枉作嫁衣打一肖

公元304年,成都王司马颍再度起兵,东海王司马越硬要惠帝亲征应战,混战中惠帝受伤后饿得快死了的时候被成都王找到,总算还受到良好的待遇。其间河间王司马颙派其部将张方领兵赶来帮成都王,当时成都王、东海王挟裹着惠帝在邺城混战,张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无防备的京城洛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与羊家有仇,或许只是为了显摆权威吧,张方就又把羊后给废了(第三次),再度被囚禁到金墉城。后来张方又抓住了惠帝和成都王颖,在河间王司马颙的授意下强迫迁都长安,古都洛阳被抢劫一空,百姓沿途死伤狼藉,凄惨无比(被废的羊后此时并没有随行,留在了洛阳)。由于朝廷要重新组建,晋惠帝这个傀儡象征仍是各方的需要,于是晋帝复位,羊献容再度回到后位。

    第二年正月,还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结下了冤仇(史书无载,小说家大可想象),还是天生八字不和,掌握军队实权的中领军兼京兆太守(首都市长兼卫戍区司令)的张方再次废掉了羊献容(第四次)。到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诈称有皇帝密旨,宣布恢复羊献容后位。而随后张方手下的洛阳令何乔率兵攻杀周权,复废皇后(第五次)。

    看来这个废后很棘手,不好处置,河间王司马颙以她屡为奸党利用为由派出使节意图毒死羊献容,遭到留守洛阳的司隶校尉刘暾、尚书仆射荀藩等人的坚决抵制,他们上表抵制赐死诏书。司马颙大怒,遣陈颜、吕朗率骑兵五千去抓刘暾,刘暾逃走到高密王司马略那里避难(似乎是带着羊后一起逃的,我看到的史书上没有说清楚,有高人请考证),不管怎样,她总算死里逃生,又躲过一大劫。

    而羊献容的境遇真是越来越惨,最初还要逼皇帝下旨废后,后来王爷、将军、县令都可以废掉她这个皇后了。

    在八王争权的斗争中,各方势力的拉锯战,使得北方匈奴、鲜卑等民族的势力复兴,成为各王拉拢借助的力量,局势更加混乱。第二年六月鲜卑骑兵杀进长安,大掠三日,两万多百姓被杀,大臣、官员、老百姓纷纷逃难,饿死好多人,连皇帝都没吃没喝了,还好东海王司马越及时赶来送上给养。长安是呆不下去了,众大臣又用唯一的一架牛车把惠帝接回故都洛阳, 在旧殿废墟中重建朝廷。这期间作为废后的羊献容是怎么活下来的,没有记载,有可能在刘暾的保护下在山东避难(史书上没有明说,估计是顾全刘暾这个还算忠臣义士的名声,碍于君臣礼节,怕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吧)。总之,大难不死的她又回到了洛阳,这时候她的死对头张方因为骄横不服管教,被其主子司马颙派人暗杀了,这样经过重告太庙(再向祖宗声明一回),羊献容终于又重新被立为皇后。

然而好景不长,当东海王司马越掌握了大权后,不知为何他觉得白痴惠帝碍事了,干脆就把他给毒死了(反正是傀儡,白痴不是更好吗?真是搞不懂),另立惠帝的弟弟司马炽为皇帝,史称晋怀帝。羊献容被尊为惠皇后,再度被软禁在弘信宫中,看来就要这样凄惨地度过余生了(如果这次也算的话,就是第六次了)。然而,好恶作剧的命运之神不知道是同情她还是要继续戏弄她,却为她安排下超出小说家想象的戏剧化结局。

早在东汉时期,匈奴被打败后内附汉朝,迁居河套地区,曹操将之分为五部,完全成了中国的一个少数民族,到西晋已经没有独立的力量。匈奴五部名义上的大都督刘渊(因为“和亲”的原因,匈奴王室是汉室的外甥,得到了“刘”姓)年轻时一直在洛阳当人质,并在成都王司马颖手下做事。“八王之乱”起,他趁机向成都王颖建议凭借自己的威望组织匈奴兵来助战,获得赞同,于是回到了久别的故乡左车城。久受欺压的匈奴人很振奋,纷纷提议起兵灭晋恢复匈奴帝国,但这个刘渊眼界更高,他可不想再回去贫瘠的北方草原当大单于,而是要以汉朝的继承者的身份逐鹿中原,入继大统,于是自称汉王,尊刘备、刘禅为先帝,并于304年,正式称帝,国号“汉”,史称“后汉”。

    刘渊的左膀右臂是他的第四子刘聪和侄儿刘曜,他们三个可不是人们印象中早期那类传统意义上的野蛮蒙昧的胡人,而都是汉化程度很高的贵族武士,善书法、通诗文,还能征惯战,比起腐朽无能、只知道窝里斗的司马一家可真是有能力、有生气多了。就这样,匈奴与鲜卑、羯、氐、羌共称五胡卷入其他汉族的各种势力,缠斗不休,中国北方地区,烽烟四起。

刘渊死后,刘聪继位继续“后汉”的事业,刘曜被封为中山王,大单于,在朝廷举足轻重。在外敌环伺的状况下,西晋朝廷仍然不忘窝里斗,终于在公元311年,刘曜的大军围攻洛阳。围城多时又无外援,城中已经饿得“人相食”了,最终城破,皇宫街市被洗劫一空,男人屠杀殆尽,匈奴人挖了晋朝诸皇帝宗室的祖坟,烧毁宫庙,把天下第一繁华都城洛阳变成一片废墟,而女人尤其是宫中的美女们则成了匈奴官兵上佳的战利品。而刘曜也收获到了自己的心水宝物——羊献容。此时羊献容年过三十,多年磨难、孤苦寡居,还饿得半死,居然还有迷倒一代英豪的魅力。这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很清楚,但是幽居别院被人遗忘的前皇后应该不是很容易在一大堆女人中被找到的,特别是在兵荒马乱的混乱中,因此有很大的可能,刘曜是有目的的奔着她来的。据笔者猜测,史载早年刘曜曾游历洛阳,还斗殴杀人,为此跑到朝鲜那边去避难,不排除那时见过羊献容,但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她五废五立的传奇经历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结果就一见钟情。总之,就这样刘曜就把羊献容带回了自己的领地,并立为中山王妃。

刘曜,字永明,父亲早死,被叔父刘渊养大。史书上说他“幼而聪慧,有奇度”。八岁时跟着刘渊去打猎,遇上大雨在树下避雨时,雷电击中大树,别人都吓得趴在地上,他却神色自若。刘渊很赞赏他,说他是“吾家千里驹”。长大后,身长九尺三寸(大概一米九左右吧),垂手过膝,天生的白眉毛,眼里有赤色光芒,胡须不多但有五尺长。性格拓落高亮,博览群书,擅长写草书隶书,还雄武过人,能射箭穿透一寸厚的铁板(古时候的铁板可能质量不高),称为神射。他好读兵书,过目不忘,能背诵下来,刘聪说他是曹操一流的人物。还有一个传说,说他避难山中时,一天夜晚,两个童子送来一把宝剑,说是管涔王(某神仙)赠给皇帝陛下的,然后就消失了。反正中国的皇帝们几乎都有这样那样类似的君权神授的神话故事,听听而已。

    比比就知道,对于羊献容来说,这样一个丈夫虽然是强扭在一起的,但比起那个傻瓜前夫来,有天地之别,而且还对她宠爱备至。有了羊献容,刘曜把以前的老婆们都抛到脑后去了,俩人一连气生了三个儿子:刘熙、刘袭、刘阐,于是前头的儿子们也作废了,他俩的长子刘熙成了中山王世子。

    后来刘聪死了,儿子刘粲即位,荒淫无道,杀害了众多族人和大臣,包括刘曜的母亲和哥哥。公元318年,外戚靳准发动政变杀了刘粲并意图消灭刘氏宗族,刘曜带兵平乱,即皇帝位,次年迁都长安,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立羊献容被为皇后,嫡长子刘熙为太子。

做了两朝皇后的羊献容对正统史家来说简直是个噩梦,而且这第二个皇帝丈夫还是异族匈奴人。这种比较对于刘曜来说恐怕也有心魔存在吧,毕竟这老婆是抢来的。称帝之后,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羊献容“我和那个司马衷,你到底喜欢谁?”羊后答:“不可比。”刘曜居然着急了,以为羊献容还挂念前夫,非要问个究竟。羊献容说:“你是开国君主,他是亡国暗夫,不要说国家社稷,就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提保护老婆孩子了。自从嫁了你才知道天底下有所谓真丈夫”。一席话,说得刘曜心花怒放,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这段对话,彻底奠定了羊献容的“千古骂名”,因为这表明了她已不再是被迫从“虏”的可怜虫,而是彻底爱上了异族的丈夫,甘心从“虏”了。可是从现代人的眼光来分析,刘曜在婚后七八年才敢问这个一直挂在心里的问题,说明他真的很在乎,怕羊献容难堪,而羊献容终于肯给出答案,表明她在思想情感上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幼奉为圭臬的汉族礼教的约束(羊家从汉朝起就是儒学世家),坦然接受了这份弥足珍贵的感情。过去有史学家丑化她,说她“无耻”,忘了国仇家恨,还说这是献媚讨好刘曜的说辞,不一定是真心话。但是结合她饱经耻辱、惨痛绝伦的个人经历,对她而言,作为皇后获得的尊贵、作为妻子拥有的爱情、作为母亲感到的幸福,这一切女人的终极梦想,都是上天通过刘曜给予她的补偿,瞎子都看得出这是真心话,而且如果只是为了讨好刘曜,就不会等到已经再做皇后才说出来了,一定会早就说上无数次,好巩固自己和儿子的地位呀。

    羊献容生卒年份史书上都没有记载,但她肯定病死在刘曜之前好几年,谥封汉文皇后。刘曜花光了国库的银子为她建造了巨大的陵墓,也成了自己最终败亡的一个原因。可惜她的显平陵没有像印度的沙杰汗为爱妻建的泰姬陵那样保留下来为后人赚取旅游收入。

终于把这个稿子写完了。关于羊献容,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去查史籍的,但总有一些环节没搞明白,因为资料太少。所以才会留下很大的暧昧想象空间供后世人等胡思乱想、胡编乱造。如果拿来拍电视剧的话,我想现在那些习惯戏说的拙劣编剧恐怕会写羊献容、刘曜、刘暾、张方、惠帝再加上几个虚构的男女多角关系、爱恨情仇扯个没完没了、没头没脑吧。说不定还会编成刘曜冲冠一怒为红颜,灭国屠城为美人之类。虽然西晋的灭亡史家众口一词都说是 “黑颜祸水”(贾南风),不过比起“红颜”来,就没有那么浪漫了。

有人说一次是偶然,二次是巧合,三次以上就是肯定人为故意。羊献容五废五立,最后还做了两朝的皇后,虽然其中很多因素,但她自己肯定具有超强的生命力、意志力以及夹缝之中求生存的智慧,才使她能顶住了一次又一次折辱打击,逃脱了一次又一次明刀暗箭的袭击,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幸福,虽然这是建立在国家的灭亡和千万的尸骨之上的个人幸福,虽然后世无数人鄙视、嘲讽、骂名千秋,宽容一点的也遗憾她没有早死,但作为一个没有政治野心的女人来说,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赢得了还算美满的结局。但生活在今天的笔者在读到她的故事的时候也有置“国家大义”、“华夷之辨”于不顾的倾向,对她充满同情和支持,也对她的最终幸福感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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