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很想报复之前殴打我的一个精神病院护工 请问我该怎么报复他 把他暴打一顿解气吗?



Netflix最近上了一部以精神病患为题材的高分原创剧。名字挺温柔的:《虽然是精神病但没关系》(It’s Okay to Not Be Okay)。

时隔5年复出的金秀贤(钢太),这次在剧中扮演了一名在精神病院上班的护工。他邂逅了一名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童书作家,开启了一段“情感疗愈”之旅。


作为故事主要发生的场所之一,钢太上班的地方——没关系医院,也展现了部分精神病院内景。

比如,身边会有很多行为奇怪的病友。

对着空气说话、旁若无人的唱歌,或是觉得角落角落都是监控,正在监视ta:


他们可能没有行动上的自由。

病房是封闭的,窗户是锁死的。要是发起病来,可能还会被三五大汉架在床上,注射镇静剂。


病人不肯吃药。他们练习各种藏药绝技(比如假装把药拍进嘴巴,实际藏在指缝里),每天和医护斗智斗勇:


影视剧和小说为我们的提供了夸大想象的基石。

对于“精神病院”,普通人总是会存有很多想象,也有很多误解。许多人听到严重到要住院的“精神病”,一定是非常可怕的情况了。

真实的精神病院是什么样?

其实,简单心理的很多心理咨询师出于工作需要,都曾在精神病院呆过一段时间。

我们联系了林荫、岳也、周正朗,跟她们聊了聊咨询师眼中真实的精神病院生活。

涉及病人隐私之处,均做了模糊处理。

去精神病院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田野调查”。

我想知道一下自己不了解的那些东西。一个人怎么就成了那样子?书本上写的那些症状,如何在真人身上出现?说大一点,你可以在那里高密度地看到人类的苦难。

那段时间,精神病院就像“另一个世界的9又3/4车站”,我咔地冲过去,然后就到了一个魔法世界。

——林荫,2018年夏天,北京回龙观医院


说到精神病院,普通人可能想到的是一个可怕的符号。

去回龙观之前,我也听了很多传闻。比如你不能在空地站着,一定要背靠墙,保证前面有人过来是能看见的,防止病人突然冲过来。

但毕竟我学的是心理咨询。我对这些事感兴趣,加上时间充裕,所以开放病房、封闭病房我都去呆过。

精神专科医院病房分为封闭式和开放式。开放病房的管理要宽松许多,病人的意识相对清醒,家人可以陪住,病人可以自由在病区内活动和使用手机、电脑,需要外出办事征得医生允许便可,与我们通常了解的综合医院病房基本差不多。


封闭病房,住的是重型精神病人。

在那里,每个病区有一道单独的大门,全天24小时锁门,工作人员进出病区要立刻上锁并二次检查。病区大门好像一道生死线,医护人员对病人靠近大门的意图或行为会格外敏感警惕,因为闯门的事情确实时有发生。

封闭病房的病人一般比较严重。我对他们的第一印象,确实是“好不正常”。

早上查房,会看到处在发作期的病人在那手舞足蹈,唱“一个小草”;还有人在旁边砸床,自己对着空气说话,大家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20多岁起病,住到现在可能已经四五十岁了。

最初一周时,他们突然发作的场景会给我很大情感冲击。有时候病人无法自控,需要护工把他束在床上。

大家不想伤害到他,但是又怕自己被伤害到,你知道吗?那确实是一种“冲突”的场景,虽然他并没有跟谁对峙。

去男病房要更害怕一些,因为男病房都是大老爷们。


不过,跟病人熟悉了之后,什么人即将发作都有征兆。比如说话有点开始乱套了,嗷嗷地跑进跑出——他们就说“XX又不好了”。他们用的专业的词就是“不好”。

听着是挺吓人的,但医生就比较淡定。我后来呆久了,也淡定了。

除了发病的病人之外,我不会有多害怕他们。只要是意识清醒,然后能正常说话的,我都可以聊一聊。

其实也就是很普通的聊天。听听他们那些喜怒哀乐,或者吐槽一下父母之类的。哪怕他感觉此刻好了一点,也很有价值。


我刚到病区时,曾经很楞的问过医生“用什么标准判断要不要把病人捆起来”,当即被医生严厉批评说“注意你的用词。这不是捆,而是保护”。

我作为心理咨询师,觉得挺难受、也挺难以处理的一个部分,是患者在病房里那种孤独的状态。

你看现在这个时代了,也不能让他们把手机带进去。一个病房里60个病人,只有1个公共电话,每天中午轮流排队打,每个人只能打三分钟。整体就是一个非常单调枯燥、与世隔绝的生活。

关系、陪伴对康复是很重要的因素。但在封闭病房的环境下,这是两难的事情。

有时候,精神病真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绝症”,就是一种生活的绝望感觉。他们可能会反复发作,带病生活。

说一句庄严的话,人最宝贵的就是相信有希望。在困境面前,你通过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来定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觉得,Possibility这个词太美丽了。没有可能性,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审判。

去精神病院的病人,其实已经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了。对于处在发作期的病人,心理咨询很难有什么实际帮助。

所以我其实很感谢最开始告知我们:这是个见习,不是实习,不是要求你来做些什么,你也做不了些什么,定位非常明确。我觉得这对心理咨询师的职业是一个很大的保护。

——岳也,2012年夏天,北京安定医院

去精神病院见习,是北大心理系研究生的受训项目。2012年暑假,我刚刚读完研一,就和其他3个同学一起,像个小分队一样去了安定医院。

8年前,我觉得精神病院人好多,床位也很有限。

安定没有回龙观那么大,环境也比较老式,是那种绿色的墙和铁门。医院里按照不同的严重程度和诊断分了十几个病房,一些社会功能好的病房不封闭,一些是封闭(也就是进出上锁)的。


在病区印象很深的患者,是个有性创伤的年轻女性。

她总是讲很多鬼怪故事,告诉我们魔鬼昨天又对她做了什么,“我被魔鬼控制了、我被魔鬼侵犯了”!还有非常多的强迫症状。

我当时很被触动的是,她遭遇过事实上的性侵和家暴,包括父母的早期分离。

她的语言体系虽然难以理解,但你会发现,那些奇怪的语言表达跟情感状态是匹配的。那样的病人,通常是因为经过非常深的创伤,让生活太难以承受和维持了。


在整个见习期间,让我感觉非常震撼的,是医生的快速诊断能力。

跟患者聊天的时候,医生会进入到他们的故事里,使用他们所用的语言。比如问一个妄想的病人:“你昨晚又见到了谁”?问的时候好像云淡风轻,问题都非常简单,但他们可以马上从中评估出病人的状态。

还有他们对待病人的方式。

好多年前,有个青春期的躁狂症病人,她喜欢上一个特别帅的医生,然后会对医生有很多性的表达,比如直接过去要抱医生之类。她这个行为,其实会被很多其他的病人取笑。

我记得当时医生是抓住了她的双手,没有让她真的抱上来,比较温柔拒绝了她,没有羞辱的那种感觉。对,又温柔又有边界,然后使用病人的语言跟她回应。我会记得那种感受,是特别温柔的。

病人的表现真是丰富多彩。他们跟一般的来访有区别,但不会像我之前想的那样好像一个鸿沟、正常人和非正常人的那种区别。不是,他们有点像一个连续谱,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连续谱。

从这个角度看,当他们出现症状的时候,只不过是离正态分布偏离了一点点。我觉得人的复杂性这件事情,真不是你的标准能够概括。

——周正朗,2018年夏天,北京回龙观医院

我是自己跟医院约的见习。因为在成为咨询师的过程中,其实有一些困惑。

当时我还是很新的新手,会接到一些来访者有精神科诊断。所以我好奇,他们在什么情况下需要得到一个诊断?他们在精神病院会受到什么待遇?虽然我所接受的培训会提到这一块,但是教的很理论。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回龙观医院。他们有个院子,感觉特别老派,有那种80年代的老单位的感觉。

刚一进去,其实气氛特别祥和。一个小花圃,然后旁边是有点老式的楼。有一些病房是封闭的,病人只能在固定时间出来活动,三三两两的。


我去的是开放病房,接触的是成人和青少年的神经症病人。如果不是穿着病服的话,他们看上去其实和普通人差不多。

我对一个有躁郁症的孩子印象很深。她长得好看,有点像《隐秘的角落》里的普普。有天早上她突然情绪崩溃,说想要出院,然后疯狂地哭。

可能是因为咨询师接的来访,一般都呈现出社会功能比较好的样子。跟他们的交流,会随着一对一的探索,慢慢呈现出情感的流露。那不是一个很突然的过程。

而那个小女孩的崩溃是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可能是因为我对她没有深入了解)。跟平常热情开朗、呼朋引伴的样子反差也实在很大。


另外,虽然医生对于病人都有一些职业化的套路,但其实都是关心的。

有的时候,医生看起来很冷漠,脸一板挺冷酷的,但我觉得他们是为了工作能够持续进行下去,才需要有一点冷漠的感觉。

早上门诊量很大,病人情绪强度也大,许多人滔滔不绝。如果卷入的太多,对医生来讲是非常耗竭的事情。

病人能够感觉到大夫的善意。一些病人因为住的时间长,家属、病人、医生之间互相都很熟悉,经常会进行谈话、沟通。虽然不算是非常严格的治疗,但会觉得他们的家庭结构里面的那些压力,有了一个往外宣泄的出口。


我之前对有诊断的来访有顾虑。因为有些来访的抑郁症状非常明显,他已经丧失对话的意愿,沉浸在情绪里头重复说一些螺旋话,甚至有轻生念头。

这些人可能会循环地发病,如果没有进行任何药物控制的话,每一次都可能会比上一次更严重。纯靠咨询师来打捞,压力非常大。

但去了医院以后就没有这种感觉。他们跟一般的来访有区别,但不是好像一个鸿沟一样,正常人和非正常人的那种区别。

药物可以从化学的角度帮到他,让他更容易从谈话治疗中获益。

“无力感”、“有限性”。每个受访的咨询师都提到了这些方面。

心理咨询常说,要转化创伤、转化苦难。“但心理咨询的来访者常常是相对正常、有起码的社会功能的。在人际和人格上一些问题,我们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转化。但精神病院里的这些长期、严重的苦难,你会觉得好难转化,这些苦难就像一座山。”林荫说。

她觉得,对精神病人由来已久的“污名化”,也是一种对“无力”的反应。人们害怕自己掉到界限的那边,所以要强调我跟他们不一样,作出二元对立的一种防御性反应。

陶勇医生最近有一段采访很出名。他说:


“很多时候我们是因为站在今天的一个衣食无忧、生活安定、有稳定生活保证的情况下,我们去评判别人是好是坏。而事实上我也经常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也穷困潦倒,到了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的时候,我会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吗?我觉得好像我也未必做到。”

精神障碍的患者其实也一样。很多咨询师提到,这些病人的身后,常常是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这些故事惨到让人怀疑,如果我们也经历了ta经历的,我们还能庆幸自己是“正常人”吗?

“每个人都将自身所感知的范围当作世界的范围”。

精神病人不是他者。所谓的正常,是相对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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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曾经住院的病人,我只能从病人的经历给大家提供一点参考信息,无论你是考虑就诊还是住院,或者纯粹出于无害的好奇。

精神病院住院我只住过两次,是一个据说是国内最好的精神病医院。第一次是成人病房,第二次是儿童病房。

挂号就诊之类的流程与中国典型的医院一个风格,如目前第一个答案所讲。入门的厅里比较安静,有人是为自己挂号,有人替亲人等挂号。绝大多数人看起来很普通和正常,偶尔运气特殊可以见到一个两个被五花大绑直接抬进病房,或者激烈挣扎着被强壮的护士扭送进病房,架势如同嫌犯被扭送进派出所——后者就是第一次住院的我的写照。

第一次住院的我是被父母骗进去的。在预约了数次国内外业内几位声誉最好的心理咨询师以及心理医生后,我的问题仍日渐失控后,我和父母来到了北京某医院见另一位医生。像以前一样我和医生聊完天后,我听从父母的话跟着他们“参观”病房。图样。上行至某楼层时几个护士迅速涌上来将我围在中间,打开对开门并把我强行送进去。

当时父母的欺骗对我而言很残酷。我还没来得有任何举动(因为紧闭的门边有护工防止我做出意外举动。其实我只是想好好看父母最后一眼,给自己留两句遗言),不到一分钟就来了一位护士,领着我进入前方走廊里一间空病房,吩咐我脱下全身的衣物(包括所有内衣)换上一套蓝色病服,就离开房间关好门,在门外等候我。接受了自己短期无法离开这个事实后,我换上轻薄的病服。护士收走了我原来的衣物和所有的个人物品后,带我来到另一个很大的多人病房。她指给我看贴着我名字的这张是我的床位。随后她简单给我介绍了一下我的作息饮食时间表,以及所有的注意事项。“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我问道。护士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既来之则安之。从被押送进来的一瞬间我就明白,除了医生放行和我逃跑这两个途径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以出院。后者作为一种可行性约等于零的方案被系统自动过滤。经过0.2秒的思考,我决定积极配合一切,争取早日出院。

然后我可以看到这样的环境。

人最多的区域大约不到一百平方米,姑且称它为活动厅。干净的白瓷砖地、白荧光灯,白色墙壁(也可能是其他颜色?记不清了)。活动厅东西两头分别有走廊。东边走廊两侧分布着不同大小的病房;西边走廊的房间功能不明,其中有几间似乎是医生办公室、洗手间和洗澡间。活动厅一面墙上挂了一台没有开启的电视。屋内有一台纯净水机,两个可以插卡打长途的公用电话供病人们使用。厅内有百人左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在散步似的随意走动,有人坐在桌边长凳上不知在本子里写些什么,有人在互相聊天,有人嘴里嚼着类似牛肉干的物质。北面墙上有几扇被铁栏杆隔离的窗户,窗外除了北方冬天光秃秃的树和楼房看不到什么风景。

作为二十一世纪人我当然没想象过什么疯狂的精神病院。环境看起来还算平和安逸,姑且就当来度假了一回好了——当时我这么想。

这里插一段话。其实绝大多数精神病人在日常生活中看起来都是十分正常的。比如我的绝大部分朋友们未曾得知我有过严重的抑郁症和神经性贪食症等,他们以为我只是特别能吃——因为我伪装成我只是特别能吃。即使我有勇气告诉所有人:“其实我曾患抑郁症和贪食症。”他们大抵会哈哈一笑:“黑得好,晚上我刚吃完一整张披萨立即就重了两斤两,现在更抑郁了。”大概人们在浏览各种社交网络时常看到宣称自己得了强迫症、被迫害妄想症等病症的人,其实真正的病人是不会这样常把得病挂在嘴边的——事实上,他们(我们?)根本没有如此大的勇气去随意谈及自己的问题,并永远试图掩藏自己的病症,像藏着耸人的秘密一样惧怕被人得知。似乎认为如果周围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自己在他们眼中就会成为monster,就会被嫌弃、被恐惧、被逃离。而多数情况下,这种无法倾诉宣泄的痛苦本身就容易加重自己的病情,造成更深的抑郁。

独处的很多时间我处于想哭哭不出的状态,仿佛机体丧失了哭泣的功能(想象一下水中一只想要哭泣的鱼)。只有内心这个气球被负面情绪填塞到爆炸、或偶尔被某件事触发时,才会泪如泉涌一发不可收拾。别人眼中的我和我眼中的我天差地别。一天当中我会无数次听到耳膜深处有人尖叫,“You friggin pervert!!”“Fucking twisted psychopath!”“Nobody SHAAAADDAAAP!STFU!!”不断坠落下没有尽头的深渊,空洞的灵魂肉体无法抵抗这些声音,它们在我体内和周围空气穿梭自如。我维持着日常一切活动,隔着薄膜看这个世界,而薄膜内似乎只有这些声音和我自己。我的躯壳在游离,我的灵魂在被罪恶感压缩到无限大的密度,等到某一个结点它就会像宇宙大爆炸一样迸发。我每时每秒为情绪和认知的撕裂而崩溃,可躯体却没有表情和内部一致的能力。痛苦、罪恶、飘渺和无力。

“能说出口的痛苦不算痛苦。” 我深以为然。

所以,即便该时麻木冷漠如我,在被关入住院部时也瞬间冷静、明白当下怎样做才不是蠢材——事实上当意识到这很可能成为有趣的经历,一种莫名的兴奋窜过思维,使我几乎笑出声来;很快我忍住笑容,尽量将面部表情抹平,以防被附近的病人和护士认为有病……尽管我事实上是因为有病才会入院。

这不是开玩笑。很显然这个环境中仍然可以笼统分类人群,而我不想因为显得太奇怪而影响交往正常的病友,更不想给护士们留下何弃疗的印象而被医生延迟出院日期。

第一天很快就结束,我大概了解到我们进食障碍组病人的作息、饮食和各种规定:

7.00am 起床,排队吃药。

7.30am 早餐。通常为一碗牛奶,两粒煮蛋或蒸蛋,一个面点如花卷面包蛋糕等,以及一小撮咸菜。(风干般的面包味道和咸菜比起来都是浮云。咸菜咸菜,顾名思义是很咸的小菜。我的个人体验是:它比食盐还要咸!好彩它是个optional选项。奇怪的是只有我一个人不吃它。)

9.00am 加餐。通常是一小杯酸奶、两个蜂蜜小蛋糕蛋糕和一个水果。酸奶计算在餐饮费里,水果是病人的亲人送来分别按柜寄存的(类似高校走廊那种学生储物柜),每次一至两个,如一个猕猴桃和一把草莓,一个苹果或一个香蕉等。(蜂蜜小蛋糕是稻香村牌,可这不妨碍它符合“医院的食物难吃”这条万有引力定律。)

厌食症且过分瘦弱的病人会在加餐时喝一种叫“能全力”的麦芽色营养补充液体(我承认能全力这个名字听起来和脑白金有异曲同工之妙)。趁护士姐姐不注意病友给我尝过,味道有点像咸奶茶或者加了黄油的咸味Milo。

11.00am 午餐。一荤两素的菜,配两两米饭或两个馒头。

3.00pm 加餐。内容参照上午加餐。

5.00pm 晚餐。内容参照午餐。

7.00pm 加餐。内容参照上午加餐。

医院住院部门根据性别、病症种类和病情轻重分为很多病区,我们病区不是最被限制的病区。每天严格的作息时间,严格的门禁。定期要去医生那里全面体检一次,每次一路上在护士姐姐的带领下七拐八弯穿越重重禁闭门、乘几次电梯、爬几条楼梯、跋山涉水过五关斩六将来到体检地点——这复杂的地理形势当然是为防止病人逃跑。我们病区的人有两周一次在护士陪同下去花园里散步甚至打篮球的权利(我们戏称为“放风”),平时一周也有两三次简单的室内休闲活动。电视可以每天看,电话可以每天用电话卡打。除病服外不能留任何身外之物——即便内衣也不行。每周四是家属或朋友的探视日,下午有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可以在护士的传话下到一楼会客室与亲人朋友见面。

进食障碍组的病人是可以自由活动的病人里约束最多的。比如每一餐饭必须在护士姐姐的监视下吃干抹净,包括肥肉、鸡鸭的皮和各种脂肪组织,牛奶要喝尽最后一滴,吃完盘底的油和汤汁必须要用米饭或馒头抹尽等等。吃完盘底只能剩下骨头和鱼刺。每人的固定的分量吃完不可以再加。每餐饭时间不可以超过半小时,加餐不可以超过一刻钟。喝水不能够太多,要分次少量每次100ml左右(这是为了减少一些非常虚弱代谢功能差的病人水肿的情况,比如有一次一位很瘦的厌食症病人刚入院第二天就因为水肿重了近15kg,那几天只好一直把双腿翘在椅子上)。不能够有很多活动量,要多静坐。等等。

虽然这些规定看起来略不近人情甚至夸张,但我们都能够理解这样做的目的并遵守(不遵守你想哪能?)。相对而言其他病人确实更自由,不过唯一可以让她们羡慕的,是当我们聚在一起享受上/下午茶的闲谈时刻……

我们一周还有一次小组会,也就是几位主治医生和护士长等与我们这些病人在会议室坐成一个圈,互相交流讨论最近的健康状况、心得感悟、为困扰的病人提供建议等,每期选一个病人做下一期的小组长策划主题。类似于各种成功学课程小组会。每次总有几个人讲到高潮处声泪俱下令全场感动男默女泪(男当然是医生),我虽内心无感但也随气氛抹抹干燥的眼角。

我迅速和绝大部分病友打成了一片。其实这里就像学校中的一个班级,只不过人数很多。班级里有小团体,有最受欢迎的几个人,有内向安静的,外向跳脱的,有年长也有年少年少,当然还有奇怪冷僻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每个人的困扰都不同。说这里是个略为特殊的社会缩影也不夸张:这里有些人比外面的人更正常,外面也有人比这里更奇怪——所以这没什么奇怪。事实上,这里不乏社会中的优秀人才(恕不举例),还有名人的至亲低调居于此地等等。

我们不能够使用任何电子产品、不能够留任何身外之物哪怕一支小小的铅笔、一根发卡或一块手表,所以除下了外部修饰的我们在这里可以更真实地交流,是否充实全凭精神是否富足。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简直和童年时去深山禅院随高人禅修很像。无聊当然会有,可人一辈子大概也没多少机会体验这种养老院/疗养院/监狱/世外桃源的生活。每次透过栏杆加固的铁窗向外望去,我都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舒适版牢笼里的犯人,并且为此兴奋地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是啦,我的笑点可能略为奇怪。

一周当中病区会有两三天被提供五子棋和象棋的机会,还有如拼图卡片等童趣级别的玩具……其余时间除了看电视之外我们基本上自娱自乐。进食障碍组的我们无聊中作乐的项目多数为返璞归真的小学级游戏如狗熊忘呆、接龙、真心话大冒险等。【不过真心话大冒险也可以玩到疯,例如有一次我们玩得笑到不成人形状似疯癫,护士姐姐都替我们担心会被医生看到警告,可我们定了新游戏规则,即:每一次正反面轮轮筛选最后剩下的人必须去对我们病房某年轻男医生说“我好爱你哦”。虽然我们议论声属于嗡嗡级别,但或许那名医生从我们阴险的目光中有了不妙的直觉,于是躲进厕所许久不出来……不幸输了的那位内向妹子正在庆幸此刑或可免,一位豪爽的短发军人姐姐用小品般的东北腔为她出馊主意:“你就冲到厕所门口把门猛地一开,然后上下打量他一阵说 ‘哎呀妈呀你咋还没拉完呢’ ”当场我笑得根本站不住……(好吧我承认我笑点低。事实上她们只要用北方口音讲话我都会乐不可支。嘛,人家基因里的幽默~)】

除了各种小游戏活动外,我们最频繁的活动就是互相谈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偶尔也会聊病情,但通常没讲两句就默契转移到其他话题上——大家都对自己的问题研究到入木三分比医生懂得还多,书籍讲座理论简直滚瓜烂熟,实在没有聊的兴趣和必要。有些病人吃的药相对副作用更多,可能有时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我从开始至最后也只吃过百忧解,并在出院后半年左右因为一直感觉不到效果停药了(在这点上我是个不合格的病人)。

有时静静地写笔记和绘画,或是在白纸上打围棋格,然后用中性笔下围棋。

有时我会带小伙伴们用中文排练几个莎翁的著名戏剧 (in a hysterical way),然后表演给其他病人和护士护工们看。没错逗比版。然后中间吃午饭的时候我继续对小伙伴窃窃私语吐槽X院饮食(“为什么X院白菜炒肉都只有杆没有叶,难道叶子都被厨师自己吃了??”)。当然后来曾在北京居住一年的经历告诉我,只长杆不长叶的白菜原来在地球上是存在的。

当时我们还酷爱合唱一首旋律和歌词都无比深邃的网络歌曲,并将它封为X院的“院歌”。每次总是在某个人的打头下,大家高声合唱“出卖我的爱“你背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直到把整首歌唱完(歌声的抑扬顿挫参考《武林外传》的“手里拿着一个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每次总有恶到周围病人吃饭没胃口,万年扑克脸病人出现表情波动,护士护工前仰后合的奇效。出院后我查到这首神奇的歌曲叫做《爱情买卖》。

有时开饭时间到了,我们排排坐分果果却迟迟不见上餐时,又默契地敲打筷子调羹唱出

“开饭啦——开饭啦——开饭啦——开饭!”(这里的节奏遵循一个可能地球人都知道的推理探案音乐,可惜我查不出它的名字。)同样群众效果显著,谁用谁知道。

我记得当时很多护士和“元老级”病人常常感叹, “这不科学!按以往进食障碍组不该是宫斗剧上演吗?”入院噶久从未见过如此欢(dòu)乐(bī)的人群,这一打女孩生生把第X住院部搞成喜剧游乐场。

当然住院生活也不总是如此欢乐,有时也会看到别人的冷清悲戚。

如偶尔躁狂症病人过于激动,然后在护士长的干练指挥下 “保护!”,几个训练有素的强壮护士就会迅速制住她,并将她用约束带绑在独立病房里的病床上。或有病人彻夜哭泣导致同病房病人一夜无眠,我刚入院住多人病房时就有,可惜我皆听其他病友抱怨而自己未曾听见……乃因我是那种从小惯常整夜播摇滚乐睡觉、外面有人放鞭炮而浑然未觉不曾惊醒的高(dòu)人(bī)。

也常有人整日无法静心,惶惶然在走道辗转徘徊,紧皱的眉间仿佛藏着对天下兴亡的忧虑。秉着居委会大妈的热心我也曾上前关心,结果是自己彻底成为对方的垃圾桶甚而夜间也不得休憩需强打精神回应。很快我意识到,连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的我,即便有为他人解忧的欲望,也不应去扛另一个个体的所有烦恼,因为当时的我确实是因为缺乏发泄通道才会摧残自己。而他们自有医生帮助,我却不应太过干预他人的命运。

其实在有些人眼中进食障碍类病人不算世俗意义上的 “精神病人”,实际上我们确实是整个院内最 “正常” 的一部分人。我们的“正常”体现在,除了贪食的暴饮暴食、厌食的滴水不进这部分(厌食后期也可能转变为暴食,有人是暴食厌食各一段时间厌暴交替),其他方面看起来完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而困扰我们的问题在其他病人看来又十分莫名其妙无法理解——不就是吃饭的问题吗?吃饱了就停饿了就想吃饭这种本能的东西也会控制不了?

院里很多病人不理解我为什么忧郁,她们慷慨的称赞不时让我汗颜,其中一位略有名望阅人无数的阿姨打算推荐我主演某名导某部当时正在筹拍的电影。最后的乌龙是阿姨搞错了影片题材,次年该电影上映后发现这是一部著名抗日片。不过我仍然很感谢她对我的赏识,尽管本质顽劣的我和她们眼中以为的我相去甚远……

没有人出生即是抑郁的。从小是别人家长口中的 “你看人家XXX” ,家庭气氛过于宽松加上父母常年忙碌,致我多年学校成绩全吃智力的老本,课余只顾折腾爱好,闲书看了一箩筐;虽承众人错爱,仍不知努力为何物,惯好小聪明屡试不爽。犹记童年读红楼时,见第三回形容贾宝玉的《西江月》不禁自觉像七分而哑然失笑,长辈朋友一过目皆拍大腿:恰是此儿形状!

然而豆蔻之年越洋读高中后人生却彻底改轨,性情也逐渐大变,完全走向我从小做梦也绝不曾想到的方向。就如一条折线般,一去不复返。

当时诸多不便细说的祸事同时降临在我身上,死要面子的我当年本无一颗足够强大的心,仍一边硬撑致内心的竹竿弯曲到快要折断,一边逞强在所有同学朋友前佯装无恙,导致身体和心灵逐渐垮台,待有勇气就医为时已晚。尽管因病体虚弱不得不频频告假缺课,无暇玩耍亦无精力看书,学年结束仍诡异维持全级第一。当时我已无暇顾及此,事实上精神恍惚的我已无暇顾及任何事。某日清晨天未亮我睁眼来到厨房,被仅仅一片白面包打开了可怕的食欲,不可抑制地翻箱倒柜吃到肚皮快要涨破,绝望的同时却尝到自虐的快感,从此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这里你大概看出一二——因为完美主义者的我们眼里容不下一粒自身的灰尘,当这粒灰尘不仅掸不掉还越来越大时,我们简直要被逼疯,我们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无法容忍自己的神像出现裂纹。我们不能折磨别人,不能折磨命运,所以只有折磨自己。本质上与有些酒鬼和割腕者没有分别。因为无处宣泄。

回到话题。院内的生活。压力过大把自己逼成这般的人其实并不占Eating Disorder人群的多数,更大比例的人(尤其是女孩)是源于过度追求苗条的身材。后者大多兼有前者的压力。关于这种成因当然无需我来解释您也晓得。生活中为了保持身材而浅尝辄止的或不在意身材大快朵颐的女孩子也不少,但在这方面过于纠结就会做一些常人可能无法理解的事。

比如,一位厌食症病友因不愿意吃下鸡皮而和护士僵持半个小时,直到最后补了半个馒头抵消。个别的贪食症病友在吃饭时假借咳嗽吐痰用餐巾纸捂住嘴巴藏下一大团米饭裹住,然后悄悄放到病服上衣口袋里,趁以后有机会再丢掉……整个动作过程行云流水。虽然那样的举动当时在敏感的我们看来有些可疑,可是她绝不会承认——直到好事的我们在垃圾桶边看到了纸巾散开后露出的米饭。按院里曾经数次发生这类情况的经验,接下来其他病人本该像文革时红卫兵批斗般举报她,但我们纠结后还是避开她商议好,私下委婉提醒她藏饭的行为已被发现,劝她不要再犯。

有的厌食症病友吃完饭就坐不住,即便骨瘦如柴也必须来回走动想要借此消耗刚吃下的热量——当然,那条吃完饭静坐半小时的规定就是为此设计的。这时护士大妈或护士姐姐就会用京腔普通话提醒她 “哎那XXX,吃完饭坐着啊,都那么瘦个人了别走来走去的。”

吃饭时有些病人故意吃得很慢,以延长一天中仅有的几次“享受”时间——那条限时半小时的规定就是为此设计的。这种情况下有觉悟的病人们就会主动吃得很清爽麻利,以表明自己是个不病态的孩子。嗯,是不是有小孩子的萌感?不过几乎所有的进食障碍组病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一个强迫症——拌饭。稍微严重的必须把每一粒米饭和菜肉汤汁完美结合起来,不然无法下咽。这时不拌饭也是不病态的典范。同理还有不掰碎吃蛋糕,不小口饮酸奶的三好学生。

听说以前数次有暴食症病人吃完饭就谎称上厕所悄悄跑去洗手间吐个一干二净,被发现后被分配了护工严格地监视起来,上厕所也得陪着,寸步不离。

其实我也做过犯法的事情。有次半夜上厕所路过大厅,突然鬼使神差斗胆去打开冰箱从里面摸了一个馒头站在墙边吃光,整个过程心如鼓擂,万幸没有被人发现。还有一次是第二次住院,隔壁床一个整日呓语诅咒的女孩落了一包香蕉干零食在我床上,遂趁午休将头蒙在被中胆战心惊嚼完,自觉咀嚼声奇大无比而草木皆兵,中途护士姐姐路过我病房唤我不要蒙头睡,我露出头平淡应声,待她走过继续埋头紧张咀嚼……吃完花了整整一刻钟,病服背后湿透,长出一口气。

还有一次严格意义上其实也不算犯法。加餐时间我趁护士姐姐不留意,水果部分吃了两根香蕉、一个苹果、一个猕猴桃、一把草莓。然后清理桌面的时候护士姐姐发现我吃了规定只能吃的三倍的量,惊叫出声后仔细审视了我的面部表情几秒钟。那几秒钟我的内心状态好比藏在隐形衣下的Harry Potter面对狐疑向自己伸出手的Professor Snape。最后或许是我一贯的三好学生印象动摇了她的怀疑,使我免于警告逃过一劫。

请不要被以上这些内容吓到,精神病院里并不恐怖,精神病人们也不恐怖。他们只是因为生活中遇到某些挫折,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暂时调适不过来,到这个疗养院般的地方调整来了。就好比如果您感冒发烧严重了也要住院挂水的对不对?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到原来的生活里,顺带着吃两副药外加平时注意保养身体。身体上的疾病尚分慢性急性,心理上的自亦不可一概而论。

在生活中,身边的朋友几乎都以为我是个非常快乐的人。我笑点很低,也喜欢逗别人笑,爱演很恶俗甚至低俗的剧本。可这种快乐——只有我自己清楚——是我刻意营造出来的。我为尽力维持浅层的开心付出了夸张的努力,因为一旦停下开心,那种无比熟悉的、仿佛浸透骨髓的忧伤和绝望就会开始一点点从角落包围、吞噬自己。在四维影像中,此时我是一块选择性吸收的海绵,只待在那里,无法抵抗别无选择地吸收压抑的黑色并将其他一切情绪隔离在外。至今那种铺天盖的绝望、永无止境的黑白世界仍清晰如昨,偶尔潜入午夜梦靥将我惊醒。

曾经几次有熟悉的朋友在街上偶遇我,被我脸上“无法形容的忧郁冷漠”吓了一跳,据他们说。对此我懒于、也不知如何解释。因为那才是独处时真实的我……的一部分。从小上了太多富家子弟训练营、NLP教练技术、家庭系统排列、心理疗愈工作坊等课程的我,在“真情故事环节”全场泣不成声的时候总是感到尴尬,甚至要动用Drama课的演技来流出泪水以掩饰自己的冷漠;可我却总是会为一个并不好笑的plot捧腹不已。如果没有两样事物——幽默和音乐,我可能会像缺氧一样难以支撑到今天。

所以当我第一次看《Dexter》这部电视剧时,语言无法描述我的石化感,因为在Dexter Morgan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内心的倒影。我为世界上毕竟还有人能了解到我的感受而激动——即便那是个虚构的人物并取材于虚构的小说——至少创作者能够想象出这样的人的内在世界和生活模式,我简直对伊感激涕零。而我一路发现Dexter的变化过程和我惊人地相似,并最终等来了第八季模棱两可的结局时,这时我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已经走完了一生。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的结局。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对后来有血有肉的Dex感到满意,因为我相信我也会和他一样,将那个常住在心里、在耳边低语煽动的恶魔杀死,从一具空洞麻木的灵魂最终转变为一个拥有各种强烈感情的——“人”。

证明我的走向的必然是成果。从贯穿整个青春期光鲜外表下的忧郁麻木和脱离现实,通过努力,已经可以进步为如今成年后抑郁外的表面快乐,也开始有很多更细微的情感体验。从当年我眼中的理想崩塌、失去活下去的动力、生命衰竭屡屡在抢救室捡回一命,到现在已经可以重拾大部分人生,并在挣扎途中认识世界各地不同阶层的朋友,建立更深刻的追求,形成更完善的人格。只有我和我的父母知道这多么来之不易。

这些都应当成为一笔独一无二的资本和动力,而不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悔不当初。这句话我花了醉生梦死的三年才从“意识到”变为“感受到”。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唯一希望的是自己可以早一点感受到这个道理。

我一定会狠狠地活下去——因为我的人生才刚驶过最底谷,我还有大好一副牌等着我去翻牌,前方还有整个世界等待我去改变——即便目前我的灵魂仍浸泡在忧郁中。因为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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