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本文以2014年八城市“社会网络与职业经历问卷调查”(JSNET2014)数据为基础,分析城市居民网络社交对其线下社交的影响。将线下社交网络分为春节拜年网、餐饮聚会网、日常支持网、社会参与网,并依据是否维系着相对长期稳定的线上社交,将其进一步划为两类:前三者为常规社交网,把社会参与网看作非常规社交网。与强弱关系理论展开对话,发现:在春节拜年网、餐饮聚会网、日常支持网三类常规关系网中,新型网络社交能够带来关系“泛化”;对其具有显著的促进交往的作用;而对于社会参与网,新型网络社交带来的影响相对有限。
关 键 词:新型网络社交/城市居民/社交网络化/线下社交网
项目基金: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基于多学科理解的社会网络分析模型研究”(项目编号:13&ZD177;主持人:边燕杰)。感谢匿名评审专家的评审意见,文责自负。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和普及,各类社交网站纷纷设立,新型网络社交迅速流行开来,对人们的社会生活以及交往方式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本文基于2014年八城市“社会网络与职业经历问卷调查”(JSNET2014)数据,分析城市居民使用新型网络交往状况,研究其对线下社交网及交往关系的影响,并对相关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展开讨论。
一、新型网络社交的兴起及其影响
新型网络社交是相对于线下关系网络而言的,它是以计算机、网络为媒介,以数字化的符号为载体而形成的新交往网络,这一发展被称为“社交网络革命”。雷尼指出,“就社交网络革命而言,最值得一提的并非技术上的转变,而是人们之间交往方式的变迁”(雷尼、威尔曼,2015:18)。与线下社交网相比,新型的社交方式之“新”,主要体现在它正在逐步建立一种新型的“在线”社交环境。“在这个环境中的社会关系可以不是映射自现实中存在的关系,也可以是只在虚拟世界中产生并维持的新关系”(阿尔纳博尔迪等,2017:1)。因此,阿尔纳博尔迪等学者把利用网络媒介[如脸书(Facebook)、推特(Twitter)]而建立起来的用户之间的在线社交网络,看作不同于线下的社会网。这类新型网络社交正在深刻改变人们的交往方式,重塑社会关系,对人们的生活和观念带来了一系列深远影响。新型在线社交与传统的线下社交具有一系列不同特征,可用表1来概括。
表1 在线社交与线下社交特征比较
网络社交的快速兴起是现代互联网技术的重要社会影响。特别是2004年脸书的上线,开启了在线社交的新时代。目前,脸书、推特、聚友网(MySpace)等是世界主流的在线社交网站。脸书是当前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在线社交网络平台,截至2018年3月,其每月活跃用户数量为22亿①。而2006年建立的推特发展至2014年第二季度已经拥有了大约3亿的月活跃用户②,截至2018年6月30日,推特的月度平均活跃用户人数达到了3.35亿人,相较2017年同期增加900万人③。以美国为例,从截至2014年的数据来看,根据爱迪生研究院(Edison Research)联合特里顿数字传媒公司(Triton Digital)对美国人社交媒体使用习惯的统计,普通脸书的用户每天登录5.6次,青少年更是高达8.2次;43%的推特用户每天都登录,超过80%的美国人通过各种媒体渠道在推特上获取过信息④。
国内网络社交的发展虽然晚于国外,但发展更为迅速。依据网络社交媒介的发展顺序与特点,我国的网络社交方式大致可分为如下三个阶段:早期以BBS论坛、校友录、博客为代表的“旧社交工具时期(Web1.0媒介)”;中间是以QQ空间、人人网、开心网等网站为代表的“中社交工具时期(Web2.0媒介)”;最新是以微博、微信等移动社交工具为代表的“新社交工具时期(App媒介)”(杜友君、杜恺,2014:120-124)。尤其是最近几年来,国内网络社交迅速普及,用户数量激增。据《中国互联网发展报告2018》,到2017年9月,微信日均登录人数达9.02亿,是中国当前使用人数最多的社交网络平台。从用户构成来说,以年轻人群体为主。新浪财报显示,微博2017年度营收超77亿元,月活跃用户平均达3.92亿⑤。而腾讯公布的2018年第一季度财报则宣布微信月活跃用户已突破10亿。跟国外相比,国内网络社交的发展尽管起步略晚,但发展更迅速,用户数量和范围更大。
总之,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新型社交网的兴起成为新时期社会生活变迁中的一个“革命性”事件,带来了广泛而深远的社会影响。或者说,人类传播史上每一次重要的媒介形态革命,都伴随着社会交往方式的深刻变化(谢新洲、张炀,2011)。因此,关注和深入研究新型网络交往对线下社会网的深刻影响,具有重要的学术和现实意义。
(一)关于社会网与线下社交关系的研究
社会网络分析通常以线下社会网为研究对象,并形成了一定的研究传统。特别是通过对个体网络的研究,验证网络关系对求职(Granovetter,1973)、职业地位获得(边燕杰等,2012)、社会流动(边燕杰、张文宏,2001;边燕杰,2004a)、身心健康(赵延东,2008;河内一郎等,2016)等方面的作用。在中国社会,“关系网”具有某种特定的内涵,对人们的工作和生活具有重要影响,且存在自身的运作逻辑(林聚任等,2007)。对此,许多学者做了一些独到研究。边燕杰提出的“强关系假设”,集中解释了中国人更习惯于运用强关系寻求社会资源并争取更大利益问题(边燕杰,1999)。与西方人关系逻辑取向不同的是,中国人对于关系的理解逻辑是,在一套关系体系中寻找自己的位置,而非以自我为出发点搭建关系网络(翟学伟,2009)。边燕杰等还通过对餐饮网、拜年网的研究,将中国人的关系模式总结为三种类型:强调关系情感基础的作为家庭义务延伸的网络、作为特殊工具型纽带的交换网络、作为非对称性交易的社会交换网络(边燕杰,2004b)。因此在诸多理论中,格兰诺维特与边燕杰提出的“强关系”与“弱关系”理论是其中十分具有代表性的研究,能够体现出中国人对强关系的天然重视。
社会关系网的结构与特征既跟整体的社会文化结构密切相关,也是整个社会结构的一部分,同时它又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而发生变化,政治经济背景、社会伦理等都能够深刻地影响社会关系如何建立(纪莺莺,2012)。
(二)关于新型网络社交及其对人际关系影响的研究
近年来新型网络社交的快速发展极大地改变了人们交流互动的方式,也改变了世界或人们的生活(弗雷泽、杜塔,2013)。这种新型网络化交往正在深刻影响传统的线下社交,重塑人际关系。与线下社会网相比,新型网络社交呈现一系列新特点,比如在交往心理上具有交往主体角色心理的虚拟性、交往形式与心理的间接性、交往心态的平等性、思想情感表达的高度直接性等鲜明特征(宋巨盛,2003)。与此同时,在社交网络中,持续在场和关注他人成为可能,人们之间的时空区隔变得不再重要(雷尼、威尔曼,2015)。一个以线上互动为特征的网络化社交新时代正在到来。
新型社交网兴起所带来的影响是多个方面的,对此国内外许多学者做了一定研究。有的研究结合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全面分析了网络时代人们社交方式的改变,比如李·雷尼(Lee Rainie)和巴里·威尔曼(Barry Wellman)的研究;有的则是专题性研究,比如瓦莱里奥·阿尔纳博尔迪(Valerio Arnaboldi)等人的研究。而威尔逊等人(Wilson,et al.,2012)专门总结了在社会科学领域学者们关于脸书的研究情况。概括来说,学界目前关于新型社交网影响的研究集中关注到了如下几个方面的发展趋势和问题。
第一,社交网络的发展,导致日益明显的“网络化个人主义”特征,从而导致社交“孤独化”趋势。随着社交网的兴起,一方面,人们越来越多的交往借助于网络,另一方面,每个人越来越封闭在自己的“小圈子”或网络之中,因而人际关系出现了“孤独化”特征。心理学家克劳特等人(Kraut,et al.,1998)提出了“互联网悖论”问题,研究发现互联网的使用降低了人们的社会交往和参与圈子,会增加人们的抑郁和孤独情绪。米勒·麦弗逊等人(McPherson,et al.,年在《美国社会学评论》发文,利用过去20年美国综合社会调查(GSS)的数据分析得出,人们的核心讨论网发生了很大变化,知己朋友的数量明显减少了。而雪莉·特克尔(Sherry Turkle)担心,人们更多地依赖于机器交往将会取代直接的互动,出现“群体性孤独”现象。她说:“我们与机器人的关系正在升温;我们在网络上与他人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却变得越来越孤独”(特克尔,2014:1)。
第二,随着社交的网络化,人们的交往数量和交往面扩大了,但关系模式发生了变化,出现了关系“泛化”和情感“弱化”的特征。“泛化”指的是交往面的扩展,但交往面在发展的过程中,关系并不那么紧密。即便人们通过网络跟自己的亲友经常联系,但是这种联系的亲密性和情感性远低于传统的线下互动交往。所以,线上社交更多地体现出“弱关系”的一些特征(特克尔,2014)。
第三,网络化社交的虚拟性,使人际关系的真诚性和约束性较低。社交的虚拟性已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虚拟交往与现实交往构成了极为复杂的关联。网络社交虽然说是传统社交的延展或更新,线上交往跟线下互动密切相关。但是,虚拟空间作为一种新的存在形式,呈现跟现实社会非常不同的一些特征。特别是从人们关系的属性和特征来看,在网络社交中,人们的身份地位虚化或弱化,相应地对其关系的要求或约束较低,在平等交流沟通的同时,人际关系的真诚性、亲密性和仪式性降低了。
就已有研究来说,特别是跟传播学、心理学、经济学、管理学等学科相比,社会学对新型网络社交及其影响的研究相对不够。有的研究虽然认识到了互联网对人际关系和社会交往带来的巨大影响,但目前还缺乏从系统的经验分析上解释社交网络化的影响机制及其与线下社会网之间的关系。随着近年来社交网络化的快速发展,社会学对社会网的研究需要从传统的关系网,转向对新型社交网的研究。在本文中,我们跟其他研究有所不同的是,试图借助调查数据关注如下两个问题:第一,把新型网络社交与线下关系网分析联系起来,专门说明其关系及其影响结果。第二,突出说明新型社交网对人们“朋友圈”和关系性质的影响,并尝试解答在社交网络化日益盛行的背景下,人际交往关系或社会网的可能走向与问题。
三、数据、变量与研究假设
(一)数据和主要变量
本文分析数据来自2014年“社会网络与职业经历问卷调查”,该调查以西安交通大学实证社会科学研究所为负责单位,在长春、天津、济南、上海、厦门、广州、西安、兰州八个城市开展入户调查,采用多阶段系统抽样方法,以所有18岁到69岁有非农职业经历的居民为总体,最终从共计195个社区或村委会获取了5480个受访对象的数据资料(张顺、梁芳,2017)。
在变量操作化方面,把线下社会网即春节拜年网、餐饮聚会网、日常支持网、社会参与网,作为因变量。在其具体测量上,本文用通过见面方式拜年的人数和通过所有渠道拜年的人数测量春节拜年网,属连续变量;用请人在外就餐的频率、被请客在外就餐的频率、陪朋友在外就餐的频率测量餐饮聚会网,属定序变量;用一天里与多少个不住在一起的家人亲戚有联系、一天里与除家人外的多少个人有联系、本地可诉说心事的熟人数量、本地可借钱的熟人数量测量日常支持网,属定序变量;用社区建设活动参与情况、文体活动参与情况、扶助弱势群体活动参与情况、政治事务活动参与情况测量社会参与网,是虚拟二分变量(因变量描述统计见表2)。
表2 因变量描述统计
通过见面方式拜年的人数 |
通过所有渠道拜年的人数 |
一天里与不住在一起的家人亲戚有联系的数量 |
一天里与不住在一起的家人亲戚外的人有联系的数量 |
一天里与不住在一起的家人亲戚外的人有联系的数量 |
本地可诉说心事的熟人数量 |
扶助弱势群体活动参与情况 |
关于自变量,主要是把新型网络社交使用状况操作化为使用社交软件频率、线上社群数量、网上密友数量、线上网友线下朋友转化数量四个方面。同时,把年龄、受教育程度、收入、在职状态、户籍、性别六个变量作为控制变量。自变量的描述统计见表3。
根据因变量类别不同,本文使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次序对数回归模型和罗杰斯蒂(Logit)模型三种分析模型,分别加以分析。
“社交网络革命为人们超越结构紧密的群体世界提供了机会,也带来了挑战”(雷尼、威尔曼,2015:10)。人们社交的网络化在提高了交往便利性的同时,也会带来个体间关系的疏离,情感弱化。“用技术来处理亲密关系,人际关系会被弱化成仅仅是联系而已。而在此之后,简单的联系会被重新定义为亲密。换句话说,网络亲密(cyber intimacies)滑向了网络疏离(cyber
结合在相关研究评述中提到的强弱关系划分,我们可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中国人又会在何种情境下选择将关系发展成为强关系?与西方人习惯性地将人际关系拓展至公共领域不同,中国人的人际关系十分重视与身边他人的相互依赖,包括亲属、邻里、同学、朋友等(翟学伟,2008),即以之作为建立强关系的目标对象,并以情感型与工具型两种不同的目标作为目的。而在相当漫长的时间内,这种关系的建立又是长期依赖于拜年、聚餐、日常拜访走动等传统社交方式作为建立手段的,我们可以将以此类方式建构的关系网称为“常规关系网”;而反之借助一些社会公共交往渠道建立的联系,例如社会公共事务参与建立的关系网,则可称为“非常规关系网”。
新型网络社交是一种全新的社交方式,但它与线下社交网仍存在密切关联。因此基于强弱关系理论的假设,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1.新型网络社交有助于拓展线下的“常规关系网”。
在此基础上,结合情感型与工具型两类关系,进一步提出以下子假设:
1a.新型网络社交有助于增加联络好友的数量;
1b.新型网络社交会带来关系“泛化”,促进工具型关系发展。
2.新型网络社交对通过参与公共活动等方式建立的“非常规关系网”的影响有限,存在负向效应。
姓名:林聚任 邢国鑫 工作单位: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社会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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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经过十多天的较量后,埃隆·马斯克终于与推特董事会达成最终协议,以每股54.2美元的价格收购这家社交网络,交易价值约为440亿美元。曾经被认为开玩笑的事情变成了现实。接下来的问题是,推特今后会如何发展?知名科技评论人士给出了三种可能性,其中包括一种最愚蠢的可能性。文章来自编译。
推特的未来有三条时间线:
黑暗:恢复一堆账号,被挡在外面的垃圾重新涌入,推特逐渐崩盘
怪异/混乱:这条时间线下,马斯克也许有兴趣投资这个新平台来做一些试验
最近的过去就是未来:推特回到2016,这似乎是最愚蠢的一种结局
在这个专栏里,我们有最好的员工夜以继日地为全世界提供心智模式。其中大多都有些瑕疵,但有一条规则却是久经考验,那就是:不要赌最愚蠢的结果不会发生。
无论如何,这家伙似乎真的要收购 Twitter了:
马斯克发推取笑做空特斯拉的盖茨:如果你需要快速减肥的话
这个现实我以为自己正在做好心理准备(参见上面的“久经考验的一条规则”)。但事实上我没有,因为我不知道马斯克收购推特究竟为了什么。所以,本文我们就讨论一下某些假设的结果(同时请记住,我们拒绝拿最愚蠢的结果打赌)。
我在想,也许有这么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马斯克疯狂地打算将推特变成一个面向所有人免费开放的 Truth Social/Gab/ Parler(编者注:都是社交平台,其中 Truth Social 是特朗普最近推出的)。这似乎必须从彻底解散高级领导层,并建立某种对马斯克忠诚的管理层开始。(说实话,我甚至都不确定谁有这个资格,尽管这样的人肯定存在!)这可能涉及恢复被封的账号,尤其是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账号。对于特朗普在社交网络上的存在的实际含义,有人试图进行准确的量化,并将他的推特账号归结为胡说八道的扩音器。去年,就在他被禁止使用推特后不久,Zignal Labs 的一项社交媒体分析发现,“在特朗普被禁止使用推特后,一周之内,几个社交媒体网站上关于选举舞弊的讨论的提及量,就从 250 万次下降到 688000 次。”
媒体随后夸大了这一发现,暗示特朗普在推特上的存在令该平台上的虚假信息增加了 73%。但这只是基于对某个主题(选举欺诈)进行搜索得出的分析,太过简单直接。事实上,尽管我认为你可以争辩说特朗普的推特账号就是混乱的代理,其下游后果远远超出了技术平台的界限,但一个大V对平台的改变有无数方式,我们并不能真正了解。
但如果这是最黑暗的一条时间线的话,可以假设很多的其他账号也会得到恢复,甚至可能包括骚扰成性的,贩卖阴谋论的。美国很多最糟糕的账号肯定会沾沾自喜,为马斯克和推特捍卫了所谓的“言论自由”而得意洋洋。但若论思考最糟糕的情况,最好的办法不是去关注某一个账号,而应该思考当被挡在外面的一堆垃圾重新涌入后引起的总量效应。
我不认为一个人一觉醒来打开推特,然后就会看到它神奇地变成了一个充满仇恨、骚扰以及虚假信息的污水池。但我可以想象推特退化呈现出“破产”性——先是慢慢地,然后一下子崩盘。你会看到更多针对女性、有色人种以及性少数群体的骚扰。对于大多数用户来说,那些看起来感觉也许像是孤立的事件,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平台的日常使用体验会变得更糟。可以想象,他们会下达组织指令,要减少给予 Twitter 的Trust and Safety 以及审核团队的授权,从而导致对违反推特规则的账号采取行动变得更加困难。 推特对尝试建立起“健康的对话”并将其列为优先事项的关注政策不仅会被抛弃,而且会被公开嘲笑,说这种想法简直是白日作梦。取而代之的会是一个更虚无主义的内部指令,它的效果类似于:推特纯粹是为了发狗屎帖(shitposting)用的。
不过,最黑暗最黑暗的时间线是这个:全球最有钱的那个人用一种报复性的、独断的方式去运营一个沟通平台,马斯克可能完全把推特作为一种政治工具,去促进极端右翼议程,并惩罚他所谓的脑子进水的自由主义者。我看到一些隐私人士就很担心这种情况。(马斯克会怎么处理公司收集到的那些私人数据,包括我们未加密的私信呢?)这场噩梦如何展开很容易想象,但这可能会引发推特现有员工的反抗,他们需要被替换成认同马斯克价值观的人。我想一切皆有可能!尽管如此,最现实的黑暗场景会更加无聊:审核与安全功能及支持基本上被取消或者不再是重点,这个地方再次被一堆狗屎埋没,而坏事由此滋生。
大家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以及也许很快在推特内部幻灯片上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这条时间线下,马斯克也许有兴趣投资这个新平台来做一些试验。被提到最多的例子是一个编辑按钮,他引入这个东西可能会有部分人叫好,部分人叫苦。马斯克持有下的推特可以仔细地引入这个功能,研究它如何改变这个平台,并做出相应调整——或者它也可以快速行动,打破陈规,就立刻发布到平台上看看会发生什么。在思考马斯克当老板的推特时,我想到最多的就是打破陈规的精神——大量的快速开发,然后看看效果如何,基本不考虑后果。
在这条时间线里,我可以想象马斯克本人在清晨/深夜的时候会发布大量推文以及民意调查,为平台的新想法放飞试验气球。想想看,“推特属于人民。我们要把推特带回给开放互联网 #去中心化的推特”然后就可以制造出一千个火爆话题,而他到底在说什么我们只能靠猜。这些试验气球也许一文不值,也许会变成仓促制定的行动。从往往一头雾水的产品经理那里, 你大概会看到很多模棱两可的公司博客文章,里面概要说明了将推文放上区块链的愿景,然后他们可能会大张旗鼓推出一款基本上算是雾件(Vaporware,意为在开发完成前就开始炒作的产品)的产品。
在这条时间线上,你几乎可以往里面植入任何流行的技术热词,而且可以假设马斯克会把其中的某个版本发布到 Twitter 上。用人工智能对推特数据来做点……什么?把更多资源汇聚到付费版的 Twitter Blue 订阅服务;对账号进行身份验证的西西弗斯式(编者注:徒劳无功)的努力,基本上就是对帐户进行 blue-check 验证的扩大化(还记得 Facebook 失败的“实名制”政策吗?)。在这条怪异的、令人筋疲力尽的时间线上,唯有天空才是极限。
在这条时间线上,有一个地方马斯克倒是可以做出一些好的改变,比如提高公司内部流程与技术的透明度。但到目前为止,即便是马斯克给推特提出的一些看似更好的想法,在一点点的审查下也崩溃了。其中最大的一个想法:他希望(可能)开源推特的黑箱算法。这个想法不错!透明度很高!但是,就像很多专家所指出那样,算法往往是不透明的,不是因为里面隐藏了极其邪恶的“秘密屏蔽”(shadowbanning),而是因为保持不透明可以防止算法被恶意行为者以及滥发垃圾信息者等玩弄和操纵。 (对了,马斯克还想消灭平台上的垃圾信息——简直要笑死人了。)马斯克提出的一些改革的利害关系也同样值得注意:
情况有点严峻但是:自动审核最大且不断变化的挑战之一,是取缔虐待儿童的图像和视频的传播。在每个网络上每分钟都有数千次这样的事情发生。关闭审核并从头开始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这些改变推特的“快速行动”尝试,有可能逐渐地从根本上改变该平台的观感——但这样的改变可能需要数年才能呈现。
说到内容审核,埃隆·马斯克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马斯克建议的一些改变是推特已经试着去做,甚至已经实施的事情。我坚信,马斯克只有在跟他的用户体验(至少可以说是一种独特体验)相关的时候才会把推特当作一项服务。正如推特的一位前高级员工今天早上对我所说那样,马斯克关于改进这项服务的想法大多是“高度的唯我主义,只关心他作为一个有 8000 万粉丝,以及跟 SEC 签了和解协议的用户对这个产品的体验。”
因此,拥有推特对马斯克来说可能是一件无聊的难办之事——他可能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下属,同时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他仍然会掺和那些文化战争——对于自己的每一次授意都将承载着来自推特守护者的新的份量这件事,我相信他一定会感到很满意。关于拥有推特,到头来马斯克最喜欢的也许是能够吸引到越来越多的眼球,让大家关注他的潜在权力。比方说,想象一下,在这桩交易完成之后,有人可能会在推特上写道:“特朗普还要多久才能东山再起?”而马斯克也许会用类似眨眼之类的神秘符号来转发。大家被激怒将不可避免。
这条融合了黑暗与怪异的时间线是三者之中最合理的一条:他会恢复部分账号,比如特朗普的账号,平台因此从根本上变得更糟糕了,在取得了一些早期胜利之后,他对推特的日常运营失去了兴趣。他早期的努力对他来说会很值得兴奋,甚至也会对我们产生重大影响,但是,如果说跟踪了推特这 10 年的内容审核与管理决策教会了我什么的话,我不确定马斯克实施的事情所带来的结果能不能抓住他的注意力,因为他还有其他公司在做的事情在竞争这种注意力。所以可能会发生一些小的变化,但不会像我们现在想象的那么剧烈。
与部分人的预测相反,我不认为这一版的推特会像 Parler、Gab 或 Truth Social 那样——我觉得也许它会更像是一个 2016 年版的推特。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2016 年的推特基本是一个糟糕的地方,尤其是如果你是女性、犹太人、有色人种或任何少数群体成员的话。因为如今推特这个地方仍然很糟糕(但现在有了更多的工具,比如设置谁可以看到或回复你的推文,那些骚扰的受害者可以使用的工具),某些人似乎已经忘记过去那些公然的、卑鄙的骚扰几乎曾不受控制。
就拿 Ben Shapiro 来说吧,从各方面来看,他似乎对马斯克式的,言论自由最大化的这笔收购感到高兴。早在 2016 年的时候,反诽谤联盟(Anti-Defamation League)就将 Shapiro 列为平台上反犹太仇恨言论最大的接受者,这是喷子(甚至都不是机器人)联合攻击的结果!具体的推文我就不展示了,但我敦促你去看看报告,亲自看看。 推特这项服务现在完美了吗?绝对没有。但像 Shapiro 这样的人也许会感激现在,因为与 2016 年相比,随便弄个头像就在推特上发布他被关进毒气室的 PS 图像的人会少一些。
在过去的日子里,就像推特的一位高管曾经对我说的那样,我曾经记录过推特产品的不作为如何给那帮混蛋制造了一个“蜜罐”。以下是部分相关文章:
2016年的时候,推特一开始并没有阻止在该平台上剥夺选民权利的尝试,或许你还记得?
在验证了在夏洛茨维尔组织“团结右翼”集会的白人至上主义者身份之后,该公司就暂停了验证系统,这个你还记得吗?
还记得有 70 次针对某位程序员的强奸威胁均被无视?
还记得在2016 年BuzzFeed News 的一项调查中, 90% 的受访者表示推特对报告滥用行为无动于衷?或者当某位女性将反犹太主义者发给她的图片发推之后,推特的反应是暂停了她的账号,你还记得吗?
ISIS 斩首照片不属于滥用的时代,谁会不记得?!
或者曾几何时,推特允许来自纳粹网站的推广推文,谁敢忘记?
一次感怀往事的奇特之旅。所有这些令人震惊的骚扰和仇恨的例子都是这样一个平台的产物,当时,这个平台的优先考虑是言论自由的最大化,而且对用户保护自己的工具投资不足。如果你对着马斯克大声朗读这份清单,他可能会说所有这些例子确实很可怕,然后也许会说一些好的言论如何可以抵消不好的言论的陈腔滥调,要不就是说一个有创新能力的推特会找到创造性的解决方案来保证言论自由最大化并保护用户。但我们绝对知道当推特放宽规则时会发生什么。这不是什么学术问题——我们已经经历过这样的现实。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2016 的推特,尽管在反骚扰工具和规则方面是倒退的,但仍被今天的高频用户频繁使用。骚扰然后逃避惩罚要容易得多,人们可诉诸权威的方式更少,让很多人痛苦不堪的真正喷子要多得多,但是……大家还是会上推特。除了那些确实很可怕的东西以外,上面还有好文和趣文,以及愚蠢但无害的推文。我之所以提到这一点,纯粹是因为(a)我不相信如果马斯克在文件上签字之后,会有大批人成群结队离开;(b)我不认为让推特变得更加令人疲惫不堪、更加痛苦、更加有毒,就会把它变成 Gab(尽管这也不是一件好事!)。
2016 年夏,在我把推特写成是“混蛋的蜜罐”的那个时代,推特员工把他们的内部文化描述为“一刻都不得安宁过”以及“尽管是与我所知道的最优秀的人共事,但公司氛围紧张、混乱,士气低落。”这听起来与马斯克的部分现任员工对自己公司的描述很像。那些关注推特头 10 年企业发展的人也许还记得,这家公司在 6 年之内就换过 7 位产品负责人,而且他们的优先事项总是在变,这是公司由高管领导带来的结果,因为那些高管从未真正了解过这家公司是什么,或者应该是什么。就像我在 2016 年所报道的那样:
一位消息人士回忆说,当被问到推特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工具时,杰克·多尔西拒绝回答。这位前员工回忆道:“他说,‘推特让你更接近。’我问,‘更接近什么?’他回答说,“我们的用户会帮我们把这句话补充完整的。”
一家由马斯克拥有的推特也许标志着这种模糊性的回归。因为在一些非常重要的方面,马斯克体现了该平台创立之初的精神。这是一种植根于宏伟计划的精神,但它要依靠范围非常狭窄、非常同质化的一群人的投入和生活体验(在马斯克的情况下,是他自己的推特体验)。这种精神对平台塑造社会、政治以及文化动态的方式理解十分肤浅,而且对思考这些主题领域的微妙之处有一种奇怪的蔑视。这也是一种以虚张声势与狂妄自大为指导的精神,以为自己聪明得很,可以解决棘手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言论大众化难题,同时还能保持健康的交流。
我还不清楚马斯克到底想从推特这里得到什么。我唯一有信心的一点,是马斯克会让这家公司回归到创始精神——那种所有推特创始人后来都曾慨叹太过简单化或幼稚的精神,他们认为自己当初对技术平台大规模运营的微妙之处实在是欠考虑。因此,在对推特的过去几乎没有这一关键的后见之明的情况下,推特将被迫面对激进的两极分化和日益毒化的政治与文化环境问题。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在我看来,这似乎是最愚蠢的一个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