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格雷森毫不否认温·格林德沃很难搞,但是他现在发现伊莎贝尔·布莱克可能更难搞。
一支舞能有多长时间?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如果在平时他甚至能用这个时间把女孩们的初恋套出来,但如果他不认识伊莎贝尔,他连她的名字都得不到。
这倒不是他学艺不精或者被美色所困——这是伊莎贝尔·布莱克性格的问题。
缺乏正确的社会逻辑,以及缺乏好奇心。
她对什么事情都不好奇,对他提出的话题都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迪克·格雷森第一次觉得这世界上有他进行不下去的对话。
但唯一一点好的是——她有问必答。
“对了,伊兹,我还没有祝贺你的新书出版。”迪克笑着把话题引到了预定的轨道上,“我的兄弟是你的读者——我可以改天向你要个签名吗?”
伊莎贝尔的绿眼睛终于多出了一点兴趣,她微笑的看着迪克,什么也没有说,而迪克却从她的沉默里看出了一点犹豫和困惑。
他带着伊莎贝尔转了个圈,适当的流露出一点歉疚:“抱歉——?我让你为难了么?”
“不——”伊莎贝尔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绿眼睛闪了闪,“是我让你为难了。”
迪克没理解伊莎贝尔的话,而伊莎贝尔显然不打算解释,她仰头看着迪克:“你想和我聊聊我的书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要看你想听什么。”伊莎贝尔说,“我有很多可以讲的,但你不一定会想听。”
“我愿意听你说的每一句话。”迪克微笑。
“即使他们没有意义?”
“他们是你说的,那就是最大的意义。”
“老天。”伊莎贝尔赞叹道,她的美一种特殊的漂亮,她说话的腔调带着一种古怪的模糊,“这是我听过最迷人的话。”
“我不这么觉得。”迪克温柔的说,“像你这样漂亮迷人的女孩,有的是男孩绞尽脑汁将最甜蜜的话说给你听。”
“哦——”伊莎贝尔又笑了起来,“他们只是说说,但从来不做。每一个用好听的话哄我的人都是这样——他承诺,但从不兑现。”
“我也在这个行列吗?”迪克微笑。
“不——”伊莎贝尔微微仰起头,凝视着迪克的眼睛,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像沸腾的地狱之火,却在注视他的那一刻回归宁静,属于奥利弗·奎恩的金发,克拉克·肯特的格子西服,还有托尼·斯塔克的金红色盔甲都在那双眼睛里褪色,唯一具有色彩的是他的蓝眼睛。
“你在听我说话呢。”
伊莎贝尔微笑的样子带着一种超出她年纪的成熟,她的眼睛也是在笑的,迪克能清清楚楚看见他的影子。
迪克原本想说的话哽住了,伊莎贝尔扬起下巴看人的样子太过暧昧了,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蛊惑感,就像潘多拉,明知那美人象征着风与火的灾厄,但还是有人被蛊惑,真心实意的相信那是希望。
她和谁说话都这样吗?
迪克在伊莎贝尔闪烁的绿眼睛里尽力维持理智,他是一个非常容易被气氛带着走的人,现在的气氛完美——
不不不你不可以想一想你是要干什么的蝙蝠侠看着你呢。
“迪克?”她轻轻的重复他的名字,微笑眨眼的样子像是在希律王面前起舞的莎乐美。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谁说话都这样,但是他意识到他们确实在调情。
这根本没办法拒绝——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话在伊莎贝尔的微笑的泯灭了。
“为什么不呢?”伊莎贝尔的绿眼睛温暖的看着他,带着欣愉的笑意。
就像他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她将最后的尾音拉的缠绻漫长,带着甜蜜的含糊感:“理查德?”
只是一个吻——你只需要低头——那个女孩很美——她不会拒绝——她爱你——那会甜蜜温柔——
那双绿眼睛在蛊惑着他。
伊莎贝尔明明只有十七岁,她还没有成年,但是她却带着令人惊愕的蛊惑,就像她非常清楚她什么样子是最让人无法拒绝的,那是暧昧的,但人们更愿意答应她的理由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会意识到这样做她会快乐。
更可怕的是她完全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可以伤害她,也可以选择她,她只会温柔而平静的微笑,然后似乎理所应当的原谅你的一切,她甚至不会犹豫一下,就像这些他妈的不需要怀疑。
年轻的姑娘这么叫他。
但是他眼前是烽火里一边更换弹夹一边斜眼瞥他的金发女人。
她把每一个字母念得缠绵悱恻。
大衣下藏着军火库的瘸腿男人惊骇的说。
十七岁的伊莎贝尔和三十多岁的联络官一样,她们的魅力是畸形的,她们的自我认知是不健康的。
可是迪克·格雷森的眼前总是出现联络官女士的绿眼睛,它们和伊莎贝尔的绿眼睛重合,那里面总是反反复复闪现一点不明不白的痛恨,和那句悲哀的“向克拉克·肯特问好”。
那么清楚,冷静而悲哀,彻头彻尾的悲剧美学。
“伊莎贝尔。”迪克叹息着叫她的名字,他可能把伊莎贝尔当成了联络官,或者把联络官当成了伊莎贝尔,但最后他只是轻飘飘的亲吻她的侧脸,像情人,像兄长,也像一个阔别的老友。
纵使虚假,依然美丽。
他看见伊莎贝尔眨了眨眼,笑了起来,这次她只是单纯在笑,轻松而快乐。
“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
但他没有说喜欢听“迪克”还是“格雷森”。
也许是“理查德”。
他叹息着在心里说。
她不知道自己嘲讽的是谁。
可谁不是在装聋作哑。
伊莎贝尔又笑了,她平静的看着他,声音理智而温柔:“那你想听我说些什么呢?”
“我的新书?灵感来源?或者一些特殊的什么?”她又一次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但迪克却觉得她才是占据了主动权的那个。
“听你的。”他轻松的笑着。
伊莎贝尔看了他一会,露出那种了然的微笑。她说:“你想和我聊一聊堂吉诃德么?”
那种温和暧昧的气氛被打破了,迪克维持在平静,故作疑惑的问:“堂吉诃德?”
“《VIGIN》,西德尼*·泰勒,二代泰坦。”伊莎贝尔说,“我的堂吉诃德。”
“那《Sin Land》呢?”迪克并没有问下去。
可悲、又在互相退缩的默契。
是伊莎贝尔·布莱克与迪克·格雷森。
是明面的奎恩之女与韦恩养子。
也是未来的联络官与夜翼。
伊莎贝尔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才慢吞吞的说:“你可以这样理解——那是一个梦。”
“在我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它。”伊莎贝尔说。
迪克说:“于是你将它记叙。”
“是的,但只一点不好——”伊莎贝尔停顿了一下,“我不喜欢阿尔法提和西德尼的结局,我不喜欢他们的赤膊相向和分岸而立。”
“但是他们的选择不同。”伊莎贝尔侧过脸,她的目光飘向某一个遥远的角落,“阿尔法多选择凝视深渊,西德尼选择治理深渊。”
迪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微笑:“但我更庆幸他的复活。”
伊莎贝尔怔了一下,露出一点哭笑不得的表情,她好像叹息了一声,但很快被某种温和的笑遮掩了,“那很好。”
她说:“我希望所有人都记得这个。”
“什么?”迪克没听懂她的代指。
“记得活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生命是永远的奇迹。”
“是这样。”迪克说。
伊莎贝尔看着他的蓝眼睛一会,像是突然作出了什么决定,她直白的问道:“你想回归最开头的问题吗?”
“什么?”迪克困惑的说。
“最开头你说的。”伊莎贝尔说,“我想问的。”
“当然,听你的。”迪克说。
“你说的是你哪个……”伊莎贝尔的话突然戛然而止,舞曲恰好在这一刻停下来,伊莎贝尔也和迪克在原地站住,迪克注视着伊莎贝尔,而伊莎贝尔却把目光落在餐桌花瓶里修剪过的玫瑰。
她看起来突然后悔了,然后在迪克疑惑的目光下露出一点微笑,转移了话题,“我第一次参加舞会的时候,奥利弗教我跳舞。那时候我怕生,想和他一直跳下去,但是他告诉我这支舞要不断换舞伴,它的跳法就是这样。但无论如何,只要跳下去,我终归会回到他身边。”
“圆舞,我学的第一支也是它。”
但这次迪克没有装聋作哑。
他说:“——你想问什么?”
而伊莎贝尔却并没有继续聊下去,她轻轻抚摸他的眉心,绿眼睛里带着某种朝圣的虔诚。
莎乐美亲吻的是约翰头顶的银盘。
伊莎贝尔笑了一声,抬手掐断了一支玫瑰,她的指尖碰了一下殷红的花瓣,然后将它轻巧的别在了迪克西装的领口。
她的手顺着迪克的脸划到胸膛,指节轻轻敲了敲那朵玫瑰,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脱离舞池。
就像他和她搭讪时一样突兀。
迪克突然叫住了她:“嘿,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半转过身,倚靠在餐桌上斜眼看着他,她在微笑,但是只是一个单纯的弧度。她的眼睛里写着疑惑。
——我已对你诉尽一切的话。
——这世界上是否有能让人痊愈的方法?
“改天见。”迪克微笑,“晚安。”
伊莎贝尔沉默了一瞬间,她清晰的意识到她失去了主动权,迪克·格雷森这次找回了主场:“晚安。”
她向着阳台走去,像七重纱之舞,迪克以为这轮特立独行的弯月会这么永远沉默的走下去,从灯火酒绿的盛宴走向寂静的深夜。
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直直的看向另一头,伊莎贝尔的面容无悲无喜,像一尊大理石雕刻的美丽石像。她缓慢而缓慢的皱眉,像是掠过月亮的薄云。
迪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酒宴的另一头。年轻的格林德沃左手上端着一个中号的墨绿色礼盒,用紫色丝带缠绕着。另一只手按在奥利弗·奎恩的手背上,而绿箭的手放在另一个黑红色礼盒上。温的墨绿色的眼睛像是翻滚的地狱火,沉重而冷漠。他皱着眉,看不起说了什么。
但伊莎贝尔的反映未免太快了。
“怎么了?”迪克问道。
“父亲遇到了一点麻烦。”伊莎贝尔的每个字母都在缓慢咀嚼,“这里需要一个侦探,阿尔法多·杜德尔或者三代泰坦霍普·卡维斯。”
“伊莎贝尔?”迪克假装什么也没听懂。
伊莎贝尔回头,她的眼神平静而冷淡:“我们关于那个秘密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所以现在我去阳台喊一声Help SuperBoy有用吗?”她问道。
“为什么不是Superman?”
“因为我喜欢皮衣?”她玩笑的说道。
伊莎贝尔擅长若无其事,装聋作哑。
她沉默——并忍耐。
迪克突然记起在某次夜巡,路过哥谭的神奇女侠这样困惑的对蝙蝠侠说。
蝙蝠侠是怎么回答的?
“是命运太复杂。”
——这世界上没有让人痊愈的办法。
——只有深渊在侧,苦难为邻。
伊莎贝尔这样回答自己。
她抬头看向窗外,恍觉黑夜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西德尼:出自狄更森的双城记,为了深爱的女人,替情敌而死
这一章写的非常非常的隐晦,各种各样的暗喻
但是当成普通对话看没有问题
等我写到伏笔的时候会在作话里标注的
如果有课代表原因分析就太好了
应该都能看出来,第一个大事件要来了
一个奇怪的女人突然出现在瞭望塔,她穿着黑色的军装,带着白色的手套,胸前的白色缎带被鲜血浸透。
她自称是瞭望塔的指挥官,认识站在瞭望塔上的每一个人,但没人认识她。
名为“希瑟”的女人像她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去,只留下了沾染着血迹的双色勋章。
正面是黑金色的,靡丽的郁金香野性绽放,背面是银白的底色,上面刻着一串文字——
耶和华将硫黄与火,从天上降与索多玛和蛾摩拉。
2.黑色郁金香象征权力与王冠
3.短篇,写出来可能混乱邪恶
立意:天空黑暗到一定程度,星辰就会熠熠生辉。
以及,我在老福特上搞了个联络官衍生的沙雕产物
伊莎贝尔想问的那个问题是——
“你说的是你哪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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