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钱的门路你知道多少?

我找了一份工作,我明白了:只要有招聘会,年轻人就不会走投无路,里面什么破工作都有人提供。蒙茹制药厂把我录取了,让我当工人。
发了一个月工资后,我就赶紧搬出了我叔叔家,不能再连累人家了,我一点儿贡献都没做过,小时候我连个好态度也没给过他们;但愿将来我能成点儿气候,让他们过几天好日子,也让我四姨过几天好日子;其他人,我没想过要帮谁。
进了蒙茹制药厂,我才发现:车间里都是大学生,全都没他娘的干成什么事,个个都是六七百块钱一个月,就是混口饭吃。他们都比我聪明,知道不能回老家丢人,只能把人丢在外边。
这个厂子的制度很不合理,我的班长比我来的时间长,又是领导,竟然比我还少挣50块钱;老板一年定一个待遇,学生们赶上哪次的待遇,就不再变了。老板一个月也回来不了一次,那些管事的,谁也不向老板提这事,只挑着好听的说。
我干的工作就是用兔子的内脏做猪瘟疫苗:先把兔子养一段时间,然后杀死它们,取它们的内脏。每次干时,兔子的内脏和粪便就堆成一座小山,苍蝇围着乱飞,非常恶心。我第一天上班就赶上了杀兔子,这堆东西太恶心了,还要用小车推到别处去扔掉,差点儿腻歪地我去辞职,我觉得还不如去扛麻袋,;同事们劝了劝我,我又咬着牙干,干了几天,又觉得能忍受了。
我们班长叫魏拴江,我一来,就把他命名为“胃栓塞”,我们天天这样叫他。一天,刘红雷边杀兔子边说:“胃里堵住了,不能叫胃栓塞,那叫胃梗阻!”我还管小魏叫“老魏”,一天,大黄说:“不能叫老魏,老喂那不就撑死了?要叫少喂!”班长倒有点儿情趣,没为这事折腾过。
我给任何人都起外号。孙建辉,我叫他“龟孙子”;徐柳,我叫她“鸡柳”;翟丽娜,我叫她“宅基地”;柴士恒,我叫他“柴狼”;韩春贺,我叫他“云中鹤”;人们谈论霸鱼时,我称呼这种鱼为“爹鱼”。无论如何,我都忍不住干这类事。
别管待遇怎么样,我们这个班特别协调,班长特别讲义气,我们日子过得非常不赖;但我有一个毛病:我喜欢欣赏漂亮的女人。我总是盯着人家看,希望看出点儿新内容,我也明白没什么新内容,但就是改不了,有一次杨娜骂我腻歪人,我决心要改,可老是改不了,怎么收敛,也觉得不够。算了吧!哪有事事都顺心的?这日子已经不赖了。
我一直喜欢翟丽娜,人们都说她很一般,但我不这么认为,她像极了我娘的一个同学,我娘的那个同学,竟然显得那么年轻,就像20多岁一样,非常有气质,我感觉翟丽娜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天天围着翟丽娜转悠,但她不怎么喜欢我。有一件事,改变了她的看法:当时快要放年假了,我们聚了餐之后,一起去唱卡拉OK;我随便唱了两首,把所有人都震蒙了,当然把翟丽娜也震蒙了。
这之后,我发现她立刻就对我有了感觉。这要是在大学,我俩肯定会立刻缠在一起,可这是在社会上,任何东西,包括爱情,都要用钱买!我要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也好说,但我连这条件也没有:我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要我怎么追求她?
即便如此,我也天天勾搭她,走一步是一步吧。我摸她手,她不说:“别摸我。”而是说:“别人让看见。”很显然:她喜欢我。别管我俩发生了多少事,也别管我俩谈过多少愚蠢的对话;最终,我俩没在一起。
事实上,不管任何时候,要让我毫无条件地挑选一个女人,我只想要李姗,甚至李英华都不行。李姗当然没有告诉过我:你没钱就别来找我,我也不喜欢你本人。但我就是没有勇气去找她,我已经没有那个奢望了:即便她愿意跟我,我也没资格伺候。我混得狗屁不是!

很快,蒙茹制药厂搬到了新厂。
日子立刻就不好混了:每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就连上厕所,公司也知道你去了几次,更别说坐下歇会儿。
我被分到了洗刷班,天天洗涤各类东西。我们这群大学生,怀抱着自己的知识,天天在摄像头底下刷瓶子,洗衣服!日子太难熬了,我也琢磨我的爱情,当然这爱情已经算是买卖了,别管是买卖还是交易,我不能顺其自然,我必须要计算着找女人:找这个,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弊端;找那个,又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弊端。我必须综合地考虑,像做几何题一样,反复地论证。
我和别人还不一样,别人也穷,但不像我这样地毫无依靠。我肯定是一辈子也买不起房,靠凭吃饭,那倒花不了多少钱,必须得解决房子的问题。并且,现在找工作,人家的要求都是18-35岁之间,35岁之后,我怎么办?到时候别说房子,我连饭都会吃不上!
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找一户郊区的人家。这样,既不用我买房,又有些出租房屋的收入;并且,家里必然会有一点儿地,有地心里就踏实,无论多难混,总会有饭吃。我自己的地已经升天了,我爹娘当初硬要给我买个城市户口,我的地已经被去掉了。我天天琢磨着怎么弄个郊区的妞,但始终没有门路。
一天,门路自己找到了我,药厂的一名同事,想把她的表妹介绍给我。介绍之前,她就把她表妹的家底先透露给了我:她家确实在郊区,但有一个傻哥哥,并且房子已经因为修公路而被征收了,政府赔偿了30万块钱,她家在女儿楼买了房。
这不是我希望的情况,但我没其他的机会,也只能这样了,这样也比找个出来打工的强,起码她家有地和存款;再说,出来打工的,没有一个人能看上我,一了解了我的情况就跑了。
见面之前,同事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务必打整打整,千万不能这么土。我特意打扮了一下,觉得不错了,刚要出门,有一个同事说:“干脆你穿我这件衣服去吧!”听他这话:我打扮地狗屁不是!但我不愿意借别人的衣服穿,我不愿意沾别人的光;再说,我认为自己打扮的还不赖。回头我再看当时的打扮:当时我很胖,穿着皮夹克,就像一只狗熊,太像了;但我当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很帅!
还好,我会胡说八道,没把这个女孩子失望地跑掉。她叫赵怡培,比我小两岁,长得不赖,主要是身材太棒了。我一看到她,就觉得中了彩票:想不到我混成了这样,还能找个这么诱人的女人!
开始几天,我天天陪着她胡说八道,尽量卖弄小聪明,并且越来越觉得她身材好。运气不错,她愿意让我抱,也愿意和我接吻,这是我这一辈子以来,第一次真正接吻,我并不会,她教了我半天我才知道怎么干;还有,她那丰满的身体真有弹性,这种感觉太妙了。我天天抱她,亲她,兴奋得我阴囊特别肿痛,小腹也坠痛,回到宿舍,我必须赶紧手淫一下,不是为了舒服,当然也不会有快感,这么做就是为了排解这部位的压力,因为我知道:长时间兴奋而不做爱,会让我患上前列腺炎,我必须保护自己。
好日子没持续几天,她就想甩掉我,说:“不谈房子,我不和你这样下去。”看来,我算错账了:这家虽然是郊区,仍然要我买房子。我一听她这话,就坐在了路边上,本来我的阴囊就肿痛着,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愿意费力气,我也确实没了力气,我被打击坏了:这一切原来就是个梦,我自己在做梦!她见我坐在了地上,说:“快起来,你别坐在这儿。”我强咬着牙站了起来,还没立稳当,就踩了一脚屎,“看你这点儿出息!”她又嚷了一句。
完了,这个郊区的有个傻哥哥,竟然也不要我,我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老子活一天赚一天。

很快,发生了一件好事:我被调回了旧厂,继续养兔子,还是原班人马,气氛不赖。
我以为我的爱情完了,可过了几天,那个赵怡培又给我打电话,说:“再见见面儿吧。”见见就见见,我没什么可损失的,我已经完了。我俩又稀里糊涂地去约会,快乐一天是一天吧。我叔叔知道这个女孩子有个傻哥哥,嫌她基因不行,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反正谁也帮不了我,我只能按眼前的情况生活。家我没有,钱我也没有,有一天女人是一天!
我天天和怡培拥抱、接吻,但她就是不和我上床。这可不行,我的阴囊和下腹再肿痛下去,我的前列腺可扛不住!必须得和她上床,至少也得让她帮我自慰,不能为了亲两口嘴,就把自己的前列腺毁掉!
我先诱骗她,说只是摸摸她私处,绝对不将双方的器官结合到一块;她同意了,于是,我俩经常互相手淫。这事不过瘾,一个裸体女人在你面前,硬是不和你干,太没意思了,我趁她不注意,将自己的性器官对着她私处插,还没成功,她就发觉了我的阴谋,提起裤子就走了。坏了,别他娘地甩了我!
还好,她没甩我,还和我继续干那种勾当,但依然不让我插进去;我又趁她不注意,试了一下,又失败了,她又提起裤子跑了。我知道,她跑不了,她还会回来找我。
不知道我的计划失败了多少次,最终,她同意和我做爱。
我俩就在我宿舍的单人床上干,非常不方便;因为我在下铺,一抬头,就会撞到上铺的床板。条件恶劣并不算什么,我的阴茎就是硬不了!我俩都没经验,好不容易等我硬了,角度又不对,她也不懂怎么干,迎合的姿势不对!试了半天,也没成功。
怡培来了一句:“你行吗?”不好!她在给我泄气!我知道这么一个道理:一旦第一次性生活失败了,必然会终身阳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毁掉自己,就是折腾一天,我也得想办法干成这事!折腾了两个来小时,勉强算是成了,我长舒一口气:别管舒服不舒服,总算避免了终身阳痿!怡培还来了一句:“这事儿,不怎么舒服,人们怎么总想天天干这事?”
我想向小孙打听打听,他有个同居了两年的女友,有这方面的经验。我说:“和女人上床,不怎么舒服,怎么回事?”他说:“就是不怎么舒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过了很久,我和怡培才找到了经验:只有口交快感才强烈,生殖器接触,根本没什么意义,除非是为了怀孕。我对培培说:“要是这么回事,你爹他们那代人,根本没看过色情录像,他们肯定也不知道有口交这么一回事,他们一辈子也没得到什么快感。”培培表示同意。我说:“他们怎么不离婚?”培培说:“谁不是这两下子?换一个只是自己找罪受。”
这之后的一天,我正和小魏在办公室里呆着,小孙进来了,问我:
“怎么才能不让我女人怀孕?”
“不舒服,我不戴那玩意儿。”
“那就这样,快不行的时候,赶紧拔出来。”
“这就像1000米长跑,你不能跑到999米的时候才刹车,你跑到980米的时候,就得刹车!”
小魏一直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还用巴掌对着我俩比划,说:“你们俩,就欠这个。”
这段时间,翟丽娜感情出了问题,我对她说:“有拿你当宝贝的,你又不要。”她告诉我:“那是因为你没坚持!”那是因为我没坚持!我拿屁坚持?我有的是屁,放两个,当作坚持,行吗?我没怎么后悔,因为这不是因为我主观失误造成的,这是被环境逼迫的。

这段时间,我叔叔天天向我透露这么个意思:你要有点儿心理准备,你爹处境不太妙。处境不妙?他可别跑回来,赖着我不走!我倒不担心让他吃口饭,我看见他就难受的不得了,平时,我压根不愿意想起他。
还没等我爹的事情明了化,我爷爷又出事了。
我爷爷已经80多岁了,刚刚才放弃了跑步,他以前还得过保定地区业余的长跑和乒乓球冠军。他非常注意养生,天天下地种田,依然打乒乓球,还在家里设了一个乒乓球场,村里人不管谁打,他都教。这么多年,他一次也没生过病。
他干的一切虽然都是好事,但也很危险:他显然是老了,但他以为自己永远都是铁打的,仍然不服老。
第一天,他刨了一棵树;第二天,他淘了一天粪;第三天,他种了一天地;第四天,他又去下棋。正下着棋,突然,他晕倒了,把裤子都尿了。他这是吃饱了撑的:月月都有退休金,什么也不缺,非要干重活,干了活也不休息,还去和人家斗智力,你不知道自己的血管已经老化了?你已经不是50年前的你了!
下棋的人们把我爷爷送进了医院,差一点儿就死了:他的脑血管破了一根,这叫做中风。我叔叔回了老家,和我二伯天天伺候着。我二伯的大儿子永林,已经得白血病死了,死之前,花了一大笔钱,我二伯还欠着一屁股账。我爷爷住了一个月的院,就花了我叔叔不到两万块钱。
我叔叔累坏了,又回了保定,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守着他呆会儿,并且说要和我谈谈我爹的事。我过去了,我叔叔趴在床上,萎靡地抽着烟;他要宣布一些事,让我准备好,我也点了一支烟,预备好接受重击。他平稳地说:
“你爹出了事,他把那个女人和孩子杀了。他去了新疆,没过一个月,就干了这事。当初你婶子还劝你去新疆找他,幸亏没去;你要是去了,也得受上牵连。”
我婶子说:“当初不是不知道他这样吗?要知道,肯定不劝小娃去。”
“这事想瞒着你爷爷,但是没瞒,他太精明了,我和你二伯根本没能力瞒他,我们不告诉他,他也会很快知道;我们就直接告诉了他,他说:‘哪儿的黄土不埋人?’他虽然没说什么感情方面的话,但我估计,他的中风和这件事也有点儿关系,毕竟是亲儿子。
你爷爷不让我告诉你,对我说:‘跟孩子说那没用。’可这瞒不住你,你早晚都会知道,整个番禾县都知道这事了,我不告诉你,别人也会告诉你,通过别人告诉你,给你来个突然的,你更难受。
他这么个东西,真是既可恨,又可怜;以前,我以为你爹娘打架,都怨你娘,照现在这么看,你爹至少得占百分之八十的责任。想一想,怎么能这么干?这事能干吗?他一点儿也不考虑家里面的其他人,他要有一点儿良心,替家里考虑一下,也不会这么干。
你二伯还打过电话,对他说:‘实在不行,就回来。’他说:‘挺好,过几天就去上班。’他走那天,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寄到了新疆,把你二伯的房子弄了个乱七八糟,也不收拾一下。你二伯一看就腻歪坏了,当兄弟的,住完了人家的房子,也得收拾一下,他硬是什么也没干。
走之前,他慌得连饭也不吃了,你二伯问他:‘你吃了饭了吗?’他说没吃。村里,谁出门之前不吃饭?你二伯没钱,还是掏出了10块,给他买了几袋奶,一点儿吃的;送他上了车,他扭过头来,对你二伯诡秘地一笑,笑得你二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跟你大伯似的,你大伯死那天,非要回老家,慌得连饭都不吃了。你大娘包的粽子,劝他吃几个,他也没吃;我们都劝他别回去,马上就退休了,有的是时间,干嘛慌成这样。他什么也不管,开起车来就跑,还没到家就撞上了个三马子,人家开三马子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但他硬是撞死了;三马子那户人家,穷得要命,死气白赖地要钱,他也没凑够5万块钱。
这叫一意孤行,你爹也是一意孤行,谁说什么也不行。他俩就是他娘地在网上认识的;你要年轻,找个什么地方的女人都没事,俩人慢慢地过;你都快50了,再跑到外地去,跟一个陌生女人混,能行吗?你得记住,千万不能一意孤行,凡是一意孤行的人,都没好下场,难道说周围谁说的都不对,就你自己对?
他也确实变态。一次,他又喝了酒,抓着你奶奶,非要在墙上磕死她,吓得你爷爷跑到永钊家,不敢进家了。他已经十几年没给过你奶奶钱了,走之前,还向你奶奶借了2000块钱。他怎么这么不是玩意儿?谁他都算计,亲兄弟亲爹娘他都算计!你知道我和你婶子以前怎么被他算计吗?我和你婶子差点儿没被他玩死!
我问过他同事们,都说他这个人不赖,怎么他竟然这么干?这事能这么干吗?”
这一切,都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他必然会出事!谁扶那个铃铛谁出事。
我心里非常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但我没办法向我叔叔解释,根本说不清。
我叔叔还说:“你别太难过,该怎么回老家还怎么回,这不关咱们的事,又不是咱们让他杀的人。他的尸体怎么弄回来?这要过去了,不被人家那户人家报复死?你爷爷的意思是别弄他回来了,说:‘哪儿的黄土不埋人?’”
我说:“这要过去了,白白牺牲掉咱们。太危险了,人家报复了咱们,也不会留下证据;人家肯定会报复咱们,被杀的,还有个孩子呢!在人家的地头上,人家有的是办法,随便找个人就能把咱们收拾了。咱们弄不了,别让人家卸咱们条腿!”
最终,我们也没去新疆。
我爹就这样解脱了!吃喝嫖赌无数,骚扰了家族一生,坑了我娘,害了我,又杀了两个人,竟然一点儿痛苦都没有的被一颗子弹枪毙了。我连恨,都没处恨去了,我恨的人已经消失了!他死了,还把我的名声搞臭,邵小林这三个字,在番禾县肯定也响当当了!我没脸回老家了,这次不是我假想的丢人,这次是真正的事件。
好人根本不会有好报!就连永林得白血病死之前,也还痛苦了几个月,永林可是好人,没杀过人,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并且,他受了一辈子罪,也一直没有娘。

我叔叔和婶子还问我:“你爷爷还能活吗?”我实话实说了:“可能性不大,就是活了,他也是个废人了,得一群人伺候。”他俩心情很矛盾,既不想我爷爷死,又伺候不起;即使不伺候人,家里的日子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我知道,他俩想什么都没用,结果都是一样的。最终,我爷爷死了,我怀疑他是不是自己放弃了;我知道,人一旦放弃了希望,免疫力很快就会崩溃,更别说是中了风的老人。
我叔叔通知我回老家守丧,我跪了两天,直跪到我腿都要抽筋。我叔叔还当着乡亲们的面,掐着我的脖子,骂大街:“你个够操的,你爹娘个够操的,这两个王八旦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他又转头去,对着看热闹的乡亲们说:“这个孩子比他爹娘可强多了,他爹娘不是东西,可这个孩子是个好人。”一会儿,我婶子说我叔叔:“干嘛骂小娃?”我叔叔转过头来,问我:“我刚才骂你了吗?”我说:“没有。”
终于,葬礼结束了。我一身土,疲惫地回了保定;一路上,人们都在看我,我太脏了。
到现在,我爷爷死了,只剩下了我奶奶,每天她都收拾我二伯;我大伯死了,他一个大儿子光林离婚之后,硬逼着他娘把房子卖了,分了自己那份钱,失踪了;我二伯家永林死了,我二伯还欠着点儿债务,他二儿子永钊,天天打媳妇;我爹娘离婚后,我爹也死了,并且,我娘也跟别人跑了,只剩下我这个抑郁症患者;这个家族,只有我叔叔最不成气候,也只有他没出事,现在,这一切都让这个最没本事的人来收场。
尽管这个家已经崩溃了,但所有人都比我强。我奶奶有我二伯和叔叔伺候,日子不太难过;并且她80多岁了,活不了几天了。我大伯已经死了,虽然家里乱了套,但他留下了不少钱,除非光林死在了外头,否则家里必然还会出事,但即便这样,也比我强。我二伯家的永林死了,但我二伯和永钊都有房子和地,他们不会走投无路。我叔叔家没出事,但他要为这一切收场,不太容易,但仍然比我要强,他在保定和老家都有房子,在保定也有点儿买卖。
只有我最差,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可以依靠,我只能一切靠自己;但这又谈何容易?我没了地,就是有地也不能回老家去种,我已经没脸回去了;并且我在老家和保定都没有房子,县城里的那座房子,还不一定是谁的。过了35岁或者是40岁,如果我还没和一个郊区的女人结婚,那我就走投无路了。
我二伯家的永钊,继承了家族的优良传统,天天殴打他媳妇。他媳妇去找公公,公公不管;如果永钊挂了彩,公公就管。但我认为,永钊不会被她打坏,最多也就是被抓几下,女人怎么可能打得过男人?再说,永钊比她媳妇强壮地多。通过我家族人的作风来看,一定是永钊殴打媳妇。
一天,他媳妇又被打了,没地方哭诉,就打通了我的电话,说:“你知道你哥怎么打我吗?用大棍子,凳子和皮带,打得我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这一切对我来说,太平常了,我见得多了,我家所有的男人都这么打媳妇。我说:“我家里的人就是这样,他们就爱打老婆。”还没说完,她就说:“先挂了,你哥又回来了,我怕再挨揍,先挂了。”
我跟我叔叔说过这事,我叔叔就像我大伯一样,认为无论是谁的错,必然是永钊挨了打。爱怎么以为怎么以为吧,就算他理解对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坏了!我忘了一件事。我应该在我爹死之前,问一下我娘那个谋杀我的阴谋。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阴谋?我爹虽然虚伪,但在我面前从来演不成戏;并且,一个人临死前,也不可能说假话。但我把这事忘了,谁也不知道那个阴谋的细节了,除了我,甚至没有人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阴谋。到底我娘策划了一个什么样的阴谋,以至于我爹这样的杀人犯都气愤不堪?我娘不可能告诉我真相,但我肯定,那绝对是一个极端变态的阴谋,变态到就连我爹这种已经变了态的人都无法忍受的地步。
后来,我因为回老家办身份证,又见到了我我娘,我没问她这件事;我知道,我问了,她也不承认,如果我爹还活着,她必然不敢否认。现在,已经没有一个证人了。
我娘还说了这么一句:“他嫌咱不行,没咱他活不了。”这句话,她只说对了一半。有她,我爹可能活得了,但要天天拿菜刀追着劈她;也可能活不了,两人同归于尽。那个死去的女人和孩子,正是我娘的替死鬼;我娘竟然不知道,还把自己当成那个拯救者。只能说我娘运气好,刚刚把铃铛放了手,铃铛就被我爹消灭了,同时也消灭了自己和扶铃铛的局外人。

我还得继续过日子,虽然这日子没什么意义,但我不想自杀,今天先凑合着过吧,明天要死再说吧。
我依然天天上班,晚上和培培在一起。培培又馋又懒,又不好伺候,但我不介意,只要她心眼儿不坏我就能忍受。发不了财,根本娶不到她;发了财,她不干活也无所谓。先这么着吧,明天再说明天的事。
本来,在旧厂日子挺好,可没过多久,我们就全部被调回了新厂。
我先交待一下公司的情况:
我们所有人都住在旧厂,每天乘坐班车,去新厂上班,有30里路程。如果没赶上班车,就得自己想办法去公司;上班还好说,下了班可麻烦了,因为这里很荒凉,不好找公交车,打的也不方便,再说也打不起的。
公司定了一个制度:晚上加班,如果不到60分钟,一分钱不给,并且自己想办法回家;晚上加班加到8点钟,公司派车送你,只送三分之一的路程,剩下的路程,自己想办法;晚上加班加到10点钟,公司派车送你,只送二分之一的路程,剩下的路程,你自己想办法;晚上加班加到12点钟,公司派车送你,只送三分之二的路程,剩下的路程,你自己想办法。
他们这些领导是怎么琢磨出来的?怎么自己想办法?那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打车吗?加了半天班,再赔上当天的工资?
并且,中午吃了饭,晚进车间一分钟,罚款100块;摄像头抓住你没干活,随机罚款,但不可能永远都干活,总有没活的时候,但公司不管,你必须一直在干着活。
天天都有几个人辞职,公司一点儿也不在乎,天天去人才市招聘新人。我也想辞职,但没有行动,能凑合就凑合吧,失业太危险。
这日子简直没办法过,车间里有很多班组,要能碰上个好班长,这日子还能凑合着混,可我偏偏就是运气差,碰上了一个心眼又坏,事情又多的女人。
这个班长叫李广蓓,事情特别多,刚让你去拿瓶子,又让你去推车,你刚去推车,她又把你叫住,让你去洗衣服。一会儿,你就晕头转向了。我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驴广事”。
这日子本身没办法混,所有班长都想尽了办法,让手下人日子好过一点儿。可我们班长驴广事,总是不停地找麻烦,我本身老实,她更是喜欢欺负我。这日子没办法混!
一天,她让我刷盘子,可已经没有盘子可刷了;要么就已经刷了,要么盘子就被占着。你死也想不到她是怎么干的!她把几个盘子里的东西硬堆到一个盘子里,边堆边说:“这不是盘子吗?谁说没盘子?”
我操她娘!大傻屄!去她娘的吧!我有几天没理她,想不到这娘们嫌我不高兴,竟然这么说:“你摆脸色给谁看的?你再不高兴起来,这事就不好办了!”
操你奶奶!你还管得着我高兴不高兴?你娘的,老子不干了!

我又找了个公司,叫川花消防公司。我没敢辞药厂的职位,先请了几天假,去川花消防上班;在公司呆了几天,感觉这里还算凑合,才回旧厂辞了职。
川花消防离药厂不远,我中午回药厂办手续,领导们倒是痛快地签了字;可财务说:“加班凑够你这个月考勤就算了,剩下的一天10块钱,怎么样?”我说:“不行。我们养兔子,只一班倒,4个小时就干一气,加班费都拖了多少时间了,现在还这么结账,怎么行?”财务说:“那这样,你去找梁总签字,他同意了,就按你的办法结账。”
我又去找梁总,他说:“公司怎么走,你就怎么走吧,不要搞特殊。”同事已经嘱咐过我了:他要不同意,你就硬说不行。我硬着头皮,说:“当初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干不行。”就这样,我和他磨了两个中午,最终,他按旧制度给了我加班费。到这时,我打了一年工,才只剩下1700块钱。
这家川花消防也不好混,勾心斗角太厉害;每个礼拜都招聘好几个大学生,学生们全受不了,都被这些老员工挤跑了。但我运气比较好,我分在了生产部,这个生产部的负责人叫赵会欣,她人很正直,脾气虽然坏,但我能忍受;只要讲理,我就能忍。
这个公司,需要制图,必须会CAD,可我没学过。正在发愁,就到了十月一,公司放了一个礼拜的假。经理们都休息了,只剩下几个小跟班在这里呆着,我赶紧买了一本CAD制图书,对着电脑比划了一个礼拜,好!我学会了。
开了班,人们都回来了,公司又忙了起来。赵姐什么都教我,对我非常好,还告诉了我很多公司的事,让我学会适应。我学会了审核图纸,帮着厂长审核从市场部传递过来的图纸;并且,我还要亲自制作卷帘门。公司里人人都勾心斗角,很不好混。
我知道,要想混得好,也得使手段,我手段使用的原理,但就是使不出来。有的人,老板不在,天天打游戏,等老板过来了,干的比谁都欢;并且,三天两头到老板那里,说别人坏话。老板特别喜欢这一套,谁要会这一套,谁工资就最高。
我和赵姐干这个都不行,我俩都是那种埋头干活的人,不管老板在不在,我们都一样的干。日子虽然苦,但我咬着牙坚持。
在这种又受气又受累的工作之余,我还掏钱去学习吉他,我还想着我的音乐梦。最终,我让吉他老师帮着弹了一下伴奏,去录音棚录了首原创歌。我先寄给了以前那个郑金标,我向他描述了一下我是谁,他虽然想了起来我是谁,但并不想帮我出唱片。他说:“我把东西交给编辑部,他们会和你联系的。”这事就这样泡汤了。
我还认识一个玩电脑的老乡,我托他把这首歌传到网上。本以为他能搞定,但他搞砸了。我上网听了一下,发现他只传上去了一句,我赶紧给他打电话,他说:“不可能,MP3是捆绑式的,不可能就一句。”我让他自己去听一下,他听了,又传了一遍,但还是半首。
这时,我感觉已经不行了。即使这首歌好,人们听了一句没有了,就再也不会回头听这首,我感觉完了。尽管他又上传了第三遍,我认为也完了。结果,真的完了!
这该死的音乐梦!不!现在已经不是音乐梦了,这是我的手艺,我得用它来成就点儿事业。我又寄CD去了很多家唱片公司,只有一家唱片公司愿意碰个面,叫起飞音乐。
我请了两天假,赶到了北京,那个负责人叫张以帆,看了看我的其他歌。说:
“你认为一首歌,怎样才能走红?”
“感人的歌词,优美的旋律,动听的演唱。”
“你说的对,那你的歌词感人吗?”
“艺术是美好的,你写的太悲观,你的曲子比你的歌词要好……”
“所有人都认为我的歌词更好。”
“你听着,你和人打交道,不要打断别人的话,懂了吗?”
“说你的曲子好,只是跟你的歌词比较而言,并不是说有多么好。那么,先这么着吧。”
这事就这么泡汤了,我又打电话给他,说:“我帮别人作曲吧,我自己不写词了,行吗?”他说:“你先慢慢进步着吧,只要有持久地进步,我们会合作的。”
这事就这样彻底地泡汤了。
我去了音乐老师那里,他有一个学生,刚刚从北京搞乐队回来,并且是跟唐朝乐队学的吉他。这个学生告诉我:“我们也投过样品,不行。你不给那些负责人送几万块钱的礼,人家连看你的都不看,他们也是替老板打工的,只管捞钱!”
我没几万块钱的礼,连几千块都没了,录这首歌一共花了一千多块,并且我还交了些吉他学费。

就这样混,过了年,我依然在这里上班,天天咬着牙,坚持着应付工作和同事。同事们真他娘的不安好心,今天对着你笑,明天就去老板那里说你坏话;有的同事还是八成火,干蠢事害了别人,对自己也没有好处,这样的人还不少。
管不了那么多,我没有依靠,做生意也没本钱,只能在这里瞎混;并且,因为怕被解雇,我尽量多干点儿活。回头想想,这太愚蠢了,老板根本不吃这一套。
我每月就挣一千来块钱,油条突然就长到了四块钱一斤,又要租房,又要买日用品,几乎剩不下钱,我仅有的一些钱,也花在了音乐上。
我必须想办法,我还得找个郊区的媳妇,培培还没离开我,但已经明摆着告诉了我:“我不和你结婚,我爹也不愿意,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必须得瞒着培培找一个,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无依无靠,不能耗着了,再耗着到40岁我必然会走投无路!
我又向车间里打听郊区女人的事;终于,有一个女工愿意帮我介绍一个。我们认识了,她叫曹雅玲,比我大好几岁,长相一般,快要瘦死了,一点儿胸脯也没有。
算了,就是她吧,先试试吧,总比将来饿死要好。很快,她就被我勾引上了,我俩还一起接吻。但是,当时是夏天,我因为自杀时把胳膊烫了,不敢穿短袖衬衫,雅玲非要揭开我的衣服看看,她看到了,我骗她说:“这是帮我叔叔炸油条时,被煤渣烫的。”但是,她仍然认为我不是好人,和我吹了。
这事要再晚一点儿就好了,当她得知我有烫伤时,早就爱上了我,必然不会在乎,就像培培那样。不掺水分地评价我自己:我依然很有魅力,身体强壮,胸肌发达,弹琴唱歌更不在话下,我也非常幽默,并且博学多才,只要她能多认识我几天,她必然会舍不得我,再说她年纪也有点儿大了。
说这些都没用,上帝硬是这样安排了,听从命运吧!
生活本来能凑合着运转;可是,我很快就被调到了市场部。
刚开始,老板的意思是让我帮着小曹出图纸。可是干着干着,所有的活儿就都到了我手上,我既要画图纸,又要打标签,还要计算工人资。
单凭打标签,就得耗一个人,可这个部门经理,硬是把那些学生们都赶跑了,这些活儿全到了我手上。还有,工资本来不难算,老板不知道从哪儿找了点儿灵感,吩咐我这样算:计件到个人。这怎么计件到个人?公司的原则就是怎么活都揽,根本没什么规律;并且,工人们干活都是混着干,无论工作性质,还是工作时间,都无法准确记录,而且工人们压根不记录。所以,只能按天数算。
可老板不管,硬要这样算;并且,他开发了一个软件,只要一把数据输进去,图纸和标签就自动生成了。计划的太好了,但他对公司的政策一天一个样,天天都有新命令,这套软件根本没用!
一天,他看到我在打标签,生气地问我:“怎么还手工打?”我说:“不行,这个软件和现在的方法不配套。”“告诉那个软件师,让他改。”我确实告诉了那个软件师,他只改了两次,就不来了,说:“谁能跟上你们这个形势,一天一个制度,要改,我得天天跟着你们。”
当然,我干不过活来的事,市场经理比谁都清楚,可这娘们儿只顾自己,根本不管我。有一天,她还走到我身边,很不高兴地说:“又没打完。”我说:“这怎么能打完,一种活儿就差不多耗死我了。”她不屑一顾地说:“人家谁不是干好几种活儿。”这个娘们真他娘坏!你们确实是干了好几种,哪种像我的活儿这么耗时间?明知故问,装他娘的蛋!
我总算不出工资来,天天加班到晚上10点钟,仍然不行。一天,老板碰到了我,说:“你已经骗了我几个月的工资了,怎么工人这点儿工资都算不出来?”我无话可说,按说应该和他谈谈,可他特别喜欢张口骂大街,我不敢跟他说。于是,我又天天加班到12点,当然没加班费,但依然干不完这些活。
赵姐劝我:“你的活儿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活儿,累死你,你也干不完。这事,你只能找老板,谁也不管你,你找老板吧,单凭打标签,就得耗一个人!”我去找老板谈这事,老板来了一句:“应付完这几个月,收了尾,我让财务直接算,不经你的手了。”
终于应付完了那几个月的工资清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解雇了。
老板并没有真正解雇我,他说:“你这个人不聪明。你下车间吧,看个图纸,怎么也比车间那些人强。”我没答应,我说:“我找好了一个安装队,打算去他们组干。”老板虽然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我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总算把我甩了。
事实上,老板所了解的大部分事,都是假的。所有事,人们都不告诉他真实的情况,能瞒过去,就绝对不告诉他;只有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人们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他,让他拿主意。老板只爱听好话,只要不是好事,他就大骂人们一顿,这就导致了恶性循环,人们不到万不得以,不会告诉他真话。
到这时候,我算是明白了,我当初没变成正常人之前,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实际上是正确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应付;现在这世界已经摆在了我眼前:大部分人确实靠不住,都非常坏;只有少数几个人靠得住,珍惜你的正直与老实。
我怎么会有良心?按照我被饲养的方式,我应该成为坏人才对,可我为什么没变成坏人?我为什么连个手段都使不出来?当然,我并不是绝对使不出来,我半被动地使用过一次,但我感觉不合算。
一次,我去买菜,一群人围着那个卖菜的,都挺着急。我突然想使个手段,让她多找给我钱。我买了菜之后,让别人先插进去,没要求她立刻找钱,故意等她一会儿;我估计着她没忘记该找给我钱,而又记不清我给了她多少的时间,对她说:“我等了半天了,你还不找我钱吗?”我说的心平气和,她果然上了当,说:“哎呀,把你忘了。”她赶紧找零钱,我估计,她一定会问我给了她多少,我必然会在合理范围内,给她一个结果。果然,她问我:“你刚才给了我多少?”我说:“十块。”她立即找给了我钱,并且,还连声说不好意思,让我等这么长时间的话。
我从从容容地离开了,并且感觉还挺美。一到家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干了这事?万一她要记得住呢?可能性很小,要记得住,她也必然不会问我,只要是问我,就至少说明她没把握,只要我装得像,钱又没说太多,她必然会上当。就算她忽然明白了,也奈何不了我,人人都这么干,有的商贩明摆着告诉客人:“我刚才多找了你一块钱。”客人也不还她。我这种情况就更不用说了,她既没把握,我也愿意把钱还她,一点儿危险也没有,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我坑她五块钱,对她的生活影响不大,可我怎么这么内疚?为这件事,我后悔了有一个月。
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我干不了损人利己的事;要是硬干,我得不偿失。后来,很多次都有人多找给我钱,我基本上都是当场就还给人家。即便是一块钱,我也不敢要,这种事太让我难受了。
我当然不只试过一次,每次,都是一样的感觉。我再不敢这么干了。并且,通过这种小事,我明白了,我更干不了坑害同事的事,我连陌生人的五块钱都不愿意坑,对熟人怎么下得了手?我这种人,只能老老实实过日子,求个心理踏实。
我永远也弄不明白我怎么会是一个好人。我爹算计所有人,包换亲爹娘和亲兄弟,甚至是老婆和孩子,怎么我一点儿也干不出来?毫无疑问,好人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是非常不容易的;人越坏,越会使手段,并且使用后不会良心不安,就像我爹那样,才会混得越好。即便我明白这个道理,也足够聪明,但我仍然使不出来。看来,我注定是一个傻老百姓。
还有,我一点儿也不愿意伤害别人。伤害过我的人,我也不愿意报复;对于我喜欢的人,我更不愿意让人家难过。我总是自己受点儿委屈,让事情平息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世界可是残酷的!必须得损人利己,并且理直气壮,这才是生存下去的道理。我什么都懂,也知道怎么巴结别人,但我就是不愿意干,我反复思考过很多次,但就是干不出来。甚至有人算计我,我都能发觉,我也不愿意反咬一口。
我只能这么总结:从小到大,我受惯了伤害,知道这滋味不好受;但我没变成坏人,我不愿意让别人难过。我敢说,如果我是一个坏了,我必然是个大恶人,因为我很聪明,人生经历也复杂,我也懂心理学,用计的书我也看过无数本,我必然会坑害身边每一个人,不管他是谁,我必然会把所有的聪明才智用在坑人上面。没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先坑害我的亲人。
就这样,我不去上班了。去哪里干体力活,也不能在这里干,我不愿意在这里丢人。并且,除了赵姐,他们全都冤枉了我,我其实我是个聪明的人,我的脑子非常好用。
我女友培培,也是个大专生,刚毕业时上了几天班;之后,她一直在家歇着,已经歇了两年了。家里饭要好吃,她就吃几口,吃了就来找我做爱;要不好吃,她就直接到我这里吃,我尽量让她吃好一点,自己受点儿委屈,然后,我俩就做爱。我俩经常做爱,我很有技巧,她特别喜欢;做爱的时候我也尽量让自己受点儿委屈。
尽管培培不如人意,对我也不忠诚,但我瞒着她和别的女人见面时,仍然心虚,非常难受。同时有两个女人,我确实能玩转,但我心理承受不了,我太内疚了,我再也不这么干了。
我我叔叔和婶子建议我抛弃培培,并且想介绍别的女孩子给我认识。但我不愿意抛弃培培,我没那个心理承受能力,我干不出抛弃女人的事;即便我有了钱,我估计也干不成。我爷爷家的人,干这种事最拿手了,几乎每个人都坑过,可我就是干不成。
算了吧,一切爱怎样就怎样吧,这不是最糟糕的时候。现在出了事,多少还有人能帮助我点儿,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个时候,我依然还爱着李姗。我感觉,我已经丧失了再去爱上哪个人的能力。不管某个女人多漂亮,我都无法再产生那种感觉。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经历让我丧失了这种能力,还是因为我学会了分析这个世界,总之,我再也不会爱上谁了,我只想着我的李姗。

我又找了一家公司,还是做消防工程,叫浩渺消防公司。
一上班,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个采购员,叫刘学飞,长得肥头大耳,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他果然不是好人,他来的比其他人时间长,一心只想着当厂长。但他并不是这块料,他非常地不聪明,既不懂技术,也不懂与人交往,见谁欺负谁。
老板知道他没本事,压根没想过让他当厂长,他竟然还蠢蠢欲动,天天琢磨这事;当然,在他琢磨的过程中,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老板找了个叫老靳的,当厂长。老靳有技术,但水平不够,但毕竟是有经验,他能凑合着运转这个工厂。可这个刘学飞,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蠢货,天天想把老靳排挤走,好自己当厂长。我们谁都清楚,即便老靳走了,老板也不会让他当厂长。这个刘学飞非常缺心眼,他不知道要讨好别人,才能拉拢人心,他认为要拉拢住人,就得向人家耍威风。
他知道我有技术,天天缠着我,一会儿也不让我离开他;当然,他没讨好我,办事的方法非常腻歪人,不停大声叫唤。
他一点儿能力也没有,白天没活的时候,他不找人办事,等到一下班,他就来事了,对工人说:“都别走,跟我去干点活儿。”工人们快要被他腻歪死了。
他还没蠢到家,知道有技术才能站稳脚跟,他缠着我,让我手把手地教他技术。我不想教他,我快被他腻歪死了,但我没办法,我感觉我还没站稳脚跟,我强忍着不痛快,教了他几天。他竟然自以为学会了,还把我画的图纸署上他的名,把我也不放在眼里,看他那意思,有点儿想解雇我。
他算个屄!试了两下,他就明白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了,他狗屁不会!说白了,他是那种教也教不会的白痴。就这种人还想当厂长,至起码也要把身边的人巴结好了再说。但他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办事仍然相当腻歪人。
他仍然天天缠着我,什么事都要我帮他,目的是和我结成伴,把老靳排挤走。就你这样的傻屄,我会和你结伴?我快被腻歪地辞职了。
一天,我受不了他的死缠烂打,跑到工人那里呆着。他又大叫大嚷,让我回去。我刚走到他身边,他就嚷了一句:“你有病吗?”我强忍着,没和他一般见识。我已经决定了:不干了。我操你奶奶!你个大白痴!做你娘的厂长梦去吧!
我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说:“干不了,那个刘学飞太腻歪人,就像个土皇帝一样,到处瞎折腾。”老板说:“我知道他缺心眼儿,他开过颅,怎么说他,他也记不住。有什么事,你都对我说,我帮你解决,先干着吧。”我又说:“我的工资说的是1200,怎么给我开1000?”他说:“没问题,我解决这事。”
通过工资的事,你就知道了这个刘学飞有多蠢,工资待遇是他向老板传的话,他故意少传了200,竟然还想拉拢我,帮他当厂长!我这一辈子,已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人。这种人不是坏透了,而是蠢透了。
他弟弟还干过一件更蠢的事。
他弟弟买了两包烟,回家一抽,发现是假的,又回到小卖部,要求退货;人家不退,他弟弟就找了几个人,一起来到小卖部,抢了人家两条烟。人家立刻报了警,他被抓了。法院将两条烟一折价,判了他五年有期徒刑。
老板训了刘学飞之后,他立刻老实了,想巴结我。我不理他,他竟然想请我们一群人吃饭,说:“这事在厂子不好说,咱们酒桌上说。”请我吃顿饭,我就帮助你这种白痴当厂长?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自己当!我没去吃,他把其他几个工人请了一顿。
这个公司的秘书,叫马倩,人长得特别高大漂亮。可是她也太他娘的腻歪人,比刘学飞稍微强一点儿。我一进办公室,她就让我去车间帮忙干活;我一动电脑,她就进来抓我,看我是不是在玩游戏。他娘的!没完了是吧?你一个秘书,管得着我吗?这个厂子不大,怎么专出这种人?老板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人?
我计划好了,和她吵一架;别人吵架,都是即兴发挥,但我必须得计划。终于,我和她吵了一架,什么情面也没给这个傻屄娘们儿。爱你娘的怎样就怎样!不就是个接电话的秘书吗?怕你做什么?我有的是技术!
不只是这两个人腻歪,厂长收拾地我也够呛。
他不停地挑我毛病,但他挑的毛病都没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些事,根本就是他想的不对。工人们对他都挺有意见,知道他的主意根本就不行。
这些都好忍,有一件事,不好办:老靳技术不行,但死认一门,他就要按他的办法干,他总是更改我的图纸。门扇与门框的竖缝,不能低于3毫米,否则,必然打不开门。可人家老靳认为公司实力雄厚,一定要改成2毫米。我们所有人都不同意,但人家是厂长,人家说了算。
我跟老板说了一下这事,老板这么说:“你们沟通吧,不用较劲,沟通,啊?”沟通!行,我已经沟通完了,你等着赔钱吧!
就像我预料的一样,门根本关不上;并且,老板为了省钱,没找专业安装工人,找了些手下的杂工当安装工。本身门就不行,工人也不懂,并且工人特别懒,都是些50多岁的老滑头。这批门,干的狗屁不是。老板竟然埋怨我,说:“你这技术怎么当的?”这是有理说不清;再说,我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说什么也没用,老板永远都有理!

我又要上工地量尺寸,又要出图纸,又要盯着车间干活,还要率领工人安装;并且,我挣不了多少钱。我来回跑路,都是骑着我的破车子,我的日子没办法过,我不想干了。
我又找到老板,说:“我弄不了。”老板说:“怎么弄不了?这么一点儿困难,说了熊话了?我要不干了,这么大投资,不全泡汤了?你先干活去吧,别想太多,有困难跟我说。”
我只好接着干,按说我应该跑掉,可我觉得那样对不起老板,这里只有我一个技术,我干那种事良心不安。
很快,这个刘学飞又干了蠢事,他竟然带着老板娘去捉奸,把老板逮了个正着。什么人才干这种事?老板差点儿被他气死,已经够照顾他了,他本身狗屁不是,给他个饭碗还上脸!老板让他回了家,他和他娘天天找老板,老板又心软了,接着让他上班。
说实话,老板这个人,并不坏,比其他老板强多了,但他控制不了下面的事,他要天天出去跑关系。
紧接着,老靳又干了蠢事。
沧州揽了一个活儿,他带着我去了沧州,但他硬是不现场测量,非要和人家约定。本来,约定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但前提是双方说话都要算数才行,有一方的工作没做到位,这些产品就得报废。
沧州的活儿还没干完,厂长就不上班了。很快,消息就出来了:他得了食道癌。
老板又把他的表弟找来,当新厂长。
这个厂长更不行,他什么也不懂,没技术;但这并不重要,他要会办事也行。他这个人并不是很坏,但非常糊涂,什么事都是大事,任何事他都嘟囔一顿。按理说,只要没整批地浪费原材料,就不是大事。可他不这么想,他没这方面的经验,他认为所有事,都不能出一丝差错。这怎么可能?川花消防那边,那么多能人,依然天天出事,这么个小厂,怎么能一点错都不出?
我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所有事情都得我出面,他来了到好,什么事都冲我说,甚至有些账都让我去要。我是骑车子办公的,厂长有车,但只用来去喝酒,他就爱喝酒,其他什么事都不愿意干,他总是说这句话:“我不管那么多,总之出了事冲你说。”
我每天本来就非常累,可这个厂长还把所有事扣在我脑袋上。有些事,我向工人交待好了,工人没干好,他也冲我说,用他的话说:“你是技术,就得冲你说。”这简直是胡闹!图纸没画错,工人没干好,没有我任何事!
凭良心说,我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怕计算错误,把整批原材料浪费掉。但是,我从来没出过这种意外。这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可这个厂长一点儿也不满意。并且,我是这个厂唯一的技术,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珍惜,天天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
怎么能事事赖我?我干这么多活,图纸仍然没画错,这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怎么还能天天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很快,他又把老靳约定的那件事扣在了我脑袋上。老靳已经死了,这事没办法说,就是有办法说也没用,他就是要往我脑袋上扣,因为他始终不往自己身上揽一点儿责任,他一点儿责任也不会有!
到了十一月,我死活不干,干不了!这辆车太大,我这种小司机开不了,并且老有人乱挂档,乱踩刹车,开不了!
老板、厂长和工人们都劝我回去,我折腾了两个月,最终又回去了。厂长承诺要订个制度,我也拟定了很长的一份资料;并且,他也承诺给我找个帮手。
可过了年,一切都没变,工人有的都已经挣1400了,而我还是挣1200;并且,我又多了个活儿:厨房大师傅不干了,我还要为工人做饭!
我心肠太好了,当初工人们都劝我,说:“你是唯一的技术,干嘛不多要?谁来,不是狠命要价?”我当初认为老板开个厂子不容易,还没赚到钱,就故意少要了点儿。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好心,永远不会有好报。
过了年,干了好几个月了,制度也没实行,帮手也没找来,工资也没长,屎盆子依然在我脑袋上。我虽然不想干了,但琢磨着,必须得凑合一年,这要走了,厂长一分钱工资也不会给我开,这个厂子,人人都压着不到两个月的工资,上次我闹辞职时,厂长就对工人说了:“要工资,一分都没有!”不能走,怎么也得凑合到年底。

我虽然没辞职,但也在琢磨着出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马上要30岁了,郊区的媳妇肯定是找不到了,我已经老了。可我必须得找条后路,不然,几年之后,我必然会被饿死!我的处境和别人还不一样,我没有家,没有亲人可以依靠!
可干什么才能保证将来能吃上饭?要是有30万的存款,月月能拿几百块的利息,按我的生活方式,几百块能凑合着过日子,我还可以打个零工或者做个小买卖;这样就能保证永远不会走投无路。
我挣的钱,根本买不起保险,必须得弄30万。有几个办法可以弄到30万:
第一个办法,抢银行。首先,这非常不容易成功,即使成功了,政府也会天涯海角地追我。
第二个办法,绑架。人好绑,但赎金没办法拿。起码要弄辆车,以防万一;并且,要不出面而又能拿到钱,只能弄一只遥控玩具直升飞机,让对方把钱挂在直升飞机上,我隐藏着,让直升飞机飞到我身边来,但这也非常难以操作,而且危险性很高。
第三个办法,找个有钱的媳妇。这个主意对于我来说,比抢银行更糟糕,我目睹了我娘的遭遇,这个办法绝对靠不住。
最后一个办法,和富婆睡觉。这虽然也不合法,但政府不会天涯海角地追我,当事人也不会为难我,我也只是个受害者,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对于上面四种办法,我只能选择第四种,前三种太危险了!并且,我也不是那种亡命之徒。我只能牺牲我自己的身体和名誉,来换口饭吃,并且这个办法不会伤害任何人。
我的身材还很强壮,胸肌也很发达,床上的事也有点儿技巧,并且,我还不算太老,要再过几年,这个差事也干不了了。
我天天琢磨着这事,工作越不顺利,我就越想干这事。我先在网上发了些贴子,根本没回音。不行,要真被解雇了,就得干这差事,别的工厂和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样,不能再打工了。
街上已经贴了不少这种广告了,内容都差不多:本酒店招聘男公关,年龄18-45岁,身体强壮,学历不限,电话:XXXXXXX。
但是,我不能在保定干这个,老板天天去酒店吃饭,必然会撞见我,到时候,没办法解释。并且,即便老板撞不见我,也会有别人撞见我,保定我认识一些人。
要干,就得去外地干。可去哪里干?我上网查了查,石家庄和北京都有这类招聘广告。但是,我还有一个想法:不能染上性病!要避免染上性病,只有一个办法:被包养。虽然这个办法也不保险,但总比一天换一个客人要安全。我查了半天,只有深圳才有包养这种形式。
我还打了一下保定的电话,我认为要是被包养,就不会碰到熟人,在本地干也无所谓。打通了电话,人家说:要包养,只能是你们私底下订协议,通过酒店,你只能出台;并且,首先要交600块压金。不行,交压金不太正常,说不定,这是骗子,专骗中介费的;再说,他也不提供包养这种形式。
我正在琢磨着这事儿,一大盆屎又扣在了我脑袋上。
公司在家具城揽了点儿活,我仍然要率领工人施工,工人分成好几拨,一会儿这拨找我,一会儿那拨找我;并且,几乎5分钟就得给甲方打一次电话协调事。我只能向工人交待清楚,什么事该怎么干,我没办法跟着他们干,我也没义务亲自动手。
很快,屎盆子就到了我脑袋上。
那天,我们和本公司的领导,一起去了家具城。甲方跟着转悠,在二楼,一个门安歪了。厂长把这事唬过去了,说:“这是你们自己的旧门,已经有点儿变了形,不赖我们。”既然他已经唬过去了,我就没吭声,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还偷偷地对我瞪眼,说:“你怎么看着他们的?”没办法跟他解释:我要不吭声事就过去了;我要吭声,事就没完了,但结果都一样,屎盆子还会扣在我脑袋上。
又转到了一楼,我们公司的王总,当着甲方的面,不停地追问二楼的那个门是怎么回事,并且语气非常强硬!这本身不关我的事,是工人没干好,不是我没交待清楚;再说,刚才厂长已经唬过去了,你还纠缠这事干嘛?我看他吃饱了撑的,语气又特别噎人,我实话实说了:“没人家的事,活儿没干好。”你非要这么问,我就敢回答。王总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全他妈地给我拆了重干。”厂长瞪着眼对我说:“你怎么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我说你是傻屄,你……”这事赖我吗?你装什么蛋?你明明看到了:他硬逼着我往脑袋上扣!但解释也没用,这个王总和厂长,都是老板的亲戚。这时候,我就有了预感:我该滚蛋了!
一会儿,这个王总又让我过去看槽钢柱子,说:“你量一量,你这柱子上下差多少,垂直吗?”肯定不垂直,工人们根本没用线锤吊线,我根本管不了,我也管不着,光是跟甲方交涉,就已经把我时间占满了;我把地脚的位置都画了出来,已经干到最后一步了,我不可能亲自举着柱子立上,我得5分钟给甲方打一次电话,还得照顾另一拨工人!
这样,这个王总和厂长,理直气壮地把这事赖在了我身上。厂长还诡秘地对我说了一句:“你---看着收拾吧。”
去年,他在我脑袋上扣过一次屎盆子,扣完了之后,还表示不给我开支。今天,他这诡秘的话,就带出了这个意思:你的工资有点儿烫手。老板没干过这事,只有这个厂长,奖励他没权利,罚款可有招儿。
我的工资麻烦了;并且,我感觉这一切应该结束了。
一会儿,他们要请甲方吃饭。我上了厂长的车,说:“我不去了,想回厂。”厂长扭过脸来,说:“上了火了?早干嘛了?”我下了车。我没上火,我早该不干了。
我看了看公交站牌,最多只能开到江城路口。那里距离厂子,至少还有好几公里,但我还是上了车;最终,我在江城路口下了车。
我只能走着回厂,下车时,已经是中午12点半了。这是夏天,天是那么热,到处都是亮光;路上几乎没有树,我又累又渴。
我一步一步往回蹭,我气愤地感觉不大,只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离开?走到地道桥时,我已经有些摇晃了,但我不理这些,拐进了村子的路上。我边往前挪,边琢磨:走到无人的地方,给深圳的杨小姐打电话,要是不要压金,就是真的招聘。可是这太远了,去北京多好,但北京没有包养这种形式,一天一个客人,太危险了!最好留个健康的身体,尽管这辈子已经完了。
终于走到了无人的地段,我拿出了我那只158号码的手机,打通了杨小姐电话,当时正是中午1点钟,我说:“我想打听一下特陪包养的事。”那边急促地回答:“现在没时间,深圳这两天下雨,过两天你再打。”立刻就挂了。
我给整蒙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和本地招聘的是一伙人,专骗中介费的?怪不得刚才打电话,号码前面不用加0,她莫非就在保定?不可能,太不可能了!大团伙怎么可能在保定呢?先回厂子,查一下1599959到底是哪里的号码再说。
我终于活着回到了厂,立刻进了办公室 ,上网一查:1599959确实是深圳的号码。我问新来的秘书:“打外地手机,号码前面不用加0吗?”她说:“早不用加了,只有固定电话才加。”看库的老杨,也是老板的亲戚,他正在睡觉,半眯着眼来了一句:“你吃饭了吗?”我说:“没吃。”“那你吃我的吧,我吃不下,食堂已经没饭了。”我说:“一会儿再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能吃饭了,我得赶紧溜,耽误时间太长的话,厂长就会回来。看来,杨小姐不是保定的骗子,管他娘的,回了家再说!

我把早上的剩茶喝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东西。我收拾自己的东西时,把属于公司的那些,放在了柜子里,把钥匙留在了柜子上。
我把大小包裹放在车子上往外走,担心秘书会不会问我,我已经编好了瞎话,我就说:“去一个工地看卷帘门。”虽然这不像,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还好,虽然我把大门弄的很响,仍然没人来问我,我溜出了工业区。
刚上了路,我就想起了一件事:我的坎肩还挂在衣架上。算了,不能回去,哪儿有事事都完美的?不可能命运就栽在这坎肩上。出厂时,我就把158的手机关掉了,我有一个私人手机,是150的,只有培培知道这个号码。
一路上,我边往回赶,边担心会不会碰上厂长。还比较顺利,我没碰上任何熟人。
我根本没吃饭,中午又非常热,我头很晕,我差不多是东倒西歪地进了屋。我已经非常口干舌燥了,幸好还有两根黄瓜,我一口气吃了。
吃完之后,身体舒服多了,但我脑袋仍然非常乱,我想睡一觉。我喝了4两散白酒,躺在了床上,想睡完觉再考虑下一步。
一会儿酒劲儿就下去了,我根本没睡着。我索性吃了点儿饭,又喝了一壶茶,便坐在床上抽旱烟。
生活真他娘地无奈!我既聪明,又强壮,竟然连口饭也混不上。想着想着,我决定用150的手机,再给杨小姐打一次电话。这次,不能再说打听了,就直接说应聘男公关,免得人家怀疑我是记者。
我拨了号,还没通,就觉得燥热不堪,我仍然觉得这种事丢人,我赶紧点上了一支烟。电话通了,我直接说:“我要应聘男公关。”“做过吗?”“被人包养过一年。”“你现在在哪里?”“珠海。”那边开始夹着广东话说了:“我呢度系深圳剐!”我仍然说普通话,我怕说不清会耽误了事,我说:“没关系,我可以过去。”“你到了深圳打我电话。”“行。”这就要挂,我突然想起压金的事,赶紧追了一句:“用带压金吗?”“不用,带身份证就行了。”我说:“好。”双方就都挂了。这下没问题了,这不是骗子。
但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深圳太远了,我只有3500块钱,开销不起!去北京多好,北京也没人认识我,可北京没有包养这种形式!
虽然拿不定主意,我还是找了一张纸,把出门所用的东西,列了一张清单:衣服,药品,食物,毛巾,发胶等等。列好了清单,已经下午4点钟了。我想去我叔叔那里呆会儿,我的身份证放在了他家,我要拿回来。又一想太早了,他现在开鞋店,6点钟才关门,鞋店货太多,根本没有我站脚的地方,我要5点钟再去。我把我的二手电脑打开,想打一会儿游戏,可一点儿也玩不下去。
我已经琢磨好了,不能退房,我必须交够几个月的房租,让房东把屋子给我留着,这可是我的最后根据地;成功与失败,我都得留着这个地方,屋里还有我很多东西。
我去了我叔叔那里,还没进商场,我就听到有人叫我:“小林。”原来是我叔叔,他正要出来抽烟。他给了我一支烟,我俩蹲在地上开始说话。他问我:“现在开多少?”“1200。”“1200实在是不多。干脆,去西安看看吧,小富一家已经在那里站稳当了,想必是不错的地方。”我笑了一下,没回答。那个小富,就是帮我向网上上传歌曲的老乡。
抽完了烟,我俩进了商场,叔叔说:“马上要下班了。”我心想:我就是挑着这个时间来的。到了摊位,我站在我婶子的身后,故意不告诉他我来了,一会儿,她看到了我,说:“儿子过来了,也不叫?”我说:“亲娘。”她挺美。
最终,我拿了身份证,还打听了打听猪流感的事。我叔叔上午刚去了趟北京进货,他说:“没戒严,但必须要有身份证,没身份证,寸步难行。”我想,深圳肯定也是一样。
我回到了家,已经9点多了,培培打过电话来,我说:“我不干了。”培培刚刚找了份工作,说:“怎么咱俩一样?”
中午我没喝痛快,我又整了4两散白酒,吃了几颗花生,本想马上就睡,一看旅行包太脏,又晕晕乎乎地洗了洗旅行包。洗完了,我赶紧上了床,还没睡着,我就感觉自己在发烧。不行!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我赶紧爬下床,吃了几粒阿莫西林,才滚上床。

第二天一早,我感觉我还在发着烧,先吃了点儿抗生素。
等我精神好点儿之后,我不由自主地拿着购物单出了门,多少还担心厂长会不会带着宝兰找上门。宝兰是我厂的工人,我带宝兰来过一次家,只有宝兰知道我的住处,他们可别在门口堵着我!我从另一条小路上了街。
我想先上网,查一下行车路线,又一想,花两块钱,不一定能查出来,还是去火车站买本列车表吧。昨天下午就应该买,去我叔叔那里本来就顺路。
买了列车表,我又去书店买了份深圳地图;然后,我去移动公司交费,竟然连不上线。坏了!我150号码的卡里只有50块钱话费,这要到了外地,很快就会打完;算了,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就买张深圳卡。
我又进了超市,买了一大堆垃圾食品,还特意买了一个带盖子瓶子,以防止火车上有人给我下迷药。
我去银行取款机那里一查,我就有3500块钱。取1500吧,一会儿交几百块房租,还剩一千多一点儿,不算太多,来回车费就得五六百。
终于,除了理发,清单上的东西都齐了。
我往回走,刚走到一个路口,有人叫我;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振宇,他手里还拎着馅饼和粥。振宇是我在影茹制药厂时的同事,我俩关系不错,我认为,我是他在药厂里唯一的朋友。我总怕和人交往太深,经常故意冷落振宇。振宇不知道我有点儿抑郁症,还一样地喜欢我。上次他想借我1000块钱,我没借给他,我当时正在失业,实在是没钱。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开口了:“走吧,去你那儿呆会儿。”我想:他不是去外地做生意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保定?不会又想借我钱吧?我可没钱,我正要去卖身赚钱!
前段时间,振宇想和我一起去唐山打工,我骗了他,说我在北京干活。我边和他走着,边抱怨北京的活儿不好干,还抱怨我的背疼。我的背确实有点儿拉伤,为了当个好公关,我想身材再变好一点儿,我已经举了一段时间哑铃了,但由于用力过猛,把背部拉伤了。
振宇问我:“什么时候回北京?”我回答:“下午3点多钟吧。”我又问他:“你不是在涞源做买卖吗?怎么出现在这儿了?”他说:“看媳妇来了,这两天,又得损失600块。”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吹牛,又问他:“你媳妇在哪儿?”“华中大酒店。”“服务员吗?”“是。”
我在路上买了点儿菜,带振宇进了院子,一进院儿,房东老婆就死盯着振宇,我赶紧说:“这是我同事。”她点了点头。
进了屋,我边和振宇抽着烟瞎聊,边准备午饭。我准备菜时,热了我一身汗,我不愿意脱衣服,怕振宇看见我的烫伤。越干着活儿,我的背越疼,并且我还在发着烧。我心想,那几盒阿莫西林还是全带在身上吧,别死在了深圳!
我向振宇抱怨我的背,振宇说:“我上学时,举重把腿拉伤了,疼了一年。”我的娘!这背要疼一年,我的公关怎么干?这可是重活儿!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过两天就没事了!可惜,我的肌肉才刚刚增大了一点儿。做着饭的时候,我还吃了些抗生素。
终于,准备好了:凉拌西红柿,西红柿炖豆腐,煎鸡蛋。我又从旅行用的火腿上,切下来一块,供我俩下酒。
振宇倒了三两,我倒了二两,我正在发烧,不想多喝,我也不喜欢喝慢酒,刚喝了一口,振宇就拿起他带的馅饼,说:“我饿了,先吃点儿。”这时,我才想起没准备干粮。我对韭菜过敏,只把他的粥喝了。
吃完了,我又泡了一壶茶,振宇说:“怎么一样的茶叶,你泡出来,就这么好喝?”我说:“我也不知道,大学时就有人说过这话。”
我俩躺在床上,边抽烟,边聊天,我还让他抽我自己卷的烟卷,他非常喜欢,觉得比买的还好抽,那确实是好烟叶。他说:
“工都不好打,在涞源做买卖特别好挣钱。”
“越穷越好挣,乡下人什么也没见过,随便弄点儿破烂玩意儿就抢了。”
“我想弄个三轮卖菜。”
“这样也能混上饭,比打工要强。但不能在保定卖,保定干这个的太多了,不好挣,就得在涞源这种地方卖,那地方不长菜。”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干了,我还认识两个养猪厂,你可以过去配饲料。”
我俩就乱扯,扯着扯着,就扯到女人上去了,他问我:
“你和培培怎么样了?”
我心里想:我马上就要失去她了,我马上就没资格和她在一起了,我要去卖身了!但我只能这么说:
“她爹死活不同意,我俩半死不活地瞎呆着呢。”
“我认识几个有钱的娘们儿,40来岁,没老公。但不能找离婚的,只能找那种有钱没命享的,家里有钱,老公出了车祸。”
我应该放下面子,让他给我介绍一个,我就不用大老远去深圳了,但我就是放不下面子,我不想让振宇知道我的计划。
谈着话,振宇提醒了我几次,说别耽误了行程,我说多呆会吧,还不到时间。谈完了女人,我实在呆不下去了,说:“我们走吧,撤了。”他也呆麻烦了,我俩起身出了门。
我先理了个发,然后,回到住处,交了3个月的房租:6-8月。告诉了房东:我要出差。
出发之前,我把剩下的鸡蛋全煎了,带在身上,又把总电源拔了,在我袜子里塞了500块钱,新旧身份证都带上了,还带了大学毕业让的复印件。以防万一,我还带着两个塑料袋。
我应该去当保姆,我什么都能考虑到。

我什么都计划到了,不能去北京坐车,那样等于先去了北方,再往南走,必须要从中途插进去,我选了沧州肃宁,因为我来过这个地方。
其实,我选错了车。我认为越慢的车,就越便宜,但这个路线不是;我选的是105次,这列车其实和特快车是一个价位,可惜我当时不知道。
从肃宁买票,竟然没座位,这才是第几站?我给阿华发了条短信,问他:“广东没有因为猪流感而戒严吧?”他回信说:“没有。”我又给他发了一条:“去深圳,不用再办边防证了吧?”我虽然上网查过了,但仍然不放心。他又回了信,说:“不用,你去深圳干什么?”我应该告诉他实话,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但我那该死的自尊心不让我告诉他,我这么回了信:“没什么事,我随便问问。”
上车时间是凌晨2点钟,这时还不到下午6点。我5分钟抽一支烟,再踱一会儿步,这样打发时间。要这样抽,烟还没到深圳,就会抽完;候车室有小卖部,但我怕太贵,连打听也没敢打听。不行!还是在这里买包烟吧,深圳不定多少钱,火车上也便宜不了!我鼓起勇气一打听,原来一点儿也不贵,我买了两包黄山。
我认为小卖部之所以不敢漫天要价,是因为没人候车。车站的工作人员根本不露面,只在火车进站时,才出来开门;把乘客送走之后,立刻又锁上门,立刻消失了。我没坐过105,总担心这些工作人员会把这趟车忘了,到时候我就麻烦了。
突然,培培发过来一条短信,问我:“你怎么回事?”我想:她肯定是去了家里找我,发现没人。培培,我已经没资格在和你一起了,我现在是男妓!我只能这么回:“我去北京打工。”她又来了一条短信:“难道你一定要去外地吗?”我没回信,我不知道怎么编这个答案。她见我没回,又来了一条:“我不让你去!你这是干嘛?保定能找到活儿,干嘛非去外地?”可保定没有包养这种形式!我这么回的:“我也不想,但没办法。”就这样,没了回音。
我不停地抽烟,一会儿就抽了一包,到10点钟的时候,手机又收到了短信,我想,一定是培培。果然是她:“你现在在哪里?你一个人去的吗?”我回答:“我在车上,一个人。”她立刻又来了一条:“在回来的车上吗?”我说:“去的车上。”紧接着又一条:“那你住在哪儿?”“车站候车室凑合一夜,或找个便宜的旅馆,这种事,我有经验,不用担心。”“那你注意点儿,反正我不希望你去外地。”
我没回信,我对培培撒了谎,我不能对她说实话;我心里既空虚,又难过,我这是干什么呢?我脑袋乱轰轰地抽着烟。
到了11点,她又来了短信:“你在干嘛?”我怕她再来短信,就这么回:“在候车室躺着,别担心我,你注意你自己吧。”我不希望她再来短信了,我不配她关心;等我当了公关,我就得咬着牙和她分手,把责任全推在自己身上,硬说自己变了心。我真是个王八旦!
我还是担心工作人员会把我这趟车忘掉,车又进站时,我跑过去对工作人员说:“去深圳,是在门口这里上车,还是要到对面?”“去对面。”“怎么过去?”“下地道!”“地道在哪儿?”这个工作人员已经不耐烦了,另一个说:“你不用问这么多,一会儿有人领着你过去。”我只好又回到了座位上。
我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了,我跑过去,对那个工作人员说:“我进去看看行吗?我怕一会儿找不着地道,车才停两分钟!”他满不在乎地说:“不用,我们工作人员是干什么吃的?”不管你们吃什么,反正没吃这个!我又回了座位,看来,我只能祈祷了。
乘客上完了车,工作人员又消失了;这些乘客知道自己的车是几点开,都是在车快进站时,才到候车室,只有我在这里干耗!我在琢磨,一会儿他们要真把我忘了,我就一脚踹开那道门,硬闯进去。
终于,我熬到了1点半,鬼知道我抽了多少烟。突然,候车室人多了起来,看来,这趟车不只我一个乘客,我心里踏实多了。人们排着队,等着进站。
一进站,那个领路的工作人员就走在了最前面,只有我注意了这个领路的,其他人谁也没注意。我发现,他下了地道,已经落下我们20多米了,所有人都在错误的位置等着,我赶紧朝那边嚷了一句:“师傅!等一下!”他已经拐了弯,看不见人了,听见我嚷,又拐了回来,我说:“我们跟着你吗?”他这才意识到把人领丢了,说:“全下来。”这么个傻屄!幸亏老爹提前问了一下,要不然,所有人都得误了车。
火车亮着灯,边刹车,边往这边开,车还没停下,我就看见车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我买的是16号车厢,但人们都在14号车厢位置等着,我也在这里等。别说上车,那些下车的都下不来。我的天!上了车,还能去厕所吗?别管那么多了,我先在下边尿一泡吧!我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柱子旁边尿。离我不到一米,有两口子刚下了车,他们看着我尿,一点儿也不在乎。我想:他们一定在车上就已经麻木了。
工作人员也看见我尿了,但没人理我,单是上下车就协调不动。人们仍然下不来,列车员说:“去后面坐,这节车厢连下也下不来了。”我赶紧朝16号车厢飞奔。16号车厢已经没人下车了,但根本上不去,硬往上挤时,连用手扶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我终于挤上了车,紧挨着车门,本以为这就要关门了,可后面还有好几个人要上车,车上的人们抱怨说:“已经没地方了。”可那几个人仍然硬挤了上来,我被挤到了中间。车门还没关稳当,车就开了。我的娘!这才是第几站?再过几站,别把我挤扁了!我的钱包也别被偷掉!
我左手拎着购物袋,右手拎着行李包,身子怎么也站不直,往哪边歪,都十分碍事。人们脚贴着脚,肉蹭着肉,人人都一身汗。中国人的生存能力真强啊!
我右边是一个胖子,他不停地换姿势,一会儿左手拄着前面的墙,一会儿又换右手,一会儿身子又往后靠,几乎一分钟一换,看来,他也非常不舒服。他每换一次姿势,我就得跟着调整,我一会儿后仰,一会儿前仆,就是站不直。就连站直,也是不可能的愿望了。
这种姿势太难受了,我实在撑不住了,右手放开包,就拄在了墙上。包根本掉不下去,就那样悬空呆着。我这个姿势也非常碍别人的事,我抱歉地说:“我再不扶一下,就站不住了。”人们也没说什么。但我不敢一直扶着墙,我的左裤袋里是手机,右裤袋里是钱包,我一直担心会被人偷掉,手里拎着东西,还能挡着点儿。
就连这样呆着,也持续不了,一会儿,左边又来事了。有人非要上厕所,翻山越岭地往这边硬挤。人们骗他说:“有人敲了一个小时的门,都没敲开,你能敲开吗?”来人不管这一套,继续拨拉着人群往前挤,蹲着的人,都得站起来让路。上厕所的竟然一个接着一个,我仗着自己强壮,没被挤伤。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多在坐在了地上,他们几乎占了两个人的地方,如果大家都站着,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中国人素质真高啊!
我对面的小子竟然还想睡觉,他坐着自己的行李,一会儿脑袋搭在这个身上,一会儿又落在那个身上,谁也不让他贴在自己身上,有人把他推开,有人明说:“别贴着我,太热!”一会儿,他的脑袋落在了我身上,我可怜他,没吭声。
我左边的车门处,一个女人坐在自带的椅子上,怀里抱着婴儿;旁边坐着她老娘,她爹在外围挡住人群。说实话,这几口子占了太多的空间,他们带的椅子太大了,即便是带着孩子,也没必要带那么大的椅子,老头子还故意留出很多空间,谁也不让占。看在孩子的份上,没人跟他一般见识。
中国人的素质和生存能力,在世界上真是首屈一指。

车到了衡水,我右边的那个胖子要下车,可偏偏开的是左车门,和他一起的那几位,也要下车。我刚才说了,左车门被一大家子占了,那个大椅子正挡着车门。胖子非常不好过,先是硬挤着我过去了,到了门口,大椅子挡住了他,他过不去;他急了眼,大叫:“把椅子拿下去,闪开路。”我看不到那边儿发生了什么,总之,椅子没拿下去,胖子率领几个人硬踩着椅子下了车。
车又开了,大椅子也坏了,那老头子非常生气,“把椅子踩坏了”、“这个……”、“那个……”……叫唤了半天。最后,他女儿又坐在箱子上,孩子也不停地哭,老太婆只能站着了。下去了几个人,我舒服了点儿。可是,我困得要命,这时候已经凌晨4点钟了。我因为站着,根本没办法睡着,脑袋一耷拉下去,就会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下一站又到了,这次开的是右边的车门。门旁边一个小伙子,坐着自己的行李箱,开了门之后,他的箱子挡着活地板,楼梯打不开,他只好拎着箱子下了车,等人们下完了车,他又拎着箱子上来了,重新在门旁边坐下。我顺便也蹲下了,刚蹲了一会儿,就感觉腿麻了。我也想坐着自己的行李包,但包里面有电剃刀和眼镜之类的东西,我不愿意捣腾;后来,腿实在受不了了,我把怕压的东西拿了出来,放进了购物袋里,也坐在了行李包上。真舒服,估计已经5点多了,天已经亮了。
就这样睡会儿吧,刚刚闭上眼,就觉得冷飞嗖嗖地吹在身上,我和旁边那个小伙子都扭过头去看,发现车门没关上。我俩一起用力关门,关了几次也没关上。旁边有人说:“车已经开起来了,风吹得你关不上。”算了,注意点儿吧,反正我没在最边上。
坐了没几分钟,一个列车员就过来了,他想把门关上,我们只好又站了起来。他关了又关,用钥匙调了又调,最终也没关上,他又走了。我们继续坐下,又没过几分钟,那个列车员又回来了,还带了个帮手,我们只好又站了起来。他们俩用两根铁丝,硬把门勒死了,这扇门再也打不开了。
很快,我们就体会到了门坏的好处,这门再也不开了,我们就一直睡觉;我醒来时,已经10点了,旁边的小伙子还在睡。又到了一站,下去了很多人,我往车厢里一望,发现已经有很多空位了。我叫醒那个小伙子,说:“已经有很多座位了。”我先进了车厢,他也跟了进来,说了句:“谢谢。”
我把手机关了,我怕连深圳都挨不到,电池就会没电。过了一会儿,我问他时间,他说:“11点。”从上车到现在,我还没去过厕所。我一看人少了,上厕所方便了,就接了开水,泡上茶叶,一口气喝了3大杯,把小伙子惊地不小。
小伙子要在南昌下车,大概下午5点钟才到,他又睡了。我睡不着,吃了点儿东西,喝着水呆着,并不时地去吸烟区吸支烟。过了一阵子,小伙子又不睡了,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台手提电脑,放在桌子上摆弄开了。我说:“你刚才坐在行李箱上,不怕压坏它吗?”他满不在乎地说:“不怕,这是抗压的。”我认为中国压根没有抗压电脑。
他边玩电脑,边和我说话。他说他在北京念书,每顿饭吃10块钱,刚买了两件衬衣,花了1500块;我想说我要去深圳当公关,每顿饭吃两块钱,前年买了件衬衣,花了18块。当然,我什么也没说,我真羡慕他。
车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冻得人们都在打哆嗦,很多人把腿伸进了座套里。两个列车员路过时,我听到了其中一个说的话:“他娘的!测温计还显示40多度。”照他这么说,温度还会继续降低。我又穿上了两件衬衣,还是冷得不行,我只能用水杯接点儿开水,当作暖水袋塞进衣服里。
列车要第二天早上5点钟才到深圳,这就是说,我还得想办法睡觉,但我很担心被偷。小伙子下了车之后,又上来了一个小伙子,我感觉他不像好人;他总是和我说话,还说他也在深圳打过工。我小心堤防,应付着和他谈话,到了10点钟,他下了车,原来他不是坏人。我把他用过的纯净水瓶收起来,打算用来接自来水;我想用自己的杯子泡茶。我把钱包和手机全都装在了靠墙的口袋里,身体紧贴着墙,趴在桌子上努力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列车员过来叫醒我们时,已是早上5点钟了,到深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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