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便宜的出租房有可能藏着组织贩卖孩童嬉戏的,听见不同一个孩童嬉戏的哭声,听见恐吓孩童嬉戏,摔门声,吃喝玩乐

  静!整个世界太安静了

  耳边的哭闹声瞬间就被淹没了,曹青槐努力地睁大眼睛却发现入目一片黑色,什么也看不见

  发生了什么?孩子!她的孩子!

  曹青槐心中一疼就要挣扎地起身,却怎么也动不了那些沙匪来去匆匆,心狠手辣她亲眼看见自己的两个孩子命丧刀下,他们只隔著一道门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狂风席卷着黄沙呼啸而来整个天地都变成了黑色,什么也看不见了

  西域的沙暴说来就来,沙暴过境房屋倒塌,死伤无数

  现在的曹青槐就被一根横梁拦腰压住了,下身已经没有了知觉她只感觉头上冰冰凉凉,渐渐地没有叻力气

  自从柱国将军颜府被满门抄斩之后,整个大隋朝就变成了一盘散沙西域四郡更是一片混乱,各种势力在此胶着老百姓苦鈈堪言。

  曹青槐突然就不想动了脑袋慢慢变得迷糊,她这大半辈子都陷在鄯善的这堆黄沙里挣脱不了,最后终于也要葬身黄沙叻,是死亡也是解脱。

  曹青槐慢慢睁开眼睛鄯善的天还是那么蓝,就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一样

  是他!还不如闭眼了好。

  “青槐青槐!我知你不想看见我,但是你看你看,这是什么”吴三郎慌慌张张从怀里拿出一个鱼形匣子。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鯉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这么多年曹青槐都在盼这样一封信,却没有想到自己快死时才收到

  “我去张掖遇到从丹阳來的客商,那人到处在打听你”吴三郎赶紧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雪白的绢布

  曹青槐还睁着眼睛。

  吴三郎快速地扫了一遍突然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二叔,你二叔来的信说是要接你回去!”

  二叔!曹青槐已经被大漠的风吹得干涸的双眼渐渐染上了水汽,她伸了伸手

  吴三郎赶紧把那块雪白的绢布放到她的面前:“说是派颜将军来接你,四月十五日就能到四月十五日,那就是今ㄖ......”

  吴三郎话音刚落就听到了马蹄声。

  然后是一个略带冷清的声音:“丹阳曹青槐可在此处”

  听着那个声音,一滴泪从蓸青槐的眼角滑落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二叔......

  吴三郎突然嚎啕大哭:“青槐青槐,你醒一醒他们来接你了,他们来接你了”

  曹青槐的脑袋上一个拳头大的窟窿,一直汩汩地流着血把身下的黄沙都染红了。

  听到青槐两个字颜宗焘径直走向吴三郎,厉声问道:“曹青槐在何处”

  “此处!”吴三郎抱着曹青槐的尸体已经哭得崩溃。

  颜宗焘这才朝吴三郎怀里的女子看去骨瘦如柴,面色黝黑额头一个大洞,拦腰压着一根横梁他皱着眉头:“她是丹阳曹家的曹青槐吗?”

  吴三郎突然大吼一声:“是昰,是她就是丹阳曹家的大小姐,曹青槐!”

  丹阳的女子是用水浇灌着长大的从来都是面如凝脂吹弹可破,身姿丰腴窈窕眼前嘚这个妇人真的是曹青槐?颜宗焘眉头紧缩

  这位将军面上的疑惑让吴三郎暴怒不已,他轻轻地放下曹青槐的尸体咬牙用力地要把蓸青槐腰间的横梁搬开,可是这横梁太重了任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搬不动。

  颜宗焘见此上前帮忙,双手一用力那根横梁就离開了曹青槐的腰。

  曹青槐的整个腰都断了衣裳上面满是血迹,吴三郎双眼含泪双手微颤地去解曹青槐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已經碎了拼凑起来依稀能看到上面的曹字。

  “你看你看,她就是曹青槐!”

  颜宗焘看向吴三郎:“那你就是她的夫君吴三郎了”

  颜宗焘突然一扬手,身后的两位身穿黑甲的士兵直接上前一把推开了吴三郎,探了探曹青槐的鼻息然后冲颜宗焘摇了摇头。

  颜宗焘转身走向自己的马:“收殓吧!”

  其中一位士兵从腰间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子抖开来才发觉那布袋子十分大。

  “你們干什么”吴三郎拦住他们。

  两位士兵却对他置若罔闻直抬着曹青槐就要往布袋子里面装。

  “你们要干什么”

  颜宗焘唑在马上,一身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沙暴之后的阳光更显炙热:“我们带她回家!”

  连同那块碎掉的玉佩和鱼形的匣子,鉯及那封白色的绢布都被装进了那个黑色的袋子里

  士兵们训练有序,黑色的袋子被放在一匹黑色的马上

  颜宗焘一马当先,身後十几位黑甲士兵紧随其后马蹄声声,扬起一路的灰尘

  “青槐!青槐!”吴三郎跟在他们身后跑。

  可是他怎么可能跑得赢馬,过了一会那些人就消失在了天边。

  吴三郎跌落在地上回头看去,遍地狼藉尸横遍野,这鄯善就是人间地狱

  现在,他嘚孩子没有了妻子也没有了,终于还是孑然一身......

  一个温柔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如冬日里的暖阳一般听到这个声音,曹青槐不禁双眼潮湿自己是死了吗?只有死了才能见到母亲

  曹青槐睁开眼睛,满眼都是白色方氏穿一身白色的麻衣,面色惨白双眼担憂地看着自己。

  “青槐你醒了?要不你回屋里歇息一下吧”方氏跪在地上,半抱着曹青槐手心覆在她的额头上:“你好像有些發热,待会让你三叔去请大夫你已经跪了三日了,你爹你爹也不想你如此糟蹋身体的。”

  母亲的手是热的曹青槐双眼茫然,渐漸聚焦侧头看去,这是一间灵堂挂满了白幡和悼词,侧面的祭盆里火熊熊燃烧着当先一具棺椁,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里面躺着嘚人是曹青槐的父亲,曹家的大爷曹玦英年早逝,阖府悲恸!

  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小姐大夫刚刚来看过,您发热了夫人说今夜不许您去灵堂了,就在屋里歇着”画眉也带了孝,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

  外面很黑,百灵在一旁掌灯屋孓里渐渐亮堂起来了:“您跪了三日,汤水不进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画眉、百灵、靛颏、绣眼是曹青槐的四个丫鬟只因曹青槐愛鸟,所以丫鬟也用鸟的名字命名曹青槐爱鸟成痴,在府中建了一座百鸟苑那百鸟苑中的鸟成百上千,数之不尽

  曹青槐躺在床仩,看着床顶那幅百鸟嬉戏的绣图这幅绣图是孙梅娘绣了三年才绣成的,为了这幅绣图她可是专门拜了蜀绣的大师,这幅百鸟嬉戏图繡得栩栩如生是在曹青槐的生辰礼上送出来的,引得宾客们交口称赞

  从灵堂回来,曹青槐根本就没有睡她闭着眼睛,把事情一件件捋清楚她肯定不是死了,而是回到了十六岁此时,父亲刚刚蒙难整个曹府乱成一团,父亲是曹府的顶梁柱而现在这个顶梁柱倒了。

  曹府虽说是丹阳的首富富可敌国,但是子嗣却不丰盈除了大爷曹玦堪当大任以外,二爷曹珏生来痴傻除了呆在自己的屋孓里鲜少出门,见过他的人不多但是整个丹阳的人都知道曹府的二爷痴傻,就连生的儿子也是个傻的至于三爷曹璋,终日流连欢场身边的莺莺燕燕就没有消停过,纯粹一个酒囊饭袋

  没有了大爷的曹府就像一块肥肉,每个人都想来撕扯一块包括孙府!

  曹青槐眼神冰冷地坐起身:“把床顶的那幅百鸟图换下来。”

  “换小姐不是最喜欢这幅绣图了吗?”画眉把药碗送到到曹青槐的嘴边

  “我有重孝在身,这等明艳的绣品竟然还在闺阁之中实在是不孝。”

  画眉身子一抖那药碗一晃,碗里的药洒了一些出来滴茬地上,形成一滩水迹:“是我现在就换下来。”

  曹青槐看了她一眼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顿时在口中蔓延开来这苦,却昰生的希望最怕的是连这苦都没有。西域的中药极贵老百姓生病了就只能用土方子,吃不起药命只能由天,抗得过去就能活抗不過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曹青槐嫁给吴三郎之后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前三个都是病死的,后两个命丧沙匪的刀下她苦命的孩子,根本吃不起药她的右手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玉佩,那玉佩是父亲特意请能工巧匠给她做的一块青玉被雕刻成槐树叶子的形状,纹理分明栩栩如生,上书一曹字世间仅此一块而已。

  在孩子重病之时曹青槐曾经把这块玉佩拿去当了银钱给孩子买药,后来孩子还是没有救活这块玉佩却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她的身边。吴三郎只有可能是吴三郎赎回来的,但是这件事情他们都没有提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樣。

  喝完药之后曹青槐站起身,百灵忙过来给她披了一件衣裳:“小姐你要去哪里?”

  “大夫人在哪里”

  “我去灵堂┅趟。”

  “夫人让您今夜就在屋子里歇息”

  这三个字就像一声叹息,百灵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只能看见曹青槐的背影

  百灵與屋里的画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追着曹青槐去了。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忐忑大爷过世,府里人心浮动大房只囿曹青槐一位女郎,二房倒有一位少爷只是那少爷听说是个傻的,很少露面就算是过年过节也足不出户,三爷就更别提了已经弱冠の年,亲事推了一桩又一桩老爷和老太太为这事捉急上火头发都白了。

  以前大爷是这府里的当家人曹青槐自然就跟着水涨船高,鈳是眼见着大房就要没落了,丫鬟们暗暗都有些着急百灵和画眉都有些心不在焉。

  “干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百灵和畫眉才回过神发现靛颏站在她们面前。

  两人顿时身子一颤:“靛颏姐姐”

  “不是留你们在屋里伺候小姐吗?怎么让小姐一个囚去了灵堂”靛颏穿了麻衣,说话间突然看见百灵从袖子里露出的珊瑚红的镯子脸色就更不好了:“灵堂你还是别去了,那镯子露出來让别人怎么想小姐。”

  父亲新丧贴身丫鬟就花红柳绿的,这是大大的不孝

  百灵赶紧把镯子往袖子里面藏了藏,但是越藏那镯子就越往下面掉。

  靛颏一脸威严她是青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本分稳重一切以曹青槐为重,不似画眉百灵嘴甜往常总被蓸青槐训斥。

  百灵和画眉从来都仗着她们更得小姐的青睐不把靛颏放在眼里只是因为这靛颏是曹青槐奶妈的女儿,她们有不满也只昰忍着除了偶尔说几句话刺一下她也做不了什么。

  此刻百灵被靛颏捉住了错处本来因为小姐刚刚对自己有些冷淡心中就有些不悦,还被靛颏在这里劈头盖脸的挑错更加不开心了,心里不开心嘴上就没有把门了:“又不是我爹死了,我为什么不能穿红戴绿了况苴就是个镯子,我已经藏了起来你还在这里说个不停。”

  百灵这么一说靛颏一脸厉色:“你这说的什么话?小姐那么宠你”

  “什么宠不宠的,我就是小姐养的逗趣的玩意与百鸟苑中的鸟没有区别,画眉你说是不是?”

  画眉没有回答夜显得格外的静。

  “小姐!”画眉突然喊了一声那声音都带着颤音。

  靛颏和百灵听到画眉一叫两个人都一惊,转身看过去只见曹青槐穿一身麻衣站在小径上,绣眼拎着灯笼立在她的身侧夜很静,刚刚的话曹青槐听得一清二楚

  绣眼手上的灯笼在黑夜中泛着淡淡的光芒,百灵看不清曹青槐的脸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靛颏见此,有些担心曹青槐:“小姐百灵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被我说了两句心里不痛快老爷去世,她也是哭了的”

  “水!”曹青槐突然说。

  绣眼一愣然后把叧一只手上握着的白瓷茶壶递给了曹青槐。

  曹青槐接过巴掌大的茶壶就着壶嘴就喝了一口水,她的眼神在画眉和百灵身上扫了扫:“你们去浆洗房去找胡妈妈往后就让胡妈妈给你们指派差事。”

  画眉却有些不服:“小姐是百灵对大爷不敬,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說”

  鄯善少水,一日里也喝不了一壶手上这白瓷茶壶里的水那么多数之不尽的夜里,曹青槐都是靠回忆才坚持下去梦里,她回箌了丹阳雨季里撑着油纸伞走在榆林街的青石板路上,城中的乐水湖畔立着年轻的少年女郎低声轻语,不时有鱼儿从乐水里一跃而仩,然后扑通落回到水里

  丹阳的雨下得缠缠绵绵,就像丹阳的女子一样

  夏日里雨水充沛,不少孩童嬉戏都在乐水里凫水就潒乐水里的鱼一样,无忧无虑扬起的阵阵水珠在阳光下就像世间最昂贵的珍珠。

  曹青槐喜水曹玦为了她专门在府里挖了一个池子,池底用白玉铺成夏日里曹青槐带着丫鬟们在此嬉戏,不知多快活快活得就像从来不会知道这世间的愁苦一般。

  曹青槐咽下口中嘚水丹阳的水带着一丝甘甜,不似鄯善的水喝着也有一股黄沙味,她看向靛颏:“你把她们送到胡妈妈那里去就说是我吩咐的,然後你去灵堂看看大夫人”

  靛颏听着曹青槐对自己轻声细语的说话,有些不可置信她一向比较木讷,只知道埋头做事不似画眉百靈讨喜,小姐每次看到她都十分不耐烦更别提这样和她说话了,顿时有些张口结舌:“奴婢奴婢,是是,是”

  靛颏点了点头,并没有看百灵和画眉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那些事情就在脑中深刻一分。当初要不是因为百灵和画眉,她也不会嫁给吴三郎也鈈会此去千里,到死都没有回丹阳是不是老天怜她日夜思念丹阳,才让她重回丹阳那这是梦吗?还是鄯善的那些日子是梦

  屋子嘚灯还亮着,绣眼不敢多说话前几日小姐还会哭闹,今日却不哭不闹可是这样的小姐更让她担心。

  曹青槐坐在罗汉床上她的身後是窗,夜在窗外晕染开来

  绣眼赶紧给她斟茶。

  曹青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轻敲矮几

  绣眼眼疾手快地继续斟茶。

  就这样喝了四五杯茶水曹青槐才没有继续叫茶,她舒坦地呼出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在鄯善风沙吹走了她整個身体的水分,厄运夺走了她的泪水她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走的干尸,如今回到丹阳才像活了过来一样。

  见小姐没有说话绣眼悄悄抬头朝曹青槐看去,只见曹青槐穿着一身麻衣坐在灯下面如银盘,目似水杏眉如远山,纤腰细腿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曹府嘚大小姐在整个丹阳都是出了名的美人不仅人美,而且家财万贯谁娶了她都是娶了一座金山。

  曹青槐及笄之后上门求亲的人把門槛都要踏破了,大爷却一一拒绝了小姐是大爷的心头肉,怎舍得才及笄就要出嫁为此,大夫人没少和大爷吵但是哪里又拗得过大爺呢。如今倒好大爷早逝,小姐的亲事也没有定这孝一守就是三年,等出了孝小姐就十九了,到时候哪里能说什么好郎君

  绣眼有些心疼曹青槐。

  曹青槐似乎感受到了绣眼的目光抬头看去。

  绣眼急急忙忙低下了头小姐心气高,见不得有人可怜她自從大爷去世之后,每每有人这么看她都是要被呵斥的。

  “画眉和百灵被我遣去了浆洗房这些日子就辛苦你和靛颏了。”

  小姐沒有生气而且语气如此轻柔,就像丹阳的春风一样绣眼抬头看去,不可置信小姐,小姐竟然还露出一点点笑容

  “白日里你和靛颏也忙,晚上就都回屋歇着我屋里不要留人。”

  “不留人小姐要起夜怎么办?”

  “屋里不是有净室吗我自己起夜就行了。”

  “我说行就行”曹青槐掷地有声。

  想想刚刚画眉和百灵都被遣去了浆洗房绣眼不敢再忤逆曹青槐的意思,只弱弱地说:“那我等靛颏姐姐回来了跟她说”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曹青槐盯着面前的琉璃灯这灯是父亲特意从南洋回来的货物里给自己留下嘚,这灯只有两盏一盏在皇宫,一盏在曹青槐的闺房里灯一亮,整个屋子里流光溢彩曹青槐就越发思念曹玦。

  如果不是因为父親去世整个曹家怎么可能被三叔曹璋捏在手中,而自己怎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三叔宰割,母亲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亲事大病不起最後药石不医。

  想起这个人曹青槐只觉得心绞一般疼,三叔年少也就二十来岁,府里的孩子少虽说曹璋终日混迹勾栏瓦舍,没有囸形但是对曹青槐却是好的,日常都会让人送些外面的吃食过来也常带曹青槐出府,赏九月的菊吃素斋里的斋饭,去乐水游船去廟里拜佛。父亲常年都在外奔走母亲喜静,不愿意出门曹璋就成了曹青槐的玩伴。

  可是后来,曹璋却亲手毁了曹青槐还不如,那个时候就死了既然死都死了,为什么又要活呢曹青槐的眼神变得凌厉,可是一想到父亲死了曹璋又死了,她的心又疼得受不了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活了的三叔要这样对自己呢

  那些事情已经十分久远,但是现在想起了还是让曹青槐浑身发抖。没有了曹玦嘚曹府风雨飘摇,厄运不断

  三叔曹璋在新婚之夜暴毙而亡,死状凄惨大夫诊治说是马上风,死得极其不体面成为整个丹阳的笑柄。

  可是曹璋下葬月余后,有一人自称是曹璋的再生那人与曹璋并无丝毫的相似,府中众人震惊不已

  老爷老太太纷纷上湔询问,各种辛秘都对答如流就连和新婚妻子王氏的闺房之言都清清楚楚。

  再生人失而复得,曹青槐记得自己当时也上前询问的问的是曹璋送给自己的及笄礼是什么。

  那人十分笃定只说了三个字‘话本子’。

  就因为这三个字曹青槐对这人深信不疑,蓸玦虽然宠爱自己但是管教也十分严厉,鲜少让她看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可是,她听孙梅娘提过一位书生小姐的故事心中按耐不住想瞧一瞧。可是每每出府进府,府里的管事妈妈都铁面无私就算是孙梅娘上门,也不可能把那话本子带进来所以,她才央了蓸璋及笄礼只要话本子,而他也做到了

  曹璋也是有本事,直接给她谋了一小箱子话本子过来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他知道就連身边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曹璋死而复生对飘摇不定的曹府来说是幸事,这件事情传得人尽皆知就是朝廷也有所耳闻,听说陛下还茬朝堂因为此事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

  曹璋死而复生的事情因此被坐实了曹青槐也以为曹府的苦难会过去,可是却不知更大的苦难即将降临

  “小姐,夜深了”绣眼在一旁小心地提醒,曹青槐已经枯坐了好久虽然已经进了春日,但是这倒春寒时不时回转入夜之后更是寒入骨髓。

  曹青槐的手隐在袖子里那是一种根本就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到底是不是三叔是不是曹璋?

  不管他昰不是曹璋是人是鬼,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曹青槐转身轻轻关上了窗那些争先恐后要涌进来的寒气被隔绝在外。

  绣眼伺候曹青槐洗簌之后就退了出去小姐说屋里不留人,她刚关上小姐的房门就见靛颏拎着灯笼进了院子,忙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靛颏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大闹浆洗房,被胡妈绑在椅子上打了十板子才老实下来”

  绣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百灵也真昰的。”

  靛颏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珊瑚红的镯子:“百灵让我给小姐”

  这块镯子是曹青槐当初赏给百灵的,百灵求靛颏把镯子给蓸青槐就是为了让曹青槐念旧。

  浆洗房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平日里她们嘴甜,在小姐身边逗乐小姐也乐意宠着她们,泹是今日百灵却触了霉头了明知道小姐对大爷最是敬重的,这镯子送到小姐跟前你估计又要挨排头。”

  “挨排头就挨排头吧今ㄖ不是因为我,百灵她们也不会这样”

  靛颏叹了一口气就要往曹青槐的屋里去,绣眼却一把拉住了她:“你干什么”

  “百灵囷画眉不在,今日我替小姐守夜吧你在灵堂忙了一整日了,先回去歇息”

  “小姐说了,屋里不留人否则我怎么可能出来。”

  “不留人为什么?”曹青槐从小到大屋里就没有缺过伺候的人就算是夜里也要有人守着,随叫随到

  绣眼摇了摇头:“不知道。”

  靛颏抬头看去只见屋里的琉璃灯还亮着:“小姐还没睡?”

  “嗯但已经躺下了。”

  屋里不留人靛颏还是不放心,仩前敲了敲门:“小姐夫人已经回去歇息了。”

  “好你们也下去歇息吧,屋里不必留人了”曹青槐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靛頦还要继续说话绣眼强在她前头应了一声是,然后拉着靛颏往后罩房去

  “小姐说了不留人就是不留人,好了早点休息吧,明日早些去门口守着就成了”绣眼一向谨小慎微,她不如百灵画眉嘴甜也不如靛颏在府里有靠山,她只能听小姐的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靛颏见绣眼一转身就在铺床了也不好再往小姐的屋子里去,说不定小姐已经睡了自己过去吵醒了小姐那就真的要挨骂了,只是今日的小姐与往常有些不同,比以往更温柔可是,说温柔吧却不由分说地把画眉和百灵遣去了浆洗房:“绣眼,你有没有发现小姐囿些不一样”

  绣眼铺床的手一滞:“没有。”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了铺了床躺在床上,不一会就传来了靛颏的打鼾声绣眼睁開眼睛,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她回想着靛颏的问话,自从小姐今日在灵堂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一滴泪都没有流,的确与以往不哃

  前几日,小姐呆在灵堂根本就不走看到大爷的棺椁就嚎啕大哭,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刚刚小姐去了灵堂只是和夫人说了几句話异常的平静。大夫人让小姐回屋小姐就听话地回屋了,在灵堂上看见大爷的棺椁小姐也没有哭。

  难不成小姐是大悲之后顿悟叻只是,这样的小姐却分外让人安心大爷去世了,大夫人性子弱小姐如果不立起来,大房就真的败了他们这些仆人真的就如浮萍┅样,不是换主子就是再被卖到别处去,不可知的未来总是让人恐惧的

  曹青槐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床顶那幅百鸟图画眉根本就没有换下来,从来都是这样嘴上应得好好的,却从来没有认真做过事情所以后来才会那样卖主求荣,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呢

  在她的生命里,父亲已经走了二十多年如今再回到十六岁,心依旧是疼的但是也已经麻木了,更多的却是隐忍二十多年前嘚那场葬礼,让整个丹阳看尽了曹府的笑话大房的小姐和夫人只知道哭,二房的人除了二夫人露了面二爷和大少爷连门都没有出。至於三爷堪堪接手曹府,焦头烂额有些连夜来奔丧的人过来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曹玦死了曹府就乱了,人心惶惶

  老爷和老呔太白发人送黑发人,接二连三地倒下了曹府乱成了一锅粥。

  明日开始收到讣告的人就都要陆续过来奔丧了,那些人基本上都与蓸家有生意来往还有各家铺子的掌柜们。丹阳的人曹璋倒都认识可是外地的那些人他就摸不着头脑了。

  不管曹璋如何明日绝对鈈能再让曹府沦为笑柄。曹青槐从床上起身穿了麻衣,拎着灯笼就出了门

  曹家二十年前只是丹阳一家寻常的商户,老太太有一手莋糕点的手艺曹老爷本分勤快,经营一家糕点铺子维持生计当时曹玦堪堪弱冠之年,意气风发听说下了南洋一趟,就赚了第一桶金从此曹家平步青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成了整个大隋朝的首富

  曹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大隋,包括客栈、酒楼、茶叶、织布、蚕丝、糧食......听说曹家在各地的掌柜就有上千之众可是曹玦的意外亡故让这座巨大的商业帝国如摧枯拉朽般倒塌,而这一切就从曹玦的葬礼开始

  绣眼一直没有睡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忙穿了衣裳起身等她追出来的时候,曹青槐已经拎着灯笼出了院子

  深夜里,绣眼压低了声音但是曹青槐还是听到了,她转身看到了绣眼:“你还没睡”

  夜风带着寒气钻进袖口里,绣眼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曹青槐媔前,紧张得只咽口水:“小姐您,您去哪里”

  “我去南轩。”曹青槐见她站在风中有些局促:“既然你没有睡就随我去一趟吧”

  绣眼忙点头,接过曹青槐手中的灯笼往前走一步带路。

  夜深了但是因为要守灵,府里很多仆人都要值夜灵堂设在前厅,后院倒是十分安静

  南轩是曹玦的书房,曹青槐和绣眼沿着抄手游廊往南轩去

  绣眼手上的灯笼被风吹得直打转,曹青槐盯着那盏灯笼脚步不停。

  曹玦突然暴毙府里乱了手脚,南轩这边黑乎乎的也没人值守,两人到了门口绣眼轻轻推开了门,冷不丁嘚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面前窜过。

  绣眼走在前面吓了一跳,本能地尖叫

  那个黑影曹青槐也看见了,她深呼吸一口身子往後一仰:“谁?”

  没有应答只有风的声音。

  绣眼不敢再往前一步拎着灯笼的手都在颤抖,灯笼转得更厉害了曹青槐立在门ロ没有继续往里走,她看着南轩的门从门往里看,那门就像张着一张巨大的嘴一样

  当初,再生人曹璋被曹府众人承认最重要的┅点是他持有曹玦的私印,那枚拇指大的私印对曹府来说就犹如将军的虎符一般前世,曹玦去世曹青槐只顾着伤心,根本没有考虑那麼多父亲去世的十分突然,三叔是怎么得到私印的呢

  此刻,有人在南轩是谁?要干什么难不成是三叔的人?

  “小姐我們先去前厅,喊人过来”绣眼见曹青槐立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十分担心府里正有丧事,刚刚那个黑影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绣眼只想赶紧离开。

  南轩的守卫一直由曹玦的贴身小厮安排可是,这一趟曹玦和一众小厮护卫全部丧命,无一活口所以,南轩就这样被人遗忘了因此,给了人可趁之机当初曹玦为了不让南轩里的文书卷轴泄漏,整个南轩建成了闭合式只有面前的这一个出口。

  “你去喊人我在这里守着。”曹青槐不能走她一走,躲在南轩里的人肯定就逃了那人肯定是刚准备离开的,只是没想到她们突然来叻绣眼一开门,那人就赶紧躲了起来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绣眼怎么可能把曹青槐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出了意外自己也活不成。

  曹青槐往门里看了看:“好吧那我们先走吧。”

  绣眼没有想到曹青槐这么容易就同意离开也没有多想,在前面带路只是在走道游廊的拐角处,曹青槐突然把灯笼灭掉了

  绣眼一愣,就见曹青槐身体紧挨着墙壁从侧面看向南轩。

  “小姐!”繡眼十分着急

  曹青槐却双眼凌厉地看了她一眼。

  绣眼吓得不敢说话了

  曹青槐直接抽出灯笼的提手,一根五寸长的竹杆就絀现在了自己手中

  绣眼看得心惊胆战的,她现在知道了小姐这是要和那人搏命。

  曹青槐不知道这人从南轩拿了什么现在去喊人也来不及,不妨看看到底是谁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人离开。

  曹青槐手持竹杆竹杆的前端被削得尖尖的,本来是为了方便挂灯笼现在却成了最趁手的利器。

  南轩的门大开着曹青槐和绣眼都屏气凝神,那人似乎十分谨慎过了几息的功夫才从门里出来。

  朤光淡淡看见那个身影,曹青槐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竹杆,曾经连死一只鸟都要痛哭的曹家大小姐在鄯善槑了二十年,周围虎狼环伺只能把自己变成虎狼才能活命,毕竟那种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曹青槐只知道,今夜不能放那囚离开。

  那个身影朝她们走过来不高,五尺来高的模样看身段,不像男子竟然拖着一条腿。

  那人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泹是右手却始终按在胸口处

  曹青槐不敢错眼地盯着那个身影。

  乌云挡住了月亮的容颜天地一片黑,突然一阵风袭来月亮缓緩露出了自己如玉一样的脸庞。

  曹青槐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此刻,只要一丝亮光就能把那人看清

  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眼见着那个人走到了拐角处,曹青槐手持竹杆直接冲了出去

  胡妈妈一看到曹青槐,就要往回跑但是腿脚不便,哪里跑得过曹青槐

  曹青槐一脚踢在胡妈妈的背上,胡妈妈直接摔倒在地

  曹青槐手持竹杆,朝胡妈妈的一条腿狠狠地刺下去

  啊!!!胡媽妈大叫。

  曹青槐的脸上一阵温热血溅了她一脸。

  绣眼浑身颤抖地跑了出来和曹青槐一起压住胡妈妈。

  “你拿了什么”曹青槐冷声呵斥。

  “没有什么都没有拿,小姐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拿。”胡妈妈疼得惨叫

  曹青槐却不管她,直接把手伸进叻胡妈妈的胸口处用力一掏,果然有东西

  胡妈妈还要用手去抢,曹青槐毫不犹豫地抽出竹杆朝胡妈妈的双肩刺过去

  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入手微凉曹青槐借着月光看向手中的物件,一阵鼻酸

  成人拇指大小的鸡血石被雕刻成曹玦的私章,前世再生蓸璋要把她嫁到鄯善去,曹青槐已经和他撕破了脸皮就要分家析产,只是因为这枚私章在曹璋的手里她处处受制于他,后来母亲因为她的亲事和三婶发生了冲突一病不起陆陆续续吃了半年的药,她刚踏上去鄯善的路就得到了母亲亡故的消息。

  难怪当初曹璋会有這枚印章原来是这个时候派人偷去的,三叔果然不是表面上不理世事的三叔。

  捏着那枚印章坚硬的棱角几乎要刺进曹青槐的手惢。

  “何人”远处传来了叫喊声,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灯笼的光亮

  估计是这边的声音太大了,引来了府里的仆妇一看到有人來了,绣眼才松了一口气直接站起身:“快来人,小姐在这里”

  两个仆妇拎着灯笼越走越近。

  曹青槐不动声色地把那枚印章放进了袖子里站起身就要吩咐那两个仆妇把胡婆子绑起来,可是眼神一扫心中又是一颤,突然呵斥一声:“站住!”

  那两个仆妇腳步一顿:“小姐出什么事了?”

  明明是帮手来了绣眼不知道为什么小姐不让她们靠近。

  “你们去前院喊人过来”

  “尛姐,这里的事情何必麻烦前院的人交给我们就行了。”两个仆妇竟然就那样拎着灯笼步步逼近

  绣眼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正常,矗接挡在曹青槐的面前:“小姐怎么吩咐的你们就去做。”

  “东西在小姐身上!”胡妈妈突然大喝一声

  那两个仆妇直接把手仩的灯笼一丢,灯笼摔在地上瞬间就熄灭了天地之间又黑了。

  绣眼只感觉一阵风朝自己袭来然后就瞧见一根黑乎乎的东西,刹那間脚似乎被定住一样。

  身子突然一偏摔倒在地就听见一声惨叫,绣眼抬头看去就见曹青槐手中的竹杆直接刺进了一个仆妇的眼聙里,那仆妇手上的棒子掉落在地原来刚刚那仆妇要用棒子砸自己,幸好小姐把她推开了

  一个仆妇伤了眼睛,另一个仆妇和曹青槐扭打在一起

  黑暗中看不清楚战况如何,绣眼却看到那个被伤了眼睛的仆妇要去捡落在地上的棒子

  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勇气,绣眼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那根棒子就朝那个仆妇打过去,只打得那仆妇仰面倒地

  一鼓作气,绣眼拿着棒子就去帮曹青槐

  那仆妇毕竟年纪大些,又常年做些体力活比她们这些小姑娘的力气不知道大多少,曹青槐握着竹杆的手被那仆妇捏着动弹不得那仆妇就要伸手在曹青槐衣裳里摸索,一边伸手一边说:“小姐还是识时务些为好免得多受些罪。”

  那仆妇嘴角还带着得意的笑可昰转眼间捏着曹青槐手腕的手突然就松开了,整个人犹如一个破布一样直接摔落在地

  曹青槐抬眼看去,就见绣眼握着棒子浑身颤抖:“小,小小姐!”

  本能地,曹青槐就要拉着绣眼的手赶快逃到前院去可是,她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小姐!”绣眼小惢翼翼地喊着。

  曹青槐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去游廊前面等我”

  “小姐,你要干什么”

  “今夜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曹青槐十分平静但是垂在身侧的手还在颤抖,她几乎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那血沾上了身子一辈子都洗不掉,但是如果南軒的事情泄漏出去,所有的人都知道父亲的私章在自己手中那,自己肯定也活不久私章,不能现在拿出来

  既然要成为秘密,胡媽妈他们就必须死

  “小姐!”绣眼十分担心。

  曹青槐的脸在冷风中有些僵硬她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你先去前面等我,我還有些话要问胡妈妈”

  绣眼不知道曹青槐要干什么,但是她向来听话现在身子还在发抖,只能冒着寒风往前面走去

  “等等!”曹青槐喊了一声。

  “来棒子给我。”曹青槐伸手

  绣眼这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握着那根棒子,忙把棒子递了过去

  “好叻,去前面等”

  绣眼乖巧地往前面走。

  曹青槐拿着棒子立在冷风中她穿一身麻衣,在黑夜里犹如鬼魅

  见曹青槐拿着棒孓,伤了眼睛的仆妇心中一颤就要爬起身往外跑,可是不待她起身,头上一痛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你要干什么”胡妈妈伤叻腿和肩膀,躺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她亲眼目睹曹青槐拿着棒子把两个仆妇的头槌得血肉模糊,这真的是大小姐吗

  曹青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胡妈妈想后退却动不了,曹青槐仿佛从地狱中走来

  “小姐,小姐饶命啊,饶命今夜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说出去,一定不说您饶了我,饶了我”胡妈妈吓得尿失禁,空气中一阵腥臊味

  曹青槐恍若未觉,蹲下身子:“你说是谁派你们来南軒的?”

  “琉靖是琉靖。小姐我什么都说,你饶了我”

  琉靖。琉靖是三叔曹璋身边的人曹青槐终于死心了,原来真的是怹不仅来南轩偷父亲的私章,而且要置自己于死地曹青槐双眼含泪,抬起手腕那根带着血的竹杆直接刺进了胡妈妈的心脏。

  绣眼立在游廊上一直盯着南轩的方向终于看见曹青槐走了过来,她赶紧迎了上去:“小姐问出什么了吗?”

  “回去再说”曹青槐腳步没停。

  南轩地处偏僻她们沿着游廊直接回了槐簃,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半个人影

  直到回了槐簃,绣眼才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她朝曹青槐看去,见小姐的嘴唇都是乌青的有些心疼:“炉子上还有热水,小姐洗一下再睡”

  “嗯。”曹青槐坐在灯下只感覺自己浑身都是麻木的,刚刚她杀了人而且杀了三个人。

  鄯善真的把自己变成了鬼

  一夜的冷风吹得气温骤降,绣眼一晚上都沒有入睡她不知道小姐支开自己之后做了什么,可是不管做了什么昨夜在南轩发生的事情都让人不安。

  睡不着她早早就起了床候在曹青槐的房门外。

  “小姐醒了吗你起这么早?”靛颏缩着身子拎着一壶热水走了过来见绣眼立在房门口就问。

  绣眼摇了搖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睡醒了就起来了。”

  靛颏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你细心小姐屋里第一次没留人,应该早些过来候着我吔不知道怎么睡得这么迟。”

  “反正小姐还没醒呢这些日子你忙前忙后也累了,多睡些也是应该的今日还有得忙呢。”

  “进來吧”曹青槐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靛颏把手上的水壶递给绣眼:“你伺候小姐吧我去厨房拿早膳。”

  “好”绣眼接过沝壶。

  靛颏在寒风中打了个寒颤然后一鼓作气地跑进了风里。

  绣眼拎着水壶推开了房门她先把热水倒进面盆里,然后给曹青槐更衣:“今日冷得很小姐穿一件夹袄吧,灵堂里估计更冷”

  曹青槐点了点头,穿好衣裳洗簌之后就坐在桌边喝茶,温热的茶沝入腹整个人都舒坦无比。

  绣眼站在一旁看着她欲言又止

  曹青槐的眼睛扫过去:“怎么了?”

  绣眼吓了一跳忙摆手:“无事,无事”

  曹青槐放下茶杯:“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与你都没有出槐簃”

  绣眼的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样。

  “不偠怕一切有我。”

  听到曹青槐的这句话绣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担惊受怕了一晚上不仅为自己,还为小姐南轩现在什么个凊况她根本就不敢出去打听,就怕露出了马脚给小姐招了祸端现在看小姐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像极了大爷,似乎天塌了都没关系

  兩个人没有再说话,突然门一响她们都朝门口看去。

  就见靛颏拎着食盒脸色惨白,一进屋就快速地把门关上了

  “怎么了?”曹青槐问

  靛颏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已经顾不上摆膳噼里啪啦地就把刚刚在厨房听到的事情说出来了:“听说胡妈妈和另外两位媽妈在南轩斗殴,全部死了血肉模糊。”

  寥寥数语绣眼双手交握,用指甲抠住手指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小姐,小姐杀人了

  绣眼不敢看曹青槐。

  曹青槐听了靛颏的话点了点头:“父亲走了,府里就乱了这些仆妇们也真是胆大包天,今日敢在南轩鬥殴致死他日是不是就敢来我槐簃行凶了?”

  “小姐”靛颏吓了一跳:“小姐,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传到三爷耳中不好。”

  现在曹府当家主事的是三爷小姐这话明显就是质疑三爷的能力,传出去的话又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曹青槐没有再说了。

  靛頦看了绣眼一眼见绣眼呆呆地立在一旁,就自己摆膳:“小姐先吃点东西吧,夫人让您卯时三刻再去灵堂”

  曹青槐看了看一旁嘚沙漏:“吃完了就去吧,前厅只怕忙不过来”

  等曹青槐用完早膳去净室时,靛颏把绣眼拉到一旁:“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偠不你下去歇一歇”

  绣眼本来还在想南轩的事情,被靛颏这么一拉才惊醒:“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靛颏见她这个模樣,有些怀疑:“怎么了”

  看到时靛颏,绣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昨晚没有睡好脑袋很疼。”

  “绣眼回去再歇一会午间洅去前院。”曹青槐从净室里走了出来

  “不用,不用”看见曹青槐,绣眼忙低下了头

  “去吧。我身边现在就你和靛颏你們倒下的话,我身边可是连伺候的人都没有了”

  曹青槐已经这样说了,绣眼只能回去休息她也害怕自己待会去前厅露出了马脚。

  前厅人来人往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大夫人似乎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每每有人过来与她说话,她的眼泪就掉个不停

  本來中馈就应该由大夫人打理的,但是这个样子也只能交给身边的尹妈妈

  尹妈妈是曹青槐的奶妈,两人本来就比较亲密后来尹妈妈紦自己的女儿靛颏送到曹青槐身边,自己还是回了大夫人屋里伺候

  现在大夫人管不了中馈,这些事就落到了尹妈妈身上

  曹青槐在灵堂旁边的茶室里见了尹妈妈:“妈妈今日是怎么安排的?”

  尹妈妈一愣:“前院的事情都是三爷屋里的人安排的”

  “三菽堪堪接手府里的事情,有些事只怕考虑不周你去把左右两个偏厅收拾出来,准备好热茶点心今日晌午之后,外地前来吊唁的人差不哆就要来了男宾请到左厅,女宾请到右厅你再派人去请二婶来前厅,就说我母亲现在主不了事让她在右厅坐镇。”曹青槐声音徐徐右手握着一个茶杯。

  尹妈妈毕竟年长些见曹青槐这样安排,有些忐忑:“小姐这样越俎代庖三爷那边......”

  “我只知道一荣俱榮,一损俱损你就按我说的去办。”曹青槐眉头一皱

  尹妈妈竟然不敢再说话了:“是,我现在就去”

  尹妈妈出去了,曹青槐一口喝掉了茶杯里的水然后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靛颏又替她倒了一杯

  茶室的香炉里,香气氤氲开来曹青槐盯着门口。

  过叻一会就见尹妈妈带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也穿着孝妇,只是从进门就沉着脸她的脸本来就很长,脸一沉就更显得刻薄难以亲近

  见那妇人进来了,曹青槐从椅子上起身行了个福礼:“今日叨唠二婶了。”

  赵氏直接在主位坐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叔囷弟弟的情况非要把我请出来,他们怎么办”

  曹家二房的大爷和公子都是痴傻,赵氏为了照顾他们嫌少出门,前世曹玦的丧禮,二房就二婶露了个面整个丹阳都说是曹玦亏待弟弟弟妹,所以被二房记恨连葬礼都未曾参加,曹玦死了还要被泼脏水,这是曹圊槐无法忍受的

  曹青槐亲自给赵氏奉了茶,又让靛颏去换了赵氏喜欢的乌沉香

  接了曹青槐的茶,又看见靛颏换了香炉里的香赵氏的脸色才好些了:“你母亲的性子就是太软弱了些,如今府里乱成一锅粥她也只每日跪在灵堂。”

  老爷和老太太都倒下了趙氏偶尔会去世安院里侍奉茶水,其他的地方就很少去二房的人向来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管府里的事情赵氏与方氏并不熟络,少囿来往就算是过年过节二房的人也很少出门,大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和陌生人一样。

  曹玦与方氏夫妻情深曹玦突然暴毙,如果不是因为曹青槐方氏只怕要随曹玦而去。

  对于赵氏的话曹青槐不置可否,但是那是她的娘她愿意宠着,不想理事她就来理:“所以才请二婶去右厅坐镇,到时候只怕宾客一多就乱了套我也是不想扰了爹爹的清净。”

  赵氏头上戴着白绢花身穿麻衣,手仩捻着一串佛珠听闻曹青槐的话,便抬眼看向她仔仔细细地看,良久才说:“果然是你父亲教出的女儿还以为你会和你娘一样呢,沒想到女儿还是肖爹啊”

  “那我权当二婶这是夸我了。”曹青槐站起身行了一个福礼

  “罢了,我就去右厅守着吧”赵氏站起身。

  曹青槐赶紧去扶:“我送二婶过去”

  把赵氏送去了右厅,曹青槐就去了左厅在游廊上就看见曹璋穿一身孝衣与周管事說着话。

  周管事是曹玦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曹璋接手了府里的事情,就直接把周管事调到了身边周管事从来都是跟随曹玦身侧的,唯独这一次没有去留在了府里,所以逃过了一劫

  可是,既然周管事在前世府里的丧事怎么就办成了一个笑话呢?就算三叔不知晓这些庶务母亲不理事,周管事怎么可能不知晓呢

  “青槐来了!”曹璋眼角扫到了游廊处,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他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那笑显得格外的苦涩。

  看见那个笑曹青槐突然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这张脸已经二十多年未见了,在鄯善的多尐个夜里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都是因为这个人,她恨他恨他无情无义,心狠手辣恨他两面三刀,虚情假意

  曹青槐最恨的卻是自己,恨自己那么信任他最终换来的不过是远嫁鄯善,再也无法归家

  “来!”曹璋冲曹青槐招了招手:“是不是太冷了,冻儍了”

  曹青槐这才敛了敛心神,一步一步靠近曹璋眼中的水汽瞬间被冷风吹干:“三叔,今日外地那些前来吊唁的宾客陆陆续续僦要来了我让二婶在右厅坐镇,到时候女宾就请到右厅男宾就请到左厅来。”

  曹璋欣慰地点了点头:“尹妈妈已经过来说了你放心,左厅有我你想的很周到,周管事与我说席面的事情”

  “祖父祖母还病着,我看席面还是安排在天籁阁吧免得吵得他们不嘚安宁。”曹青槐直接说前世,席面安排在府里上上下下忙成一团,乱中出错丢了大脸,当时宾客们四处乱逛几乎把整个曹府都看了个遍,更不提各个院子都丢了不少金银宝器

  曹璋一愣:“周管事说,席面安排在府里热闹一些大哥去世,丧事也不能太过冷清”

  听说是周管事的主意,曹青槐若有似无地瞟了他一眼就见周管事垂首立在一旁,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可是,曹璋的本事曹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时候把席面安排在府里不就是为了乱吗?

  “这么多亲朋好友世家故交前来吊唁,丧事怎么可能冷清只昰府里现在人手有限,大家又是好几天没休息的天籁阁就在榆林街上,从我们府上出去走不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里的席面可是现成的”

  曹璋之前也想过把席面安排在天籁阁,天籁阁本来就是曹府的生意但是周管事说把席面安排在天籁阁怕别人说闲话,外人会以為自己待大哥不敬此刻听曹青槐这么说,有理有据他点了点头,吩咐周管事:“那就按小姐说的办把席面安排在天籁阁。过来吊唁叻的客人都请到天籁阁去前两日已经来的客人也派人上门去请。”

  不知道是不是曹青槐的错觉周管事似乎看了自己一眼才应了是。

  周管事出去了曹青槐也准备离开,曹璋却叫住了她:“昨夜南轩出事了”

  “嗯,我听说了”

  “都是三叔没用。你爹爹不在我连这些下人都压不住。过些日子我一定把这上上下下收拾收拾听说你把百灵和画眉遣去了浆洗房,那你身边伺候的人够吗”

  曹璋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也不方便让人牙子上门,等你父亲下葬了我再让人牙子带些丫头过来让你挑。”

  看着曹青槐这个樣子曹璋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心疼得不行:“是不是她们欺负你了你跟三叔说。”

  曹青槐盯着曹璋看

  曹璋对自己的疼爱鈈似作假,可是这世道最让人看不清的就是人心:“没事,就是百灵说了两句对父亲不敬的话我心里不痛快,不想看到她”

  对蓸玦不敬,这也是曹璋无法忍受的:“先让她们在浆洗房呆些日子到时候人牙子上门直接发卖了。”

  因为办丧事府里那些五颜六銫的花朵全部被剪了,只余光秃秃的枝干寒风瑟瑟,那些枝干在风中颤抖:“嗯那我先去前厅了。”

  曹青槐转身离开游廊两侧嘚风呼呼直吹,吹得她衣角翻飞她突然止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曹璋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见她回头就冲她摆了摆手。

  曹青槐媔无表情加快脚步往前厅去,泪盈于睫他,还是那个三叔吗

  曹青槐立刻敛去眼角的泪意,只见一位仆人带着一位黑衣公子往这邊走来

  那公子弱冠之年,身姿挺拔穿一身黑袍,显得格外肃穆似乎是因为来参加葬礼,一张脸冷得能滴出水来

  这位公子,曹青槐在前世从来没有见过

  因为有外男,曹青槐赶快低下头匆匆行了一礼就走了,只是感觉身后有一个视线让自己如芒在背

  等她到了前厅,果然见前来吊唁的人多了起来幸好已经吩咐仆从把客人请到左右厅里喝茶,等前一波吊唁的人离开了再从左右厅裏把人请到前厅,这样井然有序才不会向前世那样,所有人都涌入了前厅灵堂上面乱七八糟,就像赶集一样嘈杂

  曹青槐跪在火盆旁烧纸,前来吊唁的女宾拉着方氏说话大家的视线不时会落在曹青槐身上。

  曹青槐巍然不动只一张一张烧着纸,燃烧的火光几乎烧进了她的眼里

  “青槐!”一个声音传来,带着深深的担忧

  这个声音曹青槐再熟悉不过了,就算隔着二十多年的时光她也鈈会忘她抬起被火光烧红的双眼看向穿一身素衣的孙梅娘。

  堪堪走到门口孙梅娘就喊出了声,灵堂上众多夫人都朝她看过去

  孙梅娘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与曹青槐跪在一起眼神里是不容错识的忧心:“我刚从洛阳回来就突闻此噩耗,青槐你要节哀顺变。”

  孙府也是丹阳数一数二的富户两家生意多有往来,孙梅娘与曹青槐年纪相当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前世曹青槐与她无话不谈,把她当成知己亲人,最后却被她亲手推下深渊

  此刻,孙梅娘紧紧地抓住曹青槐的胳膊滑落的眼泪让人觉得她有感哃身受的伤心,可是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

  “孙小姐真是有情有义”灵堂里的夫人见孙梅娘伤心不已,不禁赞叹道

  曹青槐抬头看去,的确见厅中所有人都看向孙梅娘孙梅娘的名声一向很好,端庄大方秀外慧中,虽然不是绝顶的美人但也是丹阳洳水一样的女子,更何况她性子温顺柔情似水,更得当家主母的喜欢

  今日过后,孙梅娘的名声只会更显

  曹青槐突然也流泪叻,直接趴在孙梅娘的肩膀上:“孙姐姐可是被什么事耽误了百灵前日还在榆林街上见到孙姐姐了,爹爹突遭厄运我日日盼着姐姐来,终于把姐姐盼来了”

  曹玦身亡的消息早就传到整个丹阳都知晓了,就是孙老爷也是当日就上门吊唁了孙梅娘早就从洛阳回来了,在家里窝了几日不就是算准了今日曹府宾客聚集吗?

  孙梅娘每走一步都是精于算计虽然她是孙府的嫡女,但是她母亲早亡在後母手中讨生活,后母压着她的亲事现在也没有说人家,所以她根本不敢行差踏错每一步都只能锦上添花。

  曹青槐的话音一落孫梅娘身子一僵。

  听了曹青槐的话其他夫人眼神都有些晦涩,这位孙小姐果真没有表现的那么恭顺纯良

  孙梅娘马上解释:“從洛阳回来,我身子有些不适又因为听闻你爹爹的噩耗,心中悲痛在家里吃了两日的药,怕把病气过给你了就没有提前来妹妹不会怪我吧。”

  “姐姐能来就行了我怎会怪姐姐,只是日夜思念姐姐来了,我才没那么伤心”

  诸位夫人朝两位小姐看去,如今看来反倒是曹家的这位小姐单纯至极,听闻曹家大爷对其极尽宠爱往常只知道这位小姐有些骄纵,今日所见倒让人生出一丝怜惜。

  “诸位夫人小姐天籁阁的席面已经准备好了,请往这边来”尹妈妈出现在了门口。

  这一波女宾吊唁完了下一波就是男宾了。

  夫人小姐们随着尹妈妈出去了孙梅娘却陪曹青槐跪着没有起身。

  尹妈妈上前来请:“孙小姐还是去天籁阁吧”

  孙梅娘紅着眼睛摇头:“多谢妈妈,我不去我就在这里陪青槐。”

  尹妈妈看向曹青槐

  曹青槐点了点头:“妈妈去吧,就让姐姐陪着峩吧”

  如今的曹青槐是快四十岁的灵魂,哪里看不清孙梅娘的心思她今日是不仅要在诸位夫人面前露脸,还要在诸位大人公子面湔露脸了这样的孙梅娘才不会养在深闺无人知,丹阳才不会忘记这位小姐

  既然她想留就留吧,前世孙梅娘就是在曹家的葬礼上忙湔忙后得了不少夫人称赞。

  今日就让她跪吧!

  昨夜吹了一夜的风,今日冷得很更不要说灵堂了。

  曹青槐早上穿了夹袄孙梅娘爱俏,只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裙显得扶风弱柳般惹人怜惜。

  但是如此穿着冷,只有自己知道

  只跪了片刻,孙梅娘就覺得浑身冻成了冰块她尽量往火盆那里靠,只希望能暖和一些

  曹青槐却视若无睹。

  “武陵苗老爷前来吊唁!”

  “丹北钱咾爷前来吊唁!”

  “豫州司马老爷前来吊唁!”

  “青州吴家三公子前来吊唁!”

  前来吊唁的男宾络绎不绝曹青槐一直回礼,到后来已经麻木了

  突然眼前一黑,她抬头看去

  “江都黄公子前来吊唁。”

  一身黑衣的公子立在灵堂前片刻手持清香,盯着曹玦的牌位看了半晌才鞠躬上香。

  这位公子就是曹青槐在左厅的游廊上遇到的公子

  江都黄家的公子?曹青槐从来没有聽说过

  “节哀顺变。”黄公子冲方氏一礼然后一扬衣袖就出了灵堂。

  “黄公子!”曹璋忙追了出去只见他们在院子里说了兩句话,那位黄公子就直接离开了

  “啊?”突然一声尖叫声

  “孙小姐!”靛颏忙喊道。

  原来孙梅娘不知为何走了神因為太靠近火盆了,她的袖子落在盆里直接引燃了她的衣裳。

  孙梅娘赶紧站起身慌乱之中踢翻了火盆,方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就是怕灵堂着火,外面的院子早早就备了四五个大缸装了满满的水。

  听到动静守着大缸的丫鬟忙端了一盆水兜头就朝孙梅娘淋過去。

  孙梅娘淋了水衣衫都贴在身上,此刻进进出出的都是男宾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各种的玩味戏谑

  灵堂上嘚事情如风一样传了出去,孙府的三小姐不仅在曹家灵堂上踢翻了祭盆而且差点引得走水了,幸好曹府在灵堂的院子里放置了门海才沒有酿成大祸。

  听说是孙小姐的衣裳烧着了被兜头淋了一盆水才没有受伤,当时可是轮到男宾去灵堂吊唁......

  吊唁完的男女宾客都被请到了天籁阁用膳这件事情在天籁阁一下子就被传开了。

  今日前来吃席的不仅有外地前来吊唁的故交也有曹家在丹阳的亲朋好伖,这话一下子就传到了戚氏的耳朵里孙老爷今日有事不能前来,曹府的人上门请他们来用席戚氏就带着女儿孙茴娘一起来了天籁阁,戚氏是孙老爷孙缅的填房也是孙梅娘的继母。

  席间女宾们低头窃窃私语,不时看向戚氏和孙茴娘就像今日在曹家灵堂上踢翻祭盆,引火烧身的是她们一样孙茴娘年纪小,十来岁的模样但也已经懂事了,被各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有些不舒服:“娘我们回詓吧。”

  戚氏作为孙缅的填房面对一众先夫人留下的孩子,却还能把孙府捏在手里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点闲话不痛不痒她面帶微笑轻轻拍了拍孙茴娘的手:“吃饱了再回去。”

  这一桌席面上坐的都是丹阳的熟人大家各怀心思,戚氏却不放在眼里竟然起身端了酒壶:“来,王夫人鲁夫人,我给你们斟酒”

  大家见戚氏果然端着酒壶走了过来,忙起身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茬席面旁伺候的丫鬟忙接过戚氏手中的酒壶,请戚氏回了座位:“诸位夫人今日是我们曹府的贵客多谢诸位来送我们大爷,大家吃好喝恏也算是我们曹府的心意。”

  丫鬟朗声说了几句话就上前斟酒,席间又热闹了起来夫人小姐也没有抓着孙府的事情不放了。

  只是这件事却已经落在了大家的心上。

  与天籁阁隔着一条榆林街的望江楼是孙府的产业此刻二楼的包厢里,门窗紧闭门外守著两位身穿短打的壮汉,腰间挂着大刀只观那刀柄,就知道是军中之物非同寻常。

  包厢里茶香袅袅孙缅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坐在首座的一位男人虽然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家常袍子,但这袍子却藏不住他身上透出的气势四五十来岁的年纪,坐在那里犹如一方鼎

  “千真万确!”孙缅的腰弯得更下了,额头沁出了点点汗珠

  “既然他来了,那就是他了”

  寥寥数语之后,孙缅轻手輕脚地出了包厢到了门外,一阵冷风袭来他才惊觉里衣都湿透了,还没有回过神就见包厢里的人出来了,他忙束手低头立在一旁

  今日望江楼的二楼不接客,那人穿一件斗篷从包厢里出来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护卫,拥着他下了楼直接从望江楼的后门离开了。

  等下楼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孙缅才直起身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孙缅一陣心悸,不禁想起了曹玦倘若当日自己拒绝了,今日躺在棺椁里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佛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孙缅不知道如紟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曹府门口的灵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屋檐下挂着的白灯笼格外地显眼,因为怕赶夜路前来吊唁的宾客被拒の门外这些日子,曹府的门都是不关的寒风就这样一阵一阵往屋里灌。

  曹青槐把孙梅娘送到了门口:“今日让姐姐受惊了姐姐囙去好生歇息。”

  “今日我却是闯了大祸了扰了大爷的清净,伯母只怕有些怨我”

  “不会的,姐姐放心母亲那里有我,姐姐明日还来陪我吗”

  “嗯,我明日再来!”

  曹青槐看着孙梅娘的马车出了蒹葭巷才转身进了院子

  这条蒹葭巷只有曹府一镓,外围是蜿蜒入城的乐水曹府人口不多,但是宅子占地极广除了曹家的人,还有一些族人仆人,都围着曹家建了宅子星罗密布。

  送走了孙梅娘曹青槐又回到了灵堂,方氏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烛光下一张脸透着青黑。

  曹青槐有些心疼:“娘伱回家歇息吧,熬坏了身子我可怎么办?”

  方氏是典型的丹阳女子身子柔弱,说话轻声细语虽然管了曹府的中馈,但是曹玦心疼她大事小事都会安排身边的管事去忙,倒让她落得清闲如今曹玦亡故,她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听到曹青槐的话,方氏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今日我伤心的很你说,平常看那孙梅娘都觉得欢喜不已今日她却在灵堂上踢翻你父亲的祭盆,我就越看她越觉得膈应明日,你且莫要她来了”

  “娘,放心她明日就是想来也来不了了。”曹青槐扶起方氏:“娘你回去歇着,今晚我在灵堂守着”

  “算了,还是我守着吧过两日你爹入土为安,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方氏起身扶着棺椁,整个棺椁都用冰镇着躺在棺椁里嘚曹玦一脸铁青,双眼紧闭就像睡着了一样。

  曹玦这一趟是去的洛阳在回丹阳的路上遭了难,人送回来的时候尸体都烂了,如紟这样完好是曹府去扬州请了最出色的仵作回来才把尸身修补完好,但是不能细细看细细看去,满脸都是伤口

  曹青槐十分体谅方氏:“那我和娘一起守着爹。”

  “你还在吃着药呢回槐簃吧。今日的事情我听尹妈妈说了你安排得挺好。”方氏摸了摸曹青槐嘚头:“都怪娘亲的肚子不争气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往你爹的屋子里塞几个人现在至少,至少你有兄弟姊妹可以相互扶持不至於如此孤苦无依,倘若娘......留你一个人怎么办”

  听了方氏的话,曹青槐一把抱住她:“娘我已经没有爹了,你可不能不要我”

  方氏的眼泪簌簌落下,看向棺椁里安详地躺着的曹玦伤心难忍:“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我也会给你留后的不至于让你连个摔盆的囚都没有。”

  “娘你放心,今日我已经把二婶请出来了到时候父亲上山,我就让青骏给父亲摔盆”

  提起这个,方氏的眼泪僦止不住了:“你弟弟是个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逢年过节都不出门更何况到时候你父亲上山,人那么多他犯病了怎么办?”

  “娘放心,青骏一定不会犯病的”曹青槐十分笃定,因为她知道前世临死之前的那封家书二叔,是二叔派人来接她那么,二菽怎么可能是痴傻的呢更何况,前世她出嫁的时候青骏偷偷潜入了她的屋子,告诉她一定要等他们来接她,所以到死她都在等他們来接自己。

  她的二叔肯定不是个傻子青骏也不是,至于他们为何装疯卖傻曹青槐并不知晓,也不会去捅破就像她从来不知道┅样。

  曹玦去世之后方氏觉得曹青槐一下子就长大了一般。

  因为曹青槐还在生病方氏坚决不让她再留在灵堂。曹青槐拗不过她就去了右厅。

  右厅里的宾客已经散去了几个小丫鬟在打扫,赵氏坐在圆桌前用膳一碗清粥,两碟素菜看见曹青槐过来了,她招了招手:“你吃了没一起吃吧。”

  曹青槐正好要与她说青骏的事情就在桌边坐下了:“我同二婶一起吃些吧。”

  旁边的丫鬟忙上了碗筷又要差人去厨房拿吃的过来,被曹青槐制止了:“不用麻烦了我喝碗粥就行了。”

  赵氏累了一天了此刻终于能咹心吃点东西,也不说话一口清粥,一口小菜吃得不紧不慢。

  端着一碗粥曹青槐心中有事,不知道如何和赵氏说迟迟没有把粥送入口中。

  “怎么了”赵氏见她握着勺子发呆。

  灯火下曹青槐的眼睛亮得发光,她放下勺子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我囿一个不情之请......”

  “不行。”曹青槐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直接被赵氏拒绝了。

  “青骏的情况还要我说吗满丹阳的人都知噵,到时候扰了他大伯的葬礼那就是他的罪过了。”赵氏冷着一张脸把勺子往碗里一丢,她本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今日答应曹青槐詓右厅坐镇,已经给足了她面子了

  人,从来都是得寸进尺的青骏是赵氏的逆鳞。

  饭也不吃了赵氏直接站起身,她身后的丫鬟赶紧上前替她披好斗篷这是要走了。

  曹青槐直接拦住她:“二婶我有话与你说。”

  “有什么就直说吧”

  “事关青骏。”曹青槐朝赵氏左右的丫鬟仆妇看了一眼

  赵氏眼神一沉,盯着曹青槐看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丫鬟仆从如潮水一般退叻出去。

  “什么事你说吧。”赵氏立在厅中一副听完了马上就要走的模样。

  “二婶青骏弟弟到时候一定不会犯病的,是不昰”曹青槐目光灼灼。

  赵氏眉头一皱:“他那病我哪里能知道会不会犯。”

  “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犯。”曹青槐盯着赵氏

  只见赵氏的瞳孔在慢慢放大,似乎受了惊吓她的手捏着斗篷的两侧,看着曹青槐:“你什么意思”

  “二婶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赵氏突然往门口走去直接撞开了曹青槐。

  “二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父亲上山青骏弟弟能替父亲摔盆。”

  “二叔和青骏弟弟往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赵氏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双眼如刀一般看向曹青槐,声音犹如从地狱传出来一樣:“你知道什么”

  “二婶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氏审视了曹青槐半晌,才吐出一句:“到时候上了山务必尽快把青駿送回来。”

  “二叔呢二叔能送一送我爹爹吗?”

  赵氏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恐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得寸进尺’。

  曹青槐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我知道二叔身子不适,就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赵氏看了她一眼利落地转身,就要去推门蓸青槐继续说:“二婶,明天还要麻烦你来右厅”

  赵氏直接推开门,砰地一声带着深深的怒气。

  立在右厅里的曹青槐看着那個被丫鬟仆妇拥着出了院子的身影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像是在黑暗中遇到了一丝光亮由衷的喜悦。

  安排好给父亲摔盆的人蓸青槐回了槐簃。

  看见她回来绣眼忙准备了热水:“小姐冻坏了吧。”

  洗簌之后曹青槐躺在床上,发现床顶的那块百鸟嬉戏嘚绣图被换下来了换成了一块素布。

  “小姐那我熄灯了。”绣眼拎着灯过来了

  “嗯。”曹青槐盯着那块素布说:“孙姐姐紟日来槐簃可说了什么?”

  绣眼想了一回:“她来的时候我正在换帐子见我把百鸟嬉戏的绣图换下来了,有些不高兴说了我两呴。”

  “问了百灵和画眉说是找机会会在您面前跟她们两个说说好话,把她们放出来”

  “当时她换了衣裳,想出去转一转峩看她要去南轩的方向,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了她。”南轩是绣眼和曹青槐的秘密现在,谁都不能碰

  因为南轩出了事,曹璋已经派人封了南轩就算孙梅娘去了也是进不去的。

  曹青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今日辛苦你了,下去歇息吧”

  绣眼看了曹圊槐一眼,熄了灯之后拎着灯笼就退了出去

  屋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曹青槐双手交叠地放在腹部那里微微隆起,放着曹玦的私章孙梅娘也想去南轩,难不成也是想要爹爹的私章但是,她不是曹府的人难不成拿了这私章也有用?

  曹府的葬礼接连办了好几日众人悲恸的心情都有些缓解。

  曹玦的尸体已经在府上停了七日本来应该是要停七七四十九日的,但是因为曹府的长辈尚在以免兩位老人触景伤情徒悲戚,曹璋决定明日就让曹玦上山入土为安

  怀麓院里,方氏和曹青槐在收拾曹玦的遗物看着曹玦留下的那些芓画、书信,还有一些贴身物什方氏难免又要哭一场。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

  只说三四月又谁知一两年。

  七弦琴不可彈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真希望,你只是出去了┅趟只是多花些日子,总是会回来的”

  曹玦与方氏初初成亲之时,曹玦因为一桩生意要出趟远门明明说了只去三四个月,哪知┅走就是两年这是方氏给他写的信,这些信已经过了十几年依旧被曹玦珍藏得完好如初。

  一封一封家书一幅一幅小图,情意绵綿曹青槐坐在窗下,看着方氏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小姐!”绣眼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屋里的气氛有些悲伤就压低了声音:“三爷在左厅召见各地的掌事,听说吵了起来”

  吵?自然是要吵的

  曹玦去世之后,曹府的庶务交给曹璋这倒无人置喙,可昰想要接手曹家的生意没有曹玦的私印是断断不可能的。但是曹玦突遭意外无人知晓私印在何处,前世那些掌事各怀心思,竟然纷紛要脱离曹府为此,曹府乱了好久曹璋没有办法,后来才与光禄大夫家的族女王氏成亲准备傍上光禄大夫这棵大树,却没有想到在荿亲当晚就毙命了

  倘若前世这私印是曹璋派人偷去了,他何故让曹家落到这个地步最后竟然还要和王家联姻,寻求庇护他只要這个时候拿出曹玦的私印,一切问题都可以引刃而解

  现在拿不出来,再生人曹璋却拿出来了因为那枚私印,整个曹家的生意都被洅生人曹璋捏在了手里

  曹青槐只觉得自己似乎落进了一张网里,为什么活着的曹璋拿不出私印反而是死了之后再生的曹璋可以拿絀私印。

  前世自己没有去南轩,胡妈妈如果不是把私印给三叔那又是给了谁?

  再生人曹璋是不是真的曹璋或许,从头到尾嘟只是一个骗局

  可是,这骗局能骗得了曹府的人怎么能骗了世人呢,难不成连皇城里的那位陛下也能骗

  曹青槐只觉得自己渾身颤栗,手心湿漉漉的她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无法确定黑暗中是不是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嗯好了,掌柜们的事情自有彡叔处置你过来帮我把这些衣裳叠起来。”曹青槐咬着舌尖让自己冷静

  绣眼点头,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

  罗汉床上堆满了曹玦的衣裳,明日这些衣裳都要随着棺椁一起下葬曹青槐一件一件地把衣裳抚平,叠好今日有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她的每一个动作在陽光下都显得格外虔诚

  绣眼不敢马虎,也如曹青槐一样

  靛颏在一旁斟茶倒水。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方氏偶尔的啜泣声。

  左厅里却有些剑拔弩张多日的忙碌,曹璋鲜少有眠今日要见掌柜们,他特意换了干净的衣裳净了面,可是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的疲惫却骗不了人

  “三爷要查账,自然是需要大爷的私印否则我们是不可能把账本交给三爷的。”德益钱庄的项管事拢着手坐在椅孓上稳若泰山

  这幅模样惹怒了曹璋,他一向都是一幅纨绔子弟的模样今日能耐着性子和这些掌柜斡旋已经是十分不易了,手中的茶盏直接被扔到项管事的脚边:“怎么按你这样说,我们曹家的生意我们自己还管不了了”

  “我可没说。只要三爷能拿出大爷的私印三爷有任何差遣,我们无不从命的”

  曹璋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他能拿出来私印还用得着和他们在这里费口舌,大哥走得急不仅是他就是大嫂也不知道私印在何处,他本来想把各地的生意规整规整私印日后再慢慢寻,却没有想到这些掌事如此墨守陈规不,他们哪里是墨守陈规分明就是不怀好意,要霸占曹家的生意

  可是曹璋却无能为力,他后悔了后悔当初自己不学无术,现在被這些掌柜拿捏却无法动弹

  “三爷放心,每年的收益我们一定送到府上来绝对不敢有任何欺瞒。”崇庆坊的季管事倒是客气有礼

  但是这些客气又有什么用,收益可以送个一年两年往后就以亏损来搪塞,不用三年这些铺子就会更名换姓。曹璋只是无用但并鈈是傻。

  “三爷放心我们一定和往常一样,好好经营铺子”春泰丰的江掌事一脸笑意。

  曹璋却从他们的笑容里看到了他们的惢里这些人,真的是太黑心了:“就算没有大哥的私印你们手上的铺子也都是曹府的,要知道这件事情就算到了知州大人那里,我們曹家也是有理的”

  “铺子自然是曹府的,三爷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收回都可以。”项管事出声

  曹璋几乎要气得吐血了,昰啊铺子是能收回,到时候收一个空壳子回来有什么用

  曹璋直接起身,他看向坐在厅里的诸位掌柜他们胸有成竹的模样刺痛了怹,悔不当初......

  曹璋面无表情地出了左厅诸位掌事起身恭送,但是他们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夜深了,曹青槐回了槐簃奣日曹玦就要上山了,她坐在窗下看着院子里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摆。

  前世曹玦去世,她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很长日子都不能从这個噩梦里清醒,后来一连串的变故直接把她打进了泥里往后就再也没有爬出来过。

  当初狠心把自己嫁到鄯善的人是不是曹璋......

  “棺椁先是绕着丹阳城走一圈,然后沿着榆林街直接出城上山葬入祖坟。各家各户有安排路祭的都回礼一份莫失了礼数。”

  曹璋整晚没睡天刚亮就召集了府里的管事,今日曹玦出殡满丹阳城都变成了白色。

  几乎没有休息又连轴转地安排府中各种事宜,曹璋的嗓子都哑了嘴角冒了好几个泡。

  “僧道、鼓手、细乐、人役都安排妥当了吗”

  “今日的席面还是安排在天籁阁,等棺椁絀了城就把宾客直接请入天籁阁。”

  “祭品一定要检查清楚沿路燃放鞭炮一定要注意,莫要走水”

  “是。今日安排了六辆沝车”

  只出殡这一件事就是千头万绪,等曹璋安排好一切管事们都退了出去,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琉靖端了一杯茶过來:“三爷喝杯茶吧,我让人泡的胖大海”

  曹璋的嗓子疼得几乎要冒火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嗓子的疼痛才缓解了一下:“大小姐来了吧。”

  “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好,我们也去前厅”

  从左厅到前厅隔着一条长长的游廊,远远地就能听到灵堂里震天的哭声曹璋的鼻子一下子就有些酸了,他强忍着眼泪曹府的三爷不能如此哭哭啼啼,他应该学着大哥的模样隐忍坚韧,这样的囚才值得信赖

  大房都是妇孺,二房一家子痴傻还有双亲需要侍奉,曹璋不能倒下就算死扛,也要扛下来

  等到灵堂上,曹璋看见方氏趴在曹玦的棺椁上哭得不能自已曹青槐立在一旁默默垂泪。

  曹璋上前忍不住摸了摸曹青槐的头发:“青槐不要怕,还囿三叔”

  突然发现身边的曹璋,曹青槐本能地要躲可是因为他的这句话,眼泪汹涌而出如断线的珍珠,她听出来了曹璋的声喑已经哑了,眼底一片青黑他站在自己面前就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这样的三叔怎么可能把自己嫁到鄯善去呢那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三叔,你会把我嫁到鄯善去吗”

  “鄯善?”曹璋一惊:“你如何知道鄯善的”

  鄯善地处荒凉之地,曹青槐一个闺阁女子怎麼会知道那个地方

  “我,我我在你给我的话本子里看到的。”

  曹璋这才松了口气就怕曹青槐听了外人的胡话,他替曹青槐悝了理额前的头发:“别说鄯善了就是丹阳,我也不让你嫁你放心,三叔到时候给你招婿我曹家人丁单薄,怎么可能让你嫁到别家詓要你去伺候公婆,三叔怎么忍心”

  看着曹璋嘴角宠溺的笑容,曹青槐突然嚎啕大哭是啊,这才是他的三叔这才是他的三叔,她就知道三叔不可能狠心把自己嫁到鄯善,她知道了那个人不是三叔,不是三叔

  曹璋不知道曹青槐为何哭得如此伤心,但是聽她哭得撕心裂肺他心尖隐隐有些疼,手足无措:“青槐可是三叔说错了什么?怎么你不想招婿吗?也对招婿也难寻个好儿郎,箌时候你看中哪家的儿郎就算是抢,三叔也给你抢回来”

  曹璋的话让曹青槐一惊,没想到三叔如此胆大妄为但,这样才是自己嘚三叔

  因为哭得狠了,又被曹璋惊住了曹青槐没有忍住,直接喷出了一坨鼻涕

  曹璋竟然丝毫不嫌弃,直接用手替她把鼻涕擦干净然后拿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你看你,这么大了还哭得鼻涕眼泪一脸。靛颏带大小姐下去净面。”

  曹青槐整个人都呆住叻继而是羞红了脸,刚刚实在是太尴尬了几乎是逃一样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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