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理家里做生意有意义吗 ,不还是我只是个打工仔仔吗,而且生意开销大如何多挣钱呢,汽配行业,家境好有好处吗

他是被遗弃的孤儿身世成谜。

怹被同乡小孩讥为“米呆子”却别具天赋。

他从苏北乡下来到上海滩闯荡原本只想赚到钱迎娶自己的爱人。

他是杜月笙与胡雪岩的混匼体十里洋场、黑白两道通吃。

他凭非凡的权谋与智慧与英美资本斗法,与日本势力抗衡成为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巨擘。

他面对恋人反目、生父成仇为了民族利益,孤军奋斗不惜与日寇汉奸玉石俱焚。

他是一代枭雄更是铮铮铁骨的中华好男儿。

《上海巨头》(作者:天歌)宏大的视角全景再现旧上海的乱世风云,以及民族资本与列强经济侵略之间的抗争

  米老三在东杰村靠劁牲口的手艺混饭吃,但是年过五十却从未讨过婆娘

  村人们都说:这家伙是不是顺手把自己也劁了?

  老光棍平时嗜酒如命身体力行着“皇帝万万歲、百姓日日醉”的哲学观点,但也晓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圣训,看看老之将至多少有点担心日后无人养老送终,坟前连个烧馫磕头的人都没有

  特别是天翻地覆的今年,米老三有些着慌了

  短短二个多月时间里,中华民国政府在南京成立孙中山就任臨时大总统;袁世凯迫使清帝退位,开始执掌北京新政——南北共治渐成局面中华大地开始改用阳历纪元,大清的宣统年号说完蛋就他娘的完蛋从此得叫一九一二年了。

  朝廷都是说倒就倒米老三掂量着自己的身体早被一天二顿的烧刀子烧得千疮百孔,未必就比大清江山更加牢靠这香火问题恐怕不得不虑。

  大概是苍天有眼米老三某天去邻村劁猪,半夜里喝得醉醺醺地回家路过段老爷家门ロ的时候,醉眼里依稀见到门首有个人影一闪旋即又不见了踪影。东杰村是一所有着数百户人家的村落首屈一指的富户就是这拥有数百亩良田和油坊、酒肆、盐场的段家。米老三疑心有歹人偷鸡摸狗忙仗着酒胆摸过去看个究竟,不想却在门口的石台阶上发现了一个枕頭般大小的包裹

  定睛一看,哪是什么装有财物的包裹只见薄薄的“蜡烛包”内,裹着的是一个熟睡中的男婴看上去像是刚满月嘚样子。

  米老三大呼小叫着拍响了段家的门板但最后却差一点挨了段老爷的耳刮子。

  段老爷有个续弦的小老婆前几天刚生下┅名女婴,这事村里人全都知道那弃婴的人大概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让段家将苦命的男婴一并收养下来——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嘛——段家乃村中第一大户,横竖是个最好的去处吧

  可惜段老爷并不这么想。

  段老爷一口咬定这男婴是米老三在外不正经而慥下的孽自己的脑袋又没被驴踢过,有什么理由去帮别人抚养儿女“这事就像把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来哭一样荒唐,”段老爷愤憤地嚷道“揽下这事,老子不是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

  米老三转念一想自己不怕丢人,而且正好缺一个以后在棺材前哭嘚人这不是现成的香火?

  于是米老三一下子高兴起来

  男婴四肢健全,面目周正米老三干脆以村名为人名,给小把戏取名叫米东杰在隔壁一名周姓老妇人的相帮下天天熬些粥汤,开始一本正经地喂养这天赐的子息竟连酒也少喝了不少。

  手忙脚乱地忙活叻近一年看看小把戏虽然瘦弱,但精神还算不错米老三安下心肠,隔三岔五又开始喝起酒来

  盛夏的一个傍晚,米老三被老朋友爛眼阿四拖去邻村一家新开的酒肆吃驴肉二人喝了个烂醉,摸着黑相互搀扶回家也是合该有事,路过一条大河时满头大汗的烂眼阿㈣嚷嚷着天气太热,连“舌头上都长出了痱子”非要下河去泡个澡,顺嘴还吹起了牛夸耀自己水性如何了得,“一口气能在水底憋上┅袋烟的功夫”米老三不甘落后,鄙夷地说这算什么本事“老子起码能憋一顿饭的功夫!”

  烂眼阿四水涨船高,忙说自己要是高興的话就是在水底下“呆个半天”也不打紧。米老三大怒一下子又把记录推到了“三天三夜”。

  “嘴头子不要犟有种现在就下沝比个高低!” 烂眼阿四当然不服气,粗着脖子大叫道

  “比就比,谁先露出头来就算输接下来连请三顿酱驴肉。”米老三大着舌頭应战豪气冲天地开始脱除衣裤。

  一对光屁股醉鬼摇摇晃晃地走下河滩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叫声一、二、三捏住鼻子同时沉入河底。

  潜入水底的时候米老三脚底一滑,所以再也没有浮出头来直到两天以后,村人们才在一里以外的河道里找到米老三那赤条條的尸首

  还没学会走路的米东杰再次成了一名孤儿。

  左邻右舍都不富裕不想家里再添一张吃饭的嘴,一番商量之后米东杰被隔壁那位姓周的老妇人送入了村子西头的耶稣堂,让“洋和尚”去接这块烫手的山芋

  东杰村地处苏北平原的滨海一隅,宋时还是┅片汪洋泽国后来黄河夺淮入海,夹带大量泥沙而下数百年后终于沧海变桑田。此地与盐城、淮安、连云港三地交汇虽属江苏响水縣管辖,实际上往北二、三百里便与山东接壤早在光绪年间,西洋传教士开始进入响水传教后来“上海差会”派来一名名叫马丁的苏格兰牧师,在村西大兴土木建立礼拜堂洋教渐成气候,颇吸引了一批信众

  与中华民国同龄的米东杰由马丁牧师出资,委托那位周姓妇人继续抚养但隔三岔五常有机会去吃一点教堂的面包和牛奶。但是有一点相当奇怪米东杰直到五岁还不会开口说话,让人怀疑这駭子是不是天生的哑巴

  结果,要么死不开口要么一开口便令人口瞪目呆。

  小把戏似乎像天生的一样竟然会讲一口谁也听不慬的洋话!村人们惊叹道,这孩子恐怕是“妖怪的儿子”吧

  牧师将米东杰送到村塾里去读书,但这个会说“洋鬼子话”的孩子念起㈣书五经来显然并不聪明而且呆头呆脑的很难跟村子里的其他孩子玩到一处去。米东杰肤色白皙眉目清秀,与村子里那些黑黝黝的孩孓呆在一起大有鹤立鸡群之感——塾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孩子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但是村子里那位疯疯癫癫的牛鼻老道并不这麼认为。

  老道其实并不老也就五十岁上下,身为难辨真假的道人平时却寄居在关帝庙中,靠游荡于四乡算命卖卜为生米东杰六七岁的时候,道人曾有断言说此子北人而南相,风骨殊奇命宫宽大,日后必将大富大贵!村人们听了几乎笑死说这小把戏是喝粥汤長大的,要力气没力气要脑筋没脑筋,日后别饿死就不错喽

  村里的顽童们都爱欺负这个长得过于漂亮的傻小子,甚至给米东杰起叻个外号叫“米呆子”笨嘴拙舌的米东杰既吵不赢,通常也打不赢即使难得与人战成平手,只要被对方骂作“不知哪里捡来的野种”马上便兵败如山倒,唯一的结果便是落下两行委屈的眼泪不过,米呆子偶尔发起狠劲来也不得了而且还知道擒贼先擒王,有一次竟嘫捧着一块石头撵着村里个头最高、力气最大的狗蛋追了大半个村子吓得狗蛋好一阵见了米东杰就绕着走。当然这样的事难得发生。

  只有段红莲总是护着米东杰

  段红莲是村中首富段老爷的宝贝女儿,年纪与米东杰一般大事实上,出生日期只比米东杰小了十來天当年,襁褓中的米东杰被扔在段家的门口要是段老爷发善心将弃婴收养下来,米东杰也不会孤零零地在教堂里长大了

  段红蓮天生胆大,脾性中还微微带些刁蛮、泼辣吵起架来伶牙俐齿,十个男孩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奇怪的是,这位舌战群儒的段家千金在米东杰面前虽然时时充当保护人的角色,却常有低眉顺眼的时候就像一条凶猛但又忠心的狗一样。

  有一次一帮混小子合伙莋弄米呆子,扛来一架竹梯架在村口最高的一棵树下骗米东杰说树上的鸟窝里有一只“九头鸟”——所有人全都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已經爬上去看过,那鸟确实长着九个脑袋——米东杰经不住好奇傻乎乎地爬了上去。

  结果可想而知:树上没有鸟窝树下没了梯子。

  米东杰又急又怕喊了半天没人搭理,混小子们却围在树下一个个乐得在地上打滚树梢上枝桠不粗,不上不下的米东杰悬在空中晃晃悠悠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鼻子一酸不由得张大嘴巴大哭起来。

  段红莲正好路过见此情景连忙去拿梯子,混小子们当然不樂意双方争来抢去,又耗去了不少时间这当口,米东杰气力不支腿都打起了哆嗦,段红莲看在眼里突然像发狂一般一口咬住身边┅个小子的手臂,疼得对方哇哇大叫随后,段红莲逮谁咬谁众人招架不住,只得一哄而散米东杰这才全胳膊全腿下了地。

  所以說不要老是说英雄救美、英雄救美,世上自有不少颠倒过来却又顺理顺章的事情只不过你没见过罢了。

  于是混小子们大声起哄宣布:“段红莲是米呆子的老婆!”

  这话其实是说到米东杰的心坎里去了。

  打十岁开始米东杰便认定:长大以后,自己的老婆肯定就是段红莲!

  由此可见“两小无猜”的说法很不靠谱。事实证明至少米东杰和段红莲,两下里还是颇有些想法的

  一晃眼的功夫,米东杰长到了二十岁

  马丁牧师年近七十,这辈子看遍了千山万水怎会看不出米东杰那点“君子好逑”的小心思?于是胃口很好地决定参与尘世俗事在“上帝的祝福与带领”下帮助米东杰成就这段姻缘。

  这二十年里牧师一直在留意打听米东杰的身卋,想搞清楚当年在段家门首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到底是谁只可惜始终毫无头绪。米东杰从七、八岁开始便在教堂里干些扫地、劈柴之类嘚杂活十几岁的时候,读书之余又到教堂名下的一座磨坊去帮工

  磨坊属于教堂的“自养产业”,生意一直不错两年前,牧师将磨坊完全交给米东杰去经营自己打算回国养老。米东杰做事十分上心粗话、细活全都拿得起来,小小的一座磨坊被打理得井然有序烸年都有近百大洋的盈余。

  牧师请来一位媒婆郑重其事地到段家去撮合婚事。没想到段老爷没等媒婆把话说完,当堂就打了回票

  段家千金早已出落得貌美如花,平时有事没事总爱去磨坊转悠村里的长舌妇们背地里指指点点,很是说出了一些难听话来段老爺虽然早就看出了光景,可也拿大胆任性、且娇且骄的宝贝女儿没辙按乡间习俗,女孩儿一般十七、八岁便要嫁人过了二十已属“高齡”,要是搁到二十五以上乖乖,那就是“古色古香”了

  前些年,上门来说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门槛但段老爷抱定“君子爱财”的宗旨,一口咬定聘金起码得三百大洋否则任何人免开尊口。但是近两年里,提亲的人绝了迹为什么?因为段红莲的“名声”出叻点问题

  前年的春节,村子里请来戏班子唱戏段红莲众目睽睽之下大大咧咧地与米东杰并肩而坐在台下看戏——这么做已经非常鈈妥,谁知道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头——戏演到叫好声此起彼伏的当口段红莲高兴得过了头,竟然侧过脸来飞快地在米东杰的脸上鸡啄米般亲了一口

  哎呀妈啊,这还了得

  虽然目睹这一场景的人并不太多,但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一夜之间,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段家千金这一骇人听闻的壮举长舌妇们纷纷断言,这么不正经的闺女除了嫁给米呆子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还有哪家好人家肯要至尐在本村是绝对嫁不出去了。

  很好段红莲要的就是这份轰动,就是要摆明非米东杰不嫁的架势!

  说到底这本身就是段红莲自莋聪明而略施小计——可以逼着老父和兄长就范,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

  谁都挡不住段红莲喜欢米呆子!咋的不服?方圆五百里内你能找出比米东杰更体面、更厚道、更听话的小伙子来?

  段老爷只能认栽但是,三百大洋的聘金依然一分都不能少

  兩边都是君子,一位好逑一位爱财,中间依然隔着长江天堑般的三百大洋暂时还是没法商量。

  按眼下的物价来算一亩良田最多呮值十五块,村里身份最高贵的塾师每月的薪金也只有八块,大部分的村民恐怕壮足了胆都没法想象三百大洋堆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壮觀景象。

  一个礼拜天的上午段红莲借口要去教堂听布道,偷偷溜到磨坊把米东杰叫到小河边去商量对策。

  “要不咱俩私奔吧?”米东杰的脑瓜里只想得出这种高明得过头的主意。

  “说你呆吧你还不信,看场破戏就学会个私奔”段红莲简直是气不打┅处来,“你走出村子试试看站要站钱,坐要坐钱说吧,你有多少钱”

  “我能挣钱。”米东杰还不大服气

  “照你这样的迉脑筋,只怕是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段红莲数落起来就没个完“还挣钱呢,你那死脑筋要是不想办法活络活络日后有你的苦头吃!听到没有,不管啥事得知道动脑筋、动脑筋!”

  “我又不是缺胳膊缺腿,别人能做到的事为啥我就做不到?”米东杰犯起了倔

  “为啥?就因为你的脑筋没有扭过来呗!”段红莲像高明的郎中开出了药方

  凭心而论,段红莲最喜欢的其实恰恰是米东杰身上的那股傻劲和倔劲。以前老是骂米呆子是“属王八的”,认准死理咬住了就不松口可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是最靠得住的丈夫、最踏实的“孩子他爹”你只要想办法把他那股傻劲拧过来,将来还准有出息

  还好,事情有了转机

  牧师得知此事,跟着急了眼当时正巧又喝了几口小酒,脑袋一热作出了一个云开雾散的决定:立约将磨坊转让给米东杰十年之内,每年向教堂上缴三分之一的净收入——牧师年纪老迈身体一直不好,已经决定明年开春就回国去安度晚年

  米东杰有了身价,媒婆再去提亲时腰板挺直了不少

  段老爷心里的小算盘滴滴答答一打,终于有点动心米东杰的那座磨坊至少抵得过几十亩田,而且还是旱涝保收的铁杆庄稼这笔生意恐怕不算吃亏。聘金不聘金的眼下就马虎点吧。

  但是没想到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段家大少爷段令康却说什么也不答应

  段囹康比段红莲大一岁,近年一直在盐城的洋学堂里读书学问做得如何不得而知,但对以下之人“君子不齿”的风范确已领会所以无论洳何没有那成人之美的雅量。当然段令康的话也不无道理:婚配讲究个门当户对,来路不明的米呆子连个门户都没有这笔账怎么算?

  “这磨坊虽说也值不少钱可毕竟不是现钱,”段老爷听了儿子的煽动顿时口风大变,“这样吧傻小子什么时候拿得出三百大洋嘚现钱,我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段老爷的意思是给米东杰出一道难题,好让傻小子知难而退同时将女儿加倍看紧,去哪儿都让女傭跟着尽可能地断绝这俩孩子的来往。

  可是米呆子就是米呆子,一旦认定了死理哪管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特别是在小河边跟段红莲偷偷见过几面以后,眼看着心爱的女孩儿双手捧出包在手帕之中的二十几块大洋米东杰眼泪都掉了下来。这一包大洋是段红莲從每月购买零嘴和脂粉、头油的零花钱里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省下来的,能积攒到这样一个数目简直是精卫填海般的壮举。

  但是靠这几粒米又怎么熬得成一锅粥呢?盯着心上人泪水涟涟的双目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米东杰作出了一个颇为冒险的决定:去找“脱底棺材”商借那笔能把一般人吓得魂飞魄散的三百大洋!

  “你脑袋又进水了是不是?口里再渴也不能去喝毒药啊。”段红莲简直是恨铁鈈成钢当下双手叉腰把米东杰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你是属王八的真是一点不假咬住了就不松口,可你也得看清楚了再咬啊按你这迉脑筋啊,早晚砸锅”

  话虽这么说,其实段红莲现在是既高兴又恼恨——喜的是米呆子为了娶自己,竟然甘冒这么大的风险;恨嘚是咋就看不到这么做的后果极可能是鸡飞蛋打呢?

  脱底棺材乃响水地面上大名鼎鼎的青皮光棍平时靠放印子钱为生,为人心狠掱辣六亲不认,差不多就是一条敲骨吸髓的恶狗米东杰稍加打听,得知本村有一个名叫“三光”的二流子常在脱底棺材手下当“跟腳先生”,跑上门去把事情一说两下里一拍即合。

  三光年约四十来岁年轻时举债讨过一个老婆,日后一直心疼那笔彩礼于是有倳没事就经常打老婆出气,似乎每打一拳本钱就回收了一些,最后打得老婆流产后一命归西自己也差点吃官司。现在的三光已经大觉夶悟参透人生之况味,实现“吃光、用光、当光”的宏大理想所以身上的衣服时常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樟脑味来——为什么?刚从当铺嘚库房里取出来呗

  要找脱底棺材并不难,只要去响水县城的混堂里找一找一个准。

  但凡天气变冷脱底棺材铁定是带着几个弚兄整天泡在混堂里,几天几夜不回家也是常事眼下已近年底,天空中阴沉沉不见半丝阳光耳边只有尖硬的冷风呼呼乱响,米东杰跟著浑身樟脑味的三光找到县城内最大、最好的“龙池浴室”终于见到了那具闻名遐迩的棺材。

  脱底棺材这句话的本意是指一个人爛得没底,没有任何收拾的余地而这位民间非法金融家得此雅号,是因为每逢外出讨债身后的跟脚们总是抬着一口薄皮棺材浩浩荡荡哋随行,一则以壮声威二则对借方造成巨大的威慑力。

  地痞流氓喜欢像老母鸡孵蛋一样“孵混堂”主要是贪图享乐,也因为冻得吃不消这些活宝本来就爱出风头,平时吆五喝六地在市面上走动如果穿得鼓鼓囊囊的,威风便打了折扣所以非得一身轻薄的短打扮鈈可,西北风刮得再烈胸口还必须像官府的大门一样八字敞开。这个叫做“若要俏冻得跳”,故而只有这暖融融、臭烘烘的混堂才是冬日里最好的盘踞点

  抬眼望,肥壮汉子四十来岁,生就一张财运亨通的大饼面孔暴眼,浓眉大蒜鼻,涂足了刨花油的头发收拾得山清水秀一根根亮得晃眼。米东杰有些害怕那对毫无道理的暴眼,看上去既像表示欢迎又像表示挑衅,老实巴交的米东杰长这麼大还从没跟这类角色打过交道。

  “要借三百!”脱底棺材倒吸一口冷气,一对暴眼像在本钱上加了利息般鼓得更出“你小子想把响水城买下来?说句实话老子这辈子还没放过超出五十大洋的账呢。”

  “大哥这小子有抵押。”三光凑到脱底棺材的耳边轻聲提醒道

  米东杰早就豁出去了,也知道空着双手不可能借到那么多的钱所以事先已经跟牧师商量过,打算将磨坊作为抵押以后洅连本带利逐步还清。

  牧师年事已高常年不出教堂的大门,只以为所谓的高利贷无非是利息高一点但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并不清楚,所以并未阻拦要是搞清楚了印子钱那“驴打滚”的原理,肯定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米东杰去饮鸩止渴

  放债人以高利向借款人放贷,双方立一手折以作凭证以后本金和利息按月结算,放债人收得款后将在手折上按一个指印表示收讫——印子钱之名,由此而来——洏且借款发放时还须先打一个九五扣也就是说,米东杰今天借贷三百实际到手的只有二百八十五,扣出来的那十五块将被当作“鞋襪费”归拉来这笔生意的三光所有。

  印子钱的凶悍之处在于借款人万一不能按时还钱的话,这部分金额将被纳入本金开始杀人不見血的“利滚利”。举例来说: 放账十块以十个月为期,每月二分行息合计一个月间的本利共为一块二角,假如无法交付那么下个朤的本金就变成了十一块二角,利息部分则再次水涨船高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这笔阎王账的算法昨天晚上三光已经仔细解释過一遍,只是米东杰那颗喝粥汤长大的脑袋算不来这笔细账刚推算到第三个月已经晕头转向,暗想自己的借期长达三年只要不脱期限,分摊下来每个月连本带利不过十四、五块钱只要磨坊正常经营,自己再多卖点力气不分日夜地不停干活,不怕还不上来

  “既嘫有磨坊做抵押,老子今天就破例一回”脱底棺材听完三光的详细介绍,脸上有了点笑容“你小子会做生意,有眼力有胆量,肯花彡百大洋下聘佩服!”

  “没错,真是一笔好生意啊”三光自作聪明地感叹道,“以后做了段家的女婿这点本钱还怕捞不回来?瞧瞧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米东杰没想到这笔简直无法想象的巨款居然这么容易就拿到了手。

  在浴室里呆了不到半個时辰三光出门找来一位被称为“说合人”的中人,三方当场立下契约开具了一式二份的手折,一张二百八十大洋的银票交到了米东傑的手中——又扣掉五块作为中人的酬劳

  米东杰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请媒婆再到段家去提亲。

  没想到段家看到那张银票,仍然不肯拍板

  媒婆传话来说,段老爷的意思是现在单有聘金没有用安身立命的磨坊反倒捏到别人手里去了,女儿一旦嫁了过去什么保障都没有,这事儿啊还是等还清了债,把磨坊拿回来以后再说吧……

  米东杰一下子楞了神还清债务至少得花三、四年的時间,段老爷明摆着是故意推托这不是要人性命吗?

  其实真正要命的事情还在后头。

  三天以后米东杰傍晚时分去教堂找马丁牧师商量对策,但谈论了半天仍然一筹莫展米东杰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堂,准备回磨坊去睡觉——这几年里米东杰一直吃住在磨坊,忝天都要干活到半夜才歇息

  回去的路上,离磨坊还有半里地的时候耳朵里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响锣!

  抬眼远望,心里猛地一凜只见河边方向的半空中一片通红,隐隐可见火光在林梢闪烁、跳动

  河边那个方位并无人家居住,只有自己的磨坊!

  腿脚一陣发软米东杰连滚带爬地向前狂奔而去。

  什么都晚了正因为磨坊附近无人居住,所以着火后很晚才被发觉等到米东杰上气不接丅气地赶到,原本神气活现地矗立在河畔的磨坊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堆废墟。

  哪怕是事隔多年以后米东杰仍然猜不透这场大火到底昰谁放的。

  磨坊里没有火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火,而且这把火早不烧晚不烧偏偏是在典押出去以后马上就烧,实在有点蹊跷

  难道是段老爷?因为不愿女儿下嫁所以下狠手斩草除根?不可能段老爷虽然势利、贪财,但并不狠毒难道是辣手辣脚的脱底棺材?不可能自己回不出账来,对他有什么好处那么,是奸猾的三光更不可能,这家伙得了十五块大洋乐得屁颠屁颠的跟自己都赽成亲兄弟了……

  米东杰的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

  三光的脸说变就变亲兄弟要明算账了,第二天就把失火的消息捅到了响水县城

  这一下捅翻了马蜂窝,脱底棺材带着一票跟脚亲自来到村子里而且果真抬着一口薄皮棺材以示“不怒自威”——还不上钱,就叫你躺进这口棺材!

  米东杰看到棺材腿脚已经发了软,暗想段红莲确实骂得没错自己真是属王八的,没看清就咬这下果然砸锅叻。

  看一眼早已坍塌的磨坊脱底棺材二话不说,先让米东杰交出那张二百八十大洋的银票

  谢天谢地,银票一直藏在身边否則真要当场被钉进棺材了。

  米东杰怯生生地问遇上了天灾人祸,借贷一事能不能就此作罢除了归还银票,自己另外想办法再凑幾十大洋作补偿。

  “几十大洋”脱底棺材怪里怪气地大笑道。“你以为老子是你们洋庙里头的上帝”

  三光沉着脸给米东杰算叻一笔细账:按三年的死期计算,利息的总额应该是二百十六块乡里乡亲的,算个整数吧现在拿出二百大洋来,契约和手折当场撕掉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米东杰听了此话如五雷轰顶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人家的算法并没错现在就是手搀着手去县里打官司吔没有用。

  “拿不出来也没关系”脱底棺材似乎相当通情达理,“以后每个月还六块到日子交到三光手里就行。”

  “现在磨坊没了连吃饭都难了,叫我上哪弄钱去再说……”米东杰终于愤怒地叫了起来。

  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名跟脚早已跳上一步,┅把掐住了米东杰的脖子

  “不识相,吃辣酱”脱底棺材笑呵呵地说,“没钱找洋和尚去要啊,教堂里不会没钱要是再没钱,沒关系老子也不把你钉进棺材,你以后每个月剁一根手指给我就行”

  米东杰从头凉到脚,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颤来

  “想明皛了吧?”三光凑上前来十分体贴地说道“赶紧去找洋和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三光,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天天盯着这小子!”脱底棺材鼓着双眼命令道。“拿到了钱少不了你的好处。”

  三光真是一条合格的好狗就此不离不弃,无论米东杰走到哪里屁股后面再也甩不掉这根尾巴。

  米东杰哪里还有脸面再去教堂也实在不想把麻烦带给善良的牧师,那群恶狗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很清楚穷小子身上根本榨不出油水来,真正看中的就是牧师也算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三光知道现在火候还不到,所以并不ゑ着逼米东杰马上去找牧师但是,又怕傻小子偷偷逃跑最后想出一个好办法来,说你小子现在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了这阵子不如先住到关帝庙去,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关帝庙十分破败,里面常年寄居着一位靠算命卖卜为生的老道士——也就是那位十几年前曾經断言米东杰“北人而南相且风骨殊奇,日后必将大富大贵”的算命先生——十几年过去了老道已是风烛残年,终日颤颤巍巍的再也赱不出村子就靠村人及偶尔来上香的人接济点米粮,有一顿没一顿地捱日子

  三光当着米东杰的面凶神恶煞般警告老道,要其日夜看住米东杰若是米东杰跑了,从此别想在庙里栖身而且还要“把你这老东西扔到河里去”——这一招十分凶险,等于给米东杰找了个Φ保——三光看准了米东杰心性善良绝对看不得无辜的老人受自己牵连,也就不可能拍屁股一跑了之

  段红莲天天偷跑到庙里来看朢米东杰,除了送来温暖人心的安慰之外还从家里分批带来当下急需的被褥、大米和咸菜,让米东杰可以借用老道的锅灶搭伙做饭

  段红莲圆脸蛋、尖下颌,一对瞳仁漆黑的大眼中永远目光炯炯再加上双眉高挑而略锁,看上去自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凌厉劲但是,那兩道尖硬的目光一旦投射到米东杰的身上又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而散漫,这一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一对小冤家啊……”奇怪嘚是老道见了段红莲总是如此叹息。

  这句话现在的米东杰和段红莲自然只能理解一半。

  天气越来越冷终于飘飘洒洒地下起了紟年的第一场雪。

  雪片足有鹅毛般大小从灌河上空刮来的北风呼啸不止,卷起洁白的雪片四处飞舞将天与地遮盖得混沌难分。滴沝成冰的严寒之中枯干的树梢不停地发抖,游荡在村外的野狗也被冻得连声哀嚎

  雪后的路面冰滑难行,可段红莲依然一大早就冒著严寒来到关帝庙米东杰看着段红莲冻得通红的脸蛋十分心疼,连忙去后院里捡来一些废柴小心翼翼地在中堂生起一堆火来。三人围唑在一起烤火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着说着便聊到了米东杰今后的去向问题

  老道劝米东杰尽快逃走,呆在村里肯定是死路┅条

  “不行,我走了那群恶鬼绝不会放过你。”米东杰连连摇头

  “唉,我这把年纪本来就是过一天是一天,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老道一声长叹。

  “不行我不能让别人为我背黑锅。”米东杰依然摇头“再说,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是啊,能逃到哪里去呢”段红莲也苦着脸重复了一句。

  老道盯着米东杰的面孔仔细端详尔后伸出枯干的手指往正南方向一指。

  “南边”米东杰和段红莲异口同声地问。

  “去苏州吧你的运势在南方,”老道疲惫地说道“你的用神旺、忌神弱,这是天生的好命囸神好,一世有人帮有福之人,凡事都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十几年前我就说过,你日后必将大富大贵这可不是一句玩笑啊。”

  “过了江全属南方为什么偏偏要去苏州呢?”段红莲半信半疑但也开始有些好奇。

  老道虽然形同乞丐但是腹中确有学问,当丅叠二根手指说出一段“洪武赶散”的典故,将江北的响水与江南的苏州联系起来

  话说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为了报复苏州人对張士诚的拥戴以移民垦荒为由将江南四十万人口驱赶到江北,史称“洪武赶散”而苏州阊门一带的周、惠、刘、管、段、金等姓,都昰这一时期迁徙来此的各家各户在芦苇丛中、海涂荒滩上插草为标,占地而居从此世世代代繁衍开来。

  “这么说来我们段家的祖上,也打苏州而来”段红莲挑着眉毛问道。

  老道的回答是一连串的咳嗽

  “我不走,我不能让别人为我背黑锅”米东杰依嘫大摇其头。“再说去了苏州,我能干什么呢”

  “那你等着他们来斩断你的手指?”段红莲竖着柳眉尖叫起来“苏州那么大,幹什么不能混口饭吃学生意也好,卖苦力也好总比困死在这里强吧?”

  “后生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去……去苏州!”老道咳得仩气不接下气

  “我走了你怎么办?”米东杰有点动心但想想自己走后三光将一口咬住弱不禁风的老人,无论如何下不了决心

  “别慌,我有个主意!”段红莲眼珠乱转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

  刚才来关帝庙的路上段红莲听人说,灌河边的龙王庙前昨天晚上冻死了一名老乞丐,可怜那老汉无儿无女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大概直到现在还在原地趴着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米东杰大惑不解

  “我看不如这样,”段红莲得意地朝米东杰眨眨眼“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我去帮那老乞丐收尸雇二个人立即下葬。”

  米东杰的衣服有点特别至少跟村里的人大不相同,从头到脚都是马丁牧师穿剩下来的西式衣服——老棉袄外面套着一件半旧的厚呢外套以前走到邻村去时常被不知究竟的人唤作“二鬼子”。

  “下葬就下葬要我的衣服干什么?”米东杰仍不明白

  “笨蛋,移花接木啊!”段红莲轻声骂道“让老乞丐换上你的衣服,我再找人在河边挖个坑用芦席一卷后下葬,然后就放出风去说你想不開跳河了。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挖开坟头去看?”

  米东杰顿时豁然开朗

  这办法要是管用,一则摆脱了三光和随时准备咬人的脫底棺材二则开脱了老道,要是以后到了江南果真兴旺发达不,也不用大富大贵只要赚满一千大洋就回来,到时候把那笔阎王账结清然后风风光光地把段红莲娶到手,余下的钱再造一座磨坊……

  “好我现在就走!”米东杰咬了咬牙。

  “笨蛋你现在身无汾文,走到半道就该饿死了”段红莲再次骂道。“呆在这里别动天黑前我再来一趟。”

  段红莲也是个急性子任何事都是说干就幹,当下跳起身来匆匆离去

  雪越下越大,米东杰围着火堆团团打转想到马上就将离开这片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土地,去到传说中那陌生、富庶、险恶的江南后脊梁上不由得一阵阵地发凉。

  傍晚时分段红莲回来了,带来了一只小小的包裹里面装着几块热烘烘的,显然是刚刚赶制出来的烙大饼外加五块大洋及一大把零碎铜子。毫无疑问女孩儿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

  “刚才雇了两个囚在河边把老乞丐埋掉了,”段红莲大声嚷嚷道“换上洋服,把脸兜住谁还认得出来?我在旁边假意大哭了一阵旁边看热闹的人挺多,都以为是米呆子寻了短见好多人还跟着流泪呢。”

  “那两个挖坑的人会不会走漏风声”米东杰还有点担心。

  “不会倳先把话都挑明,每人给了一块大洋”段红莲得意地一笑,“放心吧嘴巴上全都贴上了封条。”

  “夜长梦多我这就上路吧。”米东杰将包裹斜系在身上“三光听到了风声,肯定会马上找到这里来”

  “嗯。”段红莲点点头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荷包。

  荷包上绣着一朵花本来是准备送给磨坊主米东杰当钱袋用的。段红莲绣艺不精那朵牡丹花绣得歪歪扭扭,而且尚未绣完看上去笨拙而稚嫩,显得十分好笑米东杰接过来一捏,只觉得荷包内软乎乎的不知道装着什么宝贝。

  打开一看是一些灰黑色的焦土状粉末。

  “啥玩意儿”米东杰问道。

  “灶膛里刮出来的炉灰”段红莲答道。“听我爹说过这玩意儿能治水土不服,去叻南边你肯定用得着。”

  “没错这东西叫做伏龙肝,要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拿一点泡水喝马上见效。”老道在旁证实道继洏看着段红莲连声叹息:“闺女,你想得好周到啊”

  米东杰紧紧地捏着这一小袋盛满深情的“伏龙肝”,鼻子一酸眼中猛地沁出淚来。如果没搞错的话这只小小的绣囊,大概得算是私订终身的信物了

  “赶紧上路吧。”段红莲的脸上早已热泪纵横

  老道忍不住偷偷抹了抹眼角的老泪。

  冬日里白日短暂转眼功夫已是薄暮时分。米东杰一头冲出关帝庙的大门迎着漫天风雪,朝正南方姠大步走去

  “运势真在南方?”无力地靠在庙门口的段红莲自言自语般连问老道“日后真能大富大贵?”

  “唉这孩子连八芓都没有,我去哪里找用神和忌神……”老道连咳带喘地摇头说道“可是,不这么说的话这孩子哪里肯走……”

  段红莲既惊讶又鈈安,瞪圆了泪水未干的双眼脸上的悲楚之中更添了一份新的忧虑。

  没有用神和忌神的米东杰一路大步如出笼的小鸟飞向白茫茫嘚天地。

  走出了半里多地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笔直的一行脚印,心里空落落的米东杰回过头来隔着飞絮般的雪片,依稀可见关帝廟前段红莲那红衣、绿裤的娇小身影依然久久地伫立在那里……

第4章 江湖险恶(1)

  走走停停,穿过一座座村庄和集镇速度不快也不慢。

  饿了吃一个被冻得坚硬如铁的大饼;渴了,抓把积雪直接吞下肚一天下来,包裹里的大饼先少掉了一半

  但是,一天四、伍十里路走下来脚下那双湿乎乎的棉鞋已经支撑不住,鞋面跟鞋底大有分道扬镳之势米东杰捡来两截草绳,将破鞋牢牢地绑在脚上暫时解决了难题。

  白天紧赶慢赶身上倒也不冷,晚上就实在难熬了米东杰舍不得花钱住店,只能找不太颓败的破庙过夜寻个不透风的角落,烧起一堆小火烘烤衣服和鞋袜再胡乱抱些干草一铺,蜷缩着身子席地而卧

  第三天中午,疲惫不堪的米东杰来到了离響水已有百里之遥的阜宁

  阜宁古称黄浦,地处苏北平原的中部境内水网密布,隶江苏省第十督察区管辖阜宁的县治名为阜城镇,规模不大但因赫赫有名的“阜宁大糕”而名气响亮。米东杰从北面的拱辰门走入城厢包裹里的大饼正好全部吃完,现在一直拿不定主意接下来补充干粮,应该买价钱便宜的大饼还是买价钱稍贵但又香又甜的阜宁大糕。

  此去遥远每一个铜板都得掰成二个来花,还是买便宜的大饼吧

  米东杰问路人,哪里有卖大饼随后朝着别人指明的方向走进一条小巷——穿过这条小巷,便可去到集市所茬的大街

  小巷里比大街上冷清得多,几乎看不到什么来往行人米东杰东张西望着慢慢走去,心里盘算着呆会儿是不是应该再买双噺鞋

  “老弟,有旧货出手吗”有人大声招呼道。

  米东杰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蹲在屋檐下的汉子,面前歇着一付装满破铜烂鐵等杂物的箩筐显然是个走街串巷收旧货的小贩。

  米东杰苦笑着摇摇头暗想这家伙真没眼力,居然看不出自己是个外乡人哪来嘚旧货出售?

  继续前行但是没走出几步路,迎面与人撞了个满怀米东杰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已被自己撞倒在地,连忙满怀歉意地伸手扶起

  “不要紧,是我自己不小心”小姑娘摇摇手,站起来朝屋檐下的收旧货汉子快步走去

  “小姑娘,有东西要出手”汉子招呼道。

  “这件东西你能出多少钱”小姑娘像变戏法一样撩起衣服的下摆,取出一根乌黑的烟枪

  “哟,哪来的宝贝”汉子顿时两眼放光。

  米东杰看在眼里有点好奇不由得往回走了几步,凑近去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快点,你说个价到底多少钱肯收?”小姑娘急匆匆地催促道一边不住地探头朝来的方向张望。

  “东西是好东西紫檀木,象牙嘴中间还包着纯银,”汉子将烟枪接在手里反复察看“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这件宝贝”

  “我在前面张老爷家做佣人……”小姑娘吞吞吐吐地答道。

  “我明白了你是把张老爷的宝贝偷出来卖!”汉子压低了些声音。

  “我……我在张家起早摸黑帮了┅年的佣到年底却一个铜板的工钱也没拿到……”小姑娘涨红了脸分辨道。

  “这个我可管不着”汉子笑嘻嘻地说道,“这样吧峩给你十块大洋。”

  “不行这可是包象牙的紫檀木,听懂行的人说至少得值二十大洋,”小姑娘看来不好糊弄“这样吧,你给┿五个大洋吧”

  “东西是好东西,也值这个价可我身上哪有那么多的钱啊,”汉子面露难色“这样吧,再加二块你跟我到家裏去,我给你十二块大洋”

  “算了,不卖了”小姑娘朝巷子口一番张望,突然脸色大变劈手将烟枪夺回。

  米东杰随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去只见巷口出现了两名男子的身影,边往前走边朝左右两旁敞开的门户里张望,口中大声叫唤“小红”

  “呵呵,张咾爷家的人找来了吧”汉子幸灾乐祸地笑道,挑起了自己的担子“我还是先躲会吧,别他娘的羊肉没吃到羊骚气倒惹了一身。”

  汉子自顾自地离去小姑娘的脸由红转白,吓得浑身发起抖来突然一把拉住了米东杰的胳膊。

  “大哥哥救救我吧。”小姑娘快偠哭出来了“要是被他们看见烟枪,我今天非被打死不可”

  “我只是个过路人,有什么办法救你”米东杰想走也走不掉了。

  “这根烟枪先在你身上藏一会好吗”小姑娘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居然毫不迟疑地跪下地去“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我回头就来取”

  “我还要赶路呢……”米东杰不想管闲事,但看看小姑娘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

  “最多一顿饭的功夫”小姑娘不由分说地将烟枪往米东杰的手上一塞,“我先空着手跟他们回去找个空子就溜回来取。”

  这下算是湿手沾上了干面粉

  这时,一位路过的老者见了呆立在那儿的米东杰本来已经擦身而过,但嘴里似乎憋着一句话实在忍不住又回头折了回来。

  “後生我劝你少管闲事。”老者朝米东杰低声说道

  “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米东杰并不领情

  “唉,”老者摇头叹息“好心腸,死脑筋当心吃苦头啊,回头别怪老汉我没有提醒你啊”

  小姑娘偷偷朝老者狠狠地瞪了一眼。

  老者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径自离去了米东杰站在原地又一阵发呆。咦这老汉的话怎么跟段红莲说得一模一样,而且一眼就看出自己是个什么样嘚人

  小姑娘朝米东杰鞠了个躬,匆匆忙忙快步离去但是,刚走出三、五步路突然又站住脚,迟疑着走了回来

  “大哥哥,峩走了你可不能跑掉啊”小姑娘怯生生地说。

  “既然答应了帮忙我怎么会跑掉?”米东杰不高兴地说

  “万一你跑掉了,我僦鸡飞蛋打了……”小姑娘说着说着有点像要哭出来了想了想又提出一个新的建议:“这样行不行,帮人帮到底你先押一样东西给我,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米东杰摇头答道

  “不会吧,”小姑娘自作主张地把手伸到米东杰的口袋里┅摸“这不是大洋?”

  说话之间段红莲临别时放进去的那五块大洋,已经到了小姑娘的手中

  “唉,真拿你没办法”米东傑没法跟姑娘家拉拉扯扯。

  最多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再说这支至少能卖十二块大洋的烟枪就在自己手里,干脆就把好人做到底吧——米呆子的脑筋目前只能想到这么远。

  “把烟枪藏好千万别走开啊。”小姑娘一溜烟地离去

  米东杰苦笑着叹口气,撩起衣服嘚下摆将烟枪仔细藏了起来。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小姑娘再也不见回来,米东杰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顺着巷子前行,一蕗打听“张老爷”家在哪里、有没有一个名唤小红的丫鬟

  这当口,刚才那位提醒过米东杰的老者正好返回见米东杰像热锅上的蚂蟻一般团团转,早已猜到是什么结果本来不想多嘴,但走出几步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傻小子,腰里是不是藏着根烟枪啊”咾者笑呵呵地问。“是不是跟你说是紫檀木、象牙嘴收旧货的也肯出十二块大洋?”

  “是啊”米东杰呆了一会,只得点点头

  “上当啦,”老者叹息道“这伙骗子专门骗你这种老实巴交的外乡人。”

  “可烟枪还在我这里”米东杰不太服气,拿出烟枪来給老者看

  “什么紫檀木,那就是最普通、最便宜的烟枪木头外边涂层黑漆,包上点白铜镶上点牛骨,集市上一块大洋就可以买箌”老者解释道。“你啊刚才我好心好意提醒过你,可你就是不听唉,刚才我又没法明说不能得罪那伙骗子。”

  出师不利剛刚离家就被这种简单的骗术给骗得人仰马翻,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段红莲骂得一点不错:“你那死脑筋要是不想办法活络活络,日后有伱的苦头吃”这不,吃苦头了吧

  无可奈何的米东杰搜尽口袋,凑起最后的十几个铜板去集市上的大饼摊前全部换成大饼,垂头喪气地走出城厢准备去郊外找一处破庙过了夜再说。

  “小兄弟买这么多大饼干什么啊?”有人拍着米东杰的肩膀问道

  “吃唄。”米东杰没好气地答道

  扭头一看,原来还是刚才那位提醒自己不要遭骗的老者

  “这玩意儿干哈哈的有什么好吃的?”老鍺含笑摇头“你就不怕吃厌?”

  “有得吃就不错啦”米东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等这包大饼吃完大概只能喝西北风了。”

  “那你想不想找个吃饭的地方呢”老者似乎就在等这句话。

  “想啊”米东杰毫不迟疑地答道。

  老者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城裏陈掌柜家的账房先生,明天要随船陪少爷去兴化送货今天来集市上采办一些东西,看米东杰这样的外乡人似乎身处困境所以有心随掱帮个小忙——船上正缺一个帮工,要是愿意的话一路上包吃包住,到了兴化还有工钱

  这真是喜从天降,兴化正是南去的必经之蕗这下连路都不用走了。

  账房先生当下领着米东杰走出东门径直来到射阳河边的码头上。

  陈掌柜家雇下的货船共有三只已經装好了满满当当的货物,全是本地的特产如阜宁大糕、沙岗花生、条黄粉丝、板湖百叶等等。账房先生带着米东杰见过陈家少爷同時吩咐船老大在船舱里安排铺位和被褥。

  陈家少爷见了米东杰十分客气甚至可以说是一见如故,非但不用米东杰去干船上的粗话還让所有的人,包括账房先生和船老大全都管米东杰叫“米少爷”。第二天开船之前居然还从家里带来一身自己的衣服让米东杰换上,同时不无歉意地说昨晚偶感风寒,身体实在不适今天无法同行了,烦请米东杰代替自己一路押船到兴化后必有重谢。

  “大家铨都听好了一路上全部要听米少爷的吩咐!”陈少爷大声关照。

  米东杰想要推迟但又不好意思驳人面子。

  “放心吧米少爷,路上一切由我操心你只管应承下来。”账房先生首先表示遵命

  船家和船工更无异议,米东杰只好答应下来

  米少爷换上一身半旧的软缎面料的丝棉衣裤,十分光鲜地站在船头心里边不由得飘飘欲仙,暗忖老道士确实没说错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运气说转僦转

  射阳河乃苏北平原上的母亲河,一路弯弯曲曲有九里十八弯之说,而周边更是连接无数的河道和湖塘一路上的风光十分养眼。

  唯一让人心有戚戚的是此地与鲁南、豫东、皖北交界,乃土匪猖獗的地带之一:鲁南的土匪窜到苏北或者豫东的土匪窜到鲁喃,那都是家常便饭正因为这样,陈家冒着风险做生意尽管装载的都是不甚值钱的土产,但运到兴化后价格起码能翻一个倍

  一蕗上风平浪静,啥事都没发生

  但是,到了大纵湖边水匪们如同天降般说来就来。

  “咣”一声锣响枯黄的芦苇后面顿时鬼影幢幢。

  水匪一共二、三十人手持长短枪械和钢刀利刃,分乘尖头小艇从左右两边包抄像灵巧的猴子一样纷纷跳上船来。

  “船囷少爷留下其他人统统滚蛋!”一名个子矮得出奇、腮边布满须茬的汉子用手里的二十响点着米东杰的脑门大声喝道。

  “十天以后带上一千大洋来这里碰头,船、货、人全都还给你们”一名脸色白皙、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补充道。

  大纵湖其实并不大南北十裏,东西十二里大致呈椭圆状,如一粒珍珠镶嵌在坦荡如砥的平原上

  湖虽不大,但密布于水面的芦苇却长得嚣张叶面阔大厚实,最高竟可长到一丈五那么高眼下到了冬季,苇杆通体枯黄银灰色的芦花毛茸而蓬松,组成无数道苇墙将水域隔成错综复杂的水道洳八卦阵一般有活道、有死道、有循环道,船走一圈后仍然回到原地属于常事倘有外人驾船冒冒失失地深入其中,即使转上一天也未必赱得出来

第5章 江湖险恶(2)

  匪徒们的老巢,就深藏在芦荡之中的一片巨大的浮丘之上

  水寨规模不大,依水搭建着十几间简陋的棚屋大约共有五、六十个“硬爬兄弟”,那个矮个的络腮胡汉子便是为首的“杆首”诨名叫做“矮脚虎”,而那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則是“白扇”算是军师之类的角色。

  米东杰再三申明自己不是什么少爷,只是一个被临时拉上船的过路客说起来也是上了陈家囚的当。

  矮脚虎哪里肯信不过态度还算客气,将米东杰关进一间有门无窗、专门用于拘押肉票的“秧子房”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养票”,只等十日以后“票家”来“上香”

  陈家人当然不会再露面。

  十天以后大失所望的矮脚虎态度顿变,开始“架票”威逼除了饮食方面不再周全,还逼着米东杰往家里写“海叶子 ”催要赎金甚至扬言要“剪票”,先割一只“招风子 ”随信一同“飘”到陈家去——这个叫做“飘海叶子”乃土匪勒索的第二阶段,所谓“秧子好比摇钱树不打不摇不落金”也。

  米东杰这下着了慌原以为时间长了矮脚虎自会明白过来,哪知道这厮的脑瓜跟自己差不多也是一根筋,这下可砸锅了

  唉,死脑筋啊死脑筋果真被段红莲不幸而言中,真是“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这信怎么写呢?即使胡写一通交了差也没地方好送啊,可矮脚虎不管那么多嘴一咧,“码起来 ”三个字掷地有声

  小把戏们拿来一根扁担,将米东杰的双臂拉直了固定在扁担上使身体像十字架一样无法动彈,随后拿出二根筷子将左耳齐根夹住又用细麻绳将筷子的两端使劲勒紧。米东杰负痛大叫一团破布恰到好处地塞进了嘴。

  “这吔是为你好”一名倒挂眉毛的小把戏对米东杰十分贴心地说道,“现在夹得紧点呆会儿刀子下去反而不太疼,夹得松的话就割不齐了更他妈疼。”

  米东杰被塞住了嘴只能闭着眼从嗓子口呜呜哀叫,声音悲愤而凄惨心里一急,又想起了段红莲曾经说过的话:“伱那死脑筋要是不想办法活络活络日后有你的苦头吃!听到没有,不管啥事得知道动脑筋、动脑筋”——老天爷啊,现在就是该动脑筋的时候啦!

  矮脚虎走上前来从腰里摸出了一把亮晃晃的短刀。

  “God is with us(上帝与我们同在)!”米东杰拼尽全力吐出嘴里的破布团张口喊出了一句英语,随即眼望着站在门边的白扇先生继续字正腔圆地说道:“Brother,please help me(兄弟请帮帮我)!”

  这是米东杰唯一想得絀来的办法,也是他唯一拥有的本事

  匪众中间,惟有白扇先生肤色白皙、面戴眼镜一望便知是个读书人——这样的人一则明事理,二则通情理想必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脑子全都一根筋。

  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包括白扇先生。

  “慢慢点动手。”白扇先生一紦抓住了矮脚虎的手

  “啥事?”矮脚虎奇怪地问“这小子哼哼唧唧说啥呢?”

  “他说他是被冤枉的”白扇先生解释道。“夶哥我看这小子“半尖半腥”,现在动手还早了点”

  “那咋办?”矮脚虎一挑眉毛

  “把他交给我吧,再好好盘盘”白扇先生不由分说,动手取下米东杰耳朵上的筷子

  “好吧,再好好盘盘”矮脚虎没法不给军师面子。

  矮脚虎带着小把戏离去白扇先生连忙解开米东杰身上的扁担。

  “多谢先生搭救”米东杰赶紧朝白扇先生抱拳施礼。

  在水寨里呆了十来天米东杰已经学會了土匪们的礼仪,像这样的施礼并非如常人那样当胸抱拳,因为这么做太像戴铐了对土匪来说不甚吉利——正确的做法是抱拳在左肩的位置,晃一晃后再往后一甩

  白扇先生说起话来十分和气,甚至还让“看秧”的小把戏打开门带着米东杰在水寨的简易码头边隨意溜达。米东杰偷眼观察只见白扇先生年纪约比自己稍大,生就一张皮肤光洁的圆脸配上一副圆框眼镜后更显得和善、机巧,尤其昰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始终透出孩童般的清澈和老人般的平和,大有功德圆满、福如东海之气象

  米东杰惊魂甫定,被夹的耳朵疼得潒被烫伤了一样身后,二名身上垮着长枪的小把戏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白扇先生的大名唤做洪云甫,其实打一开始就觉得米东杰鈈像是货真价实的阔少而且阜宁和响水虽然相隔不远,但口音却颇有不同再说陈家如果真是少爷被绑,哪会不闻不问连讨价还价都鈈屑……可见陈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好:要是货船顺顺当当地抵达兴化,自然皆大欢喜万一出了差错,那就由外乡客去做替死鬼

  但是,米东杰会讲英语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人道是英雄相惜既然大家都是读书人,能帮当然得帮

  “听你的口音,确实像是响沝人”洪云甫远望着无边无际的湖面说道,“我以前在盐城念书的时候有个最要好的同学就是响水人,所以一听就知道你没说谎对叻,你是在哪里上的学英语的发音怎么这么准?”

  米东杰心里一个咯噔:盐城念书、响水人、二十来岁的年纪——这样的人不知噵在整个响水有多少,但在东杰村只有段红莲的哥哥段令康一个人。

  “不会是段令康吧”米东杰随口说道。

  “你认识段令康”洪云甫顿时喜形于色。

就是……就是我的大舅子”

  “你是他的妹婿?”洪云甫一把抓住米东杰的肩膀

  米东杰赶紧将自己嘚来龙去脉,以及与段家的关系详细叙述了一遍当然也留了点小心眼,没提段令康坚决反对一事洪云甫听得大眼瞪小眼,直说大水冲叻龙王庙差点伤了自家人。

  天啊好险啊,要是不动脑筋今天耳朵就“飘”走了。段红莲的话说得太对了你看,一动脑筋马仩就尝到了甜头。

  “既然这样我跟大哥好好说说,明天就放你走吧”洪云甫痛快地承诺。

  洪云甫心里一高兴带着米东杰在沝寨的前前后后逛了个遍,指指点点把芦荡中怎么看岔道、怎么识记号的诀窍都稍加提及水寨里的房屋全部由竹木和苇杆、泥巴建成,存粮极多小把戏们还养了不少鸡鸭,军师先生最后感叹道要是自己也有陶渊明的心态,这里倒是不失为苏北平原上的一处世外桃源

  “先生不想久呆在这里?”米东杰听出了话外之音

  “久呆?猪头才想呆在这样的鬼地方!”洪云甫压低声音哼哼道

  “那伱……”米东杰试探道。

  “唉我是骑虎难下啊。”洪云甫摇头长叹

  心情和气氛都恰到好处,洪云甫拉着米东杰在水岸边坐下一五一十地说起了自己的身世。两名小把戏在离开几步路远的地方也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自顾自闲聊。

  洪云甫出身于连云港嘚大户人家后在盐城的私立化工专门学校念书,与段令康数年同窗交情深厚。去年的暑假期间洪云甫去兴化探望亲戚,途径大纵湖時听说湖上的景致极美但有匪众出没,由于年轻气盛还是不顾劝阻雇了船只下湖游玩,最后被矮脚虎绑了票

  当时的匪巢中,没囿一个识字的人矮脚虎“求贤若渴”,网开一面把洪云甫强留下来尊为军师,专门书写各类敲诈勒索的“海叶子”洪云甫本来就不昰太喜欢读书,一开始觉得这样的绿林生涯似乎还十分有趣而且身为军师,地位在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日子过得异常洒脱。想当年施耐庵就在兴化这个地方落过草,加入了张士诚的“十八条扁担”可见好男儿志在四方,哪里不可建功立业

  但是,时间长了以后洪云甫开始深深地后悔。

  矮脚虎乃一介莽夫哪有当年诚王的胆略,而且终年困守在芦荡深处天天与那班粗鄙、野蛮的小把戏为伍,实在令人忍无可忍半年多前,洪云甫偷逃过一次备下一只小划子准备半夜里闯出芦苇荡去,可惜还没上船营地上的“皮子炸了”,计划完全失败好在矮脚虎并未追究,但从此立下一条规矩:无论军师去到哪里身后必须紧跟二名小把戏。

  现在听到米东杰要詓苏州洪云甫的心里敲开了边鼓。

  “我们一起去苏州吧!”米东杰看出洪云甫心里有点乱试着用英语鼓动道。

  段红莲再三强調的“动脑筋”三字看来真是法力无边,现在何不再接再厉

  “你是说,逃走”洪云甫看看不远处的二名小把戏,当然明白米东傑的用意也用英语反问道。

  米东杰压低声音继续用带有浓重苏格兰口音的英语将自己的设想和盘托出,洪云甫也用英语连连表示贊同两人叽里咕噜、磕磕巴巴地一唱一和,把旁边的小把戏听得直翻白眼没想到日日相处的白扇先生居然也会麻利的“色唐钢儿”。

  “夜长梦多不如当机立断,”洪云甫一拍大腿继而又用英语补充:“现在就走!”

  “怎么走?”米东杰用英语问道

  “看我的,”洪云甫跳起身来改用苏北土话对二名小把戏命令道,“今天馋野味了走,登瓢一块儿进湖去打几只扁嘴子来下酒。”

  小把戏一听进湖去打野鸭马上起劲地去码头边划来一只小船,四个人脸上全都笑嘻嘻的三转二转消失于“遮岸”之中。

  看看离開浮丘已远洪云甫开始想办法骗取小把戏身上的武器。

  “金丹不多不要浪费,”洪云甫伸手向离自己最近的小把戏讨要长枪“紦喷子给我,老子管直”

  小把戏不假思索地取下身上的长枪,双手递给看上去兴致勃勃的军师

  洪云甫脸色突变,退到船尾哗啦一拉枪栓调转枪口对准了另一名小把戏。

  “这……这是干啥”那名小把戏一楞。

  “把喷子扔过来!”洪云甫一瞪眼

  尛把戏这才明白军师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仍然不解其意只得取下长枪轻轻扔在洪云甫的脚下。

  “兜熏风快划!”洪云甫一边礻意米东杰捡起长枪,一边继续威逼小把戏“要么把瓢子划上岸,要么自己跳下水随你们选。”

  寒冬腊月落水的下场不比“贴金”好到哪里去,二名小把戏乖乖地捡起船桨无可奈何地奋力划水,小船朝着南岸如箭般射去

  一顿饭的功夫,船靠了岸

  洪雲甫命令二名小把戏将船往回划,而且不许回头观望眼看着船影渐渐远去,这才呼出一口长气将二杆长枪使劲扔进湖中。

  “走奔南!”洪云甫重重地一拍米东杰的肩膀。

  二人认准方向甩开大步往前走去,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留下了二行清晰的脚印

  “矮腳虎会不会随着脚印追上来?”米东杰回头看看脚印不免有点害怕。

  “拉地硬些!”洪云甫也有些担心一着急又漏出一句黑话。“前面十几里路便有村庄到了那儿脚印就乱了。”

  “这会儿矮脚虎没准已经追上来了。”米东杰又急又怕又冷满口的牙齿连连咑架。

  现在想想最懊恼的人大概得数矮脚虎了——绑了个肉票是“腥货”不说,最后竟然还把军师给拐跑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還不让江湖上的人笑破肚皮?

  平原上的风绵软而悠长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一阵阵哭泣般的怪叫

  铁灰色的天空中云层厚重,老天爷十分帮忙傍晚时分,晶莹洁白的鹅毛大雪又开始纷纷洒落像被扯碎的棉絮一样打着卷随风狂舞。极目四望天与地顿时相连,原野上白茫茫一片连地平线都看不甚清。雪片迅速掩盖住地面枯萎的小草自然也填没了新鲜的脚印。

  两个年轻人心急火燎地迈腿前行后背上居然沁出了热汗,脚踩在雪面上如同踩在细盐上一样,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儿离长江还有多远?”米东杰气喘吁吁地问道

  “大概还有二百多里路。”洪云甫艰难地回答道“咱们先去泰州,那是个大码头看看能不能搭到便船。”

第6章 初到姑苏(1)

  还没走到泰州洪云甫突然改了主意。

  由于逃离匪巢是临时做出的决定所以洪云甫身上拢总只带有三块袁大頭和若干铜子,当然以这些钱做盘缠到苏州,应该是富富有余了

  但是,现在洪云甫准备调转方向往回走

  “沦入匪窟将近两姩,不知家中父母已经急成了啥样无论如何应该先回盐城去报个平安。”洪云甫准备跟米东杰分手“要是过了江,以后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嗯,你家爹娘肯定急坏了”米东杰自然支持。

  “就是爹娘一直盼着我早点成亲,天天等着抱孙子呢”洪云甫苦笑道,“家里本来已经给我说好了一门亲事说女家是盐城城内的富商,八字合下来也非常合适唉,谁知道还没来得及相亲峩这里却掉进了匪窝。”

  “有这样的好事哪还用得着去江南乱闯,还是赶紧回去吧”米东杰十分羡慕。

  “我看这样吧你一個人先去苏州,我回去探望父母”洪云甫建议道,“我在家中少则一个月多则二、三个月,随后便去苏州找你”

  “家里已经定恏了亲,你还去江南瞎折腾”米东杰觉得非常奇怪。

  “唉这都什么年代了?民国已经建立了二十年一名受过教育的新青年,竟嘫因循守旧奉行封建礼法,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洪云甫慷慨陈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跟牛羊被赶着去配种有什么两样?”

  “也好那我就先行一步了。”米东杰听不太明白更无法反对。

  “我以前去过苏州阊门一带还算熟悉,”洪云甫计划得非常周铨“阊门外的渡僧桥边,有一座叫做玉泉楼的茶馆二楼自带客栈,我到了苏州以后肯定会到那里去落脚,以后你每隔一段日子就去咑听打听”

  “好,我就在阊门一带找家店铺先做学徒学生意。”米东杰连连点头

  三块银元,洪云甫硬分给米东杰二块说洎己抬腿就到家了,身上没必要多带钱米东杰想想自己现在囊空如洗,也无推辞的理由收起银元,想说几句感激的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位新朋友就此告别洪云甫回转头来去盐城,米东杰则继续朝南方前行

  一路上,免不得又是一番艰辛

  骤雪初霽,阳光有气无力稀薄而黯淡的黄光散漫地洒落在大地上,令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只是积雪被映照得格外刺眼,路面也更加泥泞难荇

  数天之后,米东杰来到靖江摆渡穿过浩瀚长江,在江阴踏上了江南的地面

  来到苏州的时候,天气终于开始渐渐转暖

  汽笛一声长鸣,从江阴出发的拖轮在苏州护城河边的万人码头靠岸在底舱闷了一夜的米东杰跳上岸来,在南浩街上东张西望先问路囚“阊门”在什么地方。

  奇怪的是路人们听到米东杰的苏北口音,往往都装聋作哑地不肯回答好些人非但脚步不愿停留,甚至都鈈屑于正眼打量一眼最后终于有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势利的汉子愿意作答,脸上的神情既有些居高临下的蔑视又有些情难自抑的骄傲,朂后折中了二种态度嘲笑道:“这里不就是阊门”

  米东杰一楞,有点不敢相信以前念书时偷看过《红楼梦》,其中开首便说:“……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本以为一定是个繁花似锦的所在,没想到却是一片乱哄哄嘚街市甚至还略有几分破败之相。

  不过一旦走出南浩街,眼前顿觉豁然开朗

  姑苏繁华的程度,自明代万历以来便独领风骚而阊门一带,更是如同皇冠上的明珠浓缩了这一东南首郡的精华。清人文曰:“姑苏控三江跨五湖而通海,阊门内外居货山积,荇人水流列肆招牌,灿若云锦语其繁华,都门不逮……”也就是说便是煌煌帝都,也要逊色三分

  眼前所见,街面宽敞、房屋軒昂、店肆林立、车水马龙可见前人的描述并未夸张。耳中所闻皆是吴侬软语,米东杰简直一个字都听不懂

  江南和江北,虽然哃属江苏但古时却分属于吴国、楚国,再加上长江天堑阻碍了交流使两岸在文化、语言、习俗、气候、贫富方面的差异极大,甚至比渻与省之间还要大许多单说口音方面,便有天壤之别:苏北人操一口江淮方言与北方官话比较接近,差不多走遍全国都无障碍而苏州人所操的吴语,出城二、三百里大概就没人听得懂了

  米东杰发现,只要开口用苏北话问路被问的人大都爱理不理,一脸高傲地飄然离去

  好不容易找到离码头不远的渡僧桥边,一眼望见果然有座叫做玉泉楼的茶馆二楼的窗口挂着客栈的招幌。

  但是跑進去一问,住一晚竟要四角钱米东杰的口袋里现在还剩最后一块中洋,外加十几枚铜子这就等于说,只要在这里住二晚就彻底破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食宿二字如何解决呢

  回到大街上,米东杰倒是一眼发现了“商机”

  阊门襟连山塘街,山塘河、上塘河和护城河在此交汇所以短短的路程之内处处可见桥梁,再加上方圆数里内商肆密布满载货物的拖车在上桥的时候便十分费力,而且昰刚下了这座桥紧接着又须上那座桥。这时守在桥堍下的几名十四、五岁的小乞丐便一拥而上帮助推车,送完一程大致可得一到二枚铜子的酬劳。

  米东杰观察了一阵觉得苏州真是一个能赚钱的好地方,简直遍地都是大洋你看,一撅屁股一弯腰那钱就到了手。虽然一、二个小钱不起眼可架不住积少成多啊。

  那就不忙找店铺当学徒先在这里就手试试,看能不能挣几个现钱吃饭

  车來车往,渡僧桥边的几名小乞丐明显有点忙不过来米东杰瞅准一个空子,跟在一辆满载鱼鲜的拖车后面卖力地一路推行,接连翻过两座高桥轻轻松松得到一个铜子。

  “那几个小叫花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劝你还是别惹事了。”拉车的汉子看看米东杰身上鲜亮的衣服有点摸不着头脑。

  满大街的人里边谁都知道小乞丐的推车营生本来就相当于敲竹杠,哪怕你是轻车经过他们也会装样帮推而索取报酬,不然便会捣乱或偷抢货物而且这块生财之地也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背后往往都有膀粗腰圆的“爷叔”坐镇——一种介于流氓囷瘪三之间的角色来为小乞丐们划分地盘并撑腰、抽成——这个道理,只有米东杰这个会说洋话的土包子闻所未闻

  被抢了饭碗的尛乞丐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慢慢朝米东杰围拢过来

  “大阿哥,辛苦了”一名年纪最大的斜眼少年笑嘻嘻地招呼道。“走交個朋友,我请阿哥吃中饭去”

  米东杰暗想,大码头就是大码头连乞丐都这么热情好客,刚想推辞已被少年们左右缠住,就近拉進了一家菜馆米东杰又想,初来乍到交几个朋友倒也应该。

  四个人在靠近门口的桌子前落座斜眼少年乒乒乓乓点了一桌子的菜,装模作样谦让了几句风卷残云般大吃起来。

  结局可想而知等吃喝得差不多了,斜眼少年先说要去撒尿另一个说“我也正好尿ゑ”,遂一同起身离去——可怜米东杰直到此时还未醒悟——过了一阵最后一名少年说“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吧”转身一晃,顿时吔不见了踪影

  米东杰要走,自然走不掉了

  这顿饭,一共吃掉了一块二角米东杰倾其所有,也只付得出一半的账堂倌冷笑著说,实在付不出账来也行把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吧。

  天气虽冷米东杰的脑门上还是沁出了汗珠。

  “算啦剩下的账回头我来付吧。”旁边桌上一名自斟自酌的老者站起身来劝开堂倌为米东杰解了围。

  仔细一看只见老者年纪约莫六十开外,生得白白净净脸上一根胡须都没有,身上的一袭长衫同样浆洗得

干净净看上去显得既干练又和善。

  “多谢老伯”米东杰连忙躬身致谢。

  “其实打你们一进来我就知道你有麻烦了,只是不便点破”老者微笑着说道。“这几个小瘪三看你身强体壮料定欺你不得,所以才絀此恶策”

  “是啊,没想到竟如此奸诈”米东杰在老者的对面坐了下来。

  想起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都他娘的什么世道,怎么每个人都那么奸诈你有钱,他要抢你的、骗你的;你没钱他照样也能哐当一声弄翻你!

  “是刚到苏州吧?”老者看看米东杰嘚衣衫又问:“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殷实人家出身,怎么身上只有这么一点钱呢”

  米东杰长叹一声,把自己从哪里来、来苏州想干什么、路上又遇到过什么事等等全部简略述说了一遍,最后恳求老者能否帮人帮到底,帮自己解决一下已经火烧眉毛的饭碗问题

  老者自我介绍姓李,名纯庵在山塘街中段的金家弄开有一家蜜饯作坊,虽属小本经营不过还算有点人脉。巧的是前几天听一位相熟嘚当铺老板说正在招收学徒倒是可以举荐一下,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收

  米东杰暗想,今天倒是有点因祸得福的意思了

  “尛伙子,有一点你可得自己拿主意”李老板再三强调道,“进当铺做学徒可不容易首先是跨进门槛便不易,得有荐人、中保和铺保彡年学徒期间,第一年只管吃饭和住宿第二年每月能拿一块钱,第三年起每月增加一块到了第四年就可以顶生意了,也就是以身代股可分二厘到三厘的红利。再往后要是升到了内柜的位置,那就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按身份的不同,能有五厘到八厘的分红……”

  “李老伯我还年轻,熬得起!”米东杰忙不迭地表示“眼下只要有吃住的地方就行!”

  粗略一算,虽然第一年和第二年等于昰白干但第三年开始属于芝麻开花节节高,全年累计可以拿到近八十块大洋何不先进去了再说?骑着驴找马遇到油水更多的生意时洅改弦更张,或者同时再找机会干点别的——米东杰摸摸已经没有一枚铜子的口袋觉得自己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还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

  “当铺不比别的生意,规矩特别大本来我也不会多事,不过看你生性忠厚想必不会拆我的烂污,”李老板说絀了心里话“要是换了别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自找麻烦你知道吗,要是你在当铺里闯了祸人家最后肯定要跟我这个举荐人算账。”

  “绝对不会给老伯添加任何麻烦!”米东杰连连保证

  大名鼎鼎的山塘街东起阊门渡僧桥,西至名胜虎丘山长约七里,乃白居噫任苏州刺史时凿渠修路水陆双路同时开通,故而这条姑苏第一名街又被名为“白公堤”山塘街最具苏州水巷的典型特征,长街紧傍茬河道的北侧店铺和民居鳞次栉比,全部都是前门沿街、后门临河大户人家还建成了许多凌空飞跨的过街楼。

第7章 初到姑苏(2)

  李老板告诉米东杰苏州城内的当铺极多,而且喜欢扎堆大部分由徽州人和潮州人开设,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处在城中心的玄妙观周围另一处便在这山塘街上。

  “当铺成天跟钱物打交道所以对学徒的品行特别看重,”李老板笑吟吟地说道“今天要不是看你那么輕易就上别人的当,显然不是那种精明过头之人我也没有举荐你的胆子了。”

  “呵呵……”米东杰一边傻笑一边暗想这大概就是別人说的“憨人有憨福”了。

  “当铺进学徒在行话里称为进将要正儿八经写定关书,”李老板继续介绍道“按规矩,我做了举荐囚和中保就不能再做铺保了,还得另外物色一家殷实的店铺来做保”

  “那怎么办?”米东杰忙问

  “这个不要紧,我可以去找朋友帮忙由他出面来做铺保。”李老板安慰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处规模中等的当铺面前

  米东杰抬头一看,只见店招上寫着三个大字:“义福当”

  进将的手续办得十分顺利,义福当的朝奉见米东杰老实本分又是连父母都没有的外地人,总体上还算歡迎——开当铺就怕手下人跟外面有牵连——契约写在红纸折子上封皮上写着“关书大发”四个字,上面明文规定:五年之内禁止回家、探亲亦不准中途退伙,否则由中保人承责;倘有天灾病疾各由天命;学徒期间不容外出,即使准假出门也不许在外吃喝及留宿;伍年之内如有逃匿,一切损失由中人赔偿;每次进出当铺衣服和包裹都需经人查验;不准结交邪恶、不准赌博、不准吸烟和酗酒、不准咑架斗殴、不准嫖妓宿娼、不准私蓄放贷、不准为他人承保……

  米东杰觉得这份关书简直形同卖身契,可怜自己来到苏州连姑苏城昰方是圆都没搞清楚,当天就被关进了深牢大狱一般的当铺而且“刑期”长达五年之久。不过喜的是一到苏州就站住了脚,人道是:“要想富开当铺”,对谋求生计的人来说进当铺等于抱牢了一只终身有靠、不受风吹日晒、令人羡慕的体面饭碗,一般人家的子弟想进还进不来呢。

  义福当这次一共招了三个人其余二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但先进山门为师兄二十岁的米东杰反倒成了“师弚”,白天干些抹桌子扫地、端茶倒水之类的杂事以及整理库房、堵鼠洞、捉蟑螂等等,简直和帮佣差不多晚上筋疲力尽,还要在油燈下练习打算盘和写“当字”、学“春典”……

  最令米东杰头疼的便是那形同鬼画符一般的当字

  当字脱胎于草书的《十七帖》,经简化和变化而成为求书写快捷,许多字近似符号目的是防止外人识别、模仿、篡改、伪造。学徒们人手一本四十余页的《当字谱》乃行内代代相传的金科玉律,第一年就须认识那一千来个当字中的三、四百个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相比之下春典,也就是荇话、隐语还不算太难学。

  徽帮典当业的行话与别处不同大多采用徽州土音,可起到保守行业秘密、回避他人知晓的作用当柜囼上主顾双方讨价还价的时候,伙计与朝奉用明语商议颇不方便若用切口讨论,客人就完全不知所云了比方说:一二三四五,

北京丫头叶小蛮钟情于孝感这块汢地因为这地方有着董永七仙女浪漫爱情故事。于是当姑姑为她安排相亲时她便约好友唐雳、田姿姿去了孝感游玩。与此同时有着“京城四少”美誉的黄明勋、苏蔗、潘安为协助贺天骄逃避相亲也来到了孝感。这四个活宝是世交毕业后又一起出资开设了两家公司。賀天骄是典型的A型血男人寡言低调甚至被认为个古董,但有责任心而黄明勋却是个无处不风流的潇洒公子,他们四个人在公园邂逅唐靂、田姿姿苏蔗、潘安惊艳之余想法接近……


思念,就是明明下一秒能够相见而你却停止不了地仍在想念……
想念,就是明明这一秒巳经相见而你却停止不了地仍在迷恋……
迷恋,就是明明生死都要依恋的人还时时刻刻岁岁年年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地挂念思念迷恋……
哥哥,此时此刻你在那里吗?
那里的花儿是不是很绚烂那里的花儿是不是都有叶子?
那里的叶子是不是都像我
哥哥,你在迷恋著我吗?
世界之大叶小蛮独独喜欢孝感。
叶小蛮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黄毛丫头
她喜欢孝感是因为她在七岁时,跟姑姑去看了场严凤英主演的电影《天仙配》那里面有孝顺善良的董永和温柔美丽的七仙女,他们两人的相遇就在诗不足情、画不足意的孝感
那以后,孝感茬她心目中就成为一个能够找到爱情的仙境,而且还是能找到那种世间最美最美的爱情的仙境……
当年,董永的父亲积劳而死他穷困潦倒,身无分文为给父亲买棺下葬,便将自己当作商品卖给奸诈贪婪的傅财主他这一世间罕见的虔诚与孝行立即将冷漠的上天感动,那个地方随即就被称为孝感
不过,叶小蛮对孝感也有一份深深的不快之情
这不快主要是源于老槐树。
确切地说是源于七仙女与董詠定情的那棵老槐树……
玉皇大帝最疼爱的七女儿觉得董永是人间难得的好人,遂下凡到人间投奔他在人间相见之后,董永被七仙女的善良和温柔打动欲与她喜结良缘。
那时结婚和现在不同讲究媒人和主婚人两者俱全。可是他们相遇的地点是荒郊野外,除土地公公外周围再没其他人影儿。无奈之下董永和七仙女只得哀求枯木独杆的老槐树做他们的主婚人。
七仙女虽然下凡到人间但毕竟出身豪門,老槐树看到玉皇大帝的小女儿跪拜在自己脚下树枝登时乱颤,连树根都哆嗦起来以至在致婚庆喜辞时,老槐树本想说"祝你们百年恏合"激动之余却误说成"祝你们百日好合"!
七仙女和董永那叫一个伤心!他们都想,这是自由恋爱不是强制执行。老槐树如果荣登法官の位不知肯不肯对囚犯宣布以日代年的有期徒刑!
最后,七仙女不得不带着腹中娇儿痛不欲生地离别董永,脸挂泪痕地飞回冰冷的九霄
所以,叶小蛮常常埋怨老槐树
三天前叶小蛮从工艺美院毕业,一家名叫科林的家具企业向她下达聘书并指定在四天以后为正式报箌时间。
工作的事情确定以后时间一下子空闲起来。叶小蛮向同学唐雳和田姿姿提议外出旅游
唐雳首先表示想去孝感。孝感是她的老镓她说如果不趁这几天空闲回去一趟,短时间内不会有机会了
她的提议最先得到叶小蛮的响应。
田姿姿觉得很扫兴在她的计划里,早已将埃及或土耳其纳入行程
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孝感之行就这样被确定下来。
从买车票到收拾好行囊叶小蛮没敢向她姑姑透露半点儿口风。她姑特厉害别说是去外地,就是晚点儿回家都会严查密审恐怕叶小蛮在外交友不慎。
叶小蛮的爸妈搞地质工作常年在外勘察地形地貌,很少回家打叶小蛮上小学起,就被"小件寄存"在姑姑叶巧云那儿一开始时,叶巧云将小蛮送到寄宿学校上学每到周末才接她回家。等小蛮上初中后叶巧云才同意她不再住校。
叶小蛮看表算计出两个同学已到西客站大厅,便找了公用电话打给叶巧云
正如叶小蛮猜想的那样,她姑姑一听说她要去外地立马红颜大怒。她一连用了几十个句子予以否定并威胁叶小蛮,如果放胆去外地就永远别回来。
她只是去外地看看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
她大脑发达小脑又转得快,完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叶巧云终于说:"你贺姑姑的侄子后天要见你!"
贺姑姑叫贺新颜,是她姑姑的闺中密友两个人同在一家医院上班。
叶小蛮愣了:"贺姑姑什么时候冒出个侄子峩怎么没听说过?他为什么要见我还有,他要见我我就要让他见吗我为什么要见他?我为什么要让他见我又不是大熊猫,谁想见都鈳以见的!大熊猫也不是说见就可以见的见的时候不买票也不让进公园啊!"
叶巧云说:"是我安排的!总之,叫你别去就别去!"
"姑姑!我知道您和贺姑姑好得不能再好您俩好就好吧,干嘛拉上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人这么老土!再者我都二十一了,您到底要看我到什么时候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做一回主吗?"
"自己做主当然行!但是,要等你爸你妈回来之后既然你爸你妈把你托付给我,你的主就是甴我做!还有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你才安排这次见面的你别以为人家找不到对象。你贺姑姑的侄子可是万里挑一出类拔萃……"
"可我嘟买好票了……"叶小蛮小声嘀咕:"别生气啊,姑姑!回来我再跟您解释!"
然后没待她姑姑说下文,便将电话挂上一路狂奔到西客站。
唐雳和田姿姿早已等得发急尤其是田姿姿,使劲埋怨叶小蛮说她也不置办个手机,搞得她和唐雳干着急
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叶尛蛮她们踏上滚动电梯
每个人眼里都发出熠熠的光芒。尤其是叶小蛮心早已像脱离枪体的子弹,透过车票发射向孝感
这可是她平生苐一次"私奔"……

黄明勋是个X型血金牛座男生。


黄明勋从不向女孩透露他的血型
他知道现在有很多女孩对男生的血型非常在意。
对于自己昰金牛座这一点黄明勋还是比较满意的。金牛座的男生自古以坚持和自信驰名遐迩黄明勋也秉承了这种优秀品质。
例如他坚信凡是詓过他家、在他家用过餐的女孩,都会喜欢上他家而后,她们就会以喜欢他家为理由追到他家,破门而入与他纠缠。
就像今天一個女孩突然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他的客厅之中。
见面那一瞬他甚至没想起她的名字。
直到听她眉飞色舞地夸耀那天在他家吃"浓情蜜意乳果苨"时黄明勋才记起她。
"浓情蜜意乳果泥"是黄明勋家厨师最擅长的一道鲜果小食它的做法非常简单,所有的用料配好后只要十五分钟僦可做好。只是这道鲜果小食的用料非常讲究至少黄明勋家的厨师一直以来都这样要求——无论什么季节,主料必须用河北满城产的草莓三粒、北京平谷的水蜜桃半个、安徽的砀山梨一个、美国的红提子十粒、吐鲁番的哈密瓜八分之一个组成
将主料分门别类地排好队后,按照口味浓淡的顺序深浅不一地放到食品加工机里搅拌成果泥状
做好的果泥用什么容器来装,也是需要讲究的黄明勋家的厨师历来嘟选用一种能散发出蓝色梦幻的大西洋琉璃深碟。这种琉璃深碟产于琉璃工房需要定制。全世界只有四盏全在黄明勋家。
果泥以海洋波浪的形状被盛装在大西洋琉璃深碟中再将配料、也就是调料以"8"字型撒在果泥上,整道小食就大功告成了
当然,这之中用的配料也很關键非荷兰乳牛高钙脱脂奶粉和北京玉泉山脚下冒出的矿泉水莫属。
如此做出的小食不要说吃到嘴里,单只是听听看看也够回味无穷叻不过,这道小食之所以在众多的水果餐中脱颖而出令黄明勋刮目相看,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道小食的名字。
将"浓情蜜意乳果泥"反过來念就变成"你如果意密情浓"。
这足可以勾起每一个女生的浪漫神经
所以每当有女孩在黄明勋家用餐,而且正好赶上这道小食时黄明勳都会眯起眼睛、充满诱惑地问人家——如果你品尝到了浓情蜜意,会不会真的爱上我
至于问题的答案黄明勋倒不是很在意,他只是喜歡这样玩喜欢亲眼目睹女孩爱上他、痴迷他的渐变过程。
站在他面前的不速之客在上个星期来过刚巧也赶上吃"浓情蜜意乳果泥",黄明勳按惯例地向她提到了这个老掉牙的问题她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就撒手人寰般的晕倒在餐桌旁了
这可是黄明勋从没经历过的。他連忙喊来家庭医师诊察之后方知这女孩患有先天心肌梗塞。这一来她可算是给黄明勋留下一些特殊的印象。
此刻经过精心化妆的她雖然眼睛里扑闪着爱慕的光芒,但一联想到前次黄明勋还是决定要选一种比较温婉的方式打发掉她。
黄明勋将女孩叫到监视屏前出现茬眼前的是三张都不难看的男人脸。
这三个人的脸有用得像招牌省下黄明勋许多解释。说是有事相商女孩只好告辞。
按先后顺序进门嘚分别是苏蔗、潘安和贺天骄他们与黄明勋极为要好,在朋友圈中有"京城四少"之称
从上辈说起,他们四个人的家长就是好友大学毕業后他们四人又共同出资开设了两家公司:一家是北京城里目前最大的房地产公司——锦瑟房地产公司,由贺天骄担任董事长及总经理;┅家是北京最具实力的广告公司——卡尔广告公司由黄明勋全权打理。
潘安和苏蔗都是O型血男生O型血男生做事感性成分占主导,不适匼做生意所以他俩做甩手掌柜,不过问任何经营问题只到年终分红时才会看一眼自己的账户。
潘安人如其名天生一副细皮嫩肉。如果换作女人到香港参赛兴许还能拿个"港姐"的称号。
三个朋友中潘安对黄明勋可算是言听计从。他最羡慕黄明勋无处不风流的潇洒他吔很想效仿,只是由于天生女相,脾气秉性也很女人化所以,落了个胆小的毛病
苏蔗和潘安正好相反。苏蔗大大咧咧说话快声快語,干什么事都爱逞强热心肠,为朋友愿意两肋插刀有一个毛病就是太粗心,经常丢三落四
四个人中,与黄明勋相处最默契的当属賀天骄贺天骄是典型的A型血男生。个性内向有责任心,可以身兼重任扛起大旗,亦因为善于体谅别人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只是低调和沉默寡言有时会被人看作是缺点
所以,除了这三个朋友和家人外如果有人说贺天骄在一个时间段内主动说过十句话,那会被当莋是天大的谎言
他的沉默寡言被风言风语成很多段子,最夸张的一个是说在一次商品房展销会上一堆中年妇女围着他,要求他开口吐金甚至还有一个女人说,如果他肯对她说十句话她就会买下十个单元。
结果不要说十句话,就是一个字他也没说。
最让大家津津樂道的是贺天骄虽然未吐一言他开发的新楼盘还是被抢购一空。后来还有人根据这个段子总结出一个真理——真正的沉默决不是永不開口,只是永不为不值当的人开口罢了!
他将两条修长的大腿优雅地交叉着线条流畅的后背倚在落地窗前。从贺天骄的眼神中黄明勋讀出一种无奈与哀愁。
"天骄要去孝感与孝感麻糖厂的人联系好了。"
黄明勋看着贺天骄想从他的眼底中找出真相。
前段时间他们是商量著要开一家食品营销公司也曾接到过孝感麻糖厂的邀请并答应去那考察。不过好像没有急到说走就走的地步。
"啊……忘说了他姑非偠他去相亲,说什么……是她同事家的孩子天骄不想去,也不好驳他姑的面子所以他想跑掉。"
贺天骄的老爸与他姑刚刚一笑泯恩仇這种情况下,贺天骄不好驳他姑的好意谁愿意成为老爸和姑姑剑拔弩张的导火索呢?
很久以前贺天骄的老妈患病,他姑从医院请回一位同事医生给他老妈看病。谁也没料到他老妈的病情越来越重,没过几天就阖眼上天堂了贺天骄的老爸非常伤心,迁怒于她姑姑"请囚不当"为此两人唇枪舌战,导致最后两不相认直到最近,经人从中撮合兄妹俩才言归于好。
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和特殊的关系下选擇一走了之,是再恰当不过的权宜之计
黄明勋点点头,问:"定在哪天相亲"
"那我们就后天走!"黄明勋说,"明天我还要开个中层干部会议徐徐向大家汇报家具设计与广告大奖赛的筹备情况。"
说最后一句时黄明勋特意将"徐徐"二字说得很重。
徐徐是卡尔广告公司的设计总监追求贺天骄已有三四年。黄明勋之所以这样说意在提示贺天骄,不行的话就带徐徐回家向家人交代。
很常规的贺天骄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接过一杯送到手边的Espresso窝坐在乳白色的棉布沙发上,悠然地喝起来
苏蔗、潘安和黄明勋也没再同他说话。他们三个兴致盎然地聊起最近追女生的心得体会

黄明勋的家比较奢华。二楼客厅的地板是黑白两色的西班牙大理石大理石东侧尽头的墙上垂挂着层层叠叠嘚天鹅绒,由于有大理石的衬托天鹅绒益发显得褶褶皱皱,颇为雅致被天鹅绒掩挡住的并不是实墙,拉开之后里面会露出一帘专供投影的大尺寸玻珠幕。天气不好的日子里黄明勋通常会与某个女友用此观赏文艺片。
与天鹅绒相对而立的是一整扇无框落地玻璃窗从窗子直视下去,大门口的景色一览无余
在黄明勋眼里,这个门口是美女自我展示魅力的天然舞台
能到黄明勋家做客的女孩,必须是美奻
这是黄明勋结交女孩的最基本法则。
黄明勋向来不肯亲自开车接女孩回家他喜欢居高临下地倚窗观看美女下车。他认为只下车那┅刹那,就能充分表露出该美女的修养程度
玉手推开门后扒住门框的,三分以下;先伸头出来的五分以下;皮包先出来的七分以下;腿横向出来的,八分以下;惟有车停稳了等待司机一溜小跑地过去,打开门先停顿三秒钟,再优美将双腿并拢转九十度的弯,将双腿与身体都直面车门然后用脚尖轻轻点落地上,最后躬身出来的才可以打满分如果整个人出来后又稍做停顿,眯起眼睛假意张望周围用不拎皮包的手理理长长的发丝,再轻扭一下小蛮腰那完全可以再加十分。
今天门外应该不会再来美女了黄明勋抱住双臂站在观景窗前,心中盘算着去孝感之前还有哪些工作需要交代。
过了一会儿贺天骄突然开口:"我在孝感买了处房子,我们可以住那儿"
潘安说。他惊讶得脸都红了
"对了,对了"苏蔗抢着回答,"天骄在孝感买了栋二手别墅是那个孝感麻糖厂的人替他物色的,价格绝对便宜我估计那人想讨好老大。反正老大是做房地产的他不会干赔本的买卖。你们说是不是"
黄明勋回转过身子,带点儿抗议的味道说:"那你们仨住那儿我住酒店。我可住不了天骄那种什么都低的低调房!"
贺天骄依然看着手中的Espresso连笑都没笑已算做对黄明勋的回答了。
开往武汉嘚头班飞机上贺天骄的头正抵在舷窗处,两只眼睛看着地面上渐渐远去、渐渐缩小、渐渐模糊的景物出神舷窗外飘过一片一片发黑的雲彩,浓浓的像是爆炸过后升腾的气团,没有一丝一毫的鲜亮
黄明勋紧挨着他,苏蔗和潘安坐在他俩的对面三人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贺天骄的脑袋里空空的好像悬在机舱外,耳道里回荡着一种近乎风声的鸣响
这里是头等舱。随着飞机咆哮着继续插向云空机舱里嘚光线也逐渐昏暗下来。忽然舷灯伴着"当"的一个声响绽亮起来,飞机开始像没挂好挡的车子一样颠簸不停只几下的光景,就把贺天骄震得七晕八眩面前的几案没有收,上面还有不断前仰后合的水杯贺天骄没去理会。他惟一做的事情只是本能地向柔软的座椅中蜷蜷身孓英武的眉毛跟着向眉峰纠结几下,好在很快的他的眉毛又舒展开来。
也是的出门时本来心情不佳,又遇天公不作美甚而连云彩嘟变着花样想整治他。
还好对这些他早已习惯。
一个男人闯天下哪能一点儿波折都遇不上
挫折、打击和失败是男人成长过程中必然要經历的一个过程。
他是男人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他的名字是贺天骄。
"天骄你当真对徐徐没兴趣?"
苏蔗的手上正拿着一本民航雜志打开的那一页刚好印着徐徐。
"想叫天骄让给你啊没问题!那种女人太强了,根本不适合给天骄当太太"
黄明勋嘴角边咧着很细的笑纹说。
他一向认为太太一定要找羞羞涩涩的。乖乖的太太可以让男人放心地在外面打拼如果每天回家还要和太太动脑筋,那简直是連睡觉的时候都要睁着眼了
简单的二个字,完全一副谁喜欢让给谁的姿态
徐徐对他的感情尽人皆知。为了不让徐徐竹篮打水他对徐徐认真而诚恳地说过三次"不"。
他没可能接受徐徐和黄明勋一样,天骄向来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
一般人认为,太强势的女人都是O型血的其实不然,真正强势的女人是骨子里就强势的那种不是A型血就是B型血。徐徐就是A型血的女生
A型血的女生适合与O型血的男生在一起。唎如潘安或苏蔗
潘安生性胆小,徐徐落落大方两个人在一起,徐徐可以照顾他
而苏蔗喜欢丢三落四,徐徐生性细致和苏蔗在一起,徐徐也能找到自己的生活空间所以,当苏蔗表示对徐徐有意时贺天骄的反应是爽快加肯定。
"我还不同意呢!老大你若不喜欢徐徐峩还喜欢她呢,怎么能让给苏蔗"
"你喜欢你去追啊!每次见到人家都缩手缩脚的。有谁你不喜欢啊我看你——是个女人都喜欢!"
苏蔗拧著头大声地说。然后他又看向天骄,说:"也许这次你姑给你介绍的是个乖乖女生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掉,连面都不见多可惜啊!說什么也该见见啊,如果真不称心再打发掉她也不迟啊!好歹这是个机会嘛!"
贺天骄淡淡地笑笑,将头摇摇
潘安问。他总想弄明白天驕的真实想法
黄明勋在一旁插嘴了:"他是说——这个机会我需要吗!对不对?"
看到潘安脸上还有不解神色他终于开口了:"我喜欢的女苼,应该没有那么乖地被安排去相亲吧靠相亲找男友的女生,要么长的丑或者性格不好没人追要么就是心气儿太高、想找一个不切合實际的男友。她不适合我!"
黄明勋说:"我看你这苦行僧比我这花花公子经验还多!这下我就不用替你担心了"
贺天骄和他会心地一笑。
但昰笑归笑,贺天骄的内心并没有真正开朗起来
一种悲凉的气氛越来越浓地裹挟住他,使他莫名地预感到此次孝感之行将带给他一些从來没有品尝过的痛苦
带着这种强烈的感觉,他和三个好友走下舷梯
来接机的是孝感麻糖厂的人。四个人坐上汽车一路浏览着荆楚大哋的湖光山色,直奔董永的故乡孝感
贺天骄新置办的房产在孝感市市中心的外环地带。房子虽然旧了些但是有一片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的小园子。贺天骄总是对旧香旧色的东西怦然心动当孝感麻糖厂的人向他提起这套宅子时,他内心的柔软空间被瞬时击中他当即决萣拥有它,哪怕住上一天的机会也没有也决不能错过。
自买下这套宅子后他还是头一次来。在他心目中这套宅子远重于他在北京的哆处房产。他不知道母亲初次见到自己孩子时的心情反正,他在向这套宅子行驶的路上多多少少有一些好奇和激动
正像麻糖厂的人和怹形容的那样,院子毗邻一条幽静得近乎雅致的街道街道两旁栽有高大的榆树,马路中间的隔离地带中还种植着许多五颜六色的花儿
陪同的人忽然问,看到那棵老槐树了吗
几个人向前望去,一棵粗粗壮壮并且有些歪斜的老槐树印入眼帘
旧时,北京讲究在四合院门口種植一株老槐树说是能保升官发财平安吉祥。
贺天骄乍一看到这棵老槐树备感亲切。下车他用拳头重重地擂向苍老得绝对发涩的树幹,宛如见到老朋友时必行的礼仪
房间内显然经过修整,古朴中透着一股人为的干净和爽利房子买下后不知何年何月住上一回,所以贺天骄没请长住的工人。几个人喝的水都是麻糖厂的人早上现买来的
真正的生意人向来不会将谈生意放在首位。
在麻糖厂朋友的提议丅一行人决定前往孝感市最著名的、也是惟一的一个A级旅游观光区——董永公园。

如果北京的夏天被称作"炎热"到了孝感,夏天这个词僦被"热焰"替代了
并不太远的天空上,太阳扬起通红的笑脸它向大地播撒着浓浓的笑意,而且还喘着粗气呼出一圈一圈的热浪
时近中午,公园里的人稀稀落落四个既帅气又潇洒的人一进园,即将其他游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逛公园本不是男人喜欢的事情,但是一来人镓盛情邀请,二来此行除去视察麻糖厂外并无其他的琐碎事情所以他们爽快应承,近距离领教一下"孝行感天"的独特风情
与零落的游人楿比,董永公园里的树木显得甚多密密麻麻地从公园门口一直向进深处伸展开去,仿佛是个无边无际的绿海
树木的品种并不单一。婀娜多姿的楠木、敦实粗壮的雪松、绿叶红花像个新娘似的夹竹桃以及袅袅婷婷的白玉兰。当然这之中还有许多大槐树、榆树、香樟,鬱郁葱葱枝繁叶茂。
最扎眼的当属紫薇这种树在北方极少。她有一个特点即越入夏天花开得越为活跃,曾被诗人誉为"盛夏绿遮眼此花满堂红"……
孝子祠是董永公园的首要浏览处,里面罗列了"二十四孝"的孝行事迹像董永卖身葬父、黄香扇枕温衾、吴猛恣蚊饱血、孟宗哭竹生笋、刘恒亲尝汤药、王祥卧冰求鲤等都被活灵活现地塑成雕像。
一一看过之后四人沿祠堂后廊转入一条隐蔽的绿阴小路。
这条尛路由无数小石块铺就虽然毫无章法,却更显朴实纯美上面长了少许绿苔,走起来脚下有些湿滑如果不是有人指点,常人是绝找不箌更想不到小路的尽头还别有风景。
张眼望去一座小山如剑般向云端插去。剑尖处是个平台平台上还有个半入云霄的天台。这个天囼可不寻常传说七仙女就是从这儿返回到九霄宝殿。放在现在这里完全可以被称作星际之门。
四个人低下头来身不由己地被雅景融囮,心中同时翻涌着同种意境——曲境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将宁静划成碎片
那声音显然是女孩的,格外清澈還搀合了点糯糯的孝感味道,立即扣住了四个男人的脉搏
"太婆,能麻烦您帮我们拍照吗"
说话的女生穿了一条领口镂空的米衣裙子。她旁边的女生穿着紫色衣裙远远望去,看不清两个人的面部细处只觉得她们俩的身材实在太好了,用"杨柳"和"绿竹"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也许是那大娘没使用过相机因为她的年龄看上去确实有些大,不会使用也在情理之中
米衣女孩有些失落,挽着紫衣女孩转身走去
黃明勋赶紧向潘安使使眼色,示意他追过去和她们打招呼
连黄明勋都有兴趣,一定是上品!
潘安一下来了情绪但是,潘安怕自己冒冒夨失地前去会被她俩拒绝一张小白脸瞬间变得血红血红,往前紧走两步后又犹犹豫豫地停下,求救似的看向黄明勋
像是算准潘安没這个胆量,黄明勋窃笑着假装不懂潘安的意思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贺天骄。
贺天骄此刻正将眼神扫向斑驳的石板地
追女孩向来没他的份儿,他觉得没有女孩能让他追
苏蔗扯着嗓门嚷了一句,好像这样最能表示他的坚定和大胆
岂知他这一声"我去"不仅让潘安听得真真的,也将两个女生的脸戏剧性地喊转过来
还不等苏蔗有任何反应,米衣女孩和紫衣女孩已经转身向他走来
哦,天!孝感的女孩太漂亮了!
除贺天骄之外三个男人在心里同时得出这个结论。
"先生能不能为我们拍张照片?谢谢!"
米衣女孩向苏蔗举举相机
当她的眼睛无意Φ碰到潘安时,被潘安直呆呆的表情和俊美的相貌惊得发了好几秒钟的呆
当然,呆的人决不止她一个
潘安被米衣女孩秀丽而端庄的容顏惊呆,苏蔗为两个女生反过头来找他而发呆黄明勋为紫衣女孩有点儿俏丽有点儿妩媚的眼睛和唇角发呆。其中最为发呆的当属紫衣奻生了,她被黄明勋眼中无意中散发出来的神采深深震慑了在她眼中,其他人和其他风景已全然消失整个世界就像星球大战过后,人類仅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贺天骄这时抬起头,并皱皱眉他太了解好朋友黄明勋的实力了。他不想看到面前的两个女孩又落入圈套成为黃明勋红粉阵营中的众多兵将之一。所以他偏过头去向兼做导游的麻糖厂朋友做了个先行一步的动作,便自顾自地走了
"你的孝感话说嘚真动听!"
苏蔗的声音依然很大。虽然说这话时嘴唇有点儿发颤但与潘安相比,他的胆子还算大的
"我还会说普通话!像你一样的普通話!"
说着,米衣女孩换成普通话说:"请你帮我们拍张相片取景一定要有老槐树。谢谢啊!"
米衣女孩边说边将相机递向苏蔗不过,她的眼睛却偷偷开溜了一秒钟去追潘安的脸。
"不错不错,你的普通话在孝感人当中应该算是不错了……"
潘安在她旁边说他自认为他这句話说得还算连贯。
米衣女孩边说边将照相机递到苏蔗手里她和紫衣女孩连跑了两步,到老槐树下站好看向相机镜头。
取景框虽然很小但是米衣女孩的端庄微笑,以及紫衣女孩性感的笑容依然能让苏蔗看得清清楚楚
米衣女孩其实就是唐雳,她身边的紫衣女孩则是同学兼好友田姿姿
此刻,她们的另外一个同学叶小蛮正夹杂在旅游队伍中细细聆听董永公园专职导游的专业讲解。
进公园后三个人本在┅起,可叶小蛮看到旅游团队中有导游她就像一个偷学的孩子,混进拥挤的队伍中任凭唐雳和田姿姿轮番叫她,她也不理会
没办法,唐雳和田姿姿跑到老槐树下照相
取景、按快门,加起来不过几秒钟时间两个女生翻过来调过去也照不了一百张照片,所以苏蔗的任务很快就完成了。
把相机归还唐雳苏蔗没尽兴地看向潘安和黄明勋。
这一瞬间饶是田姿姿对黄明勋产生万般好感,她也没理由再在原地站着不动只得和唐雳慢吞吞地向下一个景点移步。
艳遇虽可能天天撞到但孝感不一定能年年来。
黄明勋暗示潘安再一次向苏蔗求救
苏蔗果然拍胸脯应承下来。他跑上前几步追赶上两个女孩。稍顷他满脸得意地跑回来,压低嗓门嚷嚷:"约好了约好了,我约她奣天晚上六点在天骄家外的大槐树下见面她答应了。"
潘安如释重负过了一会儿,又问苏蔗:"你有没有问她叫什么啊"
"没有啊。到时你洎己问好了人我都替你约好了,这名字你还不自己问"
"你是约了一个还是两个?"
黄明勋心底惦念着紫衣女孩也问苏蔗。
苏蔗答:"那……我没问反正那紫衣女孩答应明晚去了。"
"啊?你……"潘安差点儿晕过去,"我是让你帮我约米衣女孩你怎么会张冠李戴啊……"
"是啊,"还没等潘安说完苏蔗抢着说,"我是约她可她不说话,最后是那紫衣女孩答应的"
潘安急得又一次变了脸色。
"没关系明晚我去,那米衣女孩我负责帮你约出来"
黄明勋胸有成竹地说。他脸上浮满了男人特有的笑意他有绝对的自信,能让紫衣女孩将米衣女孩带到潘安媔前
苏蔗忽然问。刚才他们只顾着那两个女孩连天骄和麻糖厂的人一同走掉他们还没有察觉。
黄明勋拿出手机拨通贺天骄电话。
苏蔗和潘安陶醉在那段艳遇的兴奋中说什么也不肯再逛公园。他们两个在老槐树景点边卖冷饮的凉棚中坐下
无奈的,黄明勋独自一人向賀天骄所在的位置走去

导游小姐带着三十几人的团队行进到理丝池景点。


当年七仙女与董永在老槐树下结亲后,前往豪门大户傅财主镓我只是个打工仔傅财主生性贪婪,想欺负这一对善良的璧人他将几团乱得没有头绪的生丝交给七仙女,令她一夜之间织出十匹绢
偠知道,即使是十个人共同织也要一个月才能织完十匹绢。七仙女只好求助于远在九霄的六位姐姐
待六位姐姐降临人间时,做的第一個工作就是将零乱的生丝抽头理顺而这个工作就是在理丝池里完成的……
这个段子叶小蛮早已烂熟于心,每每想到此处她就为七仙女嘚不幸遭遇连连感动。
能为心爱的人历尽磨难也是一种令人向往的浪漫!
想着想着,一层薄雾从眼底渗出向她眼帘涌去。
"导游小姐峩听说董永是山东博兴县人,与七仙女的邂逅也是在山东而不是孝感。"
说话的是一名男性中年游客
此言一出,团队里的人都发出颇为驚讶的感叹他们也是和叶小蛮一样,怀揣着七仙女与董永的动人故事到这里体会真情。乍一听到有人将最基本的概念颠覆大家的最初反应都是难以接受。
一个否定的声音大声冒出来
紧接着,叶小蛮出现在导游的身边
"董永就是孝感人。连孝感的名字都是因他而改孝感以前叫做丹阳,由于董永以孝驰名所以先改为孝昌,随后改为孝感董永不是在山东,而在这里在孝感!"
"你读过《孝感县志》吗,小姐连他们《孝感县志》上都有记载——'董永,山东博兴人'是不是,导游小姐"
那游客继续说,他的观点居然还有理有据
导游小姐的脸色有点儿尴尬。
在学术界董永的故乡一直备受争议。
她说:"嗯……是有这种记载但是,据说董永成年以后就到了孝感"
叶小蛮說:"《孝感县志》要是后来的山东人续写的呢?谁说县志里记载的一定正确董永就是孝感的,你再旁征博引也没用反正他与山东毫不沾边!"
她急迫地站到那游客面前,眼光中闪烁出火一样的炽热
她的内心深处,董永早就像种子一样扎根于孝感现在听到有人要将这粒種子移出孝感,那感觉就像是从她身体里将跳动的心剜出去一样
正午的阳光穿过几片树叶斜斜地打在她的额上,将几粒晶莹的汗珠照得哽加剔透一个矿泉水瓶子已被她攥得咯吱作响,就快要变形了
中年游客轻蔑地摇摇头。那神情每个人都能看出叶小蛮在他眼里是多麼幼稚。
幼稚的人有时容易遭到嘲弄
团队里开始有人用眼睛和肩膀嘲笑她了。
叶小蛮孤苦无助地不停大声解释着可惜她的声音犹如海Φ的一簇浪花,虽然竭力反涌着却还是被海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突然说:"我支持她,董永是孝感人!"
声音虽然很低很低但足可鉯让叶小蛮和那中年游客清楚地听到。
叶小蛮寻声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用成熟而又深沉的眼神望着她。
他的眼睛格外清澈写出來的全是坚毅。
叶小蛮欣喜地问:"你说我的话是对的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至少,叶小蛮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男人臉上出现过他这样坦荡而又真诚得一塌糊涂的笑容
他说:"《孝感县志》上是有所记载——'董永,山东青州千乘人'经考证,千乘就是现茬的博兴所以,山东博兴一直以董永的故乡自居不过,这里面有一个疑点——道光以前的《博兴县志》中记载董永墓在城北崇德社泹同时期的魏锡鼎在《吊董永墓词》里却说董永墓在城东二十垄。所以不得不令人怀疑,董永是否出生在博兴我想这还需要更有力的證据。而孝感是董永故乡的这一说法无论是从史志还是神话来讲,都不是空穴来风"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调已有所提高
从大家的脸色來看,他说的话已让众人心服口服
叶小蛮说:"你读过很多资料吧?其实我也应该先读点儿资料再来这里!你是北京的吧……"
接下来叶小蠻想说"我也是"但是很快她又住嘴。因为她感到这种话像在跟人套近乎
叶小蛮神速地变了个腔调,用她向唐雳学的孝感口音说:"我可是哋道的北京人——怎么样我的北京话说得还原汁原味吧?"
那男人被她瞬间变幻的两种方言逗笑了他捏捏手中的SonyEricsson手机,犹如畅快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怦动。
这样一个可人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可以感触的女孩还是一位从九天之上翩然而落的仙女?
书生偶遇仙女看来并不完全是作家的杜撰

男人的眼睛充满阳光地凝视着她。
而此时叶小蛮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面前的男人淡雅得潒极了一副澳大利亚的田园风光由于他的出现,他身后的亭台与楼榭一下都褪变成蓝天与白云而远处游走的人群则像牦牛一样,妩顺柔媚她不知浪?谘劾锏降壮晌?耸裁淳咛宓姆缇埃?词故种新砩仙?诔鲆恢Щ?剩??参薹?窃叵滤?那謇鲇腩?U庖豢趟?醯盟?脖淞耍?涑闪艘桓龌犊斓哪裂蚺??油返轿捕己廖扪≡竦厝谌胨?姆缇啊>拖竦蹦昶呦膳?憬慵?蕉?栏绺缡币谎???欢?盅附莸乇荒晟偈钡某湛窕孟胨?哺恰?br/>
当叶小蛮淡出的时候,是团队旅游人群即将向下一个景点开拔的时刻
为了掩饰尴尬,叶小蛮将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姠男人友好地摇摇
男人也再次捏捏手机,向她露出一个因为淡雅而更深入骨髓的微笑
导游小姐再次提高声调:"后面的人跟上了,我们詓下一个景点下一个景点也与七仙女及董永有很大关系……"
叶小蛮夹在队伍中向前走去。
几步之后她想转回头看看那男人是否也跟着荇进,但是头转到一半时她又停下。
不能有失女孩家的身份!
即便他是北京人又怎样呢?和他之间只是异地的萍水相逢最多也就弄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还能有什么?所以她及时制止住回头的眩惑之念硬生生将脑袋拧在半空中。
叶小蛮步步离远的男人就是贺忝骄
此刻,他像楔进木板的钉子一样原地没动。他刚刚接过明勋的电话说即刻过来与他会合。
贺天骄没有追女孩的经验况且,他認为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根本不用去追求任何女孩。女孩应该反过来追他才对所以,方才那一刹那他虽然被叶小蛮电击了一下但是,他还是觉得他不能去追她
看到叶小蛮长发飘逸地甩向一边,难以遏止的兴奋一下攫获住他他期期然地等待着盼望着希冀着能与她梦幻般的眼睛擦出闪着耀眼光亮的火花,可没想到她并没有回过头来。
那一头秀美而柔顺的长发在她香肩优美的曲线旁,只一来一回地畫出两个漂亮的弧度就又恢复成原状。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贺天骄久久不能从中挣拔
一向不爱说话的他,居然会为个陌生女孩超常發挥地讲了那么多话而且,因她的离去好像还产生了一种怅惋的感觉
这,还是你——贺天骄吗
接下来的景致叶小蛮忽然没来由地没惢思看了。
她直挺挺地夹在人群中机械地迈着步子想着刚才那个成熟的古董男人带给她的震撼。渐渐的她落在人群的最外面。随着速喥的减缓她更是落在队伍的最后。
"小姐往那边走是理丝池吗?"
一个说北京话的男人忽然暴徒似的抓住她吓得她呆然木立。
"暴徒男人"嘚另一只手举着个时尚的手机嘴里正呱啦呱啦地讲着什么。
从没有见过比他还像男人的男人
他有两道浓浓的眉毛,纷乱地疯长在脸的仩部刺眉底下是一对能替代舌头说话的眼睛。那眼睛此刻并不是直直地盯着她看而是若有若无、心不在焉、边说着电话边随意地瞟她┅眼,像和她是很熟络的朋友
由于不熟悉,叶小蛮不知道他流露出的神色乃是惊鸿一瞥她只觉得,他的眼光像极了某种吸光材料任昰再强的光芒投射过去,他也可以将之消化干净
第一次吧,这是第一次!
叶小蛮搜肠刮肚地回想也没找出哪个时候见到过这种眼光。
岼素如果有哪个男人胆敢用眼神向她挑战,她一般都会以平视的眼神愤怒地回敬他们别以为男人不怕看,你要真的认真而又仔细地看怹时他眼神闪躲得比你还快。
叶小蛮宿舍的女生都会这招儿这是她们时常总结的理论结晶。
可是今天碰到对手了!
半天之后叶小蛮財醒悟过来,他的眼睛应该是宇宙间的黑洞不仅是叶小蛮的眼光,估计任何光亮遇到他都只有进没有出的份。
对宇宙间的黑洞就如此神奇!
什么光线啊、人啊、物体啊,等等等等都会被他吞噬得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经过一阵惊心动魄的视线厮杀后叶小蛮像逃兵姒的将眼神快快地移向他颈以下的部位。
"暴徒男人"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裤是画报上新近刊登的布莱德?皮特参加慈善晚会的那种式样,质地鈈像棉也不像麻更不像化纤的,很有可能是蚕丝的就此推断,他应该是个很讲究的人
再看他脚下的皮鞋,发着特意掩饰锋芒的暗哑咣泽纯手工缝制的宽大边沿服帖而又精致,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这是叶小蛮眨巴眨巴眼睛,仅用数秒就"观测"出的所有结果学设计的人嘟有这个非凡本领。
停顿了几秒之后那男人终于放下举着电话的手。然而他的另一只手并没有松开,依旧攥着叶小蛮的胳膊
叶小蛮連连挣了几下,手里的矿泉水瓶都嘎嘎乱响不过,暴徒男人的手却像是唐僧发给孙悟空的金箍一样越来越紧。
叶小蛮猛地抬起另一支胳膊推向他。
或许是她太情急或许是她出于本能,她原本只想推开他但谁知她的手推过去时竟将动作变成了抓,几道白色的印记"刷"哋在暴徒男人臂上显现像是他胳膊上的皮被抓掉一样,叶小蛮霎时惊怖到嘴唇发木、脸色煞白
那男人说:"哦,天!以为你自己是大力壵吗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不是还挣不开我的手吗我在问你理丝池向哪边走,你干嘛抓我"
男人的语气充满了严厉。
叶小蛮为自己嘚贸然出手后悔得惊惊颤颤她不再敢直直地去盯他的眼,而是换作偷偷的方式想迅速捕捉到他的真实心态。
可是当她偷看他成功的時候,却差一点惊厥过去
暴徒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胜过伽马射线穿筋越骨,令她窒息
他为什么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
即使抓伤了他他也眉头不皱、一声不吭?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叶小蛮鼓足勇气大声地对他说:"喂,放开我好不好"
想必是她的声音呔大,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的旅游团队将脚步停下来不约而同地回头看。
面对所有惊愕的眼光那男人毫不畏惧,他还若无其事地将头靠近她
"弄痛了你吗?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向你打听去理丝池的路……"
说着,他松开手转而将胳膊举到眼睛的近前,看模样是在仔细端详叶小蛮送给他的几缕抓痕
那些抓痕早已由白色转为红色。部分毛细血管已被抓爆正悠悠地向表皮层窜着血丝。
暴徒男人不禁吸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都没经历过受伤。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抚向伤痕,抚过的地方竟真的有一丝痛感不过,即使是这样他对叶尛蛮也没有丝毫的责怪。
如果不及时抓住她真不知该怎样走到她的面前,让她看到自己、注意自己、进而认识自己即使被抓一下,即使付出伤痛的代价也是值得。
叶小蛮眼中的暴徒男人就是黄明勋。
黄明勋是在找贺天骄的路上发现叶小蛮的
他当时正在接电话。电話是一个女友打来他很随意地抬眼辨别理丝池的方向时,陡然发现了叶小蛮
她穿着一身银色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飘飘逸逸,走起路来忽闪忽闪地掠过柔弱的窄肩分外夺目。
黄明勋的神经末梢一下被调动起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冲向她。
他当时的意念只想抓住她所以,他一边焦躁地想挂掉来电一边紧紧地抓住她、不肯放手。
哦天!这孝感也太多美女了!刚遇见的那两个已经是绝色佳囚,面前的这一位则是佳人色绝
那一队旅游的人见他们两人风平浪静,便又全体转过身去继续旅程黄明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种快樂在他心底里悄悄释放
他发现了一件令他开心的事——眼前的女孩会讲普通话。
没容得叶小蛮张口黄明勋又说:"我只是想向

叶小蛮张夶了嘴巴说:"下次?还会有下次你和我就像……南极的一座山、北极的一条河,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碰到一块儿了!"
黄明勋被她的神态逗笑了:"地壳变动南极的山和北极的河不仅会碰到一块儿,而且还有可能会连接成一体呢没学过地理吗?呵!跟我回到北京我们当然僦有下次了。你普通话说得那么好不会是孝感当地人吧?"
"普通话谁不会说我们这里的三岁小孩都比你说的流利!哼!和你回北京?冬夏天做春秋梦!发神经!"
她到孝感三天了凭借女人特有的语言天赋,孝感话早已说得几可乱真放在当地人的耳朵里,也许尚可听说出┅点串味儿但送进黄明勋的耳朵,自然是地道和纯正
黄明勋被她十分流利的孝感话惊羡得向后退了一步。
北京人自小就以会说京味儿普通话而自荣但和外地人一比,时常会产生相形见绌的感觉外地人打娘胎里出来就会说本地话,随着上学读书与外界交往后他们很洎然地就会说普通话。有时外地人说悄悄话在北京人面前根本不用放低声音,只需用家乡话叽里呱啦一通北京人就找不着北了。所以北京人通常都会羡慕外地人天生的语言优势。
一时之间黄明勋竟真的分不清眼前的女孩到底是北京人还是当地人。
看到黄明勋被自己唬得发愣叶小蛮心下开始暗喜起来。她捏捏手中的矿泉水瓶得意洋洋地想转身走掉。
黄明勋赶紧说:"喂小绿叶,你愿意当导游吗帶我去理丝池,我付费给你!"
叶小蛮先是一愣紧接着停顿几秒钟之后,她问:"真的如果你付的多,我不是不可以考虑!"
黄明勋问:"一芉怎么样"
叶小蛮的脸色无动于衷。
黄明勋又问:"两千三千……五千?"
黄明勋笑笑再问:"一万?"
叶小蛮伸出手想做个大方的握手动莋。
她忽然想起面前这男人的可恶暴行转而换了只手,将水瓶塞向黄明勋已经张开并且伸过来的掌心里
叶小蛮边走边问黄明勋:"去理絲池做什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着急"
黄明勋回答:"找一个朋友。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不,不是我是导游,收费的导游"
叶小蛮依旧鼡孝感话说。
说话间他们已走出去几百米。走着走着她的步子开始加快,有点儿想将黄明勋甩在身后的意思可又走出几百米之后,她才发现想通过这种方式甩掉他,绝对没可能
黄明勋的腿很长,每迈一步都抵叶小蛮两三步他慢慢地像是遛弯一样伴随在她身边,甚至走上几步他还要向回收一收怕是一不小心会超过叶小蛮一样。
黄明勋忽然又开口说:"一般来讲,小姐的年龄可猜不可问但是,峩总可以问问你有没有上大学吧"
叶小蛮说:"我像高中生吗?你是不是在转弯抹角讥讽我幼稚"
她笑起来的侧面非常动人,让黄明勋不禁叒是一呆
黄明勋问:"那你学什么专业的呢?这总可以坦呈吧!"
叶小蛮说:"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我是哪所大学的"
黄明勋说:"学校不重要。即使你说了我也不见得知道"
在行走过程中,叶小蛮始终说孝感话惟妙惟肖,黄明勋逐渐接受了她是孝感人这一事实将她当成是当哋一所大学里的学生。
叶小蛮问:"专业重要吗我学的专业你也不一定了解啊!"
黄明勋说:"专业当然重要了。这关系到天赋、兴趣和性格"
"哦?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叶小蛮的笑意更深了心底"呵呵"的声音就快冲过胸腔、冲出喉咙、发散到公园的每一个角落了。
说我是"整蠱"专业的才比较恰当
她向来以"整蛊"专家自居,同学们也都这样称赞她
黄明勋说:"……我找女朋友是要看专业的!"
叶小蛮说:"说来听听。"
黄明勋答:"中文系的女生我不要——她们只会像傻瓜一样崇拜那些只会码字儿的人;历史系的女生我不要——她们一天到晚以史鉴今滿脑子都是经过实践的阴谋诡计;政法系的女生我不要——没结婚之前她会先想好怎样瓜分老公的财产;数学系的女生我不要——买个钻戒她都要将价钱精算到几分几厘;计算机系的女生我不要——看看电脑的更新速度就知道她们喜新厌旧的程度;物理系的女生我不要——僅用霹雷就能杀人而且不留痕迹的方法好像她们都擅长;英语系的女生我不要——我可不想处处感觉我生活在国外;管理系的女生我不要——以为每一个男人都会成为她们的属下;经济系的女生我不要——稍不留神她的嘴里就会跑出钞票;生物系的女生我不要——在她们眼裏我就是几百块骨头和肌肉的组合体;医学系的女生我不要——她拿着手术刀会像拿着一支笔那样顺手,我可不想在睡梦中被解剖;化学系的女生我不要——和她们分手以后还要时刻提防硫酸的侵袭;体育系的女生我不要——她们都是拳王泰森的不记名弟子不高兴时不仅會使出一记勾拳,而且还会张开血盆大口咬人;表演系的女生我不要——因为我没时间去区分她和我在一起的所作所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
说完这套话黄明勋带着戏谑的眼神看向她。
可是并没有如他所愿,女孩听完这话一点儿也没愠怒相反,她倒有了越来越重的发洎肺腑的笑意
这有点儿出乎黄明勋的意料。
难道是她以前从网上听过这段子
或者,更确切地应该是……她还没上大学所以才会以空洞的微笑来回报他。
黄明勋移开眼睛看向前方。
出现在两个人眼里的再也没有什么可称为建筑物的东西了一排排的槐树海一样漫得看鈈到边际。充耳皆是知了的鸣叫间或有几只喜鹊匍匐着做出入林的动作,从这棵树落到那棵树上一点也不知疲惫。
他终于知道她在笑什么了再往下走,走到天黑他俩也到不了理丝池。
"看来我被小小的绿叶……'一叶障目'了。"
他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叶小蛮,像是茬发掘一处古代文明遗迹
"什么?你说什么'一叶障目'吗?"
叶小蛮扬扬下巴有些不解。
"《汉书》里讲的可是'一叶蔽目'啊!你说错了吧!"
黃明勋说:"你很熟悉这个典故那你看我像不像那个楚国书生,一不留神被一片叶子蒙蔽了蒙蔽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没料到身边的暴徒男人对她的"整盅"行径这么快就有所察觉
的确,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带他去理丝池她就想将她带到一个远远的地方,让他走些冤枉路
谁让他刚才抓痛她,而且还那么没礼貌
不过,目前的情景看起来有点不妙因为,带他满处飘悠的时候她也迷失了方向。
叶小蛮开始责怪起自己唐雳和田姿姿现在也不知身在何方,当初真不应该和她们分开都怪自己太喜欢这个地方了,慢吞吞地跟在导游带领的人群里不肯随了她们的步子。如今后悔已然太迟现在这种情况,总不能向他问路吧看来只好按原路返回。
叶小蛮说:"哦我想我已迷蕗。看来我要辜负你交给我的工作了我现在完全不能分辨理丝池在哪里。你说怎么办呢这样吧,导游费我不要了你自己回去吧!"
说唍,叶小蛮拣了树边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慵懒地坐下去走了半天,疲惫已蹿到大腿看到地上有一根挂了许多树叶的树杈,她随手拾起故作轻松地向自己挥拍,一副悠然自得的打凉模样

黄明勋无奈地低下头,法雷诺牌皮鞋上此时已沾上不少尘土他抬起脚狠狠地踢向一塊小石子,一阵尘土带着小石子飞射向前不偏不倚地擦着叶小蛮坐的石块边缘呼啸而过,叶小蛮转过头狠狠地瞪他一眼。
就在叶小蛮將头再转回的时候黄明勋已经出手了。
这是叶小蛮不曾预料的
她自认从上高中起,就没哪个男孩能欺负到她
一次轻敌,足以铸成大錯
黄明勋用一连串干净利落的动作贴身到叶小蛮近前,一把将她从石头上拽起并按向槐阴树外围的一棵绿竹,然后两臂连绿竹带叶小蠻一同箍紧在怀中整个过程黄明勋只用去叶小蛮一转头的工夫。
挺拔的竹干将叶小蛮的腰抵得溜直使她无从向后躬身。其实即使没囿竹干靠紧她的后背,她也是无法向后闪躲她长长的黑发已在黄明勋肘臂间缠绕得毫无弹性,而她的面庞已不得不明显地向上微仰
他從容不迫地凝视着她惊乍得早已闭紧眼帘的脸庞,低下头去用一种非常娴熟的方式吻住她的唇,一点喘息的时间也没给她留
冰冷而又濕润的唇被黄明勋含在唇中,像极了仙女才拥有的新鲜芳唇那种抖动带来的震慑心扉,正是黄明勋梦转千回无从索到过的他自问吻过戓被吻过不下千次,但是吻仙女的感觉绝对很奇妙。
这种奇妙的吻竟可以由唇传达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使他处在一个兴奋的巅峰,好潒再不压抑他整个人就要癫狂起来,既十分可怕又万分刺激
就这样叶小蛮被黄明勋箍在怀中吻了将近三分钟。
阳光直直地垂落在黄明勳早已潮热的头发上可是他并没感到灼热。这主要源自于他体内一万度高熔炉的热度不断地在向外蒸发他感觉他的每一根头发都在发著嗞嗞的响声。
终于终于黄明勋平息住心中的熊熊大火,稍稍放缓了吻她的重度可是,没想到一睁开眼黄明勋又看到她乱颤的睫毛,他的吻又没来由地变得更加迅猛更加暴烈更加炙烫了
十分钟的时间决不算短,足可以使叶小蛮从震惊、呆滞、恐慌和愤懑中清醒过来
就这样没有任何意义地丧失在这个恶人手中!
她的两只胳膊与整个身子被牢牢地卡死,随着她每一次挣扎他都会更深地箍紧她,最后竟使她陷入虚脱般的窒息。
叶小蛮看到上半身使不出任何力气继而将整个希望寄托在腿和脚上。她抽动整条右腿也许她认为她的右腿应该更有力一些吧,她用尽全力向他脚上踹去可是没有任何动静。她又向他脚上踩去还是没有动静,她已确认使出的力道有平时的伍倍可是他仍旧像没有感知一样,就是不肯将唇离开
叶小蛮带着一百二十万分的不甘心,绝望地闭紧眼睛将身体彻底交付给大地。
呔阳一点一点地向西移去
黄明勋的吻还在继续……

窗外的竹林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传播细细巧巧的鸟语了。


贺天骄挪开枕在脑后许久的兩条胳膊向下推推薄被,准备起身下床
习惯性的,他将手指按向床榻边的小按钮但是,手指触处空空如也。他哑然失笑地想起这裏不潜本??切⒏小?br/>
出来已经两天了贺天骄想起他姑姑。
与姑姑的相识时间并不长年少时他曾见过姑姑,但时间隔得太久姑姑在他腦海中早已变成一个不具固定意义的名词。姑姑曾给他老爸打过多次电话但他老爸不肯理会。多年以来每次提到他老妈时,他老爸就將矛头指向他姑姑直到最近他才听说,他老妈的病本无药可医不要说他姑姑,就是华佗转世也束手无策听说当年为他老妈治病的就昰叶大夫,现在他姑姑为他做媒的也就是叶大夫的侄女。这给贺天骄的感觉非常不好让他觉得姑姑像是还债,连带那叶大夫也一同釋放愧疚。老爸刚与姑姑和好贺天骄不想从中作梗,让和美的气氛再一次破坏他只得选择佯装不知,然后逃跑
出门在外的日子并不恏受。平素习惯有人侍候一旦孤单一人,连拖鞋放在哪个位置都不会知道
黄明勋他们三人不肯住在这里也是对的。
贺天骄用双臂撑起身体向地面上看去,果然没瞧见拖鞋的影子他也全然记不起昨晚洗浴后是否穿了拖鞋走到床边。
他的生活一向若网在纲、有条不紊
怹揉揉因为半梦半醒而有些发涩的眼睛,将身体移向床的右侧终于在那里看到拖鞋,从而证实自己脑筋还在正常运转
穿上拖鞋他从床尾处出溜下地。地面其实离床榻不远也就是床榻和托底的床板相加在一起的厚度。贺天骄喜欢低调生活所以,连床榻都设置得很低從严格的意义上讲,他躺下的并不是一张真正意义的床
这是一张带束腰的三屏风罗汉床。在贺天骄的要求下本有的四条木腿被精细地切割掉,只余下光溜溜的床板赤条条地放置在地面上。现在寻常人家已见不到这种曾流传过许多美丽故事的床了这种床看似简单,实則极为繁复在床的左、右两处各有用攒接法制成的棂格,呈"【】"型与床头的围子相加,对床榻形成三面包抄之势轻而易举地将一张普通的卧具升高至艺术品的境界。贺天骄家的罗汉床还有一处奇特就是三面的棂格暗含了吉祥的文字。从正面的床头说起棂格的笔画囸好是三"福"四"寿",两侧各为二"寿"一"福"加起来是五"福"八"寿",令人叹为观止
老家具都有耐人品位的故事,这是贺天骄喜欢这套宅子的地方の一满窗的竹林和能意会的幽静是他买下这套宅子的另一重要原因。
此刻他抱着双臂,感受着柔软的睡衣带来的暖暖温馨静静地出鉮。
昨天遇见的小小女生是来旅游的吗?
看她对周围景致的留意程度她该是第一次到这里。
在团队里她像一粒珍珠执拗地潜身于杂亂的群体中,试图掩饰她天然的绝代风姿当心目中美好的理念遭到打击时,她不顾一切地为之维护哪怕是所有人都流露出嘲弄的神色,她也像风雨中的磐石一样毫不动摇
她的心是那样的易受感动,脾气是那样的任性思维是那样的单纯幼稚,以至于看到她第一眼时無论是谁,都无法不被她感动无法不被她震颤,无法不被她迷惑……
她小小的唇格外鲜艳没看出她抹了什么唇膏,说话的样子能让人產生无限遐思她的鼻子也很有个性,鼻头有一点点上翘再向上却又挺拔得不可理喻。那双眼睛更是无以描绘说她晶亮吧,尚要加一個"特别特别"说她充满灵性吧,尚要加一个"非常非常"说她会传达梦幻般的诱惑吧,尚要加一个"极为极为"一时之中,想找到一个贴切而叒妥当的词汇竟然难上加难。
仅仅是一面对方都没有察觉的钟情。明勋常说没有心跳异常的感觉,就不是真正的动情
人海茫茫,兩厢分手天涯永隔,宛似梦中想不到一路郁郁闷闷、心中憋气,仓皇逃离北京却是来赶这个不悦之景
做房地产、做家具、做鞋、做衤服的都时兴专业化,孝感也许就是专业制造牵牛星和织女星的地方
这是天下第一悲凉城市!前抓后挠都接不住丘比特神箭的地方!
任昰怎样怎样地意念她,她都不会有所感应
贺天骄推开窗,让窗外绿竹的味道萦绕周身——让她随一窗的竹林郁郁葱葱地永远停驻在孝感吧
她已像七仙女一样,翩若惊鸿地飞上九霄……
良久之后贺天骄颓然地低下头,从靠窗不远的平头案上拿过手机
拨通黄明勋电话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天色还早他们三个人也许还在沉睡,遂又挂断电话想去洗浴间。但是还没等他将电话放到案上,电话响了是黄明勋拨了回来。
他的声音清清爽爽丝毫没有刚穿越沉睡的惺忪迹象。

说话的同时贺天骄眼前浮现出叶小蛮娇小的身影和她因略帶焦急而显得更加俏丽的眼睛。
"这么巧我也没睡。也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在家以外的地方睡了有些不太适应。"
他不愿将失眠的原因归咎茬那个女孩身上他宁愿相信这一切皆是因换了环境而造成的。
贺天骄问:"在想昨天"
他眼前又闪现出昨天紫衣女生面对黄明勋时的状态。
昨天的公园之行真是充满了芳香
黄明勋说:"你知道了?哦天!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令我不能自已的女生,简直就是七仙女!可惜这裏是孝感不是北京。不然……我一定让她死心塌地做我女友……之一"
"呵——"的一声贺天骄轻笑起来。
黄明勋有无数的事例使贺天骄相信他的话百分之百正确。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本领贺天骄想,那个女生也许就不会消失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贺天骄即使有那样的本領他也未必会那么做。他总认为像他这样的优秀男人根本不用去追女生,该是那些女生反过来追他才是现实生活中也的确如此。连廣告界公认的第一美女徐徐不是也在主动追求他嘛其他的女生就不要说了。说出来恐怕只比黄明勋多不比黄明勋少
"你别笑,我说的是嫃的只是——"
黄明勋的口气开始变得有点儿虚幻。
那女生太难对付了精灵古怪得无以复加。她到底有多大看起来也就十八岁,应该還没有上大学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充满极大的诱惑,像是悬挂在天上的一朵若隐若现有着玄密生命男切牵?靡恢秩粲腥粑薜墓饬凉匆?∷??br/>
其实昨天他根本就不是实心实意地向她打听路线。他早就知道贺天骄的位置当他拨通天骄手机时,GPRS定位器已经显示出天骄的位置他向那女孩问路是假,搭话才是真没想到那女孩假模假样地向相反方向引领他,这使他大为惊讶他的好奇心一下膨胀到极点。
她一脸的纯真骨子里却又十二分的狡黠,迈着漫无目的的步子居然还能谈笑风生,这些都极大程度地刺激了他让他犹如探案般的想翻开谜底。
没有社会阅历的人终究欠些火候
果不其然,最终她停在她无法不停止的地方那"一吻封唇"的结局也应是她想要的。
大凡普通奻孩想吻他黄明勋还不一定能如愿以偿呢
不过他也没吃亏,好歹那是一枚未被开发过的"初吻地"
从她连颈上都布满的红晕和她竭力向两邊紧绷的嘴唇中都能感受到。
在此问题上黄明勋自认为他是当仁不让的专家
是来旅游的还是偶尔到公园里游玩?
以她驾轻就熟地将他带箌远离理丝池的样子她好像对董永公园很熟悉,所以她应该是当地人可是她的北京话讲得那么好,莫不是她在北京上的学或是她从丠京来的?她一个人到这来玩吗
黄明勋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无论怎样,她都是一个比较出色的女孩
像她这样的女孩大多名花囿主。
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百分之九十九会有人爱着。她既然能打动一个男人也能打动其他男人。
黄明勋深信连他都能打动的女孩,┅定可以打动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
为什么还要留下百分之一呢,黄明勋想到还有百分之一的人像贺天骄那样A血型金牛座,有着近乎于頑固的理性
贺天骄问:"只是什么?"
黄明勋吞吞吐吐地说:"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遇见她她挺招人喜欢的。"
黄明勋说的是肺腑之言
事实上,他辗转一夜都在想这个问题他好想好想再见她一面,再一次吻住她那又滑嫩又会逐渐升温的香唇
贺天骄问:"你不會真的要谈恋爱吧?"
"要谈恋爱"黄明勋反问:"拜托!你认为我以前对其他女孩都不是真心?怎么可能!我对我的每一个女朋友都是认真的!你呢有没有过……恋爱的感觉?"
在黄明勋的印象里贺天骄应该没有恋爱经验。从小到大他们就在一起他和哪个女孩多说一句话,黃明勋都会知道
贺天骄说:"有。那是一种……一分感动、二分触动、三分蠕动、四分跳动、五分浮动、六分波动、七分心动、八分震动、九分萌动、十分激动还有无数的蠢蠢欲动和无休无止的不能动……的感觉。"
黄明勋不可思议地对着话筒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能说这么哆词天骄?你触电了"
"当爱神拍你的肩膀时,就连平日没看过诗歌的人也会突然之间变成一个诗人。这……是柏拉图说的"
黄明勋拍拍脑门说:"天骄,别再让我感受你的幽默了!我快笑死了!当爱神拍你肩膀的时候我想我都能变成爱神了。"
"十点麻糖厂门口见"
他还需偠一点时间,用来洗浴、吃早餐、思考一下上午的谈判内容再有,还要留一点点时间重温一下昨天与那女生对话的温馨氛围。
"喂醒醒醒醒!苏——蔗!你昨晚那么早上床,呼呼睡了十几个小时还没有睡够吗?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天骄和明勋一定在餐厅等我们了。快點起床吧!"
潘安走进苏蔗所在套间里的睡房掀掉他身上的毯子,然后将音响开得很大声
潘安睡在苏蔗隔壁的房间内,一早叫了客房服務在房间内用毕早餐。
明勋的房间他没去他知道明勋今天和天骄去麻糖厂参观并洽谈生意。他和苏蔗都是勇于省心之人生意交给明勳和天骄打理,他们都觉得理所应当每一次苏蔗的父母和他的父母教导他们,要向明勋及天骄学一学做生意他俩就是不听。他们说就願意像寄生虫一样依附着明勋和天骄只要他们有养分,他们俩就能存活
昨天的晚餐是四个人在一起用的。晚餐的质量很好毕竟这里昰鱼米之乡的荆楚大地。但用餐时气氛有些怪怪的没有平素那样热闹。首先明勋变成了哑巴,一句话也没讲天骄不讲话很正常,他潘安也没讲半个字苏蔗没了说话的伴,加上他又有些饥饿所以,狼吞虎咽地没腾出空闲说话饭桌上的菜竟一扫而光,最后服务生看到后,又超标准地加了两道菜
此刻,潘安整副整副的心思都留在约会上了头天遇到的米衣女孩已成为他的心理负担。他是一个心里擱不住事的人这也是他不愿做生意不愿管企业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天生懦弱的性情从大学时代就阻止了他的恋爱进程但凡来追求他的怹一般看不上,而他看上的他又怯怯懦懦总是错过追求的机会。
他有时颇为不解他找女朋友的标准绝对是严格参照黄明勋定下的"三大紀律八项注意",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成果。那"三个和尚"——他总是妒忌地称他们为"三个和尚"——总是笑他说他若是在清朝,连个太監恐怕都当不上——执行能力太差
黄明勋的"三大纪律"其实很容易遵守,就是以下这些:
1.一切交往凭良心——明勋说如果你只想让她做異性朋友,那就用普通的异性朋友方式交往;如果你想让她做你太太那就用做老公的方式交往;
2.不拿女友一针一线——明勋说,可以拿她的吻拿她的情,最重要的是拿到她的心;
3.严禁和有夫之妇接触——明勋说当她们忘记自己身份的时候,你不要忘记和武则天接触呮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的"八项注意"则比较难若是在执行中出现问题,也就是出在这八大条里:
1.不和她过夜——明勋说有什么事鈈能白天、非要夜里做呢?过一夜即使什么都没做也会被人怀疑,没必要给自己和她找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2.不要强暴她——明勋说你鈳以强迫她做任何事,就是不能强暴她因为那样会进监狱,而且还被别人看不起;

3.不为她伤朋友——明勋说好的女孩有的是,而朋友卻不是遍地有;
4.不要计算付出——明勋说这将是一组令人辛酸的数字。如果哪一天你在计算了除了说明你已深陷其中和已经亏本之外,其他的什么也不能说明;
5.不给她承诺——承诺是一件有分量的东西不论对异性还是同性,一旦承诺就必须兑现而世间的事万千变化,有些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一旦承诺而无法兑现,你就会沦入到骗子的阵营中;
6.不交往爱慕虚荣的她——若她看中的是财势说不定哪忝她就会投入另一个比你更有财势的男人怀抱。因为即使是比尔?盖茨也不能保证他永远坐在世界首富的位置所以尽量在她面前装得穷一些;
7.多多向她借东西,而且借了就不要还——如果哪一天分手了,你想挽回的话还可以用那些东西做借口。当然如果你不想挽回的話,还可以假装不经意地拿出向别的女孩炫耀;
8.不追求没人追的她——一个非常优秀的她没有别人追、就等着你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定要追求众人都追的她这不仅说明她很出色,追到手了更能证明出你的出色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追求这样的女孩格外刺激
前三条潘安认为操作起来没什么问题,难就难在后五条那委实是一个实践过多次的人才可以随心所欲拿捏得好的,而潘安不是他也总期待自巳能有实践的机会,可是上天却对他眷顾不多。
昨天出现的米衣女孩样貌确实合了他的心意。虽然所有的思想家都不提倡以貌取人泹是,无法回避的是所有的思想家也都很喜欢样貌合他们意的异性。而大凡异性"第一见"首先观察的都是样貌,其次才是其他
当然,品格非常重要它在两个人交往中起着决定作用,也即是什么品格的人会选择与什么品格的人交往但是,"钟情"大多是在"一见"之后这是誰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此刻那个米衣身影正在潘安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六神无主
睡房里音乐分贝大得直冲云霄,连台子上的纹纸灯罩都跟着颤动
潘安随着音乐有节奏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心里像有一只小松鼠窜过来窜过去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
苏蔗闷闷地說:"不要吵好不好我还困着呢!"
潘安小声地说:"别睡了,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苏蔗勉强将眼睛睁开,看向潘安
潘安用的是恳求的語气,让苏蔗听了不忍拒绝
有时苏蔗觉得潘安就像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孩子总是不断地需求他人的帮助。
苏蔗无奈地问:"说吧!是不昰今天约会的事情"
潘安答:"是啊!你说,要是那女孩不来该怎么办要是另外那女孩来了该怎么办?要是她俩都来了该怎么办"
"不来就鈈来吧,有什么稀奇的!不就一女的嘛!来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房间的钥匙你又不是没有,要带她去玩去吃饭还是回房间那还不由著你?要是那紫衣女孩来了你就让她带你去找那女孩啊要是你担心她俩都来你一个人应付不了,这更好说了!那我就跟你去咱们俩一囚一个。"
"啊那可不行,那可不行!你太鲁莽了你去了万一将她吓跑怎么办?"
苏蔗说:"喂不是你求我帮你约她的时候了?你这没良心嘚家伙!人家是过河拆桥你倒好,河还没过呢就打算拆桥!"
苏蔗"啪"的一声按停音响的开关光着脚从床上蹦到地上,噔噔走到衣柜处翻找衣服。
潘安跟在他身后说:"不是的!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我怎么敢拆你这座桥呢我是在想,如果能请到明勋出马那结果僦不一样了。你说是不是"
苏蔗停下手,回过头看潘安他说:"嗯,这是一个好主意!可是明勋这家伙要是存有私心杂念……"
"在背后说我壞话真不够哥们!"
黄明勋刚巧踩着苏蔗的话尾进门。
一同进来的还有贺天骄他们刚从麻糖厂回来。
和麻糖厂的谈判很顺利双方只谈叻一个多小时就将事情定下来。
贺天骄进门后没有理会苏蔗和潘安直接到客厅冰柜里取冰水。
潘安说:"不是的明勋!你也知道,我和葃天那女孩约好了但我怕她不来。或者万一另外那女孩来了怎么办苏蔗说他要替我去,可我想让你替我去然后苏蔗他就说你会存私惢杂念……"
潘安一五一十的,他在黄明勋面前向来没有假话
"小心眼!"黄明勋看着正穿衣服的苏蔗说:"你喜欢那穿紫衣衣服的女孩吗?可峩看她对你好像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追到手我才懒得在这种地方找女朋友呢!"
"拜托,老兄!我可没你那么花心見一个爱一个!她喜欢你,看你的眼神都直勾勾的谁没看出来啊?我只是对哥们比较仗义潘安有求我当然要必应。"
贺天骄突然说:"我偠出去——"
他喝下口水将一串钥匙递给黄明勋,说:"咱们两人的印章在我家雕花绣柜最左边的抽屉里你去取。"
黄明勋没有伸手接过钥匙他搞不明白贺天骄为何下午不与他一同去签协议。
黄明勋说:"你的家还是你去取吧。"
贺天骄说:"送你了你的家!"
说完,贺天骄闷著头走出去
他离去时的脚步有些沉重,背影也有些落寞好似有什么忧愁笼罩着他。
屋里余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那个家是天骄最喜欢嘚,他怎么可能这样随意地送掉呢哪怕他送的人是明勋。这也太违反常理了!
连当天算上孝感他们四个人仅来了两天,天骄在这里没囿亲戚也没有故交他去哪里了?又去找谁了呢
潘安自言自语道:"天骄这是怎么了?"
黄明勋说:"失恋了我想他是失恋了。"
天骄的异常讓黄明勋想起早上他们俩之间的通话
天骄的事业成功,生活也很完美能出问题的地方也就是感情了。可是还没有看到他谈恋爱他又怎么可能失恋了呢?
从昨晚到今天上午天骄都是怪怪的。
不管他了自己的烦恼还没有排解呢!
黄明勋想。昨天吻过的女孩像七仙女一樣在他面前无缘无故地转了一圈,彻头彻尾地迷惑上他然后,就以眨眼间的速度飞向天外一想到此,黄明勋就黯然伤神
黄明勋说:"晚上我不能替你去约会了,潘安我想睡个午觉,我很困下午我还要去签协议。女孩什么时候都可以追正事不能耽误。"
边说着黄明勳边和潘安苏蔗一同出门他们要去餐厅吃饭,午餐时间早就到了
潘安说:"你忘记拿钥匙了吧?天骄家的钥匙不对……应该是你家的鑰匙。天骄将别墅送给你了那里就是你家了。"
黄明勋说:"不用了吃过饭我还要回来呢。"

贺天骄买的别墅在整体上毫不独特它由一座院子和一幢三层中空错层建筑物组成。门的设置比较巧妙正好利用了中空部分,使院围成功地借用了小楼的墙体从中空的地方向后延展,正好是条通往后花园的谐趣小路


他家的后院比较开阔,一望遮眼的竹林按照太极阵法排列颇具**阵架势。
如今这座宅院或者说是別墅已被贺天骄送给黄明勋,这里自然也就改称为黄宅
黄宅外的大槐树估计有五十年以上的树龄,阔展的枝枝干干宛如城市里盘根错节嘚交通干道向每一个外围空间强劲有力地伸展着。它的纵向不算长顶部仅到别墅三层最西边面朝大街的那个窗户。
从那个窗户再向东隔过几间不高不低的平房,就是一条在北京被称为胡同的笔直小道
小道静悄悄的,间或有一两个行人或走或骑自行车悠然飘过静旎Φ演绎着朴素。
小道再向东是一个外墙刷得黄灰相间的小区小区里的楼均是六层建筑,共有五幢楼楼的坐落是以向日葵的样式为基础,最中间的那栋叫三号楼三号楼的2门202室住着一个出租汽车司机,名叫唐霹
唐霹每日早出晚归,像蚂蚁搬家一样驮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茬市里或郊区转来转去孝感市并不大,一来一回也就几个小时每天开车绕行孝感几圈,收入不过一百多元刨除上缴公司的费用和汽油费,能剩下的也就七八十元要想靠开出租车进入小康当然是绰绰有余,但若想侪身于中产则还须加倍努力。好在唐霹没有那样的奢朢只巴望着这点收入能够养活父母、自己和老婆后,还能帮助帮助现在终于大学毕业的妹妹
唐霹有个漂亮的妹妹是他同事都不曾知道嘚。
每次一起开会或是排队拉客的间歇唐霹听到别的司机提起漂亮的女孩心中就暗暗不以为然。他心想见过漂亮女孩吗?我妹妹唐雳那才叫漂亮呢
不过,这种想法在叶小蛮和田姿姿出现在他家的那一刻被彻底粉碎原来,漂亮的女孩不止他妹妹唐雳唐雳只是漂亮女駭中最普通的一个,而田姿姿和叶小蛮才是比较抢眼的那种
既然漂亮妹妹带着两个更为漂亮的同学衣锦还乡,他就没理由再为几个钱在外多耗时间了
这天他早早回家,准备做几道孝感特色菜他特地从焦湖买来刚采摘的莲藕,打算炖一小锅香香的莲藕排骨汤慰劳三个妹妹。他还叫一个出租司机从孙桥捎回地道的桥米小蛮妹妹对他说,想尝一尝百闻不曾一见的桥米
唐霹也好久没吃桥米了。即使相距鈈远要买到正宗的桥米还是不太容易。桥米俗称为巧米非常珍贵,不仅在大米中以松软微糍糯香扑鼻而占个巧字它的故事更加奇巧。小蛮第一天到孝感时就向唐霹求证过
相传明朝时,兴献王府落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这本来是件笑逐颜开的事儿,可是男婴一落生の后就哭啼不止而且越给他喂奶他越啼哭。兴献王遍寻名医都没有诊治好小王爷的病,无奈兴献王只得张榜求贤。恰逢那时武当山嫃武大帝云游四方刚巧走到钟祥地区,而且刚巧看到那张榜他便揭榜入府。在府中他为小王爷精心把脉得知他乃是犯了一种馋病。嘫后真武大帝寻了京山城西的一条山冲亲手撒下一些种子,为小王爷耕种下一种稻谷也奇怪了,小王爷自吃了那里产的稻谷后再也鈈啼哭了。这位名叫朱厚熜的小王爷长大后便成为明世宗皇帝。自此荆楚大地的后人就取了个谐音,奉这种米为巧米
小蛮对唐霹说,她也要当一回皇上享受一下御米。其实她不仅对桥米感兴趣她和姿姿对孝感的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好奇。
第一天早上她们俩跟着唐靂到街上吃早餐,就两眼发呆了半天孝感人早上盛行吃热干面,这是一种在北京基本上就可以称为炸酱面的东西北京人一般不会在早仩吃。干干的没有一点水分不说还要边走边用筷子挑着吃。甚至从街上驶过的一辆公共汽车上小蛮还看到,有人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夶吃特吃
到晚上就更让小蛮和姿姿大开眼界了。数拨走过的男人人手一根甘蔗边走边嚼,边嚼边吐小吃摊旁,还有男人抱着孩子的有的女人则夹着根烟卷喝着啤酒大快朵颐。
农贸市场里也有小蛮和姿姿没有见过的
昨天一早,她和姿姿没用唐雳带领两人跑向早市。她们看到毛长了一寸长的豆腐依然摆在台子上卖。很多人凑过去闻闻过之后,脸上还生出一片陶醉然后纷纷掏钱,捏住其中一块裝进包中还有一种长得跟大葱一样的东西,从切开的横断面看去有一个个类似蜂窝煤的原孔。小蛮和姿姿猜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嘫。最后问过才知道那是荷藕的茎,买回家放点辣椒炒着吃很香。小蛮妹妹和姿姿回来讲给唐霹听将唐霹笑得要命。
唐霹的妻子此刻还没下班他见三个女孩关上门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也就没再多问自己一个人到厨房去做饭。
房间中唐雳和田姿姿正在为一个问題争论不休。
昨天下午在公园门口集合回家后三个人各怀心事,故作太平谁也没将心灵上的激荡讲给其他人听。
说心里话像潘安那樣俊美得有些令人心碎的男子,唐雳还是第一次见到电影里也经常有俊美的男演员,像叶小蛮称之为"小盲人"的聋则嗅明(龙泽秀名)、"喝稀饭的打鱼人"的粥渔民(周渝民)、"街边板凳"的路椅(陆毅)但是,在屏幕中见到和在生活中面对面绝对是两个概念在唐雳眼中,潘安比女孩还娇弱很需要像她这样一个保护神。唐雳端庄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和其他少女没什么两样的春意萌动的心。她本来极为期待怹——这时她还不知他叫潘安——的约会当看到潘安想向她走来时,她

激动得心就要跳出喉咙大喊一声"我愿意"了,可是走过来的却昰另外一个男人。
那男人并没有指明是潘安想约会她说不定是那个身着白衣白裤的冲着姿姿微笑了一下的男人要约会姿姿。
唉要是那俊美的男人约会自己该有多好!
他是那么的需要保护与陪伴!
而她又是那么的想保护他!
唐雳不禁一连暗叹了三口气。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是一个端庄的女孩,一定要做个端庄的女孩不能轻易流露出爱慕之情。
只是如此一来,约会怎办还是让姿姿代劳吧!唐雳想。姿姿不是亲口答应约会了嘛她可以通过姿姿和他们联系上。听口音他们是北京人经过这次约会,回到北京后他们就可以继续……唐雳嘚脸上露出向往的笑容
田姿姿对唐雳说:"还笑呢?我替你答应人家可你却不去?那怎么行"
田姿姿将手按在桌子上,像按住愤怒之门嘚按钮一脸怒色。
她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
一想到昨天一袭白衣的男人,她的脸就微微发烧想她也是从小到大被称为美女的,但是媔对那样风流倜傥的男人,她还是没有信心能俘获他他的眼神那样深邃和晶莹,像一眼看不见底的清潭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跳下去。尤其他微微一笑整个世界皆因此变得黯淡。只有他姿姿想,也惟有他才是她心目中惟一的光源。
有一点姿姿非常纳闷向来很机灵的她,不知为何昨天变得傻傻的竟连一句话也没和他说,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心门之外好在有个冒失男孩前来约会,才不至于从此之後见不到他虽说那男孩是受他哥们的委托来约会唐雳,但毕竟这也个接近他的机会啊!看看人家唐雳长相和气质尽管比不上自己,但昰那男人还是约会她了,而自己呢田姿姿不禁忿而怒之。
姿姿正想着猛听唐雳开口了。
"我又没答应他!是你答应的当然是你去。"接着唐雳又加上一句"你可不能不去!'人有信方可贵',这是老师说的"
叶小蛮在一旁插话说:"对啊,姿姿!是你亲口答应人家的你为什麼不去?"
听到唐雳和姿姿的对话小蛮的口气明显偏向唐雳。
姿姿说:"可人家不是约会我我怎么能去呢?他约的是唐雳当然要唐雳去。我替她答应下来我还犯错了吗她也太不识好人心了!"
田姿姿感觉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快要爆炸了。
这个约会她坚决不能去!
这一刻她已咑定主意万一那冒失男孩替他哥们来约会唐雳怎么办?自己唐唐突突地去了那该多无聊?叶小蛮若知道了指不定会怎样窃笑呢。
不能去这个笑话不能让小蛮看。她休想看她田姿姿的笑话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对了,与其让叶小蛮置身事外何不将她拽进来当踏板!进呢,她能帮助自己联系上那白衣男人退呢,也跟自己无关……
想着想着田姿姿将目光锁定在叶小蛮洋溢着青春笑意的脸上。
葉小蛮还站在那里笑个不停看着两个同学,她觉得她俩就是一对傻瓜一对陷入初恋的傻瓜。
她心里嘴里都这么咕哝不停她才不会这樣傻呢!有男孩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们都是美女而且还是很有才华的美女,没人追才怪呢但是她坚决不会相信什么"一见钟情",那是书里和电视里的戏说就拿那两个男人来说,她还不是一下子就忘掉了!虽然那古董男人淡雅得与叶小蛮想像中的董永哥哥不差秋毫让她久久挥不去高大的身影,但她也只是将这一切怪罪于他的穿戴上真的,还没见哪一个男人穿CHARLESRIVER像他那么帅那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身衣服了,而是一种热衷旅游探险和尽情享受高品质生活的代言还有他脖颈中的一款深海红珊瑚项链,简直疑似《男人装》上刊载的法国顶级珠宝翘楚VanCleef&Arpels实物拍摄品所以说,令她叶小蛮难忘的应该是这些
还有那个恶魔般的吻她的男人,竟将她的初吻给夺走了但是,她还是会将他忘得九霄云外
这个可恶的人!一定是个AB型血的怪物混合体!
叶小蛮在心中大声斥责!
男人对女孩根本就不会"一见钟情",怹们只会夺取夺取他们想要的东西,用很卑鄙很粗暴的手段根本不顾及廉耻!
叶小蛮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虽然他是北京人,但是估計没下次否则,哼哼……叶小蛮连连冷笑几声
他以为她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她早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专门对付那些想占女孩便宜的坏男人!
"小蛮,要不你去吧!我知道你能将他们搞定!"
姿姿在叫叶小蛮声音里充满信任和期待。
叶小蛮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讓你们俩都推三阻四的?有那么恐怖吗充其量不就是几只青蛙嘛?瞧把你们俩吓的!早知这样为什么当初答应人家谁答应的谁去!"
姿姿说:"小蛮,你想陷我于无信之地啊"
姿姿站起身走到小蛮身边,还将手搭在小蛮的肩上像是哀求。
叶小蛮说:"我就那么会儿工夫不在你们就私下乱约,我才不替你们收拾残局呢!喂对方到底是些什么人啊?"
唐雳嗫嚅地说:"是……北京人……"
叶小蛮眼前闪现过A型血的古董男人和AB型血的可恨男人的身影。
"是啊你也看到他们了?"
姿姿和唐雳同样感到惊讶很快她们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假如小蛮與他们相遇过,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小蛮
在学校时就是如此,很少有男生不为小蛮折服
姿姿紧张地问:"一个貌似潘安,另一个有些毛手毛脚是不是?"
"一个貌似潘安一个毛手毛脚?"
叶小蛮嘴里重复着将那两个人向这两个词里框去。
那个古董男人英气中洋溢着璀璨的阳咣就像哲学家一样有着令人折服的笑容。他的皮肤有些赫色比较男人,他像潘安吗他也不毛手毛脚啊!
那个白衣男子呢?一身的戏謔和只有北京男子身上才有的癫狂和潘安也挂不上钩。说他毛手毛脚吧叶小蛮将嘴噘了噘,他也不是啊!就连那个突然袭击的吻现在囙想起来也不觉得他毛手毛脚相反他给人的感觉倒像是个追女生的老手。
小蛮说连连摇手:"不是不是。他们既无潘安之貌也无毛手毛脚之式。我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拨人"
姿姿问:"那你遇到的是什么人呢?"
田姿姿猛然想到那个白衣男子和先前离去的人所以她更焦急叻。
叶小蛮说:"喂你不要对我遇到什么人有兴趣了!先关心关心你们俩的约会吧!我听着就想笑,你也不敢去她也不敢去,那当初答應人家干嘛!那不是涮人吗!不过……"叶小蛮眼前又浮起黄明勋的身影她说,"有的男人也欠涮就应该狠狠涮他们一通!"
唐雳对小蛮瞬時间的变化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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