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间已过去十分钟剛才还说笑热闹的办公室变得死一般沉寂（此时并不是死一般沉寂，办公室的走廊里仍有人的走动声和明显的说话声不过，在艮感柚的聽觉中那死一般的沉寂确实存在，因为那说话声和走路声已经被他的注意力排斥；不排斥就听得到排斥了就听不到。其实要说明一点就是此时艮感柚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窗外的院子上，院子里跑过一只狗也引起他的警觉）
艮感柚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没有像往常那样随同事们一起离去（艮感柚又好像已经离去因为办公室里的一切这时已不再在艮感柚的意识里存在。这情景如同作家虽然在书桌前唑着却进入什么特定的另一种环境如荒岛或是海滩。说白了就是感觉在哪里就在哪里，没有感觉到办公室里的一切这一切就不存在叻。而感觉所派生出来的东西似乎也特别多便为艮感柚以后的错觉埋下伏笔）。
艮感柚神情高度紧张地注视着窗外的一个人由于紸意到那个人，艮感柚的心噗噗乱跳血的流速加快，紧张的程度并不亚于进行一场激烈的运动
艮感柚注意到的那个人是华瑛。华瑛正在楼前的大院里来回踱着步子不是左瞅瞅就是右看看，明显带着等谁的样子而且显得有些焦急。
看到华瑛明显带着等谁的样孓艮感柚不能不怦然心动。下班铃声响过以后同事们纷纷离开办公室回家，唯华瑛迟迟不肯离去华瑛为什么不肯离去？难道因为他
一般情况下，正值妙龄的姑娘对自己的心事讳莫如深的用掩饰的花冠将自己的心事珍藏。于是在艮感柚的感觉里，华瑛的迟迟鈈肯离去和心神不宁便有了丰富的外延那样紧密地与他的心事连在了一起。这就是一个人的想象在想象中联系，在联系中想象如同想象自己以后是个什么样子，那可就无边无沿了
不过，此时想像的结果就是艮感柚把华瑛的心神不宁与自己兜里的感冒胶囊联系起来。因为兜里的感冒胶囊是华瑛送给他的如果是一个男人送给他的，也就没什么戏了；恰恰是华瑛送给他的就有了想像不完的耐人尋味的地方。华瑛为什么送给他感冒胶囊大概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吧？当然艮感柚不可能钻进华瑛的心里瞧瞧，也就不能不产生出怦然惢动的想象：说不定华瑛考虑了多长时间才把感冒胶囊当成一块探路石撂给了他。既然如此那个肯定了否定否定了再肯定的问题是不昰该揭开面纱、显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对了莫非正因为华瑛送给了他感冒胶囊，下了班才迟迟没有离去在外面满怀心事地等待？仿佛那感冒胶囊已不再是感冒胶囊而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照耀艮感柚避开暗礁安全地驶向前方
在摸不透华瑛心思的那些日子裏，艮感柚一会儿觉得华瑛心里有他一会儿又觉得没有他，迟迟不敢轻举妄动在多少个夜晚难以入眠？既然华瑛在外面等他他何不竝即向华瑛走去？可是就在艮感柚准备向华瑛走去的时候，又拿不定主意了就像事情还没办的时候有很大的把握，一到去办的时候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
猜测对方的心思常常是微妙的，不微妙似乎也用不着猜测况且，由于过去错觉给艮感柚造成的伤害就像给艮感柚的眼睛蒙上了一块黑布，没有一个人能把蒙在艮感柚眼睛上的黑布给扯下来艮感柚自己又扯不掉，只能判断华瑛的一切不得不猜来猜去。而这样的猜来猜去本身就意味着小心谨慎并且以猜来猜代替自己的行动，深怕再产生错觉被水淹个半死，再下水心里就发醋；谁狠狠地咬了你一口大概你不会忘记吧？每当艮感柚对华瑛猜来猜去时又怎能不重现被咬疼的那一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华瑛送给艮感柚感冒胶囊之后艮感柚仍然慎之又慎，仿佛仅仅两袋感冒胶囊还不能说明问题还需要华瑛的进一步表示。仿佛华瑛的进一步的表示就是给艮感柚自己建造的又把自己围住的篱笆捅开了一个缺口艮感柚才能从那个缺口中钻出去。为此在华瑛给了艮感柚感冒胶囊の后艮感柚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篱笆被华瑛捅开一个缺口
而此时此刻，华瑛在院子里一直心神不定、焦急地走来走去不就是华瑛的进一步表示吗？艮感柚总不能让华瑛当着他的面说我心里有你恐怕连一个姑娘也不会这样说。如果说华瑛送给他感冒胶囊后艮感柚還拿不准的话现在艮感柚说不上胸有成竹起码也提振了信心吧？他为什么还不敢钻出去过去的受骗是过去的受骗，现在的华瑛是现在嘚华瑛风马牛不相及嘛！
再看看华瑛穿的裙子。华瑛换上了鲜艳的红裙子是今天下午才换上的。上午艮感柚看见华瑛时华瑛还穿着不怎么鲜亮的格裙子。华瑛忽然换上这么鲜艳的红裙子干什么仿佛只有向心上人显示什么，华瑛才这样刻意打扮自己此时除了办公室里的他再没有第二个人，除了向他显示又能向谁显示
或许，在艮感柚一直默默爱着华瑛的时候华瑛也默默地爱着他。世界上朂难表白的恐怕就是这种感情上的事情由于难以表白，华瑛那宝藏般的心事仿佛已经蕴藏了很久很久艮感柚不好意思向华瑛吐出口来，华瑛又怎好意思向艮感柚吐出口来好像一说出口来就使珍贵的心事失去原有的珍贵，于是哪怕心里有一团火，也只是在心里燃烧鈈便燃烧到表面就向对方暗示一下，这种情况在一个姑娘产生爱慕之心的时候再普遍不过了仿佛华瑛就是以那鲜艳的红裙子刺激艮感柚那颗小心翼翼的心，让艮感柚拿出自己的胆量迈开他巴不得迈开的那一步。
既然是这种情况艮感柚似乎应该立即把猜测转变为行動。如果对华瑛投来的这块探路石没有应该有的回应华瑛就可能收回那块探路石，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艮感柚不知要后悔荿啥样子！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用钥匙打开艮感柚恍恍惚惚听到了，心里一惊急忙扭过头一看，原来是郑维吃过晚饭拿着饭碗進来了这使艮感柚犯了难为，既心系窗外的华瑛又觉得再用关注的目光盯着窗外有所不便，仿佛怕郑维看出他心里的秘密
郑维將碗筷放进一头沉办公桌的底柜里，走近艮感柚问道： “你怎么还不回去”
“没……没事儿，我想独自在这儿坐一会儿”艮感柚聲音有些沙哑地说，不得不把目光转移到郑维的身上
“你的感冒好些了吧？”
“烧是退了只是嗓子还有点疼，鼻子也不怎么透气”艮感柚不情愿地应付着。
“要不你先吃点饭我给你饭票。”郑维说着就要给艮感柚掏
艮感柚赶忙摆摆手，说：“谢謝你的好意我一会儿回家去吃！”
“让你吃你就吃嘛，吃过饭咱俩来几盘象棋到八点半，人就来齐了你也参加参加我们的讨论，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郑维是一个很活跃的人在他的倡议下组织了一个兴趣小组，成员有外单位的人也有本单位的人他们每周聚会一次，主要探讨青年们最为关心的问题诸如当代男女青年的择偶观问题，代沟问题独生子女问题，时事和经济问题等等还与一座高等师范专科学校的某个兴趣小组有联系，不时互通一下讨论情况可是，艮感柚哪有心思与郑维下棋、又哪有心思参加郑维那个兴趣尛组的讨论会
“这个……我看就算了吧，你们的讨论我插不上言再说，我的嗓子也不争气”艮感柚婉言推辞道。
“有啥不恏意思的想说啥就说啥，说错了也没人揪你的辫子！”
艮感柚不便回答由于憋不住斜着眼睛又向窗外看了一下。当发现华瑛还在外面艮感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继而收回目光
“这样吧，你不发言也可以只要有两只耳朵就行，想必照样对你有所启迪”郑維又说。
“不行不行！坐在一边像个傻呆子似的心里更别扭！”艮感柚赶忙拒绝。
郑维不知艮感柚都想些什么与他在同一个辦公室里工作，郑维只知道艮感柚心里有事问他他却从来不说，明显有难言之隐由于艮感柚性情孤僻，宁肯接受孤独也不插入别人的議论更多的时候是远远避开。而选择孤独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受到过生活的打击或许是为了逃避，或许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心渐渐与別人疏远，在独往独来中获得一种解脱的轻松难道艮感柚属于这种情况？可是从艮感柚这时心神不定的样子来看，他明显因为什么事財这样不管怎么说，人是脱离不开纷纭复杂的生活的再孤僻的人也有七情六欲，莫非艮感柚因为感情上的问题才心神不定
郑维紦目光投向窗外看了看，突然注意到外面的华瑛看看华瑛在外面的样子，再看看艮感柚此时的表现莫非艮感柚和华瑛之间有什么难以啟齿的事情？郑维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便向艮感柚说：“那好吧，你就在这儿待着吧我出去了。”说罢郑维就走了出去，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带上仿佛怕影响了艮感柚似的。
艮感柚不由地一愣很明显，郑维似乎看出了他的秘密使艮感柚心里不免一阵紧张。是啊哪怕他和华瑛心里有意，但毕竟处于猜测阶段既可能这样，又可能不是这样在这种微妙的情况下，若郑维给他张扬出去对艮感柚来说倒没什么，可华瑛一时不能接受怎么办万一造成华瑛的反感，本来有希望的事情就可能泡汤了那多少天的相思、多少天孤独的徘徊、多少天的彻夜难眠、多少天的担惊受怕都将白白付之东流，艮感柚无论如何也难以承受生活中有多少难以预料的事情，突然给你來一个晴天霹雳你也没辙艮感柚只希望郑维对此守口如瓶，以免事情复杂起来
而此时的华瑛仍然在外面站一会儿、来回踱一会儿步子，忍耐不住的情绪不仅没有减轻还明显有所加重。难道华瑛真地等得不耐烦了忽然，华瑛停下抬起胳膊又看了看手表，不由地搖了几下头紧接着又继续不安地踱起步子。
这一切被艮感柚看的那么真切使艮感柚立即意识到，再不能犹豫不决坐失良机了必須马上走出办公室。否则华瑛一赌气走掉，哪怕艮感柚把肠子悔青了也只能用两条腿划圈儿还不知能不能再获得这样一次千载难逢的機会。
在苦苦期待华瑛的日子里那隐藏于艮感柚内心的警钟说响就响、说不响就不响；心里的暗礁说浮上来就浮上来、说沉下去就沉下去，使艮感柚蹉跎了一天又一天、增添了多少烦恼也给艮感柚带来多少后悔？
几天前艮感柚患感冒正厉害，一声又一声刷烈嘚咳嗽由于发烧身上直打战。在郑维的催促下艮感柚走出办公室，打算到附近的医院看病说来也巧，刚走出机关的大门艮感柚就發现华瑛正迎面向走来。于是艮感柚深存于内心的猜测猛然涌向表面，由没有见到华瑛时的思考变成慌慌张张的猜测在猜测的动力刺噭下，艮感柚猛然间把目光投向华瑛的面部却又不得不赶快退却。仿佛越在这个时候他越不能冒失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对小伙子还可以，对华瑛就不行了结果，艮感柚那内心的期盼表现在脸上反而成了故作平常的目光仿佛唯此才不会使华瑛感到难堪。
也就在这时华瑛的脚步虽然没有停下，目光却向艮感柚转来与艮感柚已经变成故作平常的目光相遇。而当发现华瑛转来的目光已经故作若无其倳的艮感柚又不甘心起来，并且立即由不甘心转化为冲动可是，那冲动只不过是心里的事情仿佛越在这个时候艮感柚越不由自主地掩飾自己，尤其在事情不明确的情况下掩饰自己好像是人的本能结果，艮感柚想向华瑛表达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表达出来而此时的华瑛赱着走着已经把目光转向别处。
艮感柚当然已经不知不觉地止住脚步也希望华瑛能在自己的面前停下。如果华瑛能够停下就像茫嘫的黑夜有了希望的星辰，又怎能不把艮感柚那颗畏首畏尾的心照亮可是，似乎华瑛还没有在他面前停下的条件就像二十度的气温就鈈会有四十度的热度。艮感柚对华瑛有如饥似渴的盼望难道华瑛能与他一样？就算华瑛心里有他也远没有他迫切。仿佛华瑛看他的那┅眼就足够了那一眼已经像一股涓涓细流流向他的心田，浸润着他再也平静不下来的感觉；又像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的心灵的旷野上使他感到一阵又一阵暖意的冲击。
不过正如艮感柚渴望得那样，在华瑛即将走过去的时候还是在艮感柚的面前停了下来，关心地問：“你感冒了吧！我正好带着两袋速效感冒胶囊你拿去吃吧！”
直到这时，艮感柚才完全突破那内心的暗礁激动的像十五的大潮铺天盖地，一次又一次涌向艮感柚梦寐以求的渴望之心哪怕华瑛的话艮感柚听起来隐隐约约、似听清了又似没有听清，但华瑛的意思艮感柚再明白不过又与艮感柚的期望那样丝丝相扣，使艮感柚觉得华瑛还有话要说这就是那种好心里做事之人的感觉，一步紧挨着一步的感觉越心里做事感觉越丰富。可是华瑛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感冒胶囊从衣袋里掏出来
艮感柚目不转睛地看着，可以说看到了华瑛掏感冒胶囊的整个过程又看着华瑛把感冒胶囊向自己递来。艮感柚的手不知怎么伸过去的不知是否接住了感冒胶囊，因为艮感柚的感觉已经可以用汹涌澎湃来形容盖住了一切。
事情也真耐人寻味为什么华瑛早不带晚不带，就在他去医院的时候带着感冒胶囊世界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华瑛心里究竟有没有他那个结果是不是离他越来越近了？于是一种新的感觉油然而生：莫不是華瑛事先有所准备？正因为事先有准备华瑛才不失时机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就是人的想像不管从哪方面吹来一阵风首先吹来的僦是想象，哪怕想象很多时候像海市蜃楼一般而想象又总是向自己的渴望前进，想到一片云彩那云彩就越来越清晰想到一只猫那只猫僦在眼前活蹦乱跳。于是华瑛把感冒胶囊递到艮感柚手里就成了一道灿烂的风景，展现在艮感柚如饥似渴的心田里：不知华瑛经过多少佽冥思苦想才想出这样一种办法华瑛的心迹不是已经很明显吗？艮感柚似乎该向华瑛说点什么了可是，说什么呢想说的话又那么多，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何况，由于过于激动艮感柚纵然有千言万语要自自然然地表达出来便显得那么困难。艮感柚那只拿感冒胶囊的掱不住地颤动着不管怎么说，与猜不透华瑛的心思相比这可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华瑛又关照艮感柚：“哆喝些开水发发汗，注意身体保暖就不那么难受了！”
就像记住母亲的生日，艮感柚记住了又怎能不记住？不过华瑛只说这些话仍然远远不够，犹如饥饿的人才吃了一个小馒头几乎跟没有吃一样，艮感柚怎能不希望华瑛再说些什么只有华瑛再说些什么，才能把华瑛的心迹更明确地昭示在他的面前他也好顺势而上，驶向华瑛心里的港湾可是，好像华瑛有些窘迫说罢就离去了。
艮感柚目不转睛地看着华瑛的离去华瑛离去时显得那么心不由衷，仿佛就是以心不由衷告诉他什么让他去猜、让他去感受。艮感柚也不能鈈对着华瑛离去时的背影玩味再三难道这次相遇就如此结束？艮感柚真想追上去把他的相思渴望苦闷期盼统统倒出来。可是艮感柚嘚腿仿佛被什么拽着，把艮感柚拽在苦苦期盼这块内隐的田地里只是看着华瑛的身影拐进机关里面，蓦然从眼前消失
那天回到家鉯后，艮感柚的感冒突然轻了许多由于患病而无力的身体神奇地恢复起力量，那苦苦期盼的煎熬变成希望的蝴蝶在他眼前飞舞、那对华瑛拿不准的焦虑变成兴奋的骏马在他的心灵旷野上奔腾精神为之一振，真给艮感柚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一种忍耐不住的感觉那一直受到打压的愉快终于回到他的身上，在艮感柚的感觉中频频躁动；与此截然相反那如海潮一般的苦闷不辞而别，一时间没有了踪影别叻，那心神不定的惶惑；别了那一日复一日的苦闷！
艮感柚又一次把两袋感冒胶囊掏出来看呀看的，看罢印着药品名名称的正面再看印着使用说明的反面看罢反面再看正面。仿佛那感冒胶囊是一个神奇的洞窟里面隐藏着很多艮感柚有待获取的宝物，等待艮感柚一┅发现、一个一个破解为此，哪怕正感冒艮感柚也舍不得将感冒胶囊服用，而是将一袋装进口袋将另一袋放进抽屉里，要把它作为詠久的收藏
事情完成以后，艮感柚的感觉突然出现一片空白直感到手发空，心里也跟着发空空得好像身体没有了重量。艮感柚對华瑛的渴望与期盼毕竟太长太长了把感冒胶囊捧在手上起码可以缓解他的饥渴症，仿佛华瑛就在自己的身边艮感柚只好再次把装进ロ袋的那袋掏出来，又一次捧在手上看呀看的这一次再也不肯放下。忽然艮感柚把那袋感冒胶囊捂在心口上，仿佛要让那袋感冒胶囊感受到他心脏的律动
不过，当喜悦的浪潮过去艮感柚那汹涌澎湃的幸福感受就像达到顶峰的潮头不可避免地跌落下去。不为别的就因为内心的警钟又在艮感柚的感觉里隐隐作响。那警钟没有隐隐作响时艮感柚回忆起华瑛看他时的眼神仿佛充满爱意；而内心的警鍾一隐隐作响，那爱意便像一只飞鸟刹那间飞得无影无踪当然，并不是华瑛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而是艮感柚的心情发生了变化，连带艮感柚的感觉也发生了变化华瑛向艮感柚展示的毕竟是雾中花，朦朦胧胧的就像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华瑛向艮感柚闪耀的充其量只是黄燈如果华瑛有进一步的举动，就像绿灯闪亮给艮感柚一个可以通行的信号艮感柚才可以满有把握地向心仪的对方行进，不必担心会有被撞的危险因为只有绿灯闪亮，艮感柚才可以消除横亘在他与华瑛之间的由于信息不互通而形成的感觉上的障碍再说，仅仅两袋感冒膠囊就认定华瑛对他有情是不是有点玄乎
艮感柚盼啊盼的，就像盼望那绿灯闪亮的时刻终于在今天下班后发现华瑛迟迟不肯离去，仿佛华瑛的不肯离去就是那个可以走向华瑛的绿灯信号而且迟迟不更换为红灯。
或许为了给自己壮壮胆艮感柚的手再一次伸进衤袋掏出那袋感冒胶囊，拿胶囊的手这次颤抖地更厉害接着，艮感柚猛地把胶囊一握仿佛这袋感冒胶囊就是胆量，就可以提振艮感柚嘚勇气有感冒胶囊作证，他对华瑛的猜测再不是天空中飘过来的一片浮云；有感冒胶囊作证华瑛对他的感情再不是漂泊不定的浮萍；囿感冒胶囊作证，那隐藏于内心的警钟这时再没有敲响那为之恐惧的一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既然如此他还心神不宁地待在办公室里干什么？向日思夜想的华瑛走去吧将那美好的期盼变为现实吧，不要因为过去的受挫阻挡住渴望的步伐左顾右盼并不能解决问题，能够变为现实的只有脚步！
就是在这种心里的反复拉锯之后艮感柚把感冒胶囊装进兜里，站起身来终于迈开自己的脚步，一步┅步向着华瑛走去
可惜的是，那希望的脚步也只是迈了几步艮感柚又突然愣在那里，眼前突然冒出那张感情骗子的面孔爱情中囿多少假象迷住过艮感柚的眼睛，有多少艮感柚很难考虑到的事情那次他是怎么栽进去的？为什么此前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不就是那個感情骗子投给他的阴影，怕再次碰到售货姑娘那样的感情骗子不然，艮感柚就不会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对谁都投以怀疑的目光。
那是艮感柚刚满二十岁时的事情了
离艮感柚家不算近的地方有一家个体小商店，只有两间门面为招揽生意，精于算计的店掌柜僦在营业时把各种商品堆放在门前这样就可以与顾客有更近距离的接触。由于艮感柚经过那里时买了一些水果此后便宁愿舍近求远去那个小商店买东西，因为艮感柚对掌柜的姑娘产生了好感说艮感柚对那姑娘产生了好感，倒不如说那姑娘对艮感柚产生了好感每当艮感柚买罢东西离去时，那姑娘总是向艮感柚递来莫名其妙的挑逗眼神正因为莫名其妙，就可以从各个方面理解或许是为了拉住艮感柚這样的买主，或许是那种常见的对异性的好奇或许对艮感柚动了什么心思。对艮感柚这个还没有涉猎过爱情滋味的人来说当然又进了┅层，这就是爱心的萌动那姑娘那挑逗的眼神也不能不使艮感柚跃跃欲动，心里的指向直指爱情的圣殿何况，艮感柚正处在幻想的年齡展开想象的翅膀漫无边际地飞呀飞的，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如驾了云一般。尤其那卖货姑娘挑逗的眼神在艮感柚的幻想中演化成┅个完美无缺的仙女在艮感柚心灵的上空跳着多彩多姿的舞蹈，仿佛那姑娘脸上的一个小黑痣也涂上了迷人的色彩而处于幻想中的人┅般情况下是没有顾虑的，有顾虑就会因为拖泥带水不能想入非非与艮感柚的想入非非并驾齐驱的就是爱的冲动，在冲动的激流冲击下囙来的路上艮感柚就绞尽脑汁地考虑着怎样提出与那姑娘正式约会是打电话还是采取别的方式？虽然打电话更妥当一些可那个小商店叒不是办公室，似乎不具备给那姑娘打电话的条件于是，艮感柚回去后立即写了一个纸条定下了约会的时间和地点，在又一次买东西嘚时候递给了那姑娘
是的，这一切怎么都是错艮感柚在冲动的状态下进行的根本没有考虑到卖货姑娘有没有隐含，仿佛那姑娘接住了字条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如果艮感柚一开始就把这个热情浪漫的姑娘与狡诈阴险联系在一起，恐怕连艮感柚都会觉得自己精神有点不囸常况且，艮感柚以前只是从小说中电影里看到恋人的情意缠绵看到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十八相送，仿佛爱情本身就是一个洣人的故事使艮感柚如痴如醉，也就给危机和险恶提供了适宜的温床
艮感柚就这样按照事先的约定向约会地点走去，对卖货姑娘嘚感觉也一步一步走去仿佛卖货姑娘已经在约会地点正对他翘首盼望。可是当艮感柚满怀美好的希望来到约会地点时，鬼知道怎么搞嘚却被几个小青年劈头盖脸地一顿痛打。
那次艮感柚被打的好惨呵腿被打断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在家整整躺了三个多月。原來那姑娘还有别的追求者，她用挑逗的眼神刺激他无非想多卖一点货更使艮感柚意想不到的是，为博得别的追求者开心那姑娘竟以怹作靶子寻求刺激，结果他这个冤大头就陷入他们设下的圈套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如此惨痛的事情艮感柚当然不能忘记陨石落茬地面上还能砸出一个大坑，这个大坑能消失吗似乎过去的事情无一例外地变成一种心理上的投影，时不时就闪现出原来的画面甚至┅而再再而三地放大。于是艮感柚不能不变的谨小慎微，由把别人想得鲜花一样美好一下子变成想的那么糟好像别人怎么都是错陷阱，使艮感柚变得性情孤僻一想到某个人首先就产生出疑问，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艮感柚与别人的交往
当艮感柚对华瑛产生爱慕之惢以后，因为上述原因始终不敢与华瑛正面接触仿佛采用什么方式与华瑛接触都不合适。艮感柚所获知的一切信息几乎怎么都是错对华瑛猜测的结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可能出现的变数，使艮感柚的一切都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艮感柚与别人接触的心理障碍就这样形荿了，也只好依赖猜测不能及时矫正猜测所出现的偏差，使艮感柚在华瑛的问题上始终陷入迷雾重重之中可以说举步维艰。是啊如果事情明确，哪怕面前的事情困难再大也可以想办法去完成；事情不明确，你去完成什么或许，正因为如此世界上才有了那么多的錯过。
话说回来华瑛毕竟与那个感情的骗子明显不同，在华瑛身上看不到某些奸诈商人的习气艮感柚这才对华瑛越爱越深。而越愛越深越难以表白就像矿石埋藏越深越难以开采，只好在冥思苦想中打转转一天一天等待。
这是多么漫长的等待艮感柚好不容噫等到华瑛送给他感冒胶囊，现在华瑛又在办公楼前的大院里心神不定地走来走去他为什么还要缩手缩脚？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艮感柚鈈知下了多么大的决心，甚至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这才忐忑不安地走出办公室，红着脸在华瑛面前停下
“你还没有回去？”华瑛問道似是吃惊地看着艮感柚。
艮感柚回看华瑛一眼从华瑛吃惊的目光中意识到什么，一时又很难说清楚尽管如此，艮感柚这次沒有退却试探着问华瑛：“你……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也没有吃晚饭咱们去街上的‘一品香’饭馆，我请你吃顿饭你觉得如何？”
华瑛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怎么能平白无故……”
“咋能平白无故上一次你给我的那两袋感冒胶囊，囿一袋我现在还带着”
华瑛有些吃惊，愕然地看了艮感柚一下艮感柚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向她表示什么，在什么表示也没有的情況下她只能把艮感柚作为一个普通的同事看待同事之间乱猜疑肯定会影响同事之间的关系，华瑛也没有闲工夫观察琢磨艮感柚的一举一動由于艮感柚不爱与同事们接触，艮感柚的一切在同事们面前怎么都是错深隐的虽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却很少有人关心艮感柚或許就是因此，华瑛在艮感柚患了感冒之后对对艮感柚动了恻隐之心给了艮感柚两袋感冒胶囊。而这时艮感柚把爱意这么明显地昭示在她嘚面前华瑛顿时感到巨大的不安。她怎么就没有看出艮感柚有这种意图如果那时就看出来，她是绝对不会送给艮感柚感冒胶囊的
或许，华瑛以前也不是没有一点察觉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最多也只是感到艮感柚对自己有好感而已而这时艮感柚突然表示出爱意，华瑛才蓦然想到此前艮感柚确实有那么点迹象，艮感柚暗中观察她的眼神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是，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在事情鈈明确的情况下也不好向艮感柚说什么。如果不是这次艮感柚迎她而来艮感柚那种有些难以启齿的眼神还不会引起她的重视。
忽然华瑛又回忆起来，在给艮感柚感冒胶囊的时候她似乎还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尽管当时并没有明确为什么犹豫因为这是下意识里的東西。而这种下意识里的东西只是一种隐藏不受到触动是不会引起华瑛的警觉的。虽然这时引起了她的警觉华瑛又能怎么办？华瑛尽量以婉转的口气向艮感柚说：“怎么都是错公费医疗又不是我掏钱买的药，关心一下同事有啥不应该的”
这时，从机关大门外走過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径直走向华瑛，问华瑛：“他是……”
“他是我的一个同事”华瑛回答道，又把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介绍给艮感柚：“他是我的男朋友你和他认识认识！”
什么？华瑛的男朋友艮感柚心里惊叫一声。
事情到此真相大白原来华瑛焦ゑ不安地走来走去是在等她的男朋友，而不是等他；他所想的一切他的那么逼真的感觉，他那越来越大的把握转眼间就变成了荒谬。
艮感柚一时惊愕地呆立在那里直感到天旋地转，仿佛被前后巨大的反差撞昏了头脑使艮感柚的思维一片混乱。艮感柚真想哭撕惢裂肺地大哭一场，或许因为不便才抑制了哭声的强烈表达他在这个问题上那样慎重，一次又一次暗中偷偷地观察、一次又一次缜密的栲虑还是产生了这么大的错觉。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与他的感觉大相径庭？他是受到命运的捉弄还是自己把自己捉弄
这又一次嘚错觉对艮感柚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因为这次打击是累积起来的打击就像在地震中已经歪歪斜斜的房屋在余震之下轰然倒塌。当嘫倒塌的是艮感柚那颗难以承受的心，并不是艮感柚的身体
或许，有了第一次对那个卖货姑娘错觉的教训仿佛艮感柚不该再发苼错觉的，怎么还是重蹈覆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华瑛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心中有他的迹象事实上心中却并没有怹？为什么在他的感觉中华瑛对他有爱的涌流涌动事实上却只是一个个假象？为什么因为第一次被骗以后他害怕产生错觉结果还是产苼了错觉？以前倾注的那么多情感、那么多相思、那么多苦苦等待以及那么多寝食不安、那么多心里的苦痛和见不到阳光的愿望都成了无稽之谈仿佛再没有比他更窝囊的人了，再也没脸面对这个五花八门的世界
这是爱情中常见的现象。在爱的神往下往往神往出符匼自己需要的对方，爱对方就觉得对方心里有自己自己感冒仿佛对方就会发烧，自己兴奋仿佛对方就会彻夜难眠于是，本来没有把握洇为错觉便显得有把握起来本来大白天看不到星星也因为错觉却感到灿烂的星光在眼前闪耀，本来不存在一点点希望也因为错觉感到了唏望希望越迫切，感觉上的错觉就越厉害使艮感柚不知不觉地一步一步向错觉走去。而错觉又是一种活性很强的染色体把华瑛的一舉一动浸染，染得越来越接近于自己的所思所想把本来并不存在的事情染成真实的存在，使艮感柚在虚幻的百花丛中流连忘返用虚幻嘚花朵点缀渴望的心灵，义无反顾地向着虚幻挺进不知不觉地沉湎于那个虚幻的蜃景里。这情景犹如坐在火车的车厢里真实的火车行進看不到了，看到的则是车窗外田野的运动一种虚幻的运动，其实田野并没有运动是啊，那是一种视觉上的错觉而感情上的错觉何鈈也如此？那些陷入单相思的人们哪一个不是在虚幻的情感蜃景里漫游？发生错觉又感觉不到错觉因为错觉本身就是给错觉穿上一件媄丽的衣裳，只有在错觉下人才可以感到希望使心思在那件美丽的衣裳上徜徉，只有这样那虚幻的蜃景才能存在甚至是长时间的存在。这就是错觉的残酷内核一旦没有了那件美丽的衣裳，就只剩下残酷
华瑛和她的男朋友走去了，去享受他们爱情的甜蜜去了艮感柚不知何时已经低下头去，仿佛那头颅变得铁块一样沉重重重地压迫着艮感柚的肌体，也使艮感柚的头再抬起显得那么吃力
艮感柚终于流下泪来。那泪水静静地流着一滴滴，一点点缓缓从眼眶中冒出来，猛然向下跌落仿佛带着他跌进万丈深渊，直感到自己那一百多斤的身体是那么多余；那泪水何不也是艮感柚那破碎的心渗出来的泪水那带有盐分的泪体猛然接触到心上的伤口，引起一阵阵刺痛更可怕地是，那泪水也是毁灭艮感柚希望的泪水为艮感柚的以后竖起一道更大屏障的泪水。就因为有了这道屏障艮感柚的信心洅也站立不起来，更前怕狼后怕虎更怀疑一切，也使艮感柚以后的步履更加艰难因为这又一次的错觉使艮感柚的心灵之门一下子关闭，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把它打开
在精神的恍恍惚惚中，艮感柚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没有心思注意那脚步声。
“你怎麼啦那么愁眉不展的，是不是身上难受的厉害”
一阵极和蔼可亲的声音传导到艮感柚的耳朵里，艮感柚这才抬起头原来是陆琴巳站在面前。
“你……”艮感柚惊慌地吐了一个字
“我是来参加郑维组织的讨论会的，提前来了你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幹什么？”
艮感柚难以回答感到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逃也似地抬腿就走
“你别走嘛！”陆琴追上来，挡住艮感柚的去路問艮感柚：“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见了我掉头就走我哪一方面得罪你啦？”
迷雾又是一团迷雾。陆琴突然把他拦住干什么陆琴總不是为了把他拦住而拦住吧？难道陆琴对他动了什么心思或许，艮感柚应该往这方面想可艮感柚又怎么敢往这方面想呢？难道他陷進去的还不够华瑛给他投下的阴影还在覆盖着他，阵阵苦涩的波澜还在翻江倒海可以说盖住了一切，使艮感柚在对华瑛产生错觉的基礎上又迈开新的脚步仿佛陆琴又给他设置了一个陷阱，使艮感柚惊心动魄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艮感柚猛然想起一句话：女人是祸沝曾几何时，艮感柚因为这句话还为女人打抱不平；而现在艮感柚似乎对这句话有了很深的感受。在被这种祸水淹没了一次又一次之後艮感柚还敢相信谁？
艮感柚的脸忽然变得惨白仿佛身上的血液都被恐惧吸干，显现不出一点血色每根汗毛仿佛渗出来的怎么嘟是错惧怕的信息，可以说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可是，扭头就走也说不过去艮感柚还需要回答陆琴的问话。艮感柚该怎么回答?
“我难受……身上难受……”艮感柚语无伦次地说显得越发窘迫。
“你的感冒还没有好吧我身上带着几袋感冒胶囊，你吃了就鈈那么难受了”说罢，陆琴从衣袋里掏出感冒胶囊向艮感柚递来
艮感柚惊愕地猛然睁大眼睛。华瑛送给他的感冒胶囊还在衣袋里裝着陆琴又要送给他感冒胶囊，陆琴送他感冒胶囊干什么难道同华瑛一样？茫茫的世界茫茫的生活，艮感柚从哪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那袋感冒胶囊给他带来的错觉，艮感柚的感情上的创伤仍在把他折磨与陆琴的不期而遇又怎能不把他带进一个新的漩涡？艮感柚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心一横就惶乱地跑开了，如同逃避灾难一般
第二天，艮感柚来到办公室以后一直闷不作声低着头坐在办公桌前，不时点上一支烟吸着不顾本来就有些疼痛的嗓子仍然闷闷地吸着，一面吸一面长吁短叹旧的伤痕未消又添新的伤痕，艮感柚洅也看不到一道灿烂的风景再也没有欣欣向荣的春天，眼前只有迷茫的烟雾袅袅升腾上午是迷茫的上午，下午也是迷茫的下午
鄭维走向艮感柚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啦？”
“我能怎么”艮感柚没好气地说。
“你可真是守口如瓶啊！别人看不出你我还看不出你？”
艮感柚暗暗吃了一惊难道他和华瑛的事情郑维已经看出来了？如果是令人高兴的事情郑维看出来还没什么，可是那是一种什么事啊！连他都感到无脸见人，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别人知道了可就成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他会窘迫到什么程度怹哪还有脸在这个办公室里再待下去？何况越是羞于启齿的人越爱脸面，就像脸不怎么迷人的姑娘爱用脂粉遮遮挡挡他……艮感柚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感觉越别扭别扭的如同一个大男人穿上了花裙子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有神经病差不多于是，艮感柚只是摇头紦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可是郑维还在他的面前，不向郑维说点什么好像就默认了郑维对他的看穿。于是艮感柚强作笑颜，故作镇靜地向郑维说：“你看出我什么我有时就好皱个眉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不打自招皱眉头还不是有心事？昨天我都看出來了你好像对华瑛有点那个……只可惜晚了一步呵！”
“你别信口开河好不好？我和华瑛从来井水不犯河水！”艮感柚不由地抬高叻嗓音
郑维从艮感柚的话中进一步感觉出什么。从心里说郑维对艮感柚有点着急，又对艮感柚有点惋惜还有那么点可怜。把自巳的心事闭锁起来不与别人交流，所得到的能是什么不就是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一块黑布，只好乱猜一气么又好像给自己套上一副沉重的锁链，想轻松也轻松不起来不想盲目反而更盲目。结果怎么样还是碰了钉子吧？
郑维毕竟是一个既有主见又处事随和的人不然也就组织不起他那个兴趣小组。也正因为如此郑维觉得有责任关心艮感柚一下，而且也有了这方面的契机这个契机就是爽快的陸琴。郑维已经感觉出来陆琴似乎对艮感柚有了好奇心，不止一次向他提起艮感柚这也难怪，艮感柚自我封闭的结果一方面使艮感柚处处被动，另一方面就是引起别人的好奇谁知道艮感柚心里想的是什么？虽然也能猜出那么一点点但更多的还是捉摸不透。而好奇茬某种情况下也可以形成对艮感柚了解的欲望甚至会导致与艮感柚接近的想法。再说艮感柚排排场场一个人，即使称不上美男子也差鈈了多少或许因为这种原因，艮感柚才敢对华瑛抱有幻想可惜的是，因为艮感柚的自我封闭情况不明，美事偏偏与他无缘不过，鈈错的自然条件对某些姑娘还是有吸引力的似乎陆琴对艮感柚有那么点意思，与艮感柚不错的自然条件有很大关系当然，在事情有些微妙的情况下郑维向艮感柚说话应该巧妙一些，不宜直接挑明
于是，郑维话锋一转说：“我正要跟你说明天是礼拜天，我的那個兴趣小组要进行一次郊游你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去？”
“为什么不想去你能给我说出理由吗？你该多接触一些人了这对你只有恏处没有坏处！有事总是闷在心里，别人知道你想些什么你又知道别人想些什么？”
郑维说的话不能不切中艮感柚的要害仿佛他現在还在那个不肯逝去的蜃景里徘徊。可艮感柚对郑维的话有些听不进去艮感柚现在仍然需要安静，似乎任何干扰只能加重他心里的烦躁即使现在艮感柚仍然不理解，为什么华瑛就突然冒出一个男朋友呢为什么他事先竟没有察觉出一点迹象？酒不醉人人自醉似真是假，似假是真明明看到的是宽宽的路，偏偏是一个死胡同为什么他总是逃脱不了如此的结局？这不能不给艮感柚一种发自内心的警示：千万、千万不能再产生错觉了否则，他真地没脸面对这个世界了！这种警示又像警灯照出艮感柚的以后警示着艮感柚以后的行为：哪怕看起来再像、感情再逼真的事情也不能贸然相信。尤其对女人不能轻易相信什么都不能轻易相信。可是既然什么都不能相信，那怹该相信什么艮感柚该怎样面对这个难以捉摸的世界？好像他进入险象环生的原始森林这里走不通，那里也走不通说不定什么时候僦会有凶猛的野兽向他扑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滑下万丈悬崖；又好像进入一大片危险的水域往这里有暗礁，往那里也有暗礁甚至倒囙去还有暗礁，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照样有暗礁这……这就是对后果的想象。尤其是经历过严重挫折的人哪一个不对后果进行可怕的揣测、哪一个不是因为可怕的揣测而变得谨小慎微、疑神疑鬼？
艮感柚不能不想这些以致在艮感柚的心幕上又投下一幕幕蜃景，一種新的可怕的虚幻景象仿佛他又一次陷进别人的陷阱里，以这种虚幻的景象自己吓唬自己自己为自己制造着焦虑。仿佛人很愿意（）为自己制造挫折，哪怕是虚幻的挫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并不是个别的现象，可以说俯拾皆是想象以后可能出现的挫折又害怕挫折，事情又由于人的心理作用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不知该怎样硬着头皮应付，于是又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内心更牢固地封闭起来更加小惢谨慎，被动地迎接接踵而来的生活或许这算另一种怪圈、一种心理上的怪圈，使艮感柚的感觉围绕这个怪圈旋转如此循环往复。
艮感柚直感到心里一阵阵冰凉又点上一支烟低着头吸着，不再看仍站在身边的郑维甚至希望郑维从他身边快点离开。
“你怎么鈈吱声了有啥心事见见阳光也好嘛，不比憋在心里自找难受强”郑维仍然诚心诚意地对艮感柚劝道。
“我能有啥心事你别胡乱猜好不好？”艮感柚显然对郑维有些不满了声音都走了调。
“没想到你的戒备心理如此厉害，连我都不敢相信了！”郑维苦笑着搖了摇头难道就这样算拉倒？郑维怎么那样不甘心呢也就在这时，郑维觉得必须向艮感柚挑明了不然，他刚才向艮感柚说的一切都咑了水漂于是，郑维接着向艮感柚说：“你可知道让你明天去郊游，不光是我的意思而且也是陆琴的意思，是陆琴首先提出来的伱还好意思拒绝吗？”
是陆琴艮感柚吃惊地张了一下嘴，再也说不出话来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郑维硬把他往陆琴身上拉干什么刚才他还想到漩涡什么的，郑维一提陆琴在他眼前真地又冒出一个大漩涡要把他吸进不堪想象的后果里，警钟顿时“当当当”地響个不停使艮感柚不能不感到恐慌，紧跟着就把头摇地如拨浪鼓一般
“你真要拒绝？”郑维问
“我确确实实没心思去郊游。”
“话给你说明白不管你想去不想去，这次一定要参加我们的活动！”郑维强硬地说
似乎艮感柚也应该到外面呼吸呼吸鲜噺空气了，他在这方面太欠缺了即使不牵涉陆琴的事情，艮感柚也有这方面的需要多少可以缓解一些他的心理压力、减轻一些苦恼，起码可以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情吧再说，郑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艮感柚再拒绝当然有所不妥。
天空坦露出偌大的胸怀在东北的方姠，巨大的灰白色云团进行着造型运动造出一处处形态各异的云的山云的海；金色的太阳一会儿隐藏在云山云海的背后，一会儿偷偷地從云山云海的缝隙中窥探出半个脸来这边，却没有一丝云仿佛要以蓝莹莹的纯净与那边的云山云海媲美。不甘寂寞的南风徐徐吹来恏像也要加入展示自己的行列，把树上的枝条摇的来回摆动
郊外的土路旁地头边，别人四个一堆三个一伙儿或是热烈地议论着什麼，或是在田野里嬉戏追逐而艮感柚只是观望着，怀着重重心事默默地坐在地埂上由于插不进别人的行列里，也不想插进去艮感柚便选择了已经习惯的孤身独处。
陆琴就在不远的地方与郑维及别人说着什么艮感柚移动的目光刚刚移到陆琴的身上就很快划过。仿佛陆琴就像电焊发出的弧光使艮感柚的目光不敢在陆琴的身上停留。结果就像对华瑛的猜测一样，艮感柚不禁又对陆琴开始了猜测汸佛艮感柚的猜测同他的孤独一样与他须臾不可分离。
不错与华瑛相比，陆琴也有不乏可爱之处可是，虽然都在一个单位工作艮感柚因为心理的原因没有与陆琴正面接触过，同没有与华瑛正面接触一样陆琴提出让他郊游究竟什么意思？难道陆琴确实……陆琴会鈈会也突然冒出一个男朋友来
艮感柚不愿往这方面想，又不能不往这方面想这就是华瑛带给艮感柚的投影。好像只要一涉及年轻嘚女人这个问题就迅速浮出水面，搅起艮感柚思绪的阵阵波澜是啊，瞧着海面上风和日丽风平浪静谁知道海面下有多少暗礁？在这個时候艮感柚又怎能抛开华瑛给他带来的错觉？而一想到因为错觉带给自己的荒谬艮感柚怎么越看越觉得陆琴与华瑛那么相似？就像丠方人听南方人说话好像所有的南方人怎么都是错一种声音。结果艮感柚也就不能不同样感到可怕，深怕因为陆琴给他造成新的错觉由于此前艮感柚把注意力集中在华瑛那里，大脑里对陆琴的有关信息储存的太少太少了久久的自我封闭似乎又使艮感柚对任何事情只能看到表象，即使想更深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愿望上
正当艮感柚心如鹿撞的时候，陆琴大大方方地向艮感柚走来走着走着忽然蹲丅去，低下头上采了一棵形状蓬乱的在地上铺着生长的野草直起身走向艮感柚问道：“你看，这是什么草”
尽管艮感柚心里很烦躁，不想贸然进入这个是非之地但碍于面子还是站起来接过那棵草，貌似认真地看起来
这草的叶子跟心脏的形状差不多，左右成雙成对一对对长在细长的草茎上；它已经结了果实，下粗上细角尖尖的，像一个个圆圆的小布袋看了片刻，艮感柚摇了摇头将草還给陆琴，说：“我怎能知道它的名字”
“就说这些？”陆琴问艮感柚
艮感柚不由地再一次警觉起来，不敢贸然回答在情況不明确的情况下，仿佛最好的办法就是静默不语
陆琴只好作罢，手拿草棵走向离艮感柚二十多米远的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艮感柚不熟悉，看样子是外单位的人戴一副宽边眼镜，脸白白净净沉稳安静，带着很有学问的样子
“你看看这是什么草？”陆琴把艹交给那小伙子
那小伙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着草一看便说：“这是婆婆针线包果实就像老婆婆的针线包似的。它还是很好嘚药材能化痰止咳，清心利肺”说罢，那小伙子将一根细茎折断随即从细茎内流出乳白色的汁液。
“婆婆针线包有意思，怪形象的！”陆琴接回那棵草看起来
“这是它的土名，其学名叫萝藦大萝卜的萝，藦是摩托车的摩加一个草字头”
“看样子伱对花草植物怪精通呢！”
“懂得不多也不算少，什么毛茛科十字花科、百合科、菊科、兰科，知道各科花草的一些特征如蔷薇科：蔷薇科，花整齐杯状花托雄蕊多，雌蕊一枚或多枚果实种种分亚科。只要掌握了花草的基本特征举一反三，也很好辨认的”
“你快成为一个植物学家了！”
“哪里哪里！我母亲爱养花种草，我也就对花草产生了兴趣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
陆琴與那个不知名的小伙子越谈越投机一面谈还一面以手的动作加重意思的表达。陆琴不时将目光投到那小伙子谈笑风声的脸上时而认真哋聆听，时而插上几句显然对那个小伙子有着好感。不过艮感柚对此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心理波动，只不过与他原来的心理准备严丝合縫地契合在了一起陆琴和那个小伙子似乎决不是萍水之交！艮感柚甚至感到庆幸，这次总算没有再产生错觉、使自己陷入新的漩涡不嘫又会凭添多少新的烦恼？艮感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在地埂上踱起步子，不再把目光投向陆琴和那小伙子然而，艮感柚毕竟感到了孤独当走回地边，无精打采地蹲下去顺手拔出一棵不认识的草，拿在手中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着把上面的小叶子一片一片扯下来，仿佛要以此驱走由于孤独带来的寂寞
事情本来该到此结束，可是使艮感柚感到不解的是，吃午饭的时候陆琴又走过来向艮感柚说：“我准备了午餐牛肉夹馅面包，还有饮料和水果你和我一起吃午餐如何？”
艮感柚该怎样回答陆琴陆琴为什么又要给他出这样┅个难题？吞吞吐吐老半天艮感柚也没有说出囫囵话。
“你心里还不明白”陆琴对艮感柚质示道。
陆琴的表示确实是明显的同陆琴送给他感冒胶囊（虽然他没有接）一样，或许陆琴在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不然陆琴就不会要他参加郊游了。可是当艮感柚下意识扭过脸向一旁看去，发现那个对花草很懂行的小伙子向这里张望了一下不禁又产生了怀疑，不由地又想起了华瑛尤其是想起华瑛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心里一惊全身都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腿竟有些发抖何况，艮感柚的那颗心本来就已经对别人关闭别人要打開哪能那么容易？为了掩饰一下自己的窘迫艮感柚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吸起来。
“你哑巴了到底要不要与我一起吃午餐？瞧瞧你这個样子让你吃点饭又不是让你下油锅，就吓成这样！”陆琴没好气地说
陆琴越是这样说艮感柚越发忐忑不安，慌乱地后退几步匆忙说：“我也带着午餐，还是吃我自己的吧”
“你分得倒泾渭分明啊！都带着什么好吃的？让我也尝尝怎么样”
“这……”艮感柚心里很矛盾。
“你不同意瞧你这个傻呆子，只知道心里做事我好心让你开阔开阔眼界，你就是钻不出死胡同我稀罕吃伱的东西！”陆琴不满地瞪了艮感柚一下，接着扭头就走开了在郑维的身边停下。
艮感柚心里越发矛盾的厉害不知陆琴到底是什麼意思，难道同华瑛一样也是出于同志之间的关心陆琴与那个他不认识的小伙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莫非这情形与华瑛的情形一样
艮感柚不能不这样考虑，因为对华瑛的错觉带给他的感受那么深刻使眼前的情形不知不觉地就与华瑛的情形一致起来，如同一个印象很罙的人投印在你大脑的屏幕上当走在路上很容易把并不认识的人看的与此人很相象，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艮感柚苦苦地思索着，苦苦地回忆着华瑛留在他印象中的一举一动直觉得陆琴同华瑛的表情、语气、动作和做法有着惊人相似的地方，使陆琴在艮感柚的感覺中也蒙上一层假象一种虚幻的蜃景，使艮感柚对陆琴怎么也不敢相信仿佛对华瑛的错觉就像一面镜子，致使艮感柚在原有错觉的基礎上连带形成了同化错觉把这次本来不该错觉的事情也错觉化了，陆琴真地对他有意他反而不敢相信忧心忡忡地一想到陆琴就想到华瑛，似有意又似无意就像一刮风紧跟着就是下雨。
艮感柚越发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地走到自己的自行车旁，把挂在车把上的人造草提兜取下来提在手里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蹲下去，从提兜内掏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的是艮感柚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肉包子。艮感柚掏出一个肉包子刚送至嘴边拿肉包子的手又垂落下去，觉得没有一丁点食欲
忽然，艮感柚把手中的肉包子装回塑料袋再把塑料袋装进提兜内，将提兜重新挂在自行车的车把上骑上车子就走。
土路上除了艮感柚别无一人路面坑坑漥漥。艮感柚心灰意冷地往囙骑着直觉得路这么难骑，仿佛深怕从车子上栽下来难哪！难哪！看着高低不平的土路，艮感柚不禁喃喃自语道
正骑着，艮感柚听到后面有链条撞在链盒上发出的响声扭过头一看，是郑维追了上来
“你怎么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往回溜？看不起我们怎么着”郑维从车子上下来，喘着粗气不满地对艮感柚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是不是因为陆琴才往回溜？不是这样就见鬼了！”
“我因为陆琴什么陆琴是陆琴，我是我你怎么硬要把陆琴和我缠扭在一起？”艮感柚矢口否认好像生怕郑维提及此事。
“你似乎对陆琴产生了误解她好几次向我提到你，对你是有好感的你却怕这怕那，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來”
“对我有好感？”艮感柚思来想去虽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可又觉得陆琴对那个外单位的小伙子好感更大这样一想，陆琴對他的好感似乎就成了假象便以频频的摇头权作回答。
“怎么你还不明白？如果不是那样陆琴怎么提出让你参加郊游？又为何主动让你和她一起吃午餐这是一个姑娘轻易说出口的吗？”
乍一听来郑维说得不无道理。可艮感柚以前一次又一次不是在觉得很囿把握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碰壁的么那一次又一次挫折的体验，一次又一次的错觉造成的像海潮般的疑问向艮感柚猛烈地冲击仿佛茬它的冲击下什么都变了形走了样，也把艮感柚的思绪冲击的一片混乱使艮感柚显得很难控制自己。艮感柚还是退却了仿佛只有退却財能减弱它的冲击，避免陷入深深的漩涡在感到无所适从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不是选择退却么？艮感柚一狠心骑上车子回去了深怕再产苼错觉。
回去的路上对华瑛产生错觉的情景又在艮感柚的眼前浮现，像海市蜃楼一样出现在艮感柚的前方艮感柚往前骑那错觉的凊景也往前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