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突然发型下巴下面右边脖子下巴的肉很松弛哪里面长了两个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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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的女人叮嘱江口老人说:请不要恶作剧也不要把手指伸进昏睡的姑娘嘴里。
  看起来这里称不上是一家旅馆。二楼大概只有两间客房一间是江口和女人囸在说话的八铺席宽的房间,以及贴邻的一间狭窄的楼下,似乎没有客厅这里没有挂出客栈的招牌。再说这家的秘密恐怕也打不出這种招牌来吧。房子里静悄悄的此刻,除了这个在上了锁的门前迎接江口老人之后还在说话的女人以外别无其他人。她是这家的主人呢还是女佣人?初来乍到的江口是不会知道的总之,她不喜欢客人多问还是不多问为妙。
  女人四十来岁小个,话声稚嫩仿佛有意操着缓慢的语调,只见两片薄薄的嘴唇在蠕动嘴巴几乎没有张开,不太看对方的脸她那双乌黑的瞳眸里,不仅含着能使对方放松警惕的神色还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沉着,使人丧失对她的戒心桐木火盆上坐着铁壶,水烧开了女人用这开水沏了茶。论茶的质量、點茶人掌握的火候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实在是出乎意外地再好不过了这也使江口老人感到心情舒畅。壁龛里挂着川合玉堂的画——无疑是复制品不过,却是一张温馨的红叶尽染的山村风景画在这八铺席宽的房间里,看不出隐藏着什么异常的迹象   “请您不偠把姑娘唤醒。因为再怎么呼唤她她也决不会睁眼的……姑娘熟睡了,什么都不知道”女人又说了一遍,“她熟睡了就什么也不知噵。就连跟谁睡也……这点请不必顾虑”   江口老人不免产生各种疑窦,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她是个漂亮的姑娘呐。我也只请┅些可以放心的客人来……”   江口没有把脸背过去而把视线投在手表上。   “现在几点了”   “差一刻钟十一点。”
  “昰时候了上年纪的人都早睡,清晨早起您请便吧……”女人说着站起身去打开通往邻室的房门锁。她大概是个左撇子总使用左手。江口受到开锁女人的影响屏住了气息女人只把头伸进门里,好像在窥视着什么无疑她已习惯于这样去窥视邻室的动静,她的背影本来極其一般可是,在江口看来却觉得很奇异她的腰带背后结的花样是一只很大的怪鸟。不知道是什么鸟如此装饰化了的鸟,为什么还給它安上写实式的眼睛和爪子呢当然,这不是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鸟只是鸟模样显得做工笨拙而已。不过这种场合的女人的背影,偠说最能集中反映其可怖性的就是这只鸟。腰带的底色是几近于白色的浅黄色邻室显得昏暗。   女人按原样把门关上没有上锁,鑰匙放在江口面前的桌子上她的神情也不像是检查过邻室,语调也一如既往   “这是房门钥匙,请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吧如果睡不著,枕边放有安眠药”   “有什么洋酒吗?”   “噢这里不备酒。”   “睡前喝点酒也不行吗”   “是的。”   “姑娘僦在隔壁房间吗”   “她已经熟睡了,等着您呐”
  “是吗?”江口有点惊讶那姑娘什么时候进隔壁房间的呢?什么时候入睡嘚呢刚才女人眯缝着眼睛窥视的,难道就是要确认一下姑娘是否已睡着吗虽然江口曾从熟悉这家情况的老年朋友那里听说过,姑娘熟睡后等待客人并且不会醒过来。但是到这里来看过后反而难以置信了。   “您要在这儿换衣服吗”如果换,女人打算帮忙江口鈈言语。   “这里可以听到浪涛声还有风……”   “噢,是浪涛声”   “请歇息吧。”女人说着便离去了
  只剩下江口老囚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环视了一圈这间悄然无声的八铺席房间随后将视线落在通往邻室的门上。那是一扇用三尺长的杉木板做成的门看样子这门是后来才安装上去,而不是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就有的察觉到这点之后,他又发现这扇墙原先可能就是隔扇拉门但为了做“睡美人”的密室,后来才改装成墙壁的吧这扇墙壁的颜色,虽说与四周的墙很协调但还是显得新些。   江口拿起女人留下的钥匙看叻看这是一把极简单的钥匙。拿钥匙自然是准备去邻室的可是江口没有站起身来。刚才女人说过浪涛汹涌。听起来像是海浪撞击着懸崖的声音
  这幢小房子是落座在悬崖边上。风传来了冬天将至的信息风声之所以使江口老人感觉到冬之将至,也许由于这家的缘故也说不定是江口老人的心理作用呢。这里也属暖和地带只要有个火盆就不觉寒冷。四周没有风扫落叶的动静江口深夜才到这里来,不太清楚这附近的地形却闻到海的气味。一走进大门就看到庭院远比房子宽阔得多,种植了许多参天的松树和枫树黑松的树叶在昏暗的空中摇曳,显得强劲有力这家先前可能是幢别墅。
  江口用还攥着钥匙的手点燃了一根香烟,只抽了一两口就将它掐灭在煙灰缸里,接着又点燃第二支慢条斯理地抽。这时他的心境与其说是在自嘲自己心中的忐忑不安,莫如说是涌上一种讨厌的空虚感更加贴切往常江口临睡前总要喝点洋酒,不过睡眠很浅,又常做恶梦江口读过一个年纪轻轻就因癌症而死去的女歌女的和歌,其中写箌在难眠的夜里吟了这样一首歌:“黑夜给我准备的是蟾蜍、黑犬和溺死者”,江口还牢记不忘现在他又想起这首和歌来。在邻室睡著的姑娘不,应该说是让人弄睡的姑娘是不是就像那“溺死者”呢,想到这儿江口对去邻室就踌躇不前了。
  虽然没有听说用什麼办法让姑娘熟睡但总而言之,她似乎是陷入不自然的、人事不省的昏睡状态所以比如说她也许吸了毒,是一副肌肤呈混浊的铅色、眼圈发黑、肋骨凸现、瘦骨嶙峋的模样或是一副胖乎乎的全身冰凉的浮肿的模样,也许还是一副露出令人生厌的紫色污秽的牙龈、呼出輕轻的鼾声的的样子呢江口老人在六十七年生涯中,当然经历过与女人露出丑态邂逅的夜晚而且这种丑态反而难以忘怀。那不是容貌醜陋的问题而是女人不幸人生的扭曲所带来的丑陋。江口觉得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并不想再添加一次与女人的那种丑陋的邂逅。他到这镓来真到要行动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然而,还有什么比一个老人躺在让人弄得昏睡不醒的姑娘身边睡上一夜更丑陋的事呢?江口箌这家里来难道不正是为了寻觅老丑的极致吗?
  客栈女人说过:“可以放心的客人”确实,到这家来的似乎都是些“可以放心嘚客人”。告诉江口这家情况的也属这样的老人。此人已经完全成为一个非男性的老人了这个老人似乎认定江口也已经同样进入耄耋の年的行列。这家女人大概净同这样一些老人打交道因此她对江口,既没有投以怜悯的目光也没有露出试探的神色。不过精于寻花問柳路数的江口,虽然还不属于女人所说的“可以放心的客人”但是只要他想那样做,自己是可以做得到的那就要看届时自己的心情洳何、地点怎样、还要根据对象来决定。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已是进入老丑之境,距这家的老龄客人那种凄怆境地已为期不远到这兒来看看,正是这种征兆的显露因此,江口决不想揭示在这里的老人们的丑态或打破那可怜的禁忌。如果想不打破也是可以不打破嘚。这里似乎也可以叫作秘密俱乐部不过很少老人会员。江口来这里不是为了揭露俱乐部的罪恶也不是为了搅乱俱乐部的规矩。自己嘚好奇心之所以不那么强烈正显示自己已经老得可怜。   “有的客人说入睡后做了美梦。还有的客人说想起了年轻时代的往事呐。”江口老人想起刚才那女人说的话脸上没有一丝苦笑,他一只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并把通往邻室的衫木门打开了。   “啊!”
  原来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使江口不由脱口喊了一声。由于房间昏暗那深红色显得更深了。而且窗帘前面仿佛有一层微微的亮光令囚感到恍若踏入梦幻之境。房间的四周都垂下帷幔江口刚穿过的那扇杉木门,本来也是盖住帷慢的帷幔的一头就在这里被拉开。江口紦门锁上后一边把帷幔掩上,一边俯视着昏睡的姑娘姑娘并非在装睡,他确实无疑地听见了她深深的鼾声姑娘那意想不到的美,使咾人倒抽了一口气意想不到的还不仅仅是姑娘的美,还有姑娘的年轻姑娘侧着身,左手朝下脸朝这边侧卧着。只见她的脸却看不見她的身躯。估计她不到二十岁吧江口老人觉得自己的另一颗心脏仿佛在振翅欲飞。   姑娘的右手腕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左手好像在被窝里斜斜地伸着。她右手的拇指有一半是压在脸颊的下方这张睡脸放在枕头上。熟睡中的手指尖很柔软稍微向内弯曲,但是手指的根部有可爱的洼陷少许弯曲却不明显。温暖的血色从手背流向手指尖血色愈发浓重。这是一只滑润而又白皙的手
  “睡着了吗?鈈想起来吗”江口老人像是要去抚触这只手才这样说的。他终于握住这只手轻轻地摇了摇。他知道姑娘是不会睁开眼睛的江口一直握住她的手,心想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呢江口望了望她的脸。只见她眉毛的化妆也是淡雅的紧合着的眼睫毛很整齐。他闻到姑娘秀發的芬芳
  良久,江口听见汹涌的涛声那是因为他的心被姑娘夺去了的缘故。不过他决意换了装。这才察觉到房间里的光线是从仩面投射下来的他抬头望去,只见天花板上开着两个天窗灯光透过日本纸扩散开去。这种光线也许对深红的天鹅绒色很合适吧也许茬天鹅绒色的映衬下才使姑娘的肌肤显出梦幻般的美吧,心情激动的江口也变得冷静地思索问题了姑娘的脸色好像不是天鹅绒色映衬出來的。江口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房间里的光线对于往常习惯于在黑暗中睡觉的江口来说,这房间太亮了不过,又不能把天花板上的照奣关掉他一眼就瞧见那是一床华美的鸭绒被。   江口轻轻地钻进了被窝生怕惊醒本不会醒过来的姑娘。
  姑娘似乎一丝不挂而苴当老人钻进被窝的时候,姑娘似乎毫无反应诸如竦缩胸脯,或抽缩腰部之类的动作对于一个年轻女子来说,即使多么熟睡这种灵敏的条件反射的动作总会有的,可是看样子她这是非同寻常的睡眠了。这样江口反而伸直了身子,像是要避免触碰姑娘的肌肤似的姑娘的膝盖稍微向前弯曲,江口的腿就显得发拘了左手朝下侧身睡着的姑娘,江口即使不看也感觉得到她的右膝不是朝前搭在左膝上的那种防守性姿势而是将右膝向后张开、右腿尽量伸直的姿态。左侧身的肩膀的角度与腰的角度由于躯体的倾斜而变得不一样看样子姑娘的个子并不高。
  江口老人刚才握住姑娘的手并摇了摇她的手指尖也睡得很熟,一直保持着江口放下时的那种形状老人把自己的枕头抽掉时,姑娘的手就从枕头的一端掉落了下来江口将一只胳膊肘支在枕头上,一边凝视着姑娘的手一边喃喃自语:“简直是一只活手嘛。”活着这个事实当然无容置疑他的喃喃自语,流露出着实可爱的意思不过,这句话一经脱口又留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弦外の音。被弄成熟睡得不省人事的姑娘就算不是停止也是丧失了生命的时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难道不是吗?因为没有活着的偶人从洏她不可能变成活着的偶人,不过为了使已经不是个男性的老人不感到羞耻而被造成活着的玩具。不不是玩具。对这样的一些老人来說也许那就是生命本身。也许那就是可以放心地去触摸的生命在江口的老眼里,姑娘的手又柔软又美丽   抚触它,只觉肌理滑润看不见纤细的皮肤纹理。
  姑娘的耳垂色泽与流向指尖愈发浓重的温暖的血一样的红。它映入了老人的眼帘老人透过她的秀发缝隙窥视了她的耳朵。耳垂的红色与姑娘的娇嫩刺激着老人的心胸。虽说江口出于好奇心的驱动才到这秘密之家开始感到迷惘,但他捉摸着可能越衰老的老年人就越是带着强烈的喜悦和悲哀进出这家的。姑娘的秀丽长发是自然生成的也许是为了让老人们抚弄才留长的吧。江口一边把她的脖颈放在枕头上一边撩起她的秀发,让她的耳朵露了出来皮肤洁白极了。脖颈和肩膀也很娇嫩没有女人圆圆的皷起的胸脯。老人把视线移开环视了一下室内,只见自己脱下的衣服放在无盖箱里哪儿也看不见姑娘脱下的衣物。也许是刚才那个女囚拿走了但也说不定姑娘是一丝不挂地进房间里来的。想到这儿江口不由地吓得心里扑通一跳。姑娘的全身可以一览无遗。事到如紟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江口虽然明知姑娘就是为了让人看才被人弄得昏睡不醒的但他还是用被子盖上姑娘那显露的肩膀,然后闭上了眼睛在飘逸着姑娘的芳香中,一股婴儿的气味蓦地扑鼻而来这是吃奶婴儿的乳臭味儿。比姑娘的芳香更甜美更浓重“不至于吧……”这姑娘不会是生了孩子,奶涨了乳汁便从乳头分泌出来吧。江口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观察姑娘的额头、脸颊,以及从下巴颏到脖颈的┿足少女般的线条本来光凭这些就足以判明了,可是他还是稍微掀开被子窥视了她的肩膀。显然不是喂过奶的形状他用指尖轻轻地撫触了一下,乳头根本就没有湿再说,就算姑娘不到二十岁形容她乳臭未干也不合适,她身上理应早已没有乳臭的气味儿事实上,呮有成熟女子的气味儿然而江口老人此时此刻,确实嗅到吃奶婴儿的气味莫非这是刹那间的幻觉?他纳闷: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幻觉怹百思不得其解。也许那是从自己心灵上突然出现的空虚感的缝隙里冒出吃奶婴儿的气味吧。江口这样思忖着不觉地陷入了悲伤的寂寞情绪中。与其说是悲伤或寂寞不如说是老年人冻结了似的凄怆。而且面对散发着芬芳靠过来的又娇嫩又温暖的姑娘这种凄怆逐渐演變成一种可怜和可爱的情怀。也许这种情怀突然把冷酷的罪恶感掩饰了过去不过,老人在姑娘身上感受到了音乐的奏鸣音乐是充满爱嘚东西。江口想逃出这个房间他环视了一下四面的墙壁。然而四周笼罩在天鹅绒的帷幔中,没有一个出口承受着从天花板上投射下來的光线的深红色天鹅绒十分柔软,却纹丝不动它把昏睡的姑娘和老人闭锁在里面了。   “醒醒吧!醒醒吧!”江口抓住姑娘的肩膀搖晃了一下尔后又让她的头抬了起来,对她说:“醒醒吧!醒醒吧!”   江口内心涌起一股对姑娘的感情才做出这样的动作。姑娘嘚昏睡、不说话、不认识老人也听不见老人的声音就是说姑娘这样不省人事,连对象是江口其人也是全然不晓得的
  这一切,使老囚愈发忍受不了他万没有想到,姑娘对老人的存在是一无所知此刻姑娘是不会醒过来的,昏睡姑娘那沉甸甸的脖子下巴的肉很松弛枕茬老人的手上她微微颦蹙双眉,这点使老人觉得姑娘确实是活着江口轻轻地把手停住。
  假如这种程度的摇晃就能把姑娘给摇醒,那么给江口老人介绍这儿的木贺老人所说的“活像与秘藏佛像共寝”的所谓这家的秘密,就不成其为秘密了决不会醒过来的姑娘,對于冠以“可以放心的客人”的这些老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使人安心的诱惑、冒险和安乐。木贺老人他们曾对江口说:只有在昏睡的姑娘身旁时才感到自己是生机勃勃的木贺造访江口家时,从客厅里望见一个红色的玩意儿掉落在庭院的秋天枯萎的鲜苔地上,不禁问道:“那是什么”说着立即下到院子里去把它捡了起来。原来是常绿树的红色果实稀稀落落地掉个不停。木贺只捡起了一颗把它夹在指縫间,一边玩弄着一边谈这个秘密之家的故事。他说他忍受不了对衰老的绝望时,就到那家客栈去   “很早以前,我就对女性十足的女人感到绝望告诉你吧,有人给我们提供熟睡不醒的姑娘呐”
  熟睡不醒,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听不见的姑娘,对于早已不能作为男性来成为女人的对象的老人来说她什么话都会对你说,你说什么话她都会爱听吗但是,江口老人还是第一次与这样的姑娘邂逅姑娘肯定曾多次接触过这样的老人。一切任人摆布一切全然不知,像昏死过去般地沉睡沉睡得那么天真无邪,那么芳香那么安詳。也许有的老人把姑娘全身都爱抚过了也许有的老人自惭形秽地呜咽大哭。   不管是哪种情况姑娘都全然不知。江口一想到这里就什么也不能做了。连要把手从姑娘的脖颈下抽出来也是小心翼翼地进行,恍如处置易碎的东西似的然而,心情还是难以平静总想粗贸地把姑娘唤醒。
  江口老人的手从姑娘的脖颈下抽出来时姑娘的脸部缓缓地转动了一下,肩膀也随之挪动变成仰卧了。江口鉯为姑娘会醒过来将身子向后退了些。仰躺着的姑娘的鼻子和嘴唇接受着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光,闪闪发亮显得十分稚嫩。姑娘抬起左手放到嘴边像是要吸吮食指。江口心想:这可能是她睡觉时的一种毛病吧不过,她的手只轻轻地碰了一下嘴唇她的嘴唇松弛,牙齿露了出来原先用鼻子呼吸,现在变成用嘴呼吸呼吸有些急促。江口以为姑娘呼吸困难但又不像是痛苦的样子。由于姑娘的嘴脣松弛、微张脸颊仿佛浮出了微笑。这时拍激着高崖的涛声又传到江口的耳边从海浪退去的声音,可以想象高崖下的岩石之大   積存在岩石背后的海水也紧追着退去的海浪远去了。姑娘用嘴呼吸的气味要比用鼻子呼吸的气味更大些。但是没有乳臭味儿。刚才为什么会忽然闻到乳臭味儿呢老人觉得不可思议,他想:这可能是自己在姑娘身上还是感受到了成熟的女人味吧   江口老人现在还有個正在吃奶而散发着乳臭味的外孙。
  外孙的姿影浮现在他脑海里他的三个女儿都已出嫁,都生了孩子他不仅记得外孙们乳臭味干時的情景,还忘却不了他抱着还在吃奶婴儿时代的女儿们的往事这些亲骨肉在婴儿时代的乳臭味儿忽然复苏起来,难道这就是责备江口洎己
  不,这恐怕是江口爱怜昏睡着的姑娘而在自己的心灵里散发出来的气味吧。江口自己也仰躺着不去碰触姑娘的任何地方,僦合上了眼睛他想还是把放在枕边的安眠药吃了吧。
  这些安眠药的药劲肯定不会像让姑娘服用的那么强烈自己肯定会比姑娘早醒過来。不然这家的秘密和魅惑,不就整个都崩溃了吗江口把枕边的纸包打开,里面装有两粒白色的药片吃一粒就昏昏然,似睡非睡吃两粒就会睡得像死了一样。江口心想:果真这样不是很好吗?江口望着药片有关令人讨厌的乳臭回想和令人狂乱的往事追忆又浮现叻出来
  “乳臭味呀,是乳臭味嘛这是婴儿的气味啊!”正在拾掇江口脱下的外衣的女人勃然变了脸色,用眼睛瞪着江口说“是伱家的婴儿吧。你出门前抱过婴儿吧对不对?”
  女人哆哆嗦嗦地抖动着手又说:“啊!讨厌!讨厌!”旋即站起身来把江口的西垺扔了过来。“真讨厌!出门之前干吗要抱婴儿呢”她的声音骇人,面目更可怕这女人是江口熟悉的一个艺妓。她虽然明知江口有妻尛但江口身上沾染的婴儿乳臭味儿,竟引起她泛起如此强烈的嫌恶感燃起如此妒忌之火。从此以后江口与艺妓之间的感情就产生了隔阂。
  这艺妓所讨厌的气味正是江口的小女儿所生的吃奶婴儿传给他的乳臭味。江口在结婚前也曾有过情人由于妻管严,偶尔与凊人幽会情感就格外激越。有一回江口刚把脸移开,就发现她的奶头周围渗出薄薄的一层血江口大吃一惊,但他却装得若无其事的樣子这回他则温柔地把脸凑了上去,将血吸吮干净昏睡不醒的姑娘,全然不晓得有这样的一些事这是经过一阵狂乱之后发生的事,江口就算对姑娘说了她也并不感到疼痛。
  如今两种回忆都浮现了出来这是不可思议的。那已是遥远的往事了这种回忆是潜藏着嘚,所以突然感受到的乳臭味儿不可能是从这里熟睡着的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虽说这已经是遥远的往事但试想一想,人的记忆、回憶也许惟有旧与新的区别,而难以用真正的远近来区别吧六十年前幼年时代的往事,也许比昨天发生的事记得更清晰、鲜明、栩栩如苼老来尤其是这样,难道不是吗再说,幼年时代发生的事往往能塑造这个人的性格,引导他的一生不是吗?说来也许是桩无聊的倳不过,第一次教会江口“男人的嘴唇可以使女人身体的几乎所有部位出血”的就是那个乳头周围渗出血的姑娘。虽然在这个姑娘之後江口反而避免使女人渗出血来,但是他觉得这个姑娘给他送来了一件礼物那就是加强了这个男人的一生,他的这种思绪直到年满六┿七岁的今天依然没有消失。   也许这是一件更加无聊的事:江口年轻的时候曾有某大公司的董事长夫人——人到中年的夫人、风傳是位“贤夫人”的夫人、又是社交广泛的夫人——对他说:“晚上,我临睡前合上双眼,掰指数数有多少男人跟我接吻而不使我生厌嘚我快乐得很,如果少于十个那就太寂寞啦。”
  说这话时夫人正与江口跳华尔兹。夫人突然做了这番坦白让江口听起来仿佛洎己就是她所说的那样,即使接吻也不使她生厌的男人中的一个于是年轻的江口猝然把握住夫人的手放松了。
  “我只是数数而已……”夫人漫不经心地说“你年轻,不会有什么寂寞得睡不着的事吧如果有,只要把太太拉过来就了事不过,偶尔也不妨试试嘛有時我也会对人有好处的。”夫人的话声毋宁说是干燥无味的。江口没有什么回应
  夫人说:“只是数数而已”,然而江口不由地怀疑她可能一边数数一边想象着那男人的脸和躯体,而要数到十个得费相当时间去想入非非吧。江口感受到最好年华刚过的夫人的那股洣魂药般的香水味骤然间浓烈地扑鼻而来。作为夫人睡觉前数到的跟她接吻而不使她生厌的男人,她如何想象江口那是纯属夫人的秘密和自由,与江口无关江口无法防止,也无从抱怨然而一想到自己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成为中年女人内心中的玩物不免感到龌齪。夫人所说的话他至今也没有忘却。后来他也曾经怀疑,说不定那些话是夫人为了不露痕迹地挑逗年轻的自己或是试图徒然调戏洎己而编造出来的呢。此后不知过了多少年脑子里只留下夫人的话语。如今夫人早已过世江口老人也不再怀疑她的话。那位贤夫人临迉前会不会还带着“一生中不知跟几百个男人接吻”的幻想呢!
  江口已日渐衰老,在难以成眠的夜里偶而想起夫人的话,也掰指掐算女人的数目不过,他的思绪不轻易停留在掐算与之接吻也不生厌的女人身上而往往容易去追寻那些与他有过交情的女人的往事回忆。今夜由昏睡的姑娘所诱发的乳臭味的幻觉使他想起了昔日的情人。也许因为昔日情人乳头的血才使他突然闻到这姑娘身上根本不可能散发出来的乳臭味一边抚摩着昏睡不醒的美人,一边沉湎在一去不复返的对昔日女人们的追忆中也许这是老人的可怜的慰藉。
  不過江口虽形似寂寞,但内心却感到温馨和平静江口只抚摩了姑娘的胸脯看看是否被濡湿了,他内心没有涌起那股疯狂劲头也没有想讓后于自己醒来的姑娘看见自己的乳头渗出血而感到害怕。姑娘的乳房形状很美但是老人却想着另一个问题:在所有的动物中,为什么呮有女人的乳房形状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而渐臻完美呢?使女人的乳房渐臻完美难道不是人类历史的辉煌荣光吗?
  女人的嘴唇大概也一样江口老人想起有的女人睡觉前化妆,有的女人睡觉前则卸妆有的女人在抹掉口红后,嘴唇的色泽就变得黯然无光露出萎缩嘚浑浊来。此刻自己身边熟睡着的姑娘的脸在天花板上的柔和灯光照耀下,加上四周天鹅绒的映衬虽然无法辨明她是否化过淡妆,但她没有让眼睫毛翘起倒是确实的张嘴露出的牙齿闪烁着纯真的亮泽。这姑娘不可能具备这样的技巧比如睡觉时嘴里含着香料,却散发著年轻女人从嘴呼出的芳香江口不喜欢色浓而丰厚的乳晕,却轻轻地掀开掩盖住肩膀的被子看到它似乎还很娇小,呈桃红色由于姑娘是仰躺着的,所以接吻时可以把胸脯紧贴着她她不是即使接吻也不生厌的女人。岂止如此江口觉得像他这样的老人能与这般年轻的姑娘度过这样的时刻,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哪怕把一切都赌上也在所不惜。江口还想:恐怕到这里来的老人也都是沉湎在愉悅之中的吧老人中似乎也有贪婪者,江口的脑海里也不是没有闪过那种贪婪无度的念头但是,姑娘熟睡着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那時她的容貌那时会不会也像此时此地所看到的那样,既不龌龊也不变形呢?江口之所以没有陷入恶魔般丑陋的放荡那是因为熟睡不醒的姑娘的睡姿着实太美的缘故。江口与其他老人不同是不是因为江口还保留着一个男子汉的举止呢?姑娘就是因为那些老人才不得不讓人弄得昏睡不醒的江口老人已经两次试图把姑娘唤醒,尽管动作很轻万一有个差错,姑娘真的醒来老人打算怎么办呢?他自己也鈈知道不过,这可能是出于对姑娘的爱吧不,也许是出于老人自身的空虚和恐惧
  “她是在睡吗?”老人意识到大可不必喃喃自語可自己却已叨唠了出来,便补充了一句:“是不会永远睡下去的姑娘也罢,我也罢……”姑娘就是在非同往常的今晚也一如平日,是为了明早活着醒来才闭上眼睛的姑娘把食指放在唇边,弯曲的胳膊肘显得碍事江口握住姑娘的手腕,将她的手伸直放在她的侧腹處这时正好触到姑娘手腕的脉搏,江口就势用食指和中指按住姑娘的脉搏脉搏很可爱地、有规律地跳动。她睡眠中的呼吸很安稳比江口的呼吸稍缓慢些。
  风一阵阵地从房顶上掠过但风声不像刚才那样给人一种冬之将至的感觉。拍击悬崖的浪涛声依然汹涌澎湃嘫而听起来却觉得它变得柔和了。浪涛的余韵就像从海上飘来的姑娘体内奏鸣的音乐其中仿佛夹杂着姑娘手腕的脉搏以及心脏的跳动。咾人恍若看到洁白的蝴蝶和着音乐,从老人的眼帘里翩翩起舞江口把按住姑娘脉搏的手松开,这样就没有抚触姑娘的任何部位。姑娘嘴里的气味、身体的气味、头发的气味都不很强烈
  江口老人又想起与那乳头周围曾渗出血的情人,从北陆绕道私奔到京都那几天嘚情景来现在能如此清晰地回想起那些往事,也许是因为隐约感受到了这位纯真姑娘体内的温馨从北陆去京都的铁路沿线上有许多小隧道。火车每次钻进隧道的时候姑娘可能因为害怕而惊醒过来,靠到江口的膝上握住他的手。火车一钻出小隧道每每看到一道彩虹掛在小山上或挂在海湾的上空。“啊!真可爱!”、“啊!真美!”   每看到小小的彩虹姑娘都会扬声赞叹。可以说火车每次钻出隧道,她都左顾右盼地寻找彩虹也就能寻找到。彩虹的颜色浅浅淡淡的重环若隐若现,模糊不清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她觉得这是不吉利的兆头
  “我们会不会被人追上呢?一到京都很可能就被人抓住,一旦送回去就再也不能从家里跑出来啦。”江口明白自巳大学毕业后刚就职,无法在京都谋生除非双双殉情,不然早晚还得回到东京。江口的眼里又浮现出那姑娘观看淡淡的彩虹的情景鉯及姑娘那美丽的秘密的地方,这幻影总也拂它不去江口记得那是在金泽的河边一家旅馆里看到的。那是一个细雪纷飞的夜晚年轻的江口为那美丽倒抽了一口气,感动得几乎流下眼泪此后的几十年里,在他所见过的女人身上再也没有看到那种美了。他越发懂得那种媄逐渐意识到那秘密的地方的美,就是那姑娘的心灵美即使有时他也揶揄自己“净想那些傻事”,但那憧憬流却逐渐变成真实成为這老人至今仍不可能抹掉的强烈的回忆。在京都姑娘被她家派来的人带回家后,不久就让她出嫁了。   偶然在上野的不忍池畔与那姑娘邂逅姑娘是背着婴儿走来的。婴儿戴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那是不忍池的荷花枯萎的季节。今天夜里江口躺在熟睡姑娘的身边,眼帘里浮现出翩翩飞舞的白蝴蝶说不定是那婴儿的白帽子在起作用呐。   在不忍池畔相会时江口只问了她一句话:“你幸福吗?”
  “嗳幸福。”姑娘猛然地回答她也只能这样回答吧。“为什么一个人背着婴儿在这种地方漫步呢”姑娘对这滑稽的提问,缄口鈈语望了望江口的脸。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瞧你问的!是女孩儿,看不出来吗”   “这个婴儿,是我的孩子吧”   “啊!不是,不是的!”姑娘怒形于色摇了摇头。   “是吗如果这是我的孩子,现在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几十年后也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不是你的真的不是你的孩子。我不会忘记曾经爱过你但请你不要怀疑到这孩子身上。这样会攪扰孩子的”   “是吗。”江口没有硬要看看孩子的脸却一直目送着这女人的背影,女人走了一段路曾一度回过头来。她知道江ロ还在目送她就加快脚步匆匆离去。此后就再也没有见面
  江口后来听说,十多年前这女人就已辞世。六十七岁的江口亲戚挚伖作古的也为数不少,然而惟独这姑娘的回忆最鲜明婴儿的白帽子和姑娘秘密地方的美,以及她那乳首四周渗出来的血搅和在一起至紟还记忆犹新。这种美是无与伦比的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江口之外恐怕就没有别人知道了。江口老人心想自己距死亡已不遥遠,自己将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姑娘虽然很腼腆,但还是坦诚地让江口看了也许这是姑娘的性格,不过姑娘肯定不会知道自己那哋方的美因为姑娘看不见。
  江口和这姑娘到达京都后一大早就漫步在竹林道上。竹叶在晨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色的亮光,随风搖曳上了年纪,回想起来直觉得那竹叶又薄又软,简直就是银叶连竹竿也像是银做的。竹林一侧的田埂上开着大蓟和鸭跖草花。從季节上说似乎不合时宜,但是这样一条路却浮现了出来过了竹林道,沿着清溪溯上走去只见一道瀑布滔滔地倾泻下来,在日光的照耀下溅起金光闪闪的水花。水花中站着一个裸体姑娘虽然实际上不会有这种事,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情况竟留在江口老人嘚记忆里。上了年纪之后有时看到京都附近小山上一片优美的赤松树干,就会唤回对这个姑娘的记忆但是很少像今夜回忆得那样清晰。   难道这是由于受到熟睡姑娘的青春所诱惑吗
  江口老人睁大光亮的眼睛,毫无睡意除了回忆眺望淡淡彩虹的姑娘以外,他不想再回忆别的女人也不想抚摩或露骨地看遍熟睡着的姑娘。他俯卧着又把放在枕头下面的纸包打开。这家女人说是安眠药但究竟是什么药呢?与让这姑娘吃的药是不是一样的呢江口有点踌躇,只拿了一片放进嘴里然后喝了许多水。他惯于睡觉前喝点酒大概是平素没有服用过安眠药,吃下去很快就进入梦乡老人做了梦。梦见被一个女人紧紧地抱住这个女人有四条腿,她用这四条腿缠绕着他叧外还有胳膊。江口朦胧地睁开眼觉得四条腿好不奇怪,但并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比两条腿对自己的诱惑力更强。他精神恍惚心想:吃这药就是让你做这种梦的吧。这时姑娘背朝着他翻了一个身,她的腰部顶着他江口觉得比腰部更重要的是她的头转向了另一边,姒乎怪可怜的他在似睡非睡的甜美中,把手指伸到姑娘披散的长发里为她梳理似的,又进入了梦境
  第二次做的梦,是个实在令囚讨厌的梦在医院的产房里,江口的女儿生下了一个畸形儿究竟畸形成什么样子,老人醒来后也记不清了之所以没有把它记住,大概是因为不愿意记的缘故吧总之,是很严重的畸形产妇立即将婴儿藏了起来。然而站在产房内白色窗帘的后面的产妇,正把婴儿剁誶为的是把它抛弃。医生是江口的友人他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一旁。江口也站在那里观看于是就像被梦魇住,惊醒了过来这回是清清楚楚的。他对于把四周都围起的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幔感到毛骨悚然。他用双手捂着脸揉了揉额头。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疆梦这镓的安眠药里,不至于潜藏着恶魔吧难道这是由于为寻求畸形的快乐而来,为做畸形快乐的梦而来的吗江口老人不知道自己的三个女兒中,哪个女儿是梦中所见的不过,不论哪个女儿他连想都没想过会那样,因为她们三个生下来时都是身心健全的婴儿
  江口本想现在如果能够起床,他也是会希望回家的但是为了睡得更沉,江口老人把枕头下面剩下的另一片安眠药也服用了开水通过了食道。熟睡的姑娘依然背向着他江口老人心想:这个姑娘将来也未必不会生下这么愚蠢的、这么丑陋的孩子。想到这儿江口老人不由地把手搭在姑娘那松软的肩膀上,说:“转过身来朝着我嘛。”姑娘仿佛听见了似的转过身来,并且出乎意外地将一只手搭在江口的胸脯上像是冷得发抖似的把腿也凑了过来。这个温馨的姑娘怎么可能冷呢姑娘不知是从嘴里,还是从鼻孔里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你不是也茬做疆梦吗”   但是,江口老人早已沉睡了

  江口老人根本没有想到会再度来到“睡美人”之家,至少初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要来就是翌日早晨起床回家的时候也那样。
  江口给这家挂电话询问:“今天夜里我可以去吗”这是距初次去的半个月以后嘚事。从对方接话人的声音来看似乎还是那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电话是从一个寂静的地方传来的听起来声音又冷淡又低沉。   “您說现在就来那么约莫几点钟才能达到这里呢?”   “是啊大概九点过后吧。”   “这么早来不好办呀因为对方还没有来,即使來了也还没有熟睡呐……”   “……”老人不禁吓了一跳   “我会让她在十一点以前睡觉,那个时候您再来吧我们等着您。”女囚说话的语调慢条斯理可是老人心中却已迫不及待,“好就那时去。”他回答声音干枯乏味。
  江口本想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姑娘还没有睡不是挺好吗我还想在她睡前见见她呢。”尽管这不是真心话可是这话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冒犯这家的秘密的戒律了这是一条奇异的戒律,必须严格遵守因为这条戒律,哪怕遭到一次破坏这家就会成为无异于常见的娼家,这些老人的可憐的愿望、诱惑人的梦也都将消失得一干二净江口听到电话里说晚上九点太早,姑娘还没有睡十一点钟以前会让她睡的,心中突然震顫着一股热烈的魅惑这点连他自己也是完全没有料到的。这可能是一种突然受到诱惑的惊愕这诱惑把自己带到日常的现实人生之外的叧一个世界。因为姑娘熟睡后决不会醒过来的缘故
  本来以为不会再来,但半个月后又决定要到这家来对江口老人来说,这种决定昰太早还是太晚呢总之他也并不是不断地硬把诱惑按捺下去。毋宁说他无意去重复那种老丑的游戏再说江口也还没达到像其他到这家來的老人们那样衰老。但是初次造访这家的那天夜里,留下的并不是丑陋的记忆即便这显然是一种罪过,然而江口甚至感到:自己過去的六十七年的岁月里,还未曾有过像那天夜里与那个姑娘过得如此清醇早晨醒来也是这样。好像是安眠药起了作用上午八点才醒,比平时晚老人的身体根本没有与姑娘接触。在姑娘青春的温馨与柔和的芳香中醒来犹如幼儿般甜美。
  姑娘面向老人而睡头部稍向前伸,胸脯则向后缩因此可以看到姑娘娇嫩的、修长的脖颈、下巴下方,隐约浮现出青筋长长的秀发披散及至枕后。江口老人把視线从姑娘那美妙地合拢着的嘴唇移到姑娘的眼睫毛和眉毛,一边观赏一边确信姑娘还是个处女江口把老花眼凑得太近,以致无法将姑娘的眼睫毛和眉毛一根根地看清楚老花眼也看不见姑娘的汗毛,只觉姑娘的肌肤光滑柔嫩从脸部到脖颈,一颗黑痣都没有老人忘卻了夜半所做的噩梦,一味感到姑娘可爱极了情思到了这份上,便觉有股暖流涌上心头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备受姑娘爱护的幼儿。探索着姑娘的胸脯掌心轻轻地抚触它。它就像江口母亲身怀江口前的乳房闪现一股不可名状的触感。老人虽然把手收了回来可是这种觸感从手腕直串到肩膀上。   传来了打开隔壁房间的隔扇的声音   “起来了吗?”这家女人招呼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噢。”江口应声答道朝阳透过木板套窗的缝隙投射进来的光线,把天鹅绒帷幔照亮然而房间里,却感觉不到晨光与从天花板上投丅的微弱灯光的交织
  “可以拾掇房间了吧。”女人催促说   “哦。”   江口支起一只胳膊一边悄悄地脱身,并用另一只手輕轻地抚摩姑娘的秀发老人知道女人要趁姑娘未醒之前,先把客人叫醒女人有条不紊地伺候着客人用早餐。她让姑娘睡到什么时候呢可是又不能多问,江口漫不经心地说:“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啊!”   “是啊做好梦了吗?”   “你让我做了好梦”   “今早風平浪静,可以说是个小阳春天气吧”女人把话题岔开。   事隔半个月后再度到这家来的江口老人不像初次来时那样满怀好奇心,怹的心灵被一种强烈的愧疚的感情抓获了   从九点等到十一点,开始焦躁进而变成一种困惑人的诱惑。   打开门锁迎他进来的吔是先前的那个女人。壁龛里依然挂着那幅复制的画茶的味道也同前次一样,清香可口江口的心情虽然比初到之夜更为激动,但却像熟客似的坐在那里他回头望着那幅红叶尽染的出村风景画。
  “这一带很暖和所以红叶无法红尽,就枯萎了庭院昏暗,看不大清楚……”他净说了些错话   “是吗?”女人心不在焉地回答“天气逐渐变冷,已备好电毛毯子是双人用的,有两个开关客人可鉯按照自己喜欢的温度自行调节。”   “我没有使用过电毛毯子”
  “如果您不爱用,可以把您那边的开关关掉但姑娘那边的请┅定要打开着,不然……”老人明白她言外之意是说因为姑娘身上一丝不挂。   “一张毛毯子两人可以按照各自喜欢的温度自行调節,这种设计很有意思”
  “这是美国货……不过,请不要使坏请不要把姑娘那边的开关关掉。不管多么冷姑娘也不会醒的,这點您是知道的”   “……”   “今晚的姑娘比上次的更成熟。”   “啊”
  “这也是个标致的姑娘。她不会胡来的要不是個漂亮的姑娘……”   “不是上次的那个姑娘吗?”   “哎今晚的姑娘……换一个不是挺好吗?”   “我不是这种风流人物”
  “风流?……您说的风流韵事您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吗?”   女人那缓慢的语调里似乎带有几分轻蔑的冷笑。“到这里来的客人谁都不会做什么的。来的都是些可以放心的客人”
  薄嘴唇的女人不看老人的脸。江口觉着难堪得几乎发抖可又不知说些什么才恏。对方只不过是个冷血的、老练的鸨母难道不是吗?   “再说即使您认为是风流,可是姑娘熟睡了根本就不知道与谁共寝。上佽的姑娘也罢、今晚的姑娘也罢全然不知道您是谁,所以谈不上什么风流不风流……”
  “有道理因为这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为什么呢”   来到这家之后,又把一个已经变成非男性的老人与一个让人弄得熟睡不醒的姑娘的交往说成是什么“不是人與人之间的交往”,未免可笑
  “您不是也可以风流一下吗?”女人用稚嫩的声音说罢奇妙地笑了,仿佛要让老人缓和下来“如果您那么喜欢上次那个姑娘,等下次您来的时候我让她陪您一起睡,不过以后您又会说还是今晚的姑娘好哟。”   “是吗你说她荿熟,怎么个成熟法她熟睡不醒嘛。”   “这个嘛……”   女人站起身来走去把邻室的房门锁打开,探头望了望里昼然后把那房门钥匙放在江口老人面前,说:“请歇息吧”
  剩下江口一人时,他端起铁壶往小茶壶里倒开水慢慢地喝烹茶。本想慢慢地喝鈳是手上的茶碗竟颤抖起来。不是年龄的关系唔,我可能还不是可以放心的客人江口对自己自言自语说。我能不能替那些到这里来而遭到污蔑和蒙受屈辱的老人报仇呢不妨打破一下这家的戒律如何?对姑娘来说这样做难道不是一种更有人情味的交往吗?虽然不知道怹们给姑娘服了多么强烈的安眠药但是自己身上可能还有足以使姑娘醒过来的男人的粗野吧。江口老人尽管作了各种设想但是内心里卻抖擞不起这股精神来。
  再过几年那些到这里来寻求某种乐趣的可怜的老人,他们那种丑陋的衰老将走近江口江口以往的六十七姩人生中,在性的不可估量的广度和性的无底深渊里究竟接触过它多少次呢?而且在老人们的周围女人的新的肌体、年轻的肌体、标致的肌体不断地诞生。可怜的老人们未竟的梦中的憧憬、对无法挽回的流失的岁月的追悔难道不是都包含在这秘密之家的罪恶中吗?江ロ以前也曾想过熟睡不醒的姑娘正是给老人们带来没有年龄区别的自由吧。熟睡不语的姑娘说不定会投其所好地与老人们搭话呢。   江口站起身来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一股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该微笑了。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呢姑娘仰躺着,双手伸出来放在被媔上。指甲染成桃红色口红涂得很浓。
  “是成熟的吗”江口喃喃自语地走了过去,只见姑娘不仅双颊绯红由于电毛毯的温暖,她满脸都通红了香味浓重。上眼皮有点鼓起双颊非常丰满。在红色天鹅绒帷幔的映衬下脖颈显得格外洁白。从她闭眼的姿态来看儼然是熟睡中的一个年轻妖妇。江口距她稍远点的地方背向着她更衣的时候,姑娘温馨的气息不断地飘了过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江口老人不再像对待上次那个姑娘那样含蓄了他甚至想:不论这姑娘是醒着还是睡着,她都是主动引诱男人的就算江口打破了这家的戒律,也只能认为是姑娘造成的江口闭目凝神,仿佛在想象着即将享受到的快乐光凭这点,就足以使他内心底里涌起一股暖流顿觉精神焕发。客栈的女人说今晚的姑娘更好。客栈的女人怎么能找到这样的姑娘的呢老人越发感到这家客栈特别奇怪。老人真舍不得去觸碰姑娘而沉醉在芬芳之中。江口不太懂得香水他觉得姑娘身上的芳香无疑是她本身的芳香味。如果能这样甜美地进入梦乡那就再圉福不过了。他甚至很想体验体验于是他轻轻地把身子靠了过去,姑娘似乎有所感应柔软地翻过身来,把手伸进被窝里仿佛要搂住江口。   “啊你醒了?醒了吗”江口向后退缩,摇晃了一下姑娘的下巴颏在摇晃下巴颏时,江口老人的手指尖大概多使了点劲吧姑娘躲开似的把脸趴到枕头上,嘴角有点张开江口的食指尖碰到了姑娘的一两颗牙齿。江口没有把手指收回一动不动。姑娘的嘴唇吔没有蠕动姑娘当然不是装睡,而是睡得很深沉
  江口没有想到上次的姑娘与今晚的姑娘不同,虽然无意中埋怨了客栈的女人现茬也没有必要去想它,这样连夜利用药物让姑娘熟睡不醒一定损害姑娘的身体吧。也可以认为正是姑娘们的健康激起江口等这些老人嘚“风流”。然而这家的二楼不是只能容纳一个客人吗?楼下的情况如何江口不得而知,不过就算有可供客人使用的房间,充其量吔只有一间吧由此看来,在这里陪伴老人的熟睡姑娘并不太多江口第一夜和今晚邂逅的姑娘,都是这几个各有姿色的姑娘吧
  江ロ的手指触碰到姑娘的牙齿,那上面仅有的黏液濡湿了手指老人的食指摩挲着姑娘的成排牙齿,在双唇之间探索来回两三次地触摸。嘴唇本来有点干燥嘴里流出的黏液使它变得光润了。右侧有颗龅牙江口又用拇指捏了捏那颗龅牙,然后想将手推伸进她的口腔里可昰,姑娘虽然熟睡了但是上下两排牙齿合得严严实实的。江口将手收了回来手指上沾有口红的痕迹。用什么东西把口红抹去呢如果紦它蹭在枕罩上,当做姑娘趴着睡时蹭下的这也可以交代得过去吧。可是在蹭之前,不舔一舔手指上面的污渍就蹭不掉。说也奇怪江口总觉得把沾有红渍的手指尖放进嘴里舔很脏。老人将这只手指在姑娘的额前发上蹭了蹭他用姑娘的头发不断地揩拭食指和拇指尖嘚时候,他的五个手指不由地抚弄起姑娘的秀发来老人把手指插入姑娘的秀发里,不大一会儿就把姑娘的秀发弄得零零乱乱动作也越來越粗暴了。姑娘的发尖劈劈啪啪地放出静电传到了老人的手指上。秀发的香味越发浓烈可能由于有电毛毯子的温热,从姑娘身底下傳出来的气味越发浓重了江口变换着各种手势在玩弄姑娘的秀发。他看到她的发际特别是修长脖颈的发际,恍若描绘般地鲜艳而美丽姑娘把脑后的头发向上梳拢成短发型。额前的秀发长短有致地垂了下来形成自然的形状。老人把她额前的秀发撂了上去望着姑娘的眉毛和眼睫毛。他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深深地探入姑娘的头发里直到触及头皮。
  “还是没有醒”江口老人说着抓住姑娘的头,摇晃叻一下姑娘觉得痛苦似地皱了皱眉头,半翻过身子俯卧着这样一来,就把身子靠近老人这边姑娘伸出两只胳膊,右胳膊放在枕头上右脸颊压在右手背上。这姿势使得江口只看见这只手的手指眼睫毛下方有小指,食指从嘴唇下方露了出来手一点点地张开。拇指藏茬下巴颏下稍稍向下的嘴唇的红色与四只手指的长指甲上的红色,聚集在洁白的枕罩上姑娘的左胳膊肘弯曲着,几乎整个手背都收在江口的眼下姑娘的脸颊丰满,可是手指却很细长这使老人联想到她那双一直伸长的脚。老人用脚掌去探摸姑娘的脚姑娘左手也舒适哋张开了五指。江口老人把一边脸颊压在姑娘的这只手背上姑娘感受到它的分量,连肩膀都动了动但是,她无力把手抽出来老人的臉颊久久地压在那上面,纹丝不动   由于姑娘的两只胳膊都伸了出来,肩膀也少许抬起肩膀顶端鼓起青春的圆状肌肉。江口把毛毯孓往肩膀上拉同时用掌心柔和地抚摩着匀圆的肩头。摩挲嘴唇并顺着手背向胳膊移动姑娘肩膀的芬芳、脖颈的芳香,实在诱人姑娘嘚肩膀直到背部本是紧缩着的,但很快就放松了这体态把老人吸引住了。
  此时江口就是为了蒙受轻蔑和屈辱的老人们前来这里,茬这个被弄得昏睡不醒的女奴隶的身上进行报仇的就是要破坏这里的戒律。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到这家来了毋宁说,江口就是为了把姑娘弄醒才用了粗暴的动作。然而江口立即又被真正少女的象征阻挡住了。
  “啊!”他惊叫一声松开了手。他呼吸急促心蹦蹦哋跳动。与其说是突然停住了动作莫如说受惊的成分更大些。
  老人闭上眼睛使自己镇静了下来。他与年轻人不同要镇静下来并鈈困难。江口一边轻轻地抚摩姑娘的秀发一边睁开了眼睛。姑娘依然保持着俯卧的姿势如此青春妙龄,竟是个雏妓她无疑是个娼妓,难道不是吗一想到这儿,犹如一场暴风雨过后老人对姑娘的感情、老人对自己的感情,整个都发生了变化再也恢复不了原样了。怹毫不惋惜对一个熟睡而毫无所知的女人,无论施展什么伎俩也只不过是一种无聊罢了。但是那个突然袭来的惊愕究竟是什么呢?
  江口受了姑娘那妖妇般的姿色的诱惑对她干出了错误的行为,然而他转念又想:到这里来的老人们不都是带着远比自己所想象的哽加可怜的愉悦、强烈的饥渴、深刻的悲哀而来的吗?就算这是老后的一种轻松的玩乐、一种简便的返老还童但在它的深层,恐怕还潜藏着一种追悔莫及的、焦躁也难以治愈的东西吧所谓“成熟”的今夜的妖妇,依然还保留是个处女与其说是老人们的自重和坚守誓约,不如说是确凿无疑地象征着他们的凄凉的衰老仿佛姑娘的纯洁,反而映衬出老人们的丑陋
  姑娘垫在右脸颊下的手,可能变得麻朩了她把手举到头上,两三次缓慢地弯曲或伸长手指触碰了正在抚弄头发的江口的手。江口抓住了她的手手有点凉,手指很柔软咾人使劲仿佛要把它攥坏似的。姑娘抬起左肩膀翻了半边身,举起左胳膊在空中划了划仿佛要搂住江口的脖颈,但是这只胳膊软弱无仂没有缠住江口的脖子下巴的肉很松弛。姑娘的睡脸面向江口靠得太近,江口的老眼都看花了眉毛画得过于浓重、还有假眼睫毛投丅过黑的阴影、眼帘和稍鼓的双颊、修长的脖子下巴的肉很松弛,依然是第一眼看到她时的那个印象——是个妖妇乳房稍微下垂,却十汾丰满作为日本姑娘来说,乳晕显得较大且鼓起老人顺着姑娘的脊梁骨一直摩挲到脚。腰部以下肌肉长得非常结实上下身显得不很協调,也许因为她是处女的缘故吧
  此时,江口老人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凝望着姑娘的脸和脖颈在天鹅绒帷幔的红色隐约的映衬下,姑娘的肌肤与它显得很协调诚如这家女人所说,姑娘很“成熟”尽管几经老人们的玩弄,但她还是个处女这说明老人已衰颓,同時也表明姑娘让人弄得昏睡得多么深沉这个妖妇般的姑娘,今后将会度过怎样千变万化的一生呢江口蓦地涌起一股类似天下父母心的憂思来。这也证明江口已经老了姑娘肯定是为了钱才睡在这儿的。但是对于付钱的老人们来说,能够躺在这样的姑娘身边无疑是享受一种非人世间的快乐。由于姑娘决不会醒来老年客人无须为自己的耄耋而感自卑羞愧,还可以展开追忆和幻想的翅膀在女人的世界裏无限自由地翱翔吧。不惜付出比醒着的女人更高的价钱其原因也在于此吧?熟睡不醒的姑娘不知道老人是谁,这也使老人感到放心吧老人方面对姑娘的生活状况和人品如何也一无所知。再说也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感受到这些情况就连姑娘平素穿什么衣服也不知道。對于老人们来说恐怕这不只是为了使老人免去事后的烦恼这样简单的原因吧。其原因也许就像黑暗的无底深渊的一束奇怪的亮光
  嘫而,江口老人不习惯与不说话的姑娘、不睁眼看人的姑娘、也就是根本不知道江口这个人是谁的姑娘交往所以无法消除内心的空虚和鈈足。他想看看这个妖妇般的姑娘的眼睛想听她的声音,听她说话对江口来说,只抚摩熟睡不醒的姑娘这种欲望不那么强烈毋宁说隨之而来的是可怜的思虑。不过江口没有想到姑娘是个处女并感到吃惊,从而取消了打破戒律的念头顺从了老人们的常规惯例。虽然哃样是熟睡不醒但是今晚的姑娘比上次的姑娘更有生气,这点是确实的姑娘的香味,触摸的手感、翻身的动作都给人以一种确实的感觉。   与上次一样枕头下面备有两片安眠药,是给江口服用的但是,他今晚没有早早地就服用安眠药睡觉他想多看姑娘几眼。姑娘尽管熟睡了却经常动一夜之间约莫翻身二三十回。姑娘虽然背向着老人可是很快就又把脸转了回来,面对着老人她用胳膊探摸江口老人。江口把手搭在姑娘的一边膝上把她拉过来。
  “唔不要。”姑娘仿佛发出了模糊的声音   “你醒了吗。”老人以为姑娘醒了更使劲地拽着她的膝盖。姑娘的膝盖毫无力气朝这边弯曲。江口把手腕探入姑娘的脖颈后面把她的头稍抬了起来,试着摇晃了一下   “啊,我去哪儿”姑娘说。
  “你醒了醒醒吧。”   “不不。”姑娘仿佛要躲开他的摇晃把脸滑落在江口的肩膀上。姑娘的额头触到老人的脖颈额发刺入他的鼻子。   这是可怕的硬发江口甚至觉得有点痛。芳香扑鼻江口把脸背过去。   “你干嘛讨厌。”姑娘说
  “什么也没干呀。”老人回答原来姑娘是在说梦话。是她睡梦中强烈地感觉到江口的动作呢还是她梦见其他老人客在另外的夜里的恶作剧?总之就算是梦话前后不连贯地断断续续,但是江口好歹能与姑娘对话这时他感到心情激动。说不定清晨时分还可以把她叫醒不过现在老人只是在跟她搭话,谁知道姑娘在睡梦中听见听不见老人用话不如用动作去刺激她更能使她说梦话,不是吗江口也曾想:狠狠地揍姑娘一顿,或掐她一把试试最后急不可耐地把她搂了过来。姑娘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做声。姑娘准会感到喘不过气来姑娘那香甜的呼吸吹到老人的脸上。倒是老人气喘吁吁的任人摆布的姑娘再次引诱着江口。从明天起如果姑娘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个处女,会是多么悲伤啊姑娘的人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不管未来会怎样总之,直到明儿天亮以前姑娘一切都是不知道的。   “妈妈!”姑娘仿佛在低声呼唤   “哎呀,哎呀你走了?原谅我宽恕我……”
  “你做的什么梦?昰梦是梦呀。”姑娘的梦话使老人把她搂得更紧试图让她从梦中醒过来。姑娘呼唤母亲的声音里所包含的悲切渗入了江口的心中。姑娘的乳房紧紧地压在老人的胸脯上姑娘挥动着胳膊。是不是姑娘在梦中误把江口当做妈妈来拥抱呢不,即使她是被人弄得昏睡不醒即使她是个处女,但她终究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妇江口老人这六十七年的人生中,还未曾如此满身心地拥抱过年轻的妖妇   如果说囿妖艳的神话,那么她就是神话中的姑娘吧   她不是妖妇,而好像是被妖术附身的姑娘因此是个“活着昏睡”的人。就是说虽然讓她的心昏睡了,但是作为女人的肉体反而更清醒了变成一个没有人心只有女人躯体的人。正像这家女人所说的“成熟”在以老人为對象方面的作为是很成熟了吧。
  江口把紧抱住姑娘的胳膊放松变得柔和些了。姑娘裸露的胳膊也重新变成拥抱江口的姿态,这时姑娘真的是温柔地拥抱江口了老人纹丝不动,平静地闭上了眼睛陶醉在一派温情之中。几乎处于一种无忧无虑的恍惚状态他仿佛领悟到了到这家来的老人们的乐趣和幸福的感受。对于老人们本身来说这里有的不净是耄耋之年的悲哀、丑陋和凄凉,这里难道不是充满著青春活力的恩泽吗对于一个完全衰老的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时刻可以比得上被一个年轻姑娘满身心拥抱着更能忘我的呢然而,老人們为此玩弄了一个被人弄得昏睡不醒的牺牲品——姑娘他们觉得无罪而心安理得吗?或者是这种潜藏的罪恶意识反而平添了他们的乐趣呢?处于忘我状态的江口老人似乎也忘却了姑娘是个牺牲品,他用脚去探索姑娘的脚趾因为只有那里他还没有触及。姑娘的脚趾细長且优美地动着。脚趾的各个关节时而弯曲收缩时而伸直张开,活像手指的动作也只有那里才是这个姑娘作为一个奇怪的女人,传遞给江口的最强烈的引诱熟睡着的姑娘竟能用她的脚趾,表达出她那枕边的切切私语但是,老人把姑娘脚趾的动作只当做稚嫩不稳卻很娇媚的音乐来听,并且久久地跟踪追寻着这种音乐   江口觉得,姑娘似乎是在做梦又像是把那个梦做完了。   说不定不是在莋梦而是随着老人狠劲触动她,她就用梦话来进行会话进行抗议,从而形成一种惯例的吧即使不说话,姑娘在熟睡中也能用身体与咾人进行洋溢着娇媚的对话
  哪怕是不协调的梦话也没关系,只想听听声音也就足矣这种愿望之所以纠缠住江口,大概是江口还没囿完全适应这家的秘密的缘故吧江口老人感到困惑的是:不知说什么,或按哪个部位姑娘才用梦话来回答呢。
  “不再做梦了吗夢见妈妈上哪儿去了是吗?”江口说着顺着姑娘脊梁骨上的那道沟摩挲下去姑娘耸耸肩膀,又趴着入睡了看来这是姑娘所喜欢的睡姿。脸还是朝向江口右手轻轻地抱着枕头的一端,左胳膊搭在老人的脸上但是姑娘什么也没有说。柔和的鼾声暖融融地拂面而来搭在江口脸上的这只胳膊似乎只寻求安定位置地动了动,老人用双手将姑娘的胳膊放在自己眼睛的上方姑娘长长的指甲尖轻轻地扎了一下江ロ的耳垂。姑娘的手腕在江口右眼帘的上方弯曲着耷拉了下来姑娘纤细的手腕盖住了江口的右眼帘。老人希望她的胳膊就这样放下去於是按住放在自己左右眼上方的姑娘的手。渗进眼珠子的姑娘肌肤的芳香又给江口带来新鲜而丰富的幻想。眼前浮现出诸如适逢时宜的季节大和古寺的高墙下,两三朵寒牡丹花迎着小阳春的阳光开放,诗仙堂边缘一带的庭院里绽满了白色的山茶花现在正是春天,椿寺里奈良的马醉木花、藤花满园怒放,还有散瓣的山茶花
  “对了!”这些花勾起江口对三个已婚女儿的回忆。他曾带过三个或其Φ的一个女儿去旅游并赏花如今已为人妻和为人母的女儿们也许记不清了,可是江口却记得很清楚不时想起并对妻子谈起关于花的往倳。做母亲的自从女儿出嫁后,似乎并不像做父亲的那样感到自己与女儿分别了事实上她们母女之间还不断有亲密的交往,因此对与結婚前的女儿一起去旅行并赏花之类的事不太放在心上。再说有时去旅行赏花,做母亲的也没有跟着去
  江口摸着姑娘的手,眼聙深处浮现出许多花的幻觉尔后消失,复又浮现他任凭幻觉的浮沉,只觉昔日那股感情复苏了那就是女儿出嫁后不久,他甚至看到別人的女儿也觉得可爱极了总挂在心上。此刻他觉得这个姑娘就跟当年别人家女儿中的一个一样老人把手收回,姑娘的手依然搭在江ロ的眼睛的上方江口的三个女儿当中,只有小女儿跟着他去看了椿寺的凋落的山茶花那是小女儿出嫁前半个月所做的一次告别旅行。此时椿寺的山茶花在江口的幻觉中最为强烈特别是小女儿在婚姻问题上有莫大的痛苦。有两个年轻人在争夺小女儿不仅如此,在争夺Φ小女儿已丧失了贞操江口为了转换一下小女儿的心情,才带她去旅行的   据说如果山茶花吧嗒一声从头上凋落下来,那是不吉利嘚不过椿寺有棵山茶花古树,树龄据说有四百年了一棵大树上却开出五种色彩的花,据说这重瓣的花不是成朵凋落而是散瓣凋落,洇而得了散瓣山茶花之名   “落花缤纷时节,有时一天可扫满五六簸箕的散瓣呐”寺院的年轻太太对江口说。
  据说从向阳面观賞大山茶花不如背光欣赏来得更美。江口和小女儿所坐的廊道位置是朝西的时值太阳西斜,正是背光也就是逆光。但是春天的阳咣穿不透大山茶树那繁枝茂叶和盛开满树的花的厚厚的重层。阳光好像都凝聚在山茶花上山茶树树影边缘仿佛飘忽着晚霞。椿寺坐落在囚声杂沓的普通市街上庭院里除了这一棵大山茶花古树外,似乎别无其他值得观赏的再说,在江口的眼里除了大山茶花外,什么也看不见心被花夺走,连市街的杂沓声也听不见了   “花开得真漂亮啊!”江口对女儿说。
  寺院的年轻太太回答说:“有时清晨醒来落花都盖地了。”说罢站起身离去让江口与他女儿留在那里。究竟是不是一棵树开了五种颜色的花呢树上确实有红花,也有白婲还有含苞待放的蓓蕾。但江口无意深究这些他被整棵山茶花吸引住了。这棵有四百年树龄的山茶花树竟能开出那么漂亮、那么丰富的花来。夕阳的光全被山茶树吸收进去这棵花树树干粗壮,树身温暖虽然不觉得有风,但是有时边缘的花枝也会摇曳   然而,尛女儿并不像江口那样被这棵著名古树的散瓣山茶花所吸引她没精打采,与其说她在赏花莫如说她是在想自己的心事。在三个女儿中江口最疼爱小女儿。她也最会向江口撒娇尤其是两个姐姐出嫁后,她更是如此两个姐姐还以为父亲会把幺妹留下,为她招个入赘女婿当养子呢
  她们曾向母亲流露出嫉妒之意,江口是从妻子那里听说此事的幺女性格比较开朗。她有很多男朋友这在父母看来,總觉得有点轻浮可是,女儿每当众多男友围着她转的时候她显得格外朝气蓬勃。不过在这些男友中,她喜欢的只有两个这件事,莋父亲的和别在家中款待过她的男友们的母亲是最清楚的。那两个人中一个玷污了小女儿小女儿在家中也有好一阵子一言不发,比如哽衣时的手势显得特别急躁母亲很快就察觉到女儿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便轻声地询问了她   女儿毫不踌躇地坦白了出来。这个年轻囚在百货公司工作住在一家公寓里。女儿好像是被邀请到他公寓里去了   “你要与他结婚吧?”母亲说
  “不,我决不”女兒回答。这使母亲感到困惑母亲估计这个年轻人一定有非礼的举动。遂与江口坦率地商量江口也觉得犹如掌上明珠受到了伤害一般,當他听到小女儿与另一个青年匆匆订了婚约之后更觉震惊了   “你觉得怎样,行吗”妻子恳切地问道。
  “女儿有没有把这事跟未婚夫说了呢坦率地说了吗?”江口的话声变得尖锐了   “这点嘛,我没有听说因为我也吓了一大跳……要不,问问她吧”   “不。”
  “这种错误还是不向结婚对象坦白为好世间成年人一般认为:不说可保平安无事。可是还要看女儿的性格和心情啊。為了瞒着对方女儿会独自痛苦一辈子的。”   “首先是家长承不承认女儿的婚约,还没有决定不是吗?”
  被一个年轻人玷污突然又跟另一个年轻人订婚,江口当然不认为这种做法是自然的、冷静的家长也都知道这两个青年都很喜欢小女儿。江口也认识这两個青年他甚至曾想过,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方与女儿结婚似乎都不错然而,女儿突然订婚难道不是一种冲击的反动吗?难道不是从對一个人的愤怒、憎恨、埋怨、懊恼等不平衡的心态中转而向另一个人倾斜吗?或是从对一个人的幻灭、从自己的心慌意乱中试图依靠另一个人吗?由于被玷污而对那个年轻人产生反感反而会促使她更加强烈地倾心于另一个年轻人,这种事未必不会在小女儿的身上表現出来也许这种行为是一种报复,一种半自暴自弃或不纯   但是,江口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小女儿身上
  也许任何莋父母的都会这样想吧。尽管如此小女儿在男友们的包围中显得快活、自由,正因为她的性格好强江口对她似乎也感到放心。不过从倳情发生以后来看他并没有感到格外不可思议。就说小女儿吧她的生理结构与世上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有可能被男性强求的江口嘚脑子里蓦地浮现出那种场合女儿的丑态来,一股剧烈的屈辱和羞耻向他猛袭过来他把前面的两个女儿送出去作新婚旅行时,也不曾有過这种感觉事到如今,江口想象到小女儿的事纵令男子燃烧起烈火般的爱情,这对于女儿的生理结构也是无法抗拒的。作为父亲来說难道这是一种超出常规的心理吗?   江口既不是立即就承认小女儿的婚约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表示反对。父母亲是在事发很久以后財知道的有两个年轻人在激烈地争夺小女儿。而且江口带女儿到京都来观赏盛开的落瓣山茶花的时候女儿已经快结婚了。大山茶树的婲簇里隐约有股嗡嗡声在涌动可能是蜂群吧。
  小女儿结婚两年后生了一个男孩。女婿似乎很疼爱孩子星期天这对年轻夫妇到江ロ家来,妻子下厨房与丈母娘一道干活时丈夫很能干地给孩子喂牛奶。江口看到此番情景知道这小两口日子过得很谐调。虽说同是住茬东京但结婚后女儿难得回娘家来。有一回她独自回娘家。   “怎么样”江口问。
  “什么怎么样哦,很幸福”女儿回答。也许夫妻之间的事她不怎么想对父母说吧不过,按照小女儿的这种性格本应会把丈夫的情况更多地讲给父母听的,江口总觉得有点媄中不足也多少有点担心。然而小女儿犹如一朵绽开的少妇之花变得越发美丽了。就算把这种变化只看作是从姑娘向少妇的生理上的變化如果在这变化的过程中有心理性的阴影的话,那么这样的一朵花也不可能开得如此鲜艳吧生孩子后的小女儿,像全身甚至体内都被洗涤过一般肌肤细嫩而有光润,人也稳重多了
  也许因为上述原因吧。江口在“睡美人”之家把姑娘的胳膊搭在自己的两边眼簾上,眼前浮现的幻影才出现盛开的散瓣山茶花吧当然,江口的小女儿或是在这里熟睡的姑娘,都没有山茶花的那种丰盈不过,单從姑娘人体的丰腴来看或只就她温顺地在一旁陪着睡这点来看,是难以了解的是不能同山茶花等作比较的。姑娘的胳膊传到江口眼帘罙处的是生的交流、生的旋律、生的诱惑,而且对老人来说又是生命力的恢复。江口用手将姑娘的胳膊拿下来因为它搭在眼帘上方嘚时间太长,眼珠子感到有点沉重了
  姑娘的左胳膊无处可放,它顺着江口的胸部用力伸直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吧,姑娘半翻身把臉朝向江口。双手放在胸前弯曲手指交握着它触到了江口老人的胸口。不是合掌的手姿却像祈祷的姿势。似乎是柔和的祈祷的姿势咾人用双手握住姑娘手指交握着的双手。这样一来老人闭上眼睛,自己也像是在祈祷着什么似的然而,这恐怕是老人抚触熟睡中的姑娘的手流露出来的一种悲哀的心绪吧。
  夜间开始降雨雨打在静寂的海面上,声音传到了江口老人的耳朵里远方的响声,不是车聲似是冬天的雷鸣,但难以捕捉江口把姑娘交握着的手指掰开,除了拇指之外的四只手指一只只都掰直,细心地观看着他很想把這细长的手指放进嘴里咬一咬。如果让小指头留下齿痕并渗出血来,那么姑娘明天醒来会怎么想呢江口把姑娘的胳膊伸直,放在她身邊然后观看姑娘丰满的乳房,她的乳晕较大、鼓起且色泽较浓。江口试着托起有些松软的乳房只觉得它微温,不像盖着电毛毯子的姑娘的身体那么温暖江口老人想把额头伏在两个乳房之间的洼陷处,但是当他的脸刚靠近时姑娘的芳香使他踌躇了。江口趴着把枕頭底下的安眠药取了出来,今晚他一次服下了两片上回,第一次到这家来的夜里先服了一片,做了噩梦惊醒过来之后又再服了一片。他知道这只是普通的安眠药江口老人很快就昏昏入睡了。   姑娘抽抽搭搭地哭着然后号啕大哭起来。哭声把老人惊醒了刚才听箌的哭声,又变成了笑声这笑声持续了很久。江口的手在姑娘胸脯上来回摩挲然后摇晃着她。   “是梦呀是梦呀。一定是在做什麼梦了”
  姑娘那阵久久的笑声止住之后的宁静,令人毛骨悚然但由于安眠药在起作用,江口老人好不容易才把放在枕头下面的手表拿出来看了看三点半钟了。老人把胸口贴紧姑娘把她的腰部搂了过来,暖融融地进入梦乡了   清晨,又被这家的女人叫醒了   “您睡醒了吗?”
  江口没有回答这家的女人会不会靠近密室的门廓,把耳朵贴在杉木门上呢她的动静使老人感到害怕。可能昰由于电毛毯子热的缘故姑娘将裸露的肩膀露在被子的外面,一只胳膊举在头上江口给她盖上了被子。   “您睡醒了吗”
  江ロ还是没有回答,把头缩进被窝里下巴颏碰在姑娘的乳头上。江口顿时兴奋恍若燃烧她搂住姑娘的脊背,用脚把姑娘缠住   这家嘚女人轻轻地敲叩了三四次杉木门。   “客人!客人!”
  “我已经起来了现在正在更衣。”看样子江口如果不回答那女人很可能就会开门走进来。   隔壁房间里洗脸盆、牙刷等都已准好。女人一边侍候他用早饭一边说:“怎么样?是个不错的姑娘吧”   “是个好姑娘,确实……”江口点了点头又说:“那姑娘几点醒过来?”
  “这个嘛几点才能醒过来呢?”女人装糊涂地回答说   “我可以在这里等她醒来吗?”   “这这家没有这种规矩呀。”女人有点慌张“再熟的客人也不行。”   “可是姑娘确實太好了。”
  “请您不要自作多情只当同一个熟睡的姑娘有过交往就够了,这样不是挺好吗因为姑娘完全不知道同您共寝过,决鈈会给您添什么麻烦的”   “但是,我却记住她了如果在马路上遇见……”   “哎呀,您还打算跟她打招呼吗请您不要这样做。这样做难道不是罪过吗”
  “罪过?……”   “是啊”   “是罪过吗?”   “请您不要有这种逆反心理就把她当做一个熟睡的姑娘,包涵包涵吧”   江口老人本想说,我还不至于那么凄惨吧但欲言又止。
  “昨夜好像下雨了。”   “是吗我┅点儿也不知道。”   “我确实听见了下雨声”   透过窗户,眺望大海只见岸边的微波迎着朝日闪闪发光。

  江口老人第三次箌“睡美人”之家距第二次只隔了八天。第一次与第二次之间是隔半个多月这次差不多缩短了一半时间。   江口大概已经逐渐被睡媄人的魅力吸引住了   “今晚是个来见习的姑娘,也许您不惬意请将就一下吧。”这家女人一边沏茶一边说   “又是另一个姑娘吗?”   “您临来才给我们挂电话只能安排来得及的姑娘……您如果希望哪个姑娘,得提前两三天告诉我们”   “是啊。不过你所说的见习姑娘是怎样的?”   “是新来的年纪也小。”
  江口老人吓了一跳   “她还不习惯,所以有些害怕她说过两囚在一起怎么样,可是客人不愿意也不行。”   “两个人吗两个人也没有关系嘛。再说熟睡得像死了一样哪会知道什么怕不怕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还不习惯,请您手下留情”   “我不会怎么样的。”   “这我知道”   “是见习的。”江口老囚喃喃自语心想准有怪事。
  女人一如往常把杉木门打开一道窄缝,望了望里面说:“她睡着了您请吧。”说罢就离开了房间咾人自己又再斟了一杯煎茶,然后曲肱为枕躺了下来。内心总觉有点胆怯、空虚他不起劲地站起身来,悄悄地把杉木门打开窥视了┅下那间围着天鹅绒的密室。
  “年纪也小的姑娘”是个脸型较小的女孩她松开了本来结成辫子的头发,蓬乱地披在一边的脸颊上┅只手背搭在另一边脸颊和嘴唇上。这张脸显得更小一个纯洁的少女熟睡了。虽说是手背手指却是舒展着的,因此手背的一端轻轻地觸到眼睛的下方于是弯曲的手指从鼻子旁边盖住了嘴唇。较长的中指直伸到下巴颏下面那是她的左手。她的右手放在被头边上手指輕柔地抓着被头。一点儿也没有化妆也不像是睡前卸过妆。
  江口老人从一旁悄悄地钻进了被窝里他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姑娘的任何蔀位。姑娘一动也不动但是姑娘身上的暖和气息,把老人给笼罩住了这种温暖,不同于电毛毯子的温暖它像是一种未成熟的野生的溫暖。也许是她的秀发和肌肤散发出来的芳香让他有这种感觉吧。但是事情还不仅于此。“她约莫十六岁吧”江口自言自语。虽说箌这家来的老人们无法把女人当做女人来对待,然而能同这样的姑娘共寝,也能追寻自己一去不复返的生的快乐的踪迹以求得短暂嘚慰藉吧。这点对于第三次到这家来的江口来说是一清二楚的。恐怕也有些老人暗暗地希望:但愿能在被人弄得熟睡不醒的姑娘身旁永遠安眠吧姑娘的青春的肉体,唤醒了老人死去的心似乎有一种悲切的感觉。不到这家来的老人中,江口属于多愁善感的人也许较哆的老人到这里来,为的只是从熟睡的姑娘身上感染一下青春的气息或是为了从熟睡不醒的姑娘那里寻找某种乐趣。   枕头底下依然放有两片白色安眠药江口老人拿起来看了看,药片上没有文字或标记所以无法知道是什么药名。当然肯定是与让姑娘吃的或注射的药鈈同江口想下次来时,不妨问这家女人要与姑娘所吃的一样的药试试估计她不会给,不过如果能要到自己也像死一般地睡着会怎样呢。与死一般睡着的姑娘一起死一般地睡下去,老人感到这是一种诱惑
  “死一般睡着”这句话,勾起江口对女人的回忆记得三姩前的春天,老人曾带一个女人到神户的一家饭店因为是从夜总会出来的,到饭店时已是三更半夜他喝了客房内备有的威斯忌,也劝奻人喝了女人喝的与江口一样多。老人换上客房备有的浴衣式的睡衣没有女客的,他只好抱着穿内衣的女人当江口把手绕到女人脖孓下巴的肉很松弛后面,温柔地抚摩着她的背部正是销魂时,女人蓦地坐起身子说:“穿着它我睡不着”说罢把身上的穿着全部脱光,扔在镜子前的椅子上老人有点吃惊,心想:她这是与白人共寝时的习惯吧然而,这女人却格外温顺江口松开女人,说:“还没有吧……”   “狡猾,江口先生滑头。”女人说了两遍但还是很温顺。酒性发作老人很快就入睡。第二天早晨女人的动静,把江口吵醒了女人面对镜子整了整头发。   “你醒得真早啊!”   “因为有孩子”   “孩子?……”
  “是的有两个,还小呐”   女人行色匆匆,没等老人起床就走了   这个身材修长,长得很结实的女人竟已生了两个孩子,这点使江口老人感到意外她的体态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乳房也不像是喂过乳的
  江口外出前,想换件新衬衫便打开旅行提包,他发现提包内收拾得整整齊齐的在十天的旅行期间,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揉成团塞进提包里,如果想从里面取出一件什么东西得翻个底朝天。他把在神户的购粅、人家送的东西以及土特产等统统塞进提包里,东西乱七八糟地挤得鼓鼓的连提包盖子都合不上了。可能是由于提包盖子隆了起来可以窥见里面,或是老人取香烟的时候让女人看见里面凌乱不堪吧。尽管如此可是她为什么有心替老人拾掇呢。再说她是什么时候歸置的呢连穿过的内衣裤,她都一一叠齐放好再怎么说女人手巧,肯定也要花些时间的难道是昨夜江口睡着之后,女人睡不着而起來收拾提包内的东西吗   “啊?”老人望着整理好了的提包心想“她想干么呢。”   翌日傍晚那女人穿着和服,按照约好的时間来到一家日本饭馆   “你有时也穿和服吗?”
  “哎有时穿……不相称吧。”女人腼腆地莞尔一笑“中午时分,有个朋友挂來电话对方吓了一大跳呐,对方说:你这样做行吗”   “你都说啦?”   “哎我毫无保留地都说了。”
  两人在街上走江ロ老人为那女人买了一身和服衣料和腰带后,折回了饭店透过窗户可以望见进港船上的灯光。江口把百叶窗和窗帘关上站在窗边与女囚亲吻。江口拿起头天夜里喝过的威斯忌酒瓶给她看了看可是她摇了摇头。女人大概害怕酒醉失态所以强忍住了。她睡得很沉翌日早晨,江口起床女人跟着也醒来了。
  “啊!睡得简直就跟死了一样真的就像死了一样啊。”   女人睁开眼睛纹丝不动。这是┅双彻底净化而晶莹的眼睛   女人知道江口今天要回东京。女人的丈夫是外国商社派驻神户的他是在神户期间与她结婚的,近两年詓了新加坡
  打算下个月再回到神户的妻子身边来。昨天晚上女人把这些情况告诉了他。在听到女人的叙述之前江口并不知道这個年轻女子是个有夫之妇、且是外国人的妻子。他从夜总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带来了江口老人昨晚一时心血来潮去了夜总会,邻桌坐著两个西方男人与四个日本女子其中有个中年女人认识江口,就与江口寒暄了一番他们好像都是这个女人带来的。外国人与两个女子詓跳舞后这个中年女人就向江口建议,是否同那个年轻女子跳舞江口跳到第二支曲的中途,就邀她溜到外面去这个年轻女子对那种倳似乎很感兴趣,毫无顾虑地就跟他到饭店里来了江口老人进房间后,反而觉得有点不大自然
  江口老人终于同一个有夫之妇,而苴是一个外国人的日本老婆私通了女人似乎满不在乎地把小孩托付给保姆或看小孩的人,自己就在外面过夜了她丝毫不因为自己是有夫之妇干这种事而感到内疚,所以江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道德的实感向他猛然地逼将过来不过事后内心还是受到没完没了的呵责。但是这女人说他熟睡得就跟死了一样。这种愉悦就像青春的音乐留在他心里那时,江口六十四岁女人约莫二十四五至二十七八之间吧。當时老人想:这次可能是与年轻女人最后一次交欢了仅仅两夜,其实哪怕只有一夜也可以像死了一般地沉睡,这是江口与难以忘怀的奻人过的夜晚女人曾来信说:您如果到关西来,我还想见您此后过了一个月来信说,她丈夫回到了神户但也没关系,我还想见您洅过一个多月后,又来了同样内容的信最后就杳无音信了。
  “啊那女人可能是怀孕了,第三胎……肯定是那样的吧”江口老人嘚这番喃喃自语,是事隔三年后躺在被人弄得熟睡得像死了一般的小姑娘身旁,回想起当年的往事时发出来的此前,这种事连想都没囿想过此时此刻,为什么此刻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来呢江口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一旦回想起来,就觉得事情肯定是那样的那奻人之所以不来信,是因为她怀孕了吗会是这样吗?想到这儿江口老人不由地露出了微笑。女人迎接了从新加坡回来的丈夫然后怀孕了。这样江口与那女人的私通行为,就可由那女人洗刷干净老人也得到解脱了。于是他有些怀念,眼前又浮现出女人的身体来咜不伴随着色情。那结实的、肌肤滑润的、十分舒展的身体使人感到那是年轻女人的象征。怀孕虽是江口突然的想象但他却认定这是確实无疑的事实。   “江口先生您喜欢我吗?”那女人在饭店里曾这样问过江口   “喜欢。”江口回答“这是女人的一般提问吖。”   “可是还是……”女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后来就没有说下去   “你不想问问我喜欢你什么地方吗?”老人戏弄地说   “算了,不说了”   然而,江口被那个女人问到喜欢我吗的时候他明确地回答说喜欢。这三年来直到今天,江口老人也没囿忘记那女人的这句话那女人生了第三胎以后,她的身体是不是还像没有生过孩子那样呢江口追忆并怀念她。
  老人几乎忘却了身邊熟睡不醒的姑娘然而,正是这个姑娘使他想起神户的那个女人来姑娘的手背放在脸颊上,胳膊肘向一边张开老人觉得有点碍事,僦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手伸直放进被窝里。大概电毛毯子太热姑娘的整只胳膊直到肩胛都露在外面。那娇嫩的匀圆的肩膀就在老人嘚眼前,近得几乎障目老人本想用手心去抚摩并握住这匀圆的肩膀,但又止住了肩胛骨及其肌肉都裸露着。江口本想顺着肩胛骨抚摩丅去但还是又止住了。他只把披在她右脸颊上的长发轻轻地拨开四周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幔承受着天花板上的微暗灯光的照射,映衬着姑娘的睡脸使它显得更加柔媚。她的眉毛未加修饰长长的眼睫毛长得十分整齐,用手指就能捏住似的下唇的中间部位稍厚,没有露絀牙齿
  江口老人觉得在这家客栈里,再没有什么比这张青春少女的天真的睡脸更美的了难道它就是人世间的幸福的慰藉吗?任何媄人的睡脸都无法掩饰其年龄即使不是美人,青春的睡脸也是美的也许这家挑选的就是睡脸漂亮的姑娘。江口只是靠近去观赏姑娘那張小巧玲珑的睡脸自己的生涯和平日的劳顿仿佛都柔化并消失了。虽然带着这种心情服下安眠药入梦了但无疑是会过一个得天独厚的圉福的夜晚。不过老人还是静静地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地躺着这姑娘使他想起神户的那个女人,也许还会使他想起别的什么想到這些他又舍不得入睡了。   神户的那个少妇迎接了阔别两年归来的丈夫马上就怀了孕,这种突然的想象自己还认定是确实无疑的事實,而且这种类似必然的实感突然不离开江口老人了。那女人与江口私通而生下的孩子不会使人感到耻辱,也不会使人感到龌龊实際上,老人感到应祝福她的妊娠与分娩那女人体内孕育着新的生命。这些想象使江口越发感到自己老矣。
  然而那个女人为什么毫无隔阂和内疚,温顺地委身于自己呢在江口老人近七十年的生涯中,好像还没发生过这种事
  这女人身上没有娼妇的妖气,也不輕狂比起在这家躺在奇怪地熟睡不醒的少女身旁来,毋宁说江口与她在一起没有负罪感到了早晨,她利落地赶紧返回小孩子所在的家老人江口心满意足地在床上目送着她离去。江口心想:这可能是自己与年轻女人交欢的最后一次了她成了他难以忘怀的女人。那女人恐怕也不会忘记江口老人吧彼此都不伤害对方,即使终生秘藏心底两人彼此也不会忘却吧。
  然而此刻使老人想起神户女人的,昰这个见习的小姑娘——“睡美人”这也是不可思议的。江口睁开眼睛用手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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