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3朝鲜空光盘放进去没反应加载完以后就没反应了望给...

朝鲜战场亲历记
第四卷 最后反击 第01章 势若雷霆
  一九五三年五月十三日至二十六日,三八线上千炮齐鸣,中国将士怒吼冲锋的呐喊声响彻云霄,为了迫使敌方老老实实进行谈判,中国军队向敌军发起了一九五三年的夏季反击战。
  战争打到第三年,中国军队已占据了朝鲜地面战场的绝对优势,中朝联军兵力合计达一百八十万人,仅地面部队就有二十五个军,装备和战争初期的窘迫状况已不可同时而语,绵亘战线的坑道防御体系已经完成,防御阵地坚若磐石,长期困扰作战的后勤问题也已经彻底解决,全军上下积极求战,士气高昂无比,夏季反击战就是在这样极为有利的情况下发动的。这次反击战势若雷霆,美韩军队被中国军队打得溃不成军,毫无还手之力。
  五月十三日,中国军队一鼓而下科湖里以南敌军阵地;十五日至十六日,中国军队攻占了上甘岭以南和鱼隐山地区敌军阵地;十七日,中国军队又攻占直木洞以南敌军阵地。中国军队军锋所向,南韩五师、八师、九师、二十师和王牌首都师的防御体系瞬间崩溃,中国军队强大的夏季反击战,就这样拉开了。
  1.十九个月的变化---二级英雄班长唐凤喜
  我们在科湖里附近的山沟里潜伏着,潮湿的交通沟就是我们休息的“床铺”。
  我望着那座两公里长的小山岭,总觉着那么眼熟。那是在一九五一年的十月,距离今天整整十九个月了。那时敌人疯狂地发动了所谓“秋季攻势”,我们一个战斗小组就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但是由于我们的重火器太少,在敌人占压倒优势的炮火轰击之下,伤亡很大,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在烈士们的遗体跟前下了决心:“我只要有一口气,就坚决把阵地守住!”但在那时候守住阵地是多么难哪!我们几乎没有大炮的配合,甚至连机枪步枪的弹药也常常接济不上,当然更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固的坑道工事。可是,就这样,我仍然坚持守了一天一夜。一直到副连长亲自赶来向我传达了上级叫我们撤离阵地的命令后,我才怀着悻悻的心情,离开这个阵地。
  真想不到在十九个月后,我又来到这里作战了。这一带起伏的山岗,弯弯地绕过山脚的北汉江的流水,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整个战争形势却大变了。过去是我们守,敌人攻;今天是敌人守,我们攻。过去是敌人放炮,我们只有趴在防炮洞里挨炮;可是现在呢,祖国人民捐献的飞机大炮装备了我们,在我们背后,就是我们强大的炮群,单等总攻开始,他们就会把敌人阵地打成一片火海。今天,雄厚的物资正从祖国源源地运到前线来,来自祖国的亲人们直接到前方来鼓励我们,在出征之前和我们握手,给我们的手榴弹写上鼓舞人心的字句:“祖国信任你!”我们用我们的双手,修筑了铜墙铁壁般的坑道工事;在长期战斗中,我们提高了战术技术水平。就拿我个人来说吧,也已经由战士提升为班长了,今天,我就要带着我的尖刀班,坚决把这个阵地夺回来。
  二十一时四十四分,随着信号弹升上天空,几百门大炮一齐怒吼起来。科湖里南山马上腾起烈火,把天空照得亮光闪闪;数不清的炮弹同时爆炸,震动山野,从山顶上滚下来的石子,簌簌地落到我们潜伏的山沟。这是自我参军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强大的炮火,是十九个月前根本想象不到的事情。
  冲击道路打开了。二十一时五十分,我们踏着密密麻麻的炮弹坑,越过塌陷了的堑壕和炸烂了的铁丝网,一直冲向科湖里南山的孤山梁。
  我们始终没让敌人抬起头来。我把机枪组布置在一个高山包上,命令他们掩护全班顺利发展,保证后续部队的迅速推进。然后,我和副班长史七同志各带着一个战斗小组,从两翼包抄敌人。
  在一条交通沟里,我和史七同志会合了。两个小组的战果加到一块,才不过消灭了十多个敌人。这说明表面阵地上的敌人都让我们炮火驱逐到坑道里去了。我们决定:叫战士们整理好弹药,分头找寻敌人的坑道口,准备和敌人进行坑道战。
  商量好了,我又和史七同志分手了。
  我带着的这个战斗小组,不久就发现了一个坑道口和这条坑道的通气孔。坑道口很小,还不断地向外打枪,卡宾枪子弹差点把我们打中。我对李喜芝喊了一声:“把它炸掉!”李喜芝拉响了炸药包,坑道口被碎石烂土堵死了。
  我把通气孔扒大,反手投进去一颗手榴弹,随着爆炸的烟幕,我一转身就跳进去了。脚踏实地以后,刚一迈步,就踏住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炸晕了的李韩军士兵。我用朝鲜语问他:“里面有敌人吗?”他哆哆嗦嗦地说:“大大的有!”
  我一听有很多敌人,马上又投进一颗手榴弹。在爆炸声中,传出一片绝望的叫喊声。但一声严厉的呵斥,很快就使得里面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这说明这里一定有个韩军官,当我们已经剿到他的老窝,他还在欺压士兵,顽固地和我们对抗到底。我狠狠地投进去第三颗手榴弹,并用朝鲜语大喊:“不缴枪就打死你们!”里面才喊着:“投降!投降!”哗哗地把枪都甩出来了。接着,一个李韩军官率领着八个士兵,排成一路纵队,高举着双手走出来。那李韩军官向我讨好似的指着里边说:“他的坏,他的死了死了的!”
  我把俘虏交给等在外面的同志,然后又仔细地检查了这条坑道。这坑道长约三十来公尺,中间有一个不小的住室,韩八师十团三连第一小队的指挥所大概就设在这里。我钻进住室,用手电一照,正看见一个韩军官横躺在一边,他的脸上被炸得模糊不清,但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条打人的鞭子。通过联络员审问俘虏,才知道这就是韩军第一小队的小队长。这时候,史七率领那个战斗小组,也打完了另外的一条坑道,消灭了四个顽抗的敌人。于是我们把炸坏了的坑道重新修好,准备打击敌人的反冲击。
  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家就坐在坑道里吃着油饼和水果罐头,你一句他一句地谈论着我们炮火的强大。我望着同志们高高兴兴地吃着东西的姿态,倾听着同志们欢乐的谈话,自己一个人憋不住劲地笑起来了。同志们问我:“班长,为什么那么乐?”我说:“看着现在又想起了过去:在一九五一年的战斗中,我渴得实在没有办法,就在嘴里含起一块湿石头来润润舌头;可是现在,我们却吃上了水果罐头和油饼,十九个月来,变化多大呀!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了!”
  2.战斗前后---政治教导员蕲江苟
  这些天来,不断地飞传着捷报。前线形势在急剧地变化着。我们已不满足于零打碎敲地消灭敌人,正如战士们说的:“吃它一个班不够塞牙缝子,干它一个排不够跑腿钱。”现在是大口大口地,吃敌人整连、整营甚至整个团。我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教训敌人,让它在谈判桌上规矩一些。
  五天以前,营就接受了任务,反击敌“五二九”高地。我们把主攻任务交给了六连,并决定在攻击的前一天晚上,就把部队运动到敌人阵地前的一个小树林子里潜伏着。经过几天的紧张准备,六连要在今天出发了。晚上,部队都散布在交通沟里待命。我代表营长去向他们作战前检查。
  我向一个战士说:“在潜伏中,你要咳嗽怎么办?”
  他说:“我带了姜片,要咳就含上,再不行就扒个小坑把嘴埋在土里。”
  我又问:“敌人炮弹打着了你怎么办?”
  他毫不迟疑地答道:“像邱少云一样,疼死也不吭!”
  我高兴地握了握他的手,又问一个战斗小组长:
  “你的正副班长都负伤了,你怎么办?”
  “我立即代理指挥,使全班继续战斗!”
  “只剩下你一个人呢?”
  “自动加入别的班,听从指挥,战斗到底!”
  战士们响亮的回答,真使我忍不住心中的喜悦,英雄就是出在他们中间的呀!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表扬他们的时候。我又叫一个全身武装的战士跑了几步,他身上的装备没有一点响动,他俩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可以出发了。
  战士们走了,一个个挺胸昂首地从我身边走过,当我看着最后一个剽悍的身影隐没到夜色中时,我的心好像也被他们带走了。
  过夜三点钟,随部队去的通信员才回来,报告部队已顺利到达潜伏区,并全部做好了伪装,我这才稍稍定下心来。我想象着,当我们攻击信号发出的时候,那个从来不被人注意的小树林子,就会像定时炸弹一样在敌人鼻子底下突然爆炸起来,给它一个措手不及。
  我刚打了个盹,已是六月二十六日了。这一天,真是我一辈子最难熬的一天,太阳似乎比哪一天都走得慢,简直像钉在天上了。我的战士们现在正伏在那树林里的湿地上,要整整二十一个小时身不能翻,腿不能动,身上的关节会躺得由酸痛到僵硬,最爱说笑的小伙子,现在要当哑巴,那些平常烟不离嘴的同志,现在只能难熬地吸吮着嘴唇,他们过每一分钟,等于挨过一年呀!
  我们不时用冷炮敲打着敌人阵地,不让他们露头观察。终于,这难熬的一天平静地过去了,太阳滚下西山后,我们的时刻开始啦!
  营长进入了指挥的位置,我也带着战地勤务分队出发了。
  正八点,红色的信号弹宣布了攻击开始!我们的千万发炮弹拖着火尾,尖声地呼啸着扑向“五二九”。敌人的阵地立刻被弥天的烟火所吞没,爆炸的气浪掀起了一阵阵热风,向四面翻滚。我们战地勤务队的人都更激奋起来,走在我身边的一个战士说:“这么强大的炮火,那个小山梁怕要被炸烂啦!”这使我想起一位首长的话:“在必要时,我们也会和敌人比一比钢铁。”现在,真的在“比”了。
  我们正向阵地上走着,炮火像刀切似的截然停止了。冲锋枪和手榴弹的声音立刻代替了它。树林子里的“定时炸弹”爆发了。我们更快地前进着。敌人的炮这时像刚睡醒一样,胡乱地向我们射击,但这只是催我们走快些而已。
  我们赶上山梁时,枪声已稀疏下来。八点五十分,全部占领阵地的信号蹿上夜空。我们完成了预定任务,占领了敌人一个营的阵地,歼灭了一百八十名敌人;我们共伤亡七人。
  我正在忙碌着,通信员来报告:“指挥所已上来,营长负了重伤。”这报告先使我一怔,但我立即就和通信员跑向指挥所去。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而要马上挑起他的担子,代理他指挥。我们要在营长带着部队占领的阵地上,迎击敌人的反扑,把敌人更多地消灭在我们面前!
  二十七日下午七时许,敌人开始向我反扑了。但敌人这次反扑没先来“火力袭击”,而且只用了一个班的兵力。这实在不像是来夺阵地的,它里面一定有鬼!接连打退敌人三次这样的反扑,但都是打下去一批,它跟着又上来一批。
  哦!是了!敌人是打算以小群兵力用车轮战法来消耗我们。我心里暗笑道:“哼!看是你消耗了我们,还是我们歼灭了你!”我命令前沿每处阵地只留一个四个人的战斗小组进行战斗,充分发扬火力截击敌人反扑的小部队,其余人员都隐蔽待命。
  到夜间十点时,我们就这样打退了敌人十三次反扑,又歼敌一百二十名,自己无一伤亡。我的小通信员笑道:“李承晚真会做生意,怕批发赔本,改成零售,零售也还是没赚到什么呀!”我说:“你等着吧,他的批发还在后面呢!”他挤了一下眼道:“那最好,来整批的咱们更好收货。”他可真说对了。敌人在二十八日用整连兵力向我们进攻,但结果是又增加了两百多具尸体。战斗第四天的拂晓前三点钟,我们做好了迎击敌人更大规模反扑的一切安排。四点正,敌人的炮火暴风急雨似的向我们阵地袭来,一直打了三个多小时,可是我们的战士现在都在防炮洞里抽着烟呢!遭殃的怕只有山上的石头跟敌人自己丢下的尸首。
  七时,观察哨报告:敌人从都皮墓向我阵地运动。
  我命令联络炮火拦击。
  步话机员立刻大叫:“都皮墓来客,快开饭,大碗小碗一齐端!……”
  我们的炮弹划空而过,在都皮墓爆炸着。这下子,都皮墓真成了敌人的坟墓啦!炮弹猛砸着敌人,那些好容易蹿到我前沿的敌人已连不成连、排不成排的了,我们早已等急了的战士,也就不管它是否足额,来多少都给“包干”了。韩七师不断成连成营地往这里填送炮灰,先后共出动了两个团;但尽管他们用自己士兵的尸体铺满了我们阵地的前沿,在“五二九”阵地上挺立着的,一直只是我们四个人所组成的战斗小组。
  我们在几十分钟内攻下这处阵地,但敌人接连几天的拼死反扑却连我们山头的土都没摸到,反倒赔了上千名炮灰的生命。如果敌人在这里还不接受教训,仍不在谈判桌上老实下来,我们将在朝鲜前线的每一座山头上,继续给它“教训”!
  3.炮阵地上---炮兵团政治委员王颖
  拂晓时候,前面“九三八.二”高地上,手榴弹爆炸的浓烟还没消散,突然又落下一排排烟幕弹,乳白色的烟雾吞没了起伏的山峰。三天来,步兵在那里打退敌人三十多次反扑了,现在敌人散放烟幕弹,无疑又是掩护冲锋,难道韩七师调来增援的第三联队已经投入了战斗?
  一直没有接到前面的报告,我们心里真焦急不安。指挥所和那里的联系时续时断,现在只有和二营的指挥排长李章还保持着联系,半天,他终于从无线电报中报告说:“‘一二一九.八’高地通‘九三八.二’高地的山沟里出现敌人,他们摆成三角队形,横宽一百公尺,纵深二百五十公尺,在三辆坦克掩护下,正向主峰开进!”“看见没有?判断是一个营的韩军。”
  团长听完李章的报告后,立即站在地图跟前向各营营长打电话:“注意!立刻,一营两个连六发,二营两个连四发,向甲字地线凹部急速射!三十秒,开火!”
  团长果断而自信的语气,真使人感到振奋。这几天来,我们这一百多门大小炮组成的炮群,曾经对敌人前沿进行过面积射,平均每四平方公尺落一发炮弹,敌人的工事被扫平百分之八十,敌人大部被杀伤了。现在,冲到甲字阵地上的敌人也是逃不掉的。
  团长还没有放下耳机,旁边的传话员报告道:
  “刚才李章又报告,在前方都皮墓又出现大股敌人,羊群似的拥向主峰了。”
  团长考虑了一下,笑着对我说:“老王,敌人是想用两个营的兵力,做波浪式的交替集体冲锋!”
  “是呀!”我点了点头,并且建议道,“叫三营收拾它吧!”
  立即,团长命令三营射击。在炮火轰鸣声中,突然一阵刺耳的飞机声和爆炸声扑来,我侧脸外看,十二架“佩刀式”和四架“野马式”正朝着我们阵地轰炸扫射。突然,轰隆一声,我全身盖了一层泥土——地下室坍塌了。
  当我离开地下室时,一架“野马式”正拖着一溜黑烟,像破风车似的栽到南边的山沟里;四周响着兄弟部队高射机枪的怒吼声。我们阵地上虽然遍地浓烟烈火,但战士们却个个沉着勇敢,坚持战斗,确实使我感到满意。炮工事炸塌了,人们从泥土里钻出来继续战斗:有些炮手被震得耳朵流血,还在比画着手势瞄准射击;有的火炮在敌机威胁之下坚持发射了一百多发,炮膛都打红了。
  这样激昂的热情,阵地上触目皆是。我真为我们的战士感到自豪,胜利是永远和他们的英勇和顽强作战分不开的。
  火炮在继续轰鸣,但是究竟杀伤多少敌人,弹着点是否准确,这答案一直没弄明白。这半天,我们和李章断了联系,前沿情况一点不了解。我焦急地在报话机旁踱来踱去,团长在用炮队镜向前沿察看。忽然,他神色激愤地说:
  “老王,你看这家伙多猖狂!”
  我走过去,炮队镜里的景象使我大吃一惊:烟雾中一伙伙敌人正向主峰攀登,一杆布旗子在人群里时隐时现。啊!难道主峰上的步兵打光了吗?李章他们呢?!我和团长默默地沉思起来。阵地落下一排炮弹,烟尘弥漫,后面公路上也传来了激烈的爆炸声。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团长抓过耳机,我在旁边听到吴师长粗壮的声音:
  “看见那杆旗了吗?”
  “看见啦。”团长答道。
  “准备好,等我的命令……”
  团长两耳挂着与师长通话的耳机,手里拿着通各营营长的传话机,不时看看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似乎怕妨碍听觉,连气也不敢大喘。
  阵地上的炮群,都昂着脖子紧盯着“九三八.二”高地。瞄准手在直接瞄准;曲射炮手们把成堆的炮弹摆在眼前;指挥员们紧张地看着表,秒针在急速地跳动着。猛然,一群汽车司机在阵地上出现了,他们冒着炮火把大批炮弹送来,并在炮弹箱上写着醒目的大字:“同志们,猛轰吧!把敌人消灭干净!”
  阵地上沸腾起来了,每个人都感到振奋鼓舞,正在这时,电话机里传来我们渴望的师长的命令:
  “炮弹送到了吧?立刻开火!”“准备——放!”团长大声喊着。
  顿时,犹如暴雷滚过山谷,无数门火炮一齐轰鸣起来。炮弹从顶空嗖嗖飞过,“九三八.二”主峰上腾起团团烟雾,敌人的坦克旗子消失在浓烟烈火之中。
  炮击继续着,尘土硝烟遮蔽了天际和山峰,敌人坦克喷起鲜红的火焰。
  “好啊!好啊!坦克起火,敌人溃乱啦!快延伸射击啊!”炮声隆隆中,无线电里突然响起李章的沙哑的喊声。他兴奋地讲着刚才火炮袭击的威力,并且报告步兵正在主峰左侧追歼残敌。
  他最后的话声被另一种喊叫搅乱了,混乱狼狈的敌人指挥官竟在无线电里对骂起来。这时候,我们才明白:韩七师第三联队和第五联队大部被我们消灭在“九三八.二”高地上,那炮烟弥漫的山峰成了侵略者的坟场。
  4.攻克十字架山---师长李静
  阴雨助长着大战前的沉滞空气,指挥所里静得使人发闷。我和政治委员高占杰同志,并肩躺在木板炕上。十几天紧张的准备工作,弄得我们身体疲乏极了,可是脑子却不想休息,样样宗宗的事情总是翻来覆去地搅着:
  一切应该考虑的问题是否都考虑过了?
  一切应该告诉下面的问题是否都告诉过了?
  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是否都有了对策?
  再也想不到什么问题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尽我们的能力做好了。是这样吗?是不是你思想上懒惰呀?可是,即使还有问题,时间还来得及吗?现在距二十一时——炮火准备开始时间,只有二十一个小时了。
  坑道顶上的积水,滴答滴答有节奏地向下滴落着。长条桌上传来了电话铃声,值班参谋拿起耳机子“喂,喂”两声又放下了。开头他有些不耐烦地自语着:“又是试线!”但马上变了口气,“电话兵真负责呀!”说完,趴在长条桌前不做声了。
  思路被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翻了个身,轻声招呼着:“老高,睡着了吗?”政治委员也翻了个身,面对着我眯缝着眼睛回答:“睡不着,真要命!”我早知道他跟我一样,哪里会闭上眼睛。
  十二个小时后,战斗就要打响了。这次我们的拳头不是落在别处,而是落在美韩军苦心经营两年多时间、自吹为“模范堡垒”“首都高地”的“京畿山”。那里的工事坚固复杂,用坑道形成了战术体系。夺取这样的阵地,确不是轻而易举的。可是,无论有多么大困难,这个仗只能打好不准打坏。兵团首长指示得非常明确:“问题不仅在于我们要创造突破敌人一个团的阵地的胜利,而更重要的是关系着我们在板门店的谈判,要叫敌人在谈判桌上更老实些……”
  面对着这样的重大任务,怎么能够不经过一次再次地深思熟虑呢?想起十几天前,我曾到“七四六?五”高地看过地形,在选择主峰突击方向上,我用炮队镜在几个不同的位置上反复地进行了搜索。根据搜索的结果,我决定了从“二四一”和“二二四”之间直取主峰。三十八号附近虽然有很多有利条件,但因距离主峰太远,就容易形成逐点争夺。而从地形上判断,敌人有很大可能会估计三十八号附近是我们的主攻方向;为了加强敌人的错觉,我曾命令部队到三十八号去捉“舌头”。正像战士们所说的:“将来不闹的地方,现在要大闹;将来大闹的地方,现在就一声不响。”电话铃声又响了,电话机里传来军长安详的声音:“有情况吗?”
  “敌人除了打几梭子机枪外,别无情况!”
  “现在正在下雨,对我们有影响吗?”
  “这……”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影响自然有,但潜伏部队已从昨晚就埋伏在敌人眼皮底下了,时间不能再变更!”
  军长口气有些加重了:“时间自然不能再变更,可是应该注意到减少对我们的影响!”
  我的脑子好像跳动了一下,是的!应该全面地考虑考虑这个问题。在这之前,我虽然注意到了两天攻击对步兵的影响,命令战士们都做好了防滑设备,可是,对炮兵的影响呢?目前由阴天变成雨天了,仅仅从考虑到阴天的影响上作准备是不够的。
  我马上喊炮兵主任来,我说:“两天射击会有影响的,现在还能试射吗?”
  炮兵主任蹙起眉头有些着急似的说:“不能再试射了:一则时间来不及,二则目前也不便观察,满山都是大雾。”
  那么这一问题怎么解决呢?最后我们研究的办法是:用一门炮在可能观察到的山头试射一次,检查一下射击诸元的变动,再告诉其他炮兵观察所。
  处理完了这个问题,我的思路再也离不开炮了。记得在一九五一年粉碎范佛里特所发动的“秋季攻势”的时候,有一次敌人用两个营的兵力向我前沿排的阵地攻击。当敌人正在集结的时候,我曾令组织了几次急促射,共消耗了炮弹一百二十多发。晚上,军长在电话里就用责备的口吻说:“今天你们打的弹药多了一点!”当时我觉得很委屈,心里盘算着:两个营的集结目标难道不应该打吗?何况已经把敌人杀伤大半呢。军长好像猜透了我的心事,马上转了口气说:“我知道,同志!说真的,也没有浪费;但要懂得,我们困难哪!”
  时间过去了不到两年,现在完全不同了。在这次战斗中,我们摆在每公里的正面就有一百二十门大炮,准备在二十分钟急袭里,让两万多发炮弹倾泻到敌人阵地上。如果把支援冲锋和打击敌人反扑都计算在内,总要有七万发炮弹的消耗。这个变化有多么大呵!但这个变化是我们两年来用牺牲流血的斗争代价换来的,做指挥员的必须充分珍惜它,不能丝毫轻忽浪费,要用最小的消耗发挥炮火最大的威力。可是既然懂得由阴天变雨天对炮火有影响的道理,为什么没有及早地考虑对策呢?这不是思想懒惰是什么?
  又响起了电话铃声,主攻团团长向我对表。我有点不耐烦,对表找值班员还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找我对呢?告诉他我的手表的时间以后,本来就可以放下耳机子,但我马上意识到这种冷淡的口吻,会使下级指挥官有所感染,便又问一句:“潜伏部队没事吧?”
  团长在电话里很兴奋地说:“没有,只是从三十八号附近下来了几个敌人。”
  我立刻追问:“发觉了?”
  “我估计不是!敌人是出现在小部队经常活动的地方,而且部队很疏散,六、七个人的距离拉得很长,运动起来也不像搜索的样子。”
  回答得虽然很肯定,但从“不像”的字句里还存在着某些疑问。我又叮嘱他:
  “你亲自观察掌握这一情况,同时把火力准备好,告诉部队沉着;如果敌人发觉了,不准打枪,捉活的!”最后我又加了一句,“防止万一,一切按方案执行!”
  一忽儿,值班参谋又向我们报告情况:“敌人向我坦克阵地打了几炮,可能发现了我坦克阵地。”
  本来坦克阵地那一带,早就是敌人炮火不断袭击的目标,因为现在坦克隐蔽在那里,便叫人更加担心了。
  我说:“这不是老目标!”
  值班参谋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可是,今天的炮火好像试射,中间还夹杂着烟幕弹。”
  我嗯了一声,继续分析着:昨天夜晚,坦克进入阵地是很隐蔽的;虽然这个阵地距离敌人很近,但当我坦克进入阵地时,我炮火对敌阵进行了猛烈的袭击,炮声淹没了坦克运动的声音,因此,敌人是不可能发觉的。但为了防备万一,我命令值班参谋加强观察,切实掌握敌人炮火规律,再找一找更多的根据。值班参谋应了一声就要走,我喊住他道:“通知炮兵指挥所,如果敌人向我坦克阵地集中射击,叫负责制压敌炮火的那两个营,急速做制压射击!”
  过了一刻钟工夫,情况完全弄清了:敌炮火又向另外几个地方射击,同样夹杂着一些烟幕弹,而且在我们抓俘虏的三十八号附近,炮弹落得更多些。
  现在出现的这个情况,正好证实了前天抓的那个俘虏——敌炮兵观察长的供词:一,科湖里南山被我攻占之后,十字架山侧翼暴露,敌炮火计划就要变动;二,韩师长曾到十字架山看过地形,他估计我们的主攻方向会选择在三十八号附近;三,敌人变动了兵力布置,两个营并列展开变成了三个营并列展开。
  敌炮的试射和俘虏的供词,对照起来可得出这样的结论:敌人被我们迷惑住了,它不但没有发现我们的坦克阵地,而且想不到“二四一”和“二二四”之间是我们的主攻方向,想不到我们直取主峰“向要害开刀”的战术手段。狡猾的敌人,你上当了!
  雨下得更紧了,高地附近的树叶瑟瑟作响。黄昏时间,敌人的探照灯好像一双恐怖的眼睛在我们的阵地上空晃动着,敌人的炮火也在向敌我双方的前沿漫无目标地射击着。
  指挥所的参谋都各就自己的位置,试线、试波、对表的电话越发频繁起来。炮兵指挥所告诉每一个火力队,最后再检查一次射击计划。侦察科的电话机不断收到前进观察所和辅助观察所报告的敌人阵地上的每一个征候。指挥所的空气比白天活跃了,大家都是满怀着兴奋的心情来迎接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参谋长从坑道外边走进来,一边走着一边喊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说的“东风”自然指的是时间。只要时间一到,数百门大炮会立即怒吼起来,战士们会跟着炮火打上敌人的阵地。但是,只有“万事俱备”,“东风”才会起作用,现在是否“万事俱备”了呢?
  我忽然想起邓华副司令员对我的指示:“十字架山的关键在主峰,特别是采取把主攻方向选择在直取主峰的打法——如果主峰在第一夜打不下来,那就麻烦了!”
  很显然,如果万一在当夜拿不下主峰来,那只有在已得的阵地上转入防御,在连续打敌反扑中乘机于白天攻取,或在第二天黄昏攻取。这样,伤亡必然增大,弹药必然浪费;如果敌人再把后续部队投入主峰,就要形成对峙状态,最后的结果就更难预料。
  当然,我们已经有了处置这一情况的方案,但那是一个准备万一的方案;从最坏的情况估计,虽然一向是我们对待问题的习惯,但此刻我的感情却不大听话,它总是在执拗地排拒着这个设想。
  我拼命地吸着烟,脑子里思索着攻击主峰的一切准备工作,再一次命令值班参谋:“你再检查一下攻击主峰的五连,通信器材是否按规定全带齐了?炮兵集中全部火力指向主峰的信号都弄清楚了没有?”说完后我迅速地站起来,这时才发觉烟头已经把手指烧痛了。
  过了一会儿,值班参谋报告道:“五连带了三部步话机,每部都有备副手。他们四支信号枪在向后上方齐放红绿弹两次以上,就是要求炮火集中向主峰袭击。这个特殊信号,炮兵们都知道!”值班参谋特别把“特殊”二字说得很响。
  我满有兴致地说:“哼!你们叫特殊信号!”
  “因为主峰是关键!”值班参谋笑了笑说。
  手表的指针已经到了二十点五十分,参谋长大声嚷着:“告诉总机,宣布电话戒严,耳机对耳机要不断联络,不要再放下了!”顿时指挥所紧张起来了,每一个机子都喊着对方值班员的名字。在阵中日记里写着:“二十点五十分,宣布电话戒严!”
  “好啦,一会儿就见分晓啦!”政治委员对着我会心地笑着。
  九时整,我停止了一切思想活动,通过电话机喊了一声“放!”数百门大炮同时轰鸣起来了。顿时,耳朵里分辨不出哪是火箭炮弹、坦克炮弹、榴炮弹、迫击炮弹……各种各样的音响。值班参谋们兴奋地小声地谈着:“我们这里这样安静,敌人阵地可热闹起来了!”“他们也许在阵地上跳起舞来了。不!也许军官们更安静,他们的通信中枢被我们打乱了,没有什么事情干,只有趴在坑道里等着当俘虏啦。”
  炮兵指挥所值班参谋报告:“我们已向第二线转移火力!”我看了看表,五分钟刚过去,应该是一线突击部队向敌人各个前沿阵地发起攻击的时候了。
  这一天,大家对时间有一个共同的感觉:炮击之前过得很慢,炮击之后又觉得过得很快。第二个五分钟火力急袭过去了,现在又进入了十分钟的火力间隙。值班参谋报告:“部队已向第二线各点发起冲击!”
  “注意观察特殊信号!”我命令值班参谋。
  我方炮火逐渐稀疏下来,正转入等速制压射击;敌人好像刚从梦中惊醒,开始向我们还击了。
  间隙火力进行到九分钟时,还未见特殊信号发出来。
  怎么回事呢?按规定,第一次炮火急袭之前,主攻连队就开始从待蔽位置向冲击位置运动。运动距离共一千二百公尺,运动所需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这是从距离测量图上作业和实地摸察地形精确计算出来的。现在已接近二十分钟了,主攻连队应该到达了冲击位置,但为什么不见特殊信号呢?难道干部有了伤亡吗?或者信号都被打掉了?
  但是,情况很明显,如果等信号发出再向主峰进行炮火急袭,那么突击队就会在冲击位置上停留时间过长,伤亡必然增大,甚至错过战机。我相信我的部队,不管碰到什么严重困难,也一定会到达冲击位置。于是我毅然地对炮兵指挥所喊道:“按时向二五主峰袭击!”
  炮火的风暴转向二五主峰去了,那里立即腾起一片火海。
  “‘二四一’已发出占领信号。”
  “‘二二四’在二十一点三十七分占领。”
  “‘三八’、‘二四五’早已经攻克。”
  “我们已占领‘二二七’,‘二二一’已进入坑道内作战。”
  这就是说,各路攻击的部队都按照计划顺利地向前发展着,只有主攻那一路还没有消息,我叫参谋催问了几次,得到的回答总是“尚未得到报告”。一个钟头都过去了,各点的战斗情况报告一次比一次具体,如俘虏数字、缴获多少,以至于英雄的名字和事迹等等。但这些丝毫不能减轻我沉重的心情,我拿起电话机直接问主攻团团长,他也露出急躁的口气回答说:“主峰的情况还是不清楚。我已派参谋直接去联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看到一些征候吗?”
  “一点钟前,我曾听到主峰有自动枪声和手榴弹声,后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敌人炮火尚未向该点射击……”
  按这一情况判断:先前的自动枪声和手榴弹声,可以证明我主攻部队已发起冲击,而且一定是打上去了,不然不会有近战火器的声音。可是按以往的规律,在我占领阵地后,敌人必然要进行火力反击,为什么到现在还听不到敌人向主峰袭击的炮声呢?这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敌人也未弄清我们是否已占领这个阵地;另一个是我们打上敌人阵地又被敌人反扑下来了。当然,我了解,我们的部队一旦攻上去就极少会被打下来,但总不能不周密地考虑,以防备后一个情况的发生。
  “不,不能等待,要拿上去!”我的话脱口而出。
  “对,还是要拿上去,等待会失去战机的。”坐在我旁边的政治委员立刻支持着我的决心。
  我马上用电话命令主攻团团长:把最后的一个连拿上去。但要先派少数人到主峰侦察一下,如果那里还没有打下来,就继续组织攻击;如果只占领阵地的一部分,就迅速协助解决顽抗的敌人;如果阵地已全部占领,就协助打敌反扑和向前继续发展。接着又命令炮兵指挥所:把炮火准备好,待命对主峰作第二次火力袭击。
  坑道里的烟气在顶壁上盘旋着,淡云似的缓慢地向坑道口流动着。人们的心情异常沉重,都在急切地等待着主峰的消息。
  终于主攻团长向我报告了。这次在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的兴奋,唯恐我听不清楚,把嗓门放得很高。很快地,他这兴奋情绪也传给了我;我倾听着每一句和每一个细小的情节,甚至一些啰唆话我也原谅了他。这是多么生动的消息啊!
  原来五连只用五分钟就占领主峰表面阵地,而且很快地肃清了坑道里面的敌人。当部队向冲击位置运动的时候,连长和副连长都负了重伤,因此,要求炮火急袭的信号没有及时发出来。这时候,突击排排长任志明马上挺身而出,代理全连指挥,在我炮火急袭时,他率领部队很快地冲上了敌人阵地。在战斗中,步话机都被打坏了,不能和后方直接通话;占领阵地后,也曾发出信号,但因打得太低,加上硝烟的遮掩和其他信号的混淆,使后方没有分辨清楚。等到预备队到达主峰时,任志明和他的战士们正在坑道里唱歌哩!全指挥所的空气变了,兴奋活跃的交谈声又恢复了,一分钟前的沉重心情完全烟消云散。
  参谋是带着责备又带着夸奖的口气说:“任志明这小伙子,真和我们‘老头子’过不去!他们在那里庆祝胜利,却叫我们在这里坐刺板凳哩!”
  “是呀!他真会憋咱们!”我站起来,应和着参谋长的话。
  政治委员接着我的话头兴奋地说:“可是这个憋闷很值得,我们没有给全师的光荣历史抹灰,胜利是抓到手了!”
  5.钢铁战士---排长姜怀先
  部队刚发起冲击,我们的重机枪架就被敌炮炸坏了。
  我们的重机枪一停火,敌人的机枪子弹就又稠密地拦住了我军的冲击道路。带领冲击部队的营参谋长急火火地喊着:“机枪怎么搞的?快,快把敌人火力压下去!”
  我比参谋长还急,心里真像插着一把刀。怎么办呢?提调别的机枪吗?时间已来不及了;将机枪放在壕沟或棱坎上射击吗?那样虽能打响,却无法机动地瞄准敌人。这困难要马上解决,时间却眼看等不及了,在这紧急时刻里,拖延一分钟,就会增加部队伤亡,影响整个战斗的胜利。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后边爬过来一条粗大的黑影,把火热的枪身抄起来,就放在自己的右肩部上。但听他急促地喊:“打呀!”
  看外形,听声音,这是战士任西和。他看贾来福不忍开枪,就故意笑着说:“打吧,保证比枪架好使!”
  但机枪仍没射出子弹,贾来福不忍让机枪损伤战友的肉体,他诚挚地劝告任西和:“你受不了的!”
  任西和急了,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咱俩不都是共产党员吗?不都是为了整体利益吗?哪还管受了受不了!你尽管打吧!”他始终没有放松滚热的枪身,两眼狠狠盯着敌人机枪喷吐的火焰。
  我熟悉任西和的品质,为了党的利益,他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在战前党的会议上,他就曾这样坚定地表示过。此刻,在这关系到战斗胜利的时刻,谁也没权力阻止他这崇高的行动。我望了望被敌人封锁着的冲击道路,愤怒地喊了一声:“打!”子弹如暴风雨般喷射出去了。
  在射击中,贾来福恳求似的对他说:“好同志,你往前靠靠,前面稍微好一点。”
  “没关系,你就放心打吧!你看,我是个活枪架!”果然,他的肩膀左右转动,哪儿有火力点,他就让枪口对准那块。贾来福的枪法也真准,不大会儿,就把两个火力点的机枪封锁住了。
  “打得好!这是哪挺机枪?一定给他请功!”营参谋长兴奋地喊着。部队冲上去了。
  任西和在机枪下撕破喉咙地喊:“当无产阶级的硬骨头,有一口气也要战斗,冲啊!”他那火热的声音,伴随着机枪吼叫,鼓舞战士们奋勇前进。
  以我的战斗经验判断,这挺机枪足足打出去两千多发子弹了。我走到任西和跟前,摸了摸他的双手和双肩,双手烫焦了,双肩隆起了许多紫黑的血泡,那从机枪下边排出来的弹壳,把他的脊背砸烂了。我激动地拥抱了他,在我身上就沾染上了他的鲜血。他怎么忍受得了啊!机枪正在射击的时候,我相信他会火燎刀剜似的疼痛,甚至每一个关节每一寸神经都会感觉到的。
  我一声不响地把任西和的机枪夺过来,然后像任西和那样架在自己的肩上。命令贾来福:“打!”
  贾来福不敢不执行我的命令,机枪又开始吼叫起来了。但刚刚打出去几十发子弹,任西和又把机枪夺过去,他固执地又把机枪夺过去向我祈求着:“排长,你的任务是指挥全排,还是让我来吧!”他猛然扛起机枪身,坚定地说:“打呀!我们就要胜利啦!”
  四十六号阵地占领了,我们在第二道铁丝网附近待命。大家挖着单人掩体,青年团阎天保却悄悄说:“我提议给任西和请功!”
  “我同意!”卫生员张凤祥支持阎天保的意见。他摸了摸任西和让机枪烫伤的双肩说:“机枪随时都像烙着他的心哪,他还照样坚持着!这才是无产阶级的硬骨头!”
  阎天保从破铁丝网上折了一大捆铁丝,精心地把炸坏了的机枪缠好,然”后满意地对任西和说:“这回你该休息一下了!”不久,我们奉命掩护向四十五号阵地发起冲击的部队。在这个阵地上,连接弹坑道的暗火力点非常多,我们的炮火也很难摧毁它。我们的机枪只打了一会儿,就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在一阵骤雨般的子弹射击里,贾来福同志牺牲了。这时,任西和就趴在旁边,他马上补上了贾来福的位置。他一边打还一边喊:
  “为贾来福同志报仇!”
  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臂,他毫不在意地转向我说:“排长,给我包扎一下!”
  我上前一看,伤很重,骨头已被打断了,身子一动,左臂就晃荡一下。我马上给他包扎,并喊阎天保上来。
  阎天保向我报到的时候,任西和正用单臂打机枪。
  阎天保说:“你的胳膊都那样了,快给我吧!”
  “等一等,这是实现决心的时候!”任西和仍然用一只手握着枪柄和扳机,咬着牙向敌人射击着。
  敌人又集中一切火力想消灭这挺顽强的机枪,任西和的双腿又负伤四处。阎天保再也憋不住劲了,一把夺过来任西和的机枪,就向敌人火力点扫射。卫生员张凤祥跑过来,赶紧给任西和绑扎伤口。突然,一颗炮弹在空中爆炸了,他一下子伏在任西和身上,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任西和,但是,任西和仍然增添了好几处伤口。
  现在,任西和再也不能行动了,所有的伤口都在渗着鲜血,钢铁般的身体软弱了。他几次想站起来,几次都摔倒在地上,最后只好躺着对我说:“排长,你去指挥战斗,不要管我!排长,一定把主峰拿下来呀!”
  第二天黎明,我到团绑扎所去看任西和。他躺在那里,因为流血过多,脉搏的跳动已经极其微弱了。我紧紧握住他那冰凉的大手,他却直愣愣地盯了我好久,才艰难地对我说:“是你呀,排长!你又来看我,还是指挥……战斗去吧!”
  我无法说出当时激动的心情,这是一个怎样的战士啊,到他的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还念念不忘整个的战斗!我尽量抑制着激动的感情说:“你放心吧,我的好同志,我们已经胜利地完成了任务,十字架山已全部被我们占领了,还消灭敌人近一个团的兵力。”
  任西和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笑容,躺在我的怀里随即停止了呼吸。
  我亲爱的战友,英雄的战士任西和同志永垂不朽!
  6.只身入魔窟---一等功臣副班长温良绪
  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安置好了一位牺牲的战友和一位负了重伤的战友。现在,三个人的任务担在我一个人的肩上了。
  一小时前,接近黄昏的时候,团首长命令我带领两位工兵同志为攻击十字架山“二二一”高地的部队扫除前进中的障碍。当我们爬到敌人的阵地前沿时,曾小心地起出了三个方形地雷,并且轻轻地剪开了一道铁丝网。可是,就在铁丝网附近,随着一发敌人炮弹的爆炸,两位工兵同志倒下了,我的左腿也被弹片炸伤了。
  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完成任务,我忍着疼继续向前爬去。
  部队已经发起冲锋了,面前的三个火力点像炒豆似的射击起来了。我把大衣搭在铁丝网上,爬过了第三道屋脊形的铁丝网,首先向左边那个火力点扑去。当那个火力点还在疯狂射击的时候,我连续地投进去两个加重手榴弹,枪声立刻就停止了。
  中间的火力点仍然喷吐着火舌,我们冲击部队前进不远就卧倒了。我知道他们正等待着我去炸掉这个拦路的障碍。
  但是这个火力点拼命地封锁着它周围的道路,使我简直无法接近。这时,我忽然想起战前从俘虏嘴里了解到的情况,敌人的火力点之间都是以暗沟互相沟通的,我何不从左边这个刚被炸毁的火力点里穿过去呢?果然,我一进火力点,就发现这个火力点连接着一条盖沟,盖沟里似乎还有不少敌人直叫唤。没问题,顺着这条盖沟一定能到达中间那个火力点。我想:趁着敌人这个混乱劲,大胆地钻进去,盖沟里黑糊糊的,我混水摸鱼,准能成功。
  主意拿定,我就钻进了盖沟。盖沟里黑得真像一个魔窟,对面站着就看不见对方的模样。我拐了个弯,就趁黑挤进了乱哄哄的敌人中间。这时,忽然后面的一个李韩军拍了我两下,我吃了一惊,但马上镇静下来,这么黑,敌人绝不会是发现我了,我估计可能是一种什么暗号,于是我将错就错也就照样拍了前面的李韩军两下。
  敌人老是乱喊乱叫的,也不知喊叫的是什么,不管怎样,先把他们搅成一锅粥再说。我悄悄地掏出两个手榴弹,朝着前后的敌人一边甩出去一个,我自己却一闪身,贴在一边趴下来,只听得轰轰两声,敌人可就乱了营了。前边的敌人打后边的,后边的敌人打前边的,枪声响成了一片。当敌人枪声稀少、乱喊乱叫的也可能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已经悄悄地摸到中间那个火力点的跟前了。
  迎着射击的红光,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个火力点里,正有五个敌兵撅着屁股把着一挺重机枪向我们冲锋部队扫射,他们万没有想到一个志愿军战士会从他们的后边钻出来。我将仅有的一颗手榴弹,狠狠地甩到了他们的中间。
  透过火力点的射口,从山下传来了战友们的杀声,但是,这声音却又突然间断了,传来的却是另一种极端刺耳的重机枪声。我扒着射口往外一看,原来是右边又出现了一个火力点,正在向我冲锋部队射击着。
  我往身上一摸,手榴弹都打光了,真抓瞎,我急得在敌人盖沟里来回直转。我想起了战前班长告诉我的话:自己的弹药打光,就用敌人的打。于是我用手电照了照地上。凑巧发现了好几个美式手榴弹。就在这时候,一群李韩军向我跑来,我拾起手榴弹就向敌人投过去。敌人丢下了两具死尸,乱叫乱喊地挤成一个疙瘩往前跑。我就尾随着敌人往前摸,摸着手榴弹就往前边投,摸着石头就往前边砸,就这样打到了右边那个火力点。
  我把四个美造手榴弹连结在一起,向正在射击着的三个敌人投过去,轰隆一声巨响,我就被震晕过去了。
  隔了一会,我悠悠地醒过来,由坍塌的盖沟缺口外面吹来阵阵凉风,我迎着凉风定了定神,就扶着敌人的残破工事,拖着负了伤的左腿,爬出了这个破地堡,望着冲上来的战友兴奋地高喊着:“同志们,冲啊!阵地是我们的了!”
  前进的道路是那样窄,又是那样滑,同志们往上爬着是很困难的。我就一个个地把他们拉上来。最后,我拿起了一位伤员同志的武器,和战友们一起冲向山顶。
  7.在敌人坑道里“会师”---一等功臣班长邓高明
  炮弹像刮大风下雹子似的,把个十字架山翻腾得好像开了锅,你看吧!铁丝网都变成一团一团的,盖沟和火力点几乎都是底朝天。就在炮火急袭的工夫,部队像浪头似的哇哇地卷上了敌人的阵地。
  我和战士刘中喜,一个劲地朝着“二五”主峰爬。一蹬一滑,哗啦一声蹬掉了一堆石头。敌人发觉了,子弹扑哧扑哧地直往跟前落。我俩赶紧隐蔽在一道棱坎下,很容易地找到了那个冒火光的地方。“搞掉它!”我们打了声招呼,就往前摸去。摸到跟前,才看清那里正是我们要寻找的坑道口。
  上级曾讲过:“二五”主峰有一条坑道,这坑道就是敌人的指挥所;打下这条坑道,就能巩固住十字架山,因此命令我和赵小球各带着一个战士,从两个坑道口进去夹击敌人。现在坑道口找到了,眼看着就要和赵小球“会师”了。
  这时,坑道口仍继续不断地响着枪声,我眼盯着它,狠狠地说:“你就等着吧!”
  我贴近刘中喜的耳朵悄悄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先去试探一下。”说着就轻手轻脚地摸过去,一个箭步靠近了坑道口,扬起胳膊就投进一颗手榴弹,但听得一声爆炸过后,叭叭地又打出来一串子弹。我心里一火,就想用炸药把它毁了,又一想,不能!上级说过:“要占领坑道,以便利用它打敌反扑啊!”再说,炸掉这个口,敌人会从那个口跑掉,也就不能和赵小球“会师”了。想到这儿,就把刘中喜叫到跟前问道:“你有手雷吗?”“有,还有两个。”他说着便递给我一个。我接过手雷,拔去保险帽,狠狠地向坑道里一甩,心想:不炸死它,也得震死它几个!手雷爆炸了,坑道里的碎石乱土哗啦啦直响。紧跟着,我和刘中喜一前一后地冲进去。
  坑道里黑糊糊的,刘中喜打着的手电筒的光亮被瓦斯烟遮盖得什么也看不清楚,苦辣的火药味直呛嗓子眼。往里走不老远,觉得脚下软咕囊的,用手电筒仔细一照,才知道是被手雷炸死的七八个敌人。
  我顾不得仔细看,端着冲锋枪就打进去。突然,我的枪不响了,心一急,嘴里可就喊出声来了:“刘中喜,快到前边打两梭子,不让敌人缓过手来!”可是刘中喜刚刚打了一梭子,枪又突然不响了。
  我们的枪声一停,敌人的枪声可就响起来了,子弹嗖嗖地从腿旁边穿过去,有的打在岩石上,跳起一朵朵的火星子。“坏了,非吃亏不可!”我心里想着可没有说出口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沉得住气。我的脑子一转,就赶紧伸出手电筒往右边一晃,亮光把敌人的子弹引到一边去。我迅速地把刘中喜拉到怀里,一块儿躲在左边的石壁下边。
  敌人的枪声朝着右边响得真叫猛,把坑道壁上的石头打得满坑道直飞,有的溅到脸上来,把脸砸得火辣辣地疼。这工夫我什么也不顾啦,只想把自己的冲锋枪早早修理好。我把练兵时候学的一套本领用上啦,摸着黑把枪卸开来,擦掉沾在枪上的泥土,然后又把枪机和梭子上好,趁敌人一个冷不防,就猛劲地扫过去了一梭子,敌人的枪声停止了。
  我俩又开始弯着腰往里闯:手电筒的光线和冲锋枪的子弹给我们当了开路先锋。
  火药的瓦斯味呛得我喘不过气来,头嗡嗡的发涨,眼睛直冒金花,腿有点站不稳了,真好像我的感冒还没好似的。多么想到外边吸点新鲜空气呵,哪怕是一阵小风一颗雨点也好。可是这时候哪顾得上翻腾这些,光急着跟坑道那头赵小球“会师”,一鼓劲地继续前进。
  “不要动!”刘中喜厉声喊叫起来。我仔细一看,眼前的坑道又分为两个岔道:左边的岔道卧着一个敌人,眼看就要死了;右边的岔道哆哆嗦嗦地站着一个敌人,一支枪丢在他的脚下。我命令刘中喜:“看好俘虏,把住右边岔道,我先往左边搜查一下。”
  左边岔道空空的,只在顶端发现了三个枪眼,现在也没有敌人向我们打枪了。
  从左边岔道里边钻出来,我指着右边的岔道用朝鲜语问俘虏道:“那边有你们的人吗?”俘虏哆哆嗦嗦地回答:“有!有!”刘中喜听说有敌人,就争着要求去打;我说:“你还是看守俘虏和岔道口,这个任务也很重要!”
  我一边用冲锋枪扫射着,一边就钻进了右岔道。刚刚走不老远,就听得那头喊叫着:“不要打啦!不要打啦!”我一听是自己人,便大声问道:“谁?”那头的声音马上传过来:“我是赵小球呀!”我一听是赵小球,心里可就更乐了。“可会师啦!”更大步地往里闯。
  没走两步远,突然从右边打出一枪,炸得岩石直冒火花。我赶紧关了手电筒,靠着石壁向前摸,摸着摸着,那石壁向右边拐进去了,我一激灵,便缩回了身子,啊!原来这就是一个住室啊!拉开手榴弹弦,同时甩进去了两颗,趁着烟幕冲进了住室。用手电筒一照,才看清楚三个敌人都被炸死在地上。
  出了住室,我就边跑边喊起来:“赵小球,赵小球,会师啦!咱们会师啦!”
  赵小球和一个战士紧卧在坑道口,他想站起来,但又摔倒了。他兴奋而又表示遗憾地说:“六班长,你们什么时候打进来了?”没等我回答他又说:“我们真倒霉,冲到这儿,就被手榴弹给炸伤了,只好守着这个倒霉的坑道口,等着你们来。”他紧握住我的手,我乐得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赶忙给他们绑扎好了伤口。赵小球又对我说:“六班长,你放心,我俩的伤还不重,敌人要反扑上来,我俩还能打手榴弹,保证守住这个坑道口!”
  我安置好了他俩,就重新钻到坑道里,把刘中喜和那个俘虏一起带到住室来。
  还是刘中喜警惕性高,他一进住室就用手电筒照来照去。手电筒照到右壁凹进去的一张床上,床上堆着一垛毯子,铺着的一条毯子却一直拖拉到床沿下。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跨前一步就掀开了那毯子,跟着喊叫起来:“六班长,床下还有敌人呀!”我到跟前一看,可不是,外边躺着一个,里边挤着三个,都一动不动地在装死哩。刘中喜拖着外边的一条腿就往外拉,我在旁边端着冲锋枪喊:“缴枪不杀!”这些死赖皮只好哆哆嗦嗦地钻出来,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们怕敌人还有什么鬼把戏,赶紧在各处又搜查了一遍。搜查到坑道中央,发现一架梯子直通向山顶,我蹬着梯子上去一看,原来这就是敌指挥所的观察位置。往四处看看,外面的枪声稀落,烟雾散开,战斗已将近结束了。
  8.石岘洞北山痛击美七师---团长张学涛
  这几天的战地报纸,成为大家最关心的东西了,上面天天登有使人生气的消息:美军纵容李承晚破坏停战谈判,扣留了两万七千多名我方战俘。
  有的战士读着读着报纸,就挥起拳头喊道:“不把敌人打得直不起腰来,它是不会有诚意停战的!”在这样的情势下,我们决定了今年第四次对石岘洞北山的反击。
  战斗前夜,我亲自检查了主攻连的战备工作,结果很满意,有许多简直超出了我们所计划的:战士们用破油布做成一种特制的冲锋枪衣,又能防沙灰,又不妨碍射击;在屯兵坑道里,连大小便的桶都预备了好几副。可以看出:我们的每个指战员,都为这次战斗的胜利,献出了自己的全部智慧和精力。我和副政委毛梦麟同志等进入指挥所,由作战股长、炮兵主任和各参战部门的负责同志陪同着,又检查了指挥所里的全部设施。结果同样很满意。
  攻击部队进入屯兵坑道以前,我们召来担任主攻的二、三营营长。他们是那样精神抖擞地同时来报到,我问他们疲劳不,他们竟一齐答道:“不!遵照你的命令,今天争取时间睡足了觉。”但我知道,这只能说是睡“过”了觉,战前的指挥员是不可能睡足觉的。
  我和副政委向两位营长详细地作了战前最后一次交代。时间已是下午五点了,敌人照常打着瞎子炮。我主攻连队也已开始向屯兵坑道运动。两位营长要告别了,我和副政委紧握着他们的手,祝他们成功,他们反复地说:“请放心,一定完成任务!”在坑道里的股长、参谋们都站了起来,以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这时警卫员端来两缸子开水,我们拦住他俩说:“来,喝上一杯再走,这次喝过了,要到完成任务后回来才能第二次喝到热水呢!”
  快到二十一点三十分时,指挥所像一部大机器似的,各个齿轮都一起动起来了,所有的人都各就各位,所有的电话听筒都被人握在手里,所有的报话机耳机都被按在人耳朵上,所有的手表都被摊到手掌上,全坑道里的人连呼吸都屏住了,全在等着师指挥所的作战口令。当电话里传来一声“放”时,只听数百门大炮,从各个不同位置上,一齐开了火,冲破了黑暗静默的雨夜。紧张的战斗由此开始了。时间也好像突然加快起来。
  指挥所马上沉入在一片振奋人心的电话声中:
  “炮火延伸了,冲锋开始!”
  “北山主次峰上发现了一团团闪光,是在爆破地堡了!”
  “占领次峰了!”
  “主峰占领了!”
  “到反斜面的迂回部队和主次峰上的反击部队会合了!”
  每一个电话,说明了每一步胜利,战斗在按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着。参谋人员把标志着占领敌人阵地的小红旗,插到地图上的石岘洞北山上。我不禁想到,现在正有一面大红旗,带着满身的光荣与胜利,骄傲威武地在石岘洞北山山顶上飘卷着,在那旗下,又出现了多少英雄啊!
  不久,炮兵主任报告:“支援冲锋的炮弹还有结余,现正在预定地线上行监视射,封锁敌人。”
  作战股长也报告:“后续部队已顺序到达指定位置,运动路上没有伤亡。战斗部队在肃清残敌。”
  前后才只二十分钟,美七师一个加强连就这样被歼灭了。指挥所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含着兴奋和得意的谈话声,在坑道的各个角落回响着。我这时当然也是很愉快的,但战斗第一步胜利了,可是我肩上又压上了争取第二步胜利的担子,我们要接下去消灭敌人营的、团的和师的预备队,通过争夺来更大量地消灭敌人。而这就将是更激烈、艰苦的战斗。
  我让报话机呼叫正在北山上的二营营长贾良明,亲自和他通话。我一戴上耳机,就听到他那爽朗简洁的话语:“一号,一号!我是贾良明,向你报告:一切都顺利,现在还剩南边一个点,我们已包围了它,马上就要解决。主次峰上的防务已全部布置好。请指示。”我听了很高兴,命令他很快将那最后一点消灭掉,告诉他敌人团的预备队很快就要反扑来了,必须坚决地消灭它!又叫他将我的命令传达给次峰上的三营七连连长何仁,他才回答了“是”,只听耳机里马上又一个人叫道:“一号,一号!我是何仁。请你放心,敌人的反冲锋已被我们打垮,不管它来多少,我们叫它一个也跑不掉!”这个年轻的连长,激动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他又说:“我们的炮火配合得很好,敌人一上来,就先被打垮了,但要留几个给我们步兵打打,留几个给我们打打!”他话语中这种对胜利的充分信心和高昂情绪不禁也感染了我,我马上鼓励他们,更提醒他要加倍小心地应付下一步战斗。
  指挥所又沉入到紧张的寂静中,参谋们的耳朵一刻不离电话听筒,通观察所的电话不断地在一问一答着:
  “敌人施放烟幕。”
  “注意监视××地线。”
  “……”
  一夜在紧张和兴奋中过去了,部队消灭了一股股反冲锋的敌人。
  9.“向我开炮!”---通信排长孙绍均
  天大亮了,“二八一.一”高地东山腿上仍在响着激烈的枪炮声。昨天晚上,我们一支小部队趁黑夜深入敌阵袭击,一举攻占了山头消灭守敌之后,却意外地和反扑的敌人纠缠住了,没能及时地撤出来。敌人用大量的炮火和步兵不间断地反复冲击,足足打了一整夜,直到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我们那支小部队还在重重包围的敌群中坚持着战斗,可是人却越打越少了。
  正是这种情况,使我们全指挥所的同志都心如油煎。天明了撤不下阵地,那就是说还要在敌群当中打上一个白天,我们无论是增援或反击都必须等到黄昏以后,企图在大白天再派部队通过敌人严密封锁的层层火线,插到敌人阵地里前去增援他们,那只能是一种盲目的冒险,除了伤亡以外,是不会有其他结果的。指挥所里的同志们——特别是团长,当然了解他们此刻急切需要的是什么,但却不能这样做。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组织所有的炮火,掩护他们守住阵地,等待着黄昏的到来。
  “天津二号!天津二号!”我的报话机耳机里又响起了于树昌的呼叫。他是我排的步话机员,昨晚跟随部队打上敌阵之后,他从未间断过和我们的联系:报告战斗情况,要求炮火支援,请示指挥,以至汇报英雄事迹。所有指挥所的同志都熟悉了他那略带沙哑的响亮声音,现在它更紧紧地牵系着我们的心,多少双眼睛都望着我这边,孙斌团长就坐在报话机旁,倾听着他那一次次的呼叫。
  趁着天明,敌人攻击得愈加频繁猛烈了,战斗情况一刻比一刻紧急。不多时,报话机里传来了于树昌急促的声音。他报告说:阵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这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孙斌团长陡地站起来,从我手里拿过话筒,亲自跟于树昌通话:“韩二师的部队已经被你们痛打了一晚上,你们以小的代价换取了敌人重大的伤亡,你和你的战友们都作了有价值的贡献,目前是每坚持一分钟,都会给将来的全线反击增加一分胜利……”
  团长一说到这里,于树昌就叫道:“报告首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接着像宣誓似的说道,“我是共产党员,保证坚持到底,有我就有阵地!”团长也激动地说:“好同志!我用全团的名义感谢你,你这就是对祖国的忠诚!”
  “我为祖国服务!”于树昌答。跟着,团长又详细地指示给他联络炮火消灭反扑敌人的方案。
  这以后,在“二八一.一”高地东山腿上的战斗,就是我们的步话机员于树昌加上团属炮火,面对着成排成连进攻的敌人。凭着指挥员、炮兵、通信战士之间高度的信赖,凭着不可摧毁的英雄气魄,在坚守着阵地,进行着残酷的战斗。
  我把戴在头上的耳机子紧了又紧,屏息地捕捉着每一点声息,每一个字。现在我能够为我的战友尽到力量的,只有这台报话机了。
  有一阵,我听见于树昌叫道:“天津二号!八二五一呼叫!两个排敌人,从二号、四号目标,分四路向我运动上来,请开炮!”
  我们的排炮回答了他。轰过去后,只听他又叫道:“好!打得好!敌人一片一片地倒下去了,快加空爆弹,用空爆弹打!”
  一会又叫:“快,再向右侧洼部开炮,用曲射炮干!”
  “敌人向回逃了,快沿二号、四号目标跟踪射击,跟踪射击!”
  “好啦!停放!停放!炮兵同志,谢谢你们!”
  于树昌就是这样调动着炮火,消灭敌人,打垮敌人一次次的进攻。他那简短、兴奋的喊声,在我们寂静地听取战况的指挥所里,显得特别洪亮。有时候,当我们的炮火过去后,他好像忘了自己是在被敌人兵力火力所重重包围的山腿上,竟在步话机里快活地喊:“哈哈!敌人被打得滚啦,都哇哇叫啦!”团长每次都命令参谋们把他调炮火歼敌的战绩通报给各部队,整个阵地上都在关心他那里的战斗,各个步话机都拨到与他同样的波长,直接收听着他的声音。
  我说不出自己在这一刻的复杂的心情:我为战友担心焦虑,为我排里有这样的战士而感到骄傲;但我也感到有些不安。在战前那么多的日子里,我就没有很好了解他,关于他的战斗决心,他的理想和要求,他还需要什么帮助,甚至临分别时连手都没跟他握一下。现在,只有等……但是现在怎么能估计到几小时以后的事情呢?
  团长叫我让他把声音放小些,保存体力。他回答了一声:“是!”就像平时在班里接受命令那样愉快而自然。
  刚答完这一声,猛听他喊道:
  “天津二号,快向山腰开炮!”
  我正要问明情况,步话机里已经传来了爆音,我急喊:“八二五一!八二五一!”没有回答。我不觉倒抽了一口气,拼命地把话筒吹了两下:“八二五一,八二五一!天津二号呼叫,快回答!”仍没回应。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三分,整五分钟了,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豆大的汗珠从我脸上滚下来。
  指挥所里沉寂了片刻,观察所报告:山腿上出现敌人,并有连续的手榴弹爆炸声。
  在记“作战日记”的参谋捏起钢笔,惊疑地像自语又像在问:“阵地失守了?”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起来。我看看表,想记住这个时刻。
  “天津二号,天津二号!”耳机里忽然又响了。
  “啊?八二五一?你……”我惊喜得大声喊叫起来。
  团长向前探伸着身子,我看见他一面对参谋急做了个手势,好像制止他记“阵地失守”,一面凑近我问道:“快问他,刚才什么情况?”
  没等我问,于树昌已经接着报告了,听声音可以感到他是压制着急促的气喘。他说刚才有一股敌人偷偷扑上来,一下蹿到地堡边,他没来得及调炮,就跳出去给了敌人几颗手榴弹,把上来的家伙全给打发回去了。
  我边听着边紧按着耳机,生怕这宝贵的声音再断掉。哪知还没等我们答话,他叫了声:“又来啦!”声音第二次断了。几分钟后,他又气喘喘地报告,说是又打退了一批扑近地堡的敌人。但他那里只剩下最后一颗手榴弹了。
  很明显,敌人的反扑越来越猛烈,他的处境也越来越恶劣了。于树昌自己,是比我们更清楚这情况的。但他却竭力镇静着,继续保持先前那种兴奋的语调和我们通话,倒像是他在鼓励我们。他这努力并不能掩盖住自己那更加沙哑了的嗓子,藏不住那透过话音露出的疲惫。我知道,他是在怎样地战胜着自己精神上和体力上的折磨,他是用多么坚强的意志,使自己能挺得住。而现在,更严重的考验正在逼近了他。
  团长一直守在我的步话机旁边,倾听于树昌的每一句话,并指示他怎样战斗。
  到中午十二时,敌人向东山腿发起第五次猛攻。于树昌报告:敌人从三面涌向山腿,他叫道:
  “注意,注意,炮快打二号、四号目标!”
  “注意,右侧洼部也有敌人!请炮火急袭!”
  “敌人离我只有七十公尺,要猛打!”
  在炮火连续轰鸣声里,于树昌的声音更响更紧促了:
  “快打我地堡周圈五十公尺,快!快!”
  “多少公尺?”团长急问。
  “五十公尺。快打!”
  团长大声问:“你地堡积土多厚?”
  “一号,别问啦!快打炮,要大家伙!大的!”
  团长急朝炮群指挥一挥手,炮群指挥马上对着电话话筒喊道:“急射!”
  “一号,”于树昌又叫道,“大家伙打远了,敌人太多,再打近些,打近些!”
  团长问:“打四十公尺行吗?”
  “还远!”
  “三十公尺呢?”
  “再近些,快!”
  “二十公尺吗?”
  “行!”耳机里是那斩钉截铁样的回答。
  团长明白了,他激动地自语道:“不必问了:这样的同志,炮弹砸到他身上,也是同样的回答……”
  “一号,一号,”于树昌一迭连声地叫喊起来,“快打呀!敌人包围了我的地堡,快射击!猛打!猛打!打我的地堡!”
  “什么?什么?”团长急站起来。
  “炮兵同志,开炮呀!别顾我,向我开炮吧!”
  我觉得嗓眼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猛打呀!炮兵同志,敌人上了我的地堡顶,”于树昌接着喊,“向我开炮!为了胜利,对准我的地堡,开炮!向我开炮!”
  “于树昌,于树昌!”我直喊着他的名字。
  “首长,同志,亲爱的同志们!再见啦!……万岁!……”
  紧接着耳机里发出一声破裂的爆音,接着,一切声音都沉寂了。
  我扒住机子喊:“于树昌,于——树——昌——!……”没有一点回应。我把度盘上每一度的边边沿沿都转到了,每一个头发丝细的空隙都找过了,仍没得到任何回声,只有时强时弱的吱吱的电流声,再也听不到那坚定、平静、激动人心的声音了!
  这时候,前沿观察所报告说:“阵地上地堡口位置冒起一股浓烟,判断这是手榴弹爆炸;山腿上已爬满了敌人……”
  团长圆睁着那双火辣辣的眼睛,狠狠地抓起电话筒,大声喊道:
  “全部炮火,急袭山腿!”
  随着话音,外边刮起了炮弹的罡风,所有火炮一齐怒吼,刚爬上山的匪徒们,顿时被葬入冲天的火海中。原来各炮兵部队的步话机员,耳机子一直贴在耳朵上,倾听那英雄的声音。各个炮阵地上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早就在等着复仇的命令了。这炮声就是那英雄的声音的继续。我们复仇的炮火,在黄昏以后,步兵部队向那里发起二次反击之前,一直未停止射击。一批批爬上山腿的敌人都被砸散了,消灭了。敌人始终没能够在自己失去的阵地上站住脚。当我们反击部队上去的时候,阵地上仍保持着白天激战的面貌,那里满山坡抛着敌人的尸体,密得插不下脚去。于树昌最后据守的那座地堡,一半已经塌掉了,洞口横着五六具敌尸,在靠近地堡门里,找到了我们烈士的遗体,他手里还攥着半截未炸完的手榴弹木柄,身旁躺着那部砸扁了的沾满血迹的步话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空光盘放进去没反应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