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刺眼的手术灯。
医生拿着长长的导管,伸进了她的身体。
“很好,到达子宫,顺利着床。”
顾欢听完医生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十八岁的她,没想过自己在花样的年华,会走上代孕之路。
父亲被抓入狱,母亲命在旦夕,她需要钱,她没有退路……
顾欢被护士推出了手术室。
她下意识的抚摸肚子,这未经人事的子宫,荒唐的开始孕育一个陌生男人的孩子了吗?
眼泪悄悄从顾欢脸上滑落,从此,幸福和她没有关系了……
一个月之后,顾欢被人带进一幢别墅。
“小姐,晚上少爷会过来。请你清洗好自己,少爷喜欢干净的女人。”别墅佣人说道。
顾欢攥紧手指,微微点头。
她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要面临了……
既然是代孕,就意味着无论用何种方式,她必须要生下雇主的孩子!
上次人工受孕失败,这次,她必须亲自上阵了。
沐浴后,别墅佣人拿了一套情趣睡衣给她。
睡衣是透明薄纱的,穿了几乎等于没穿。
卧室里很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幔照进来,昏暗而暧昧。
顾欢僵硬着身子,躺在陌生的床上,瑟瑟颤抖。
昏暗的光线里,一具高大的黑影在她床边停下。
她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男人背着光,她根本看不见他的模样。
他双手插袋,身体散发出一阵清冷:“成年了么?”
“啊?”顾欢愣了下,抖着嗓音,“嗯,刚满十八。”
“竟然这么小!”他的声音似是惊讶,似是嘲弄。
可她钱都拿了一半了,还剩一半没拿到。
况且,她的子宫已经承受过一次他的精子了,也不在乎这多一次的苦难了……
她急忙道:“不,先生,我、我不小……医生说我身体很好,我可以的……”
顾欢见他半晌没回应,忍不住又道:“上次的手术,我很抱歉……我真的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了……先生,我成年了,我不小了……”
倘若不是为了母亲,换做从前的她,又怎肯在陌生男人面前低声下气?
顾欢隐忍着酸涩,她痛恨自己此刻的无助和卑贱。
男人依然很冷清的样子:“我给你后悔的机会。”
“不!”顾欢差点哭了出来,“我不后悔……”
母亲的病,容不得她后悔。
男人站在床头,她这才听见他解衣扣的声音。
房间里很黑,黑得让她恐惧。
她攥紧毛毯,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没多久,男人高大的身躯倾覆下来,轻轻压住了她……
产房内,顾欢快要生了。
“琳达医生,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顾欢漂亮的脸上布满汗珠。
“放心,我会帮你的!”
“哇哇——”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琳达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递到顾欢面前:“恭喜你亲爱的,是个男孩儿!”
看着初生儿手舞足蹈,嗷嗷哭着的样子,顾欢激动落泪。
“孩子,我的孩子……”
怀胎将近十个月,这已经融入她血脉的孩儿,如何叫她割舍得下?
在听到产房婴儿啼叫后,产房里闯进来几个女护士。
“琳达医生,把孩子交给我们。”
顾欢一颤,是雇主派来的人!
护士走过去,抱起婴儿。
顾欢不舍万分,泪如泉涌,“请你们,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这是当然!他毕竟是我们少爷的亲骨肉!余款已经打到顾小姐户头上了,顾小姐以后不要再惦记为好!”
护士说完,将婴儿放进了保温箱,迅速离开产房。
“宝宝……”顾欢抓紧床单哭成了泪人。
母子分离的痛,竟是这般难过……
突然,腹部又是一阵剧烈的阵痛。
“啊,琳达医生,我的肚子……好痛啊……”
“吸气,对,亲爱的,是第二个宝宝要出来了!上帝保佑,总算瞒住了第二个孩子!来,我们继续……”
两个孩子,她总算能留下一个了。
老旧的房子里,忽然传出小孩的求饶声:
“啊呜,妈妈,洋洋知道错了!”
客厅沙发前,一个小小嫩嫩的男孩儿,揪着自己的小耳朵,可怜兮兮地嘟着小嘴。
顾欢眉心紧拧,细秀的手指握着一张考卷。
“顾洋洋,你看看你的中文考卷!简直一塌糊涂,你要存心气死妈妈!”
“妈妈……”小包子委屈地挤着脸庞,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这题,天若有情天亦老的下一句,你居然写:人不风流枉少年!”
“呜呜,妈妈……”他软软甜甜地喊了喊,希望妈妈别生气。
“臭小子,别给我装委屈,什么叫床前明月光,李白睡得香?嗯?”
“……”小包子吓得噤若寒蝉,呜呜。
这时,顾母于芬从厨房出来,为外孙说情:“欢欢,洋洋从小在美国长大,我们半年前才回国,他的中文成绩不好也是正常的,你别给孩子太大压力。他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
于芬将洋洋抱紧怀里,并不是她溺爱外孙,而是她明白,他们祖孙三人这些年活得比谁都艰难。
“还小?他都五岁了,明年就要正式进学校念书了!中文这么混乱,我担心他什么课都学不好……”
“都怪我,要不是当年我病重,你也不用为了我专程去美国医病……”
于芬深知当年苦了女儿。
虽然女儿始终都不肯说医病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甚至连孩子的生父是谁也绝口不提。
但于芬知道,这些年女儿受了不少委屈。
“妈,你的病不是好了么,我不许你再说这些事了。”
当年,她在美国产子,母亲在美国治病,几年下来,当初那五百万早已用得一干二净。
可看到母亲康复,她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嗯,我不说了,我就期盼你和洋洋都能快快乐乐的,一起等你爸出狱……”
于芬每每说到这里,都泪眼模糊。
“姥姥不哭哦……洋洋答应会乖乖的……”
小包子伸出柔嫩的小爪子,轻轻帮姥姥抹去眼泪。
顾欢喉头有些哽咽,握紧手中的考卷。
她深深明白,必须要更努力的工作挣钱,才能给儿子更好的未来。
才不会枉费当年她私心留下这第二个儿子……
“顾欢,酒会开始了,你到哪了?”
“李总,我在酒店楼下了,很快就上来。”
“好的,直接上3楼,我等你。”
顾欢挂完电话,仰头望了望眼前的奢华建筑。
几个烫金的大字映入眼帘:
今晚,李总要她来这里应酬。
一想到优厚的奖金,她立刻打起精神来。
为了能让母亲和洋洋过上更好的生活,她必须要挣更多的钱!
她握紧手袋,在经过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时,
顺道停下来,看了一眼车窗玻璃里倒映出来的自己,顺便整理一下仪容——
乌黑浓密的秀发,妆容精致的脸蛋。
唯独今晚这身黑色削肩晚礼服有点儿不对劲。
唔,她对着车窗整了整礼服……
深吸一口气,正当她准备对车窗挤出一个自我鼓励的微笑时——
车窗玻璃竟然奇迹般地自动缓缓下滑……
挤出来的微笑僵在半空!
怎、怎么车里面居然有人??
车窗全部打开来,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
棱角分明的轮廓,泛着一丝嘲笑的清冷。
“小姐,这里不需要‘服务’。”
男子特意加重“服务”二字,透着讥讽的味道,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尽管这家伙眼神鄙夷,可该死的,他低淳的嗓音却好听到令人沉醉!
甚至,还有些许熟悉感……
遥远、陌生,却又有着仿佛在哪里听过那般。
“成年了么?”……“竟然这么小?”
这嗓音,和记忆里的某个声音重叠起来,让顾欢的心脏猛然跳漏一拍!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猛地甩头。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是她想多了!
瞪大眼睛,怒火立刻冲上脑门。
顾欢咬咬牙,依旧维持好得体的表情,朝他假惺惺地甜美一笑:
“喔?先生看来误会了,我是来‘寻求服务’的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故意也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几眼。
还夸张到作势从手袋里拿钱,一副姐姐我买服务的样子:“啧啧,真是可惜啊,先生你看来还不太符合我的标准呢!”
男人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冷冷地挑了挑眉,抿唇道:“正好,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也不喜欢。”
他竟敢说她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她瞪大眼睛,死死瞪着这个男人!气得牙痒痒!
长得俊就可以欺负女人么?
开着豪车就可以轻视女人么?
握紧气得发颤的拳头,瞥了他一眼,趁他要关上车窗之前——
顾大小姐做了她此生最疯狂也最爷们儿的举动——
故意凑近他的车窗,装作风情万种的样子。
一手搁在玻璃窗上,阻止他关窗。
笑眯眯地伸出另一只手,趁他做出反应之前——
她的手似是八爪鱼那般,一把揪住他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
“哟~,小哥哥,我看你是玻尿酸打多了吧?不然怎么保养得一根皱纹都没有呢?韩国整的吧?”
她笑得一脸得瑟,暗暗使力地揉搓他的脸,就像是揉面那般毫不留情!
还不忘挖苦两句:“啧,整一面瘫似的,越看越渗人呢。要不,等小哥哥哪天面瘫好了,姐姐再来关照你吧,拜拜喽~~
她又故意将“关照”二字说得一语双关,活似他就一牛郎。
趁这厮即将发火前,她赶紧缩回自己的爪子。
一股阴沉的冷气扑面而来。
不敢与他那双深戾到近似阴霾的眸眼对视!
几乎是反射性的,她拎起手袋就往后退。
捧着噗噗直跳的心脏,带着一丝报仇的痛快。
根本不敢回头看车里那男人的表情。
她啪嗒啪嗒踩着高跟鞋,钻入了夜魔帝国酒店……
顾欢一进场,一阵夹杂各大品牌的香水味儿扑鼻而来。
偌大的会场里,衣香鬓影。
一看便知是上流社会的交际晚宴。
李鼎盛一回头,便看见会场门口站着的女子。
快速朝她走过去,他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艳。
“李总。”顾欢微笑着点点头。
“小顾,今晚你真漂亮!”李鼎盛嘴角笑出一抹深意,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瞒你说,今晚这场宴会,实际上就是‘映’工程竞标会的前奏。今晚只要你好好表现,奖金少不了你的。来,把这杯酒喝了,预祝我们竞标成功。”
顾欢接过李鼎盛递来的酒杯,有丝踌躇。
“怎么不喝啊,小顾?别告诉我,你连香槟也会醉喔,呵呵呵……”
顾欢有些脸红,摇摇头,“让李总见笑了,那么,我祝公司竞标成功。”
她不再迟疑,举着香槟与李鼎盛碰杯。
李鼎盛盯着她将酒喝光,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顾欢将酒杯放下,喉头有些许呛辣。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齐齐望向会场入口处——
一个身型高大俊美的男子优雅地迈进会场。
他一袭纯手工打造的全球限量版白色西装,将他那精壮的身形勾勒得堪称完美。
仿佛天生的王者,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毕恭毕敬的下属。
乌黑的短发,疏得一丝不苟。
俊美如神祗的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厮不就是方才豪车里的面瘫小哥?
“呀,北冥总终于到了!”李鼎盛惊喜地低呼,盛兴奋道:
“小顾啊,北冥总可是大人物!A市首富北冥家族,认识吧?”
在A市,谁不知道北冥家族四个字背后的影响力?
富可敌国!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映’工程,就是北冥集团旗下的一个子项目。
前几个月才放出来公开竞标。
业内各个企业,为了能争夺这个耗资几千亿的‘映’工程,无不是使出浑身解数,就盼能得到北冥氏的青睐。
“是的,他就是北冥家少爷北冥墨,北冥集团的总裁!”
早就听闻过,在A市得罪神得罪鬼,千万不能得罪北冥家的人。
她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有来头!
情不自禁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自己嫩白的爪子。
方才她还得意忘形地抓过北冥墨那厮的脸!
顾欢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专用电梯‘叮’的一声,在酒店最高楼开启。
毕恭毕敬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粗犷的壮汉,名叫刑火。
他小心翼翼看着北冥墨:“主子,您今晚真不回去了么?老爷子说裴小姐会来,请您务必回去……”
北冥墨没接刑火的话茬,继续往房间走。
“主子,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程程小少爷考虑一下,他才五岁,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哪,您……”
北冥墨深冷的眸子斜睨一眼刑火。
刑火为难地低下头,看来主子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对不起主子,是属下多嘴了。”
刑火赶忙掏出房卡,“属下给您开门。”
厚重的紫檀木雕龙大门自动开启。
北冥墨俊朗的身影走进房间。
刑火站在门口,吱吱唔唔有些闪缩。
“那个,主子,还有一件事……程程小少爷让我提醒您,这个月他已经修完小学六年级的课程了……所以,主子您应该放小少爷的宠物出来了,您已经关了它一个月了……”
才五岁的小孩子啊,别人家的娃儿,小学都还没进呢。
他家程程小少爷就已经小学毕业了。
这个天才小少爷,小小年纪便承袭了北冥家优异的血统,刑火深深崇拜。
“既然一个月期限到了,那就放他的宠物出来——”
刑火大喜,“是,属下这就去……”
“半天!”北冥墨又冷冷地抛出两个字。“只让他玩半天,再关回去。”
额,好苛刻……的主子。
唉,程程小少爷好可怜。小小年纪没有妈妈,连最爱的宠物都不能多陪他……
奢华的总统套房里,回归一片寂静。
鼻中闻到一股似是熟悉却又久远的清香……
这清香夹杂着酒气,让北冥墨微微皱起眉头,这香气,是什么时候,他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
一个醉酒的女人。她穿着黑色削肩晚礼服,胸口雪白的肌肤大半袒露在外。
凹凸有致的躯体,被礼服包裹着。香艳又诱人。
这个女人他认识。刚才在路边抓他脸的那个。
他人人艳羡的容貌,竟然被她形容为玻、尿、酸、打、太、多!
北冥墨的目光盯着她白皙修长的大腿,缓缓朝沙发走过去。
北冥墨眼眸微眯,幽冷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他有洁癖,素来以冷静到近乎完美著称的北冥墨。
无论是从肢体上,还是性格上。
都有着极为严重的洁癖!
显然,不在状态的顾欢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还傻呵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浑然不知,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北冥墨的隐忍已经到达极限!
一个反手,拎起顾欢,就像拎一堆垃圾那般,没有一丝怜惜,甚至透着厌恶,狠狠往地上一扔——
撑着疼痛的pp,从地上爬起来。
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
睁着惊讶甚至是惊恐的眼珠子。
死死瞪着这个高大的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北冥墨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应该是我问你,是谁给了你这胆子竟然偷溜进我的房间!”
顾欢愣怔了一下,随即环视一眼屋内的装潢。
奢华富贵的陌生房子,的确不是她的家!
她只记得,晚宴的时候,他离开洗手间之后,她的头跟着就昏昏沉沉,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瞬间反应过来,她冲着他猛然摇头:
“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好像昏倒了,醒来就在这里……”
“装,继续装!”他冷斥一声,显然根本就不信她说的话。
“我没有。”顾欢咬咬唇,为什么自己会在他的房间醒来,她也毫无头绪。
他冷冷扫视她一眼。
她脸上净是毫无遮掩的慌乱,一眼迷茫。
先前,在酒店楼下,她对着他的车窗挤眉弄眼的时候。
他确定,她并不知道那是他的车。
尤其是在见到他之后,她不仅不认识他,甚至还敢伸出爪子戏弄他的脸!
想到这里,他心中仍是无可遏制地升腾起一股怒火。
瞬息间,也洞悉了这整件事!
沉冷着嗓音,问道:“哪家公司的?”
“啊?”顾欢一颤。
想起公司的同事们,最近为了‘映’工程的项目忙得不可开交。
她咬了咬唇,扬起麋鹿般无辜的眸眼。
仰望他一眼,这个仿佛拥有生杀大权的男人。
然,她的迟疑惹来他的不耐。
他弯下颀长的身躯,将她逼近角落。
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就勾起她的下颚,眼神阴鸷——
“你可以不说,但我会有办法知道你是哪家公司的!别以为进得了我的房间,就能拿下‘映’工程!这无疑是愚蠢至极的办法,自找死路!更何况——就凭你?不自量力!”
他深潭般充满讥讽的黑瞳里,倒映出她的楚楚动人。
即便是这女人看起来的确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但他北冥墨从来就不是贪图美色的人!
否则,又怎会轮得到她?
顾欢身子一抖,眼眶里瞬即覆上一层薄雾。
脑海闪过晚宴的时候,李总递给她的那杯香槟。
她竟然成了商业厮杀间的牺牲品!
心,猛然被扯痛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马上离开……很抱歉……”
尽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她此刻确实是在他的屋子里!
甚至不知羞耻地从他身边醒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趁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她强忍着脸颊的疼痛,从他指节处抽离出来。
一边慌乱退缩,一边开始找衣物。
却在站起身来的那一刻,腿脚一软,撞到了角柜上。
才发现,地板上除了他那件限量版白色西装外套,再无其它……
咬咬牙,她还是捡了起来。
反正他不是说,脏了东西他是不会要的么?
那她捡了去,他也不会有意见吧?
北冥墨看着她像只四处窜逃的小兔子般,慌乱之间已经撞淤了好几处。
她眼眶里强忍的眼泪,不知为何,竟拂乱了他指节某一处的冷静神经。
他想起几个小时前,这女人在他车窗前神态自若的样子;
张牙舞爪地捏住他的脸颊,戏谑他面瘫的样子。
他不会看错,那双清澈的黑眸里,神采飞扬。
即便是一身感性露肩的装扮,可眼瞳里浮现的却偏偏是矛盾的干净光芒。
他承认,那一刻,她的眼睛干净得厉害!
以至于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恍惚之间,整个卧室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眉心不禁蹙紧,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顾欢狼狈地从总统套房里跑出来。
连拖鞋都来不及穿。
她低着头,发丝散乱在肩膀。
抱紧身上的白色西装,一路穿过酒店大堂。
西装下,那两条秀长的腿,吸引不少人瞩目。
她不敢多做停留,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认出来。
光着的脚丫踩在马路边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地面的小石子扎着脚疼。
扬眸,似是想将某种称为软弱的眼泪给逼回眼眶。
看来只能光脚走回去了。
却不料,才走了几步——
咻的一声,一辆汽车飞快地擦过她身旁。
发出暴躁的刹车声,停在了她面前!
李鼎盛急忙从车里钻出来。
“顾欢!你就连伺候个男人都伺候不好吗?亏我还在这里等你!以为能等到好消息!你个溅货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惹怒了北冥总?他一个电话就让人取消了我们鼎盛公司的竞标权!”
没想过北冥墨的动作竟然会快到这种地步。
而她也从未见过李鼎盛如此暴躁的一面。
恰恰,就是他这一番怒吼,让她彻底明白了今晚的来龙去脉。
蓦然,一股凉意直窜脚底!
她咬着牙,清澈的眸子瞪视着李鼎盛,拳头握得死紧!
所谓的应酬,不过是让她去充当一次高级j女!
“李鼎盛,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来了!”
李鼎盛自知理亏,眼睛飘过心虚。
但仍不能阻挡他的怒火。
“算账?顾欢,我千方百计,打通多少关卡,才有这个机会,让你去伺候多少女人恨都恨不来的男人,你倒好,不仅坏了我的大事,连累了公司所有的人,竟然还好意思找我算账?”
李鼎盛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还算乖巧,又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子,我犯的着用你吗?难不成你真以为我看中了你的工作能力?”
顾欢气得扬起手就想抽李鼎盛一个耳光!
却被他抬手一拦,给截在了空中。
并且反过来,拧住她的手腕,活似要拧碎了那般!
“怎么,想打我?顾欢,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李鼎盛发狠地将她的手一甩。
顾欢的身子跟着踉跄跌倒在地。
膝盖瞬间就擦破了皮。
原来痛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灵魂。
“顾欢!别以为坏了我的事,就可以什么都不用负责!你爸还在坐牢是吧?改明儿我就让几个牢里的兄弟慰问慰问你爸!呵,不知道你。妈那身子受不受得了刺激呢?”
李鼎盛突来的阴笑,刺得顾欢心尖儿一颤。
她哑着嗓子,“李鼎盛,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
李鼎盛笑得极为放肆:“查顾家那点儿事根本难不倒我!顾欢,你听着,除非你能让北冥总改变主意,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我要是没了这桩大单,我会让顾家跟着你一起陪葬!”
说完,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转身钻回车里,驱车嚣张离去。
留下跌坐在路边颤颤发抖的顾欢。
独自在冰凉如水的黑夜里,默默垂泪……
还在睡梦中的顾欢,被一双温暖的手给摇醒了。
顾欢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母亲那张慈祥的脸庞映入眼帘。
空冷的心灵瞬间被注入一道暖流。
她嗓子有些沙哑,微微笑了一下。
昨夜回家的时候,家里一老一小早就睡着了。
洗完澡,简单清理了一下膝盖的伤口。
不敢进屋吵醒他们,她窝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欢欢,早上监狱那边来电话了,说你爸他……”
于芬话还未说完,眼眶就开始泛泪。
“妈,怎么了?您别哭,慢慢说。”
于芬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房内睡得没有动静的小娃儿。
“嗯,妈不哭,省得吓着洋洋。”
于芬赶忙抹了一把眼眶,继续道,“他们说你爸早晨去厕所的时候,摔了,头破血流,这一跤摔得不像是意外,可又查不出什么……”
脑海闪过昨晚李鼎盛说的那些狠话。
背脊不禁升起一股凉意。
“妈,您别担心。等下午有时间我去看看爸。”
“不用了,你要上班。还是我去吧。”
于芬眼角含泪,“也不知道你爸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在牢里这些年已经够辛苦的了,好不容易捱下来,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呢?”
“妈,还是我去。我不放心,您这身子经不起折腾。”
顾欢胆颤心惊,她不能让母亲去。
“欢欢,让我去吧,不亲眼看到你爸,我不会安心的……”
这时,一道软糯的童音从卧房门口飘来——
“姥姥早安,妈妈早安——”
小包子软软的小身子一咕咚,就扑进了顾欢的怀里。
撒着娇儿,睡眼惺忪,嘟着嘴儿道:“妈妈,我也要跟姥姥一起去看姥爷。”
洋洋长到五岁,至今还没见过姥爷一面。
顾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儿子。
洋洋瓷白俊俏的脸蛋儿,立马皱得像个小包子,马上转向于芬撒娇。
睁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儿,可怜兮兮道:
“姥姥,姥爷是不是流血了?流血会死掉的。您舍得不让姥爷看洋洋最后一眼吗?洋洋这么乖,又这么帅,姥爷看不见洋洋会不瞑目的……”
顾欢忍不住翻个白眼,伸手捏住小包子的耳朵。
将他毛毛虫似的赖在于芬身上的小身子给揪了过来。
“死小孩,怎么说话的?”
她低斥孩子一声,洋洋咧嘴一笑,不知死活地吐了吐舌头。
顾欢看了一眼于芬为难的表情。
顺手将臭小子扔进于芬怀里。
一边往洗漱室走,一边说道,“妈,还是我去吧。您在家看着洋洋。”
于芬看了一眼怀里的小赖皮,叹息一声。
“也好。有什么情况记得打电话回来。”
一片乌云,几许冷风刮过。
似是有下雨的迹象。
狱警带着顾欢走过一条长长的走道。
穿过几扇厚重的铁门。
终于来到一间安静的小房子里。
“你坐下来。人一会就带到了。”狱警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
顾欢点了点头,坐下。
心,莫名地沉重起来。
指尖竟然有些许颤抖。
铁门打开,另一名狱警走进来。
身旁扶着一个缓慢苍老的身影。
“顾胜添,你女儿顾欢来看你。坐下。”
当看到那白发下,缠绕着一层层纱布,苍老的脸上,颧骨、嘴角淤青,手上、腿上都有不少地方被包扎的老人时。
五年不见,没想到父亲竟然老了这么多。
在狱警的搀扶下,顾胜添在顾欢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的表情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瞥了顾欢一眼,阴郁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
那混浊的嗓音里,一开口便是浓烈的斥责!
深深凝望了一眼父亲。
他还是没变,看着她的时候,依然是鄙夷与怨恨。
“一回来就克我!看看我这满身的伤!”顾胜添抖着手指,指了指自己脸上未干的血渍,“我问那些人为什么打我,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说,问问你的好女儿顾欢!”
顾欢脸色蓦然一白。
“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又连累我,啊?”顾胜添看她的脸色,大为光火!
见她不吭声,他更恼了,“五年前要不是你,我会坐牢?你个不孝女,一天到晚连累我!顾欢,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不该让你。妈生下你!”
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凭什么会认为,时隔五年,即使所有的事都事过境迁,父亲就会放下对她的怨怼?
她又凭什么认为,父亲坐了五年的牢狱,便不会再执着从前?
可,最终,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原来,监狱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的监狱。
她眸底有些凄凉,冷笑一声。
“你自己触犯了法律,却因为我不愿去做别人的晴妇,就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那你为什么不让顾安琪去?她是你女儿,难道我就不是吗?”
顾安琪三个字,让顾胜添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被关押的小动物放出来了
“混账!你有什么资格跟安琪比?安琪舍不得让我受一点苦,你呢?你就只会害我!”
顾欢蓦然笑起,眼里划过一丝怆然。
态度冷淡下来,“是么?那看来今天这一趟,我终究是来错了。”
“你的确来错了!我根本就不想见你!叫你。妈来,马上去叫你。妈来!我要问问她,究竟教出个什么女儿来,非得害死我才甘心!”
顾胜添看她一副冷淡的样子,若不是狱警警告他,他真恨不得一巴子刮过去!
“你别去骚扰妈妈!”
提到母亲,顾欢神情紧绷起来,“妈妈的身子才恢复不久,受不了刺激!”
顾胜添冷笑,“你知道就好。我就快出狱了,我可不想因为你,死在狱中都没人知道!顾欢,如果你真孝顺你。妈,就别连累我!”
这些冷酷的话语,即便她从小就听过无数次。
但至今,仍然会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刮过她的心底。
顾欢认真看了一眼顾胜添,握紧的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你别骚扰妈妈!这件事情我会搞定!”然后,站起身来,“你好好养伤,改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她昂起背脊。
越过狱警,不再看顾胜添一眼。
直到走出监狱的大门,身后黑暗厚重的铁门砰的一声关上。
她方才笔直的腰杆,倏然松垮下来。
苍白的脸,无力地靠在围墙上。
这样被父亲辱骂的日子,究竟熬了多少个年头了?
若非母亲对父亲一生执着。
若非自己身体里流着顾家的血。
她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眼泪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滑落……
她的心底,就像身后这监狱一样。
四周也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城墙。
而她,就住在这里面,无期徒刑……
一辆限量版的银白色跑车,缓缓驶进北冥家大门。
佣人们一看车子,纷纷跑上前列队迎接。
“二少爷回来了!”
北冥墨伟岸的身躯从车里迈出来。
一副黑超墨镜架在高立的鼻梁上。
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是一如往昔的冰冷。
一袭简单又不失优雅的外套,随意敞开。
让无数小女佣看得眼冒红心。
他将车钥匙交给佣人。
迎面便扑过来一只又肥又壮的狗狗。
无比亲昵地扒在他的腿上,使劲儿摇着尾巴。
“咕噜咕噜”的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来。
敞开大大的嘴巴,露出淡紫色的大舌头,吧嗒吧嗒兴奋地喘着。
北冥墨的视线往下一看。
眉心拂过一丝拧痕。
严重的洁癖使得他每次一看这个皱皱巴巴的蠢东西,都有一种想一脚踹死它的冲动!
“谁放这个蠢东西出来的,还不给我弄走它!”
一旁的佣人这才回过神来。
几个男丁赶忙凑上去,想要把这么个肉团子从二少爷的脚上拔下来。
无奈,这肉团子似是狗皮膏药般,“呜呜”扒着北冥墨修长的腿死也不放。
乱作一团之际,传来一道童稚的声音——
“不许欺负我的贝拉!”
佣人们停下手,回头,微颤,“程程小少爷?”“
父亲、儿子、狗,大混战
北冥墨透过墨镜,冷眸扫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站立的小男孩。
小男孩身穿一套白色的名牌休闲服,额头上还冒着些许薄汗。
他仰起小小的脑袋,勇敢地直视北冥墨。
瓷白俊俏的脸蛋儿上,仿佛是和北冥墨一个模子雕刻出来那般。
有种无畏无惧的高傲与冷清。
小男孩眉心不悦地拧紧,黑亮的瞳孔扫过正被佣人们大卸八块的小动物。
“我再说一边,放开我的贝拉!”
佣人为难地看了看不高兴的小少爷,又看了看同样冷酷的二少。
这,这到底应该听从哪个少爷的吩咐啊?
“要么叫人弄走它,要么我弄死它!”对上小男孩的眼,他语调平静。
是贝拉心碎的声音。
它就像是听懂了人话那般,松开了抓紧北冥墨的爪子。
“噢呜”一声,拖着皱巴的脑袋。
摇着肥肥的屁屁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小男孩身边。
小男孩轻轻拍了拍贝拉的头。
就像是在安慰贝拉,不必为这种人伤心!
然后,小男孩转身就要带贝拉离开,态度冷漠得完全不将北冥墨放在眼里。
北冥墨看了一眼小男孩与他如出一辙般冷静的背影,眉心蹙得更紧了。
冰冷的两个字,让一旁的佣人听了都直冒冷汗。
小男孩却根本不理睬,继续拉着贝拉前行。
“这是你对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嗯?北冥、斯、辰!”
一字一顿,北冥墨死死盯着这个依旧不肯转过身来的小背影。
程程脚步顿了一下。
背对着北冥墨,终于还是敷衍了一声:
“欢迎xxx爸爸回家。”
北冥墨眸眼挑了挑。
听到儿子妥协的话语,他紧绷的下颚才柔和一点。
“至于为了一只这么个傻了吧唧的沙皮狗,跟我生这么久的气么?”
可惜,他没听清楚程程方才隐去的三个字。
其实是:欢迎死人脸爸爸回家。
一听父亲说贝拉,程程立即转过小身子反驳:
“贝拉一点都不蠢!”
北冥墨看着程程身边垂丧个脸的贝拉,这一娃一狗搭配着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那也是丑了吧唧!”
“贝拉才不丑,它天生就长这样,他是第一斗狗!”
程程捍卫贝拉的神情,就像是王子捍卫公主般。
“噢呜”贝拉似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北冥墨冷眸微眯,瞪了那死狗一眼:
“为了这么条狗,你可以一个月都不跟我说话!好!你坚持要它是吧?王管家,把这条狗拉去人道毁灭!”
佣人吓得不敢吱声。
额,虽然贝拉是真的丑了点儿、蠢了点儿。
若说程程少爷是个小王子,那贝拉就是小王子身边的一坨屎。
怎么看怎么有碍观瞻。
二少除掉贝拉,也实在是大快人心。
贝拉毕竟是程程小少爷最心爱的宠物啊。
王管家在一旁吓得脸色苍白。
“我看谁敢动贝拉!”程程毫不畏惧地迎上北冥墨的视线。
漆黑湛亮的眸子里竟是与年纪不符合的阴冷。
十足十跟他老爸一个样儿。
北冥墨俊脸越来越暗沉。
这回,王管家吓尿了。
“二、二、二少爷……”
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他可不可以直接挖个洞埋了他自己啊?
“谁再敢质疑我的话,谁现在就卷铺盖滚!”
北冥墨这阴冷的一句,杀伤力惊人!
王管家可不敢跟北冥家作对。
因为那意味着就算滚出去了,也将没有立足之地!
于是,他朝其他几个男丁使了个眼色。
然后动作快速迅捷地冲到程程小少爷身旁……
“放肆!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贝拉!贝拉……”
这一场夺狗大战,惨烈上演。
一旁的女佣看了,不禁替程程小少爷拘一把同情的眼泪。
就像当年法海在金山寺,硬生生拆散白蛇与许仙那般惨烈。
现在看程程小少爷和贝拉,不就是这样儿么?
不过,白蛇再怎么妖,她起码也是个漂亮的好妖。
啧啧,女佣们嫌弃地望了一眼。
这妖未免也太丑了点吧,实在不符合女性们看偶像剧的要求。
“贝拉……贝拉……”
程程眼睁睁看着贝拉被他们蛮横地拖走。
小眼眶里泛起一丝隐忍的眼泪。
他狠狠瞪视着北冥墨,喘着粗气。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吼完,他小小的身子猛然挣脱开来。
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狂奔了出去……
“程程小少爷……”女佣们想上去追。
“谁去追,就打断谁的腿!”
北冥墨冰冷的撂下一句,随即往主屋里走去。
吓得所有人颤在原地,不敢再移。动半步。
只敢盯着那早已人去楼空的大门,默默祈祷老爷夫人赶快回来吧吧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洋洋背着小书包,在回家的路上游荡。
他从放学后,徘徊在街边已经两三个小时了。
俏白的脸蛋儿都要皱成一团了。
手里握紧一张考试卷子。
那考试卷子搓得也要成麻球了。
回去妈妈看到了,少不了一顿臭骂。
可是,老师说,卷子一定要家长签字。
呜呜,最讨厌家长签字神马的了!
洋洋鼓着腮帮子,低垂着脑袋瓜儿。
走着走着,忽然被一个人影拦住。
“小弟。弟,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呀?是不是跟妈妈走散了?叔叔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洋洋仰头看了一眼,是个中年大叔。
他笑起来好假的样子哦。
妈妈常在他耳边念叨,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因为那个陌生人有可能是人贩子。
可是,人贩子是什么呢?
洋洋仰着天真的小脑瓜儿,不解。
“叔叔,你是不是人贩子呢?”
中年大叔额头三条黑线,额,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呵呵,叔叔怎么会是人贩子呢?叔叔是爱护小朋友的大好人呢。”
洋洋一听,小肩膀立刻松垮下来。
还以为能遇到个人贩子呢。
“喔,那对不起了叔叔。我不喜欢好人。”
说完,洋洋继续垂丧着脑袋前进。
正当大叔准备对洋洋伸出罪恶的魔爪时——
一辆黑色保姆车冲撞了过来。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
稳稳停在了洋洋和中年大叔的身旁。
跟着,黑色保姆车里走下几个身材高大的壮汉。
那人贩子中年大叔一看情况不对,赶忙一溜烟跑了。
王管家几乎是泪奔着下了车。
“小少爷……小少爷……”
一把冲到洋洋面前抱起小包子,泪洒满脸。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程程小少爷……走,我们这就回家!”
洋洋瞪大圆咕噜的眼睛,看着这一群陌生的人。
咧着嘴,顿时有些犯傻儿。
“今儿个究竟是哪几个有份捉小少爷宠物的?通通给我跪花园里的鹅卵石去!”
北冥家女主,老爷子的太太,北冥夫人江慧心,那看似云淡风轻的话音一落。
花园里那边不一会儿就传来一片哀嚎。
据说那些捉过贝拉的下人,膝盖骨跪得咔嚓碎裂。
就连只是看过贝拉苦苦挣扎,甚至连贝拉的毛都没碰过一下的佣人们,也一个不能幸免。
江慧心即便是步入五十的年纪,看上去仍是高贵优雅、风韵犹存。
“夫人……对、对不起……是我没用……当时情况实在太混乱……”
王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腿都吓麻了。
江慧心瞥了他一眼,“程程可睡下了?”
“是的,夫人。小少爷看来吓得不轻。我们刚找到他的那会,他说他遇到了说自己不是人贩子的人!”
王管家回忆当时的情景,仍免不了惊出一声冷汗。“我看那些人根本就是人贩子。不然怎么会将小少爷打扮成小学生,就是企图蒙骗别人。幸好老天保佑小少爷最终平安无事。小少爷一定是吓坏了。”
江慧心脸色沉凝,“难怪他回来一看到我就愣愣的,真是难为那孩子了。”
“对不起夫人,我差点铸成大错,还让小少爷受了惊吓……”
啪嗒一声,王管家双膝跪地,老泪纵痕。
江慧心姿态优雅地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二少爷他出去了。”
“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一天到晚往外跑!”江慧心拧着眉心。
看了一眼跪地上的王管家,她无奈地叹息,“起来吧。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是墨那孩子太固执。”
颤着身子站了起来,“夫人,二少出门前还交代过,一定要处理掉小少爷的贝拉……”
“那孩子真是……”江慧心皱了皱眉,“他就不怕贝拉死了,程程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么?”
“是的,所以我至今还不敢对贝拉动手,就等夫人您的指示。”
江慧心长叹一气,“先把贝拉关起来吧,等程程明儿个醒了,再带贝拉去看他,让他高兴高兴。”
温暖的阳光照进落地大窗。
在房内洒下一片光辉。
洋洋正睡得香喷喷的时候。
忽然感觉到一只暖暖的手,温柔地拂过他的脑门。
他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句:
“妈妈,人家还要睡嘛……”
坐在床沿的江慧心一听,手不禁一抖。
叹道,“程程想妈妈了?”
这慈祥的嗓音轻轻划过洋洋的耳朵。
程程两个字猛然让他惊醒。
对哦,他怎么忘了,自从昨天晚上被那些人带回这里,自己就变成他们口中的程程小少爷了。
睁开惺忪的睡眼,洋洋看见一个很漂亮的老女人。
正温柔地抚他的脑袋瓜儿。
她是昨晚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一个劲儿抱着他,说着“程程吓到奶奶了”的老女人。
江慧心无比怜爱地看着眼前的小包子。
没想到这孩子跟昨晚回来时,还是一个表情。
一脸茫然无辜的表情。
实在不像从前一脸冷静自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