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游戏市场，和 5 年前相比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地方非常多，多到数不胜数，毕竟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但是不变的事情也有——例如，《王者荣耀》五年前就已经是国内最流行的游戏之一，现在还是；它在各大应用商店的榜单排名也相当稳定（或许比五年前还要更稳定了。

几乎每个季度，资本市场都会出现“《王者荣耀》要不行了”的传闻，包括但不限于，用户活跃度下滑了、收入见顶了、新版本不被玩家接受了、竞品挤占市场份额了，等等。毕竟，手机游戏的生命周期是有限的，一般而言能火三年就堪称不朽，而《王者荣耀》上线已接近六年，在来势汹汹的各类新产品冲击下，理应走下坡路了。然而，每当腾讯公布财报的时候，这些传闻就短暂地烟消云散（不过隔一段时间又会卷土重来……

根据 QuestMobile 或 Trustdata 的数据，在国内 DAU/MAU 排名前 20 的移动 APP 当中，《王者荣耀》是极少数的游戏 APP 之一（有时候甚至没有之一）。能在用户规模上与它相提并论的游戏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是轻度的休闲类游戏。然而根据腾讯 2021 年中报，《王者荣耀》的收入仍在上升之中。

而不久前开启的 S25 赛季以及近期游戏周年庆相关的运营活动，让我再次领略到了《王者荣耀》的蓬勃生命力：

我的大部分微信好友都上线打排位了，其中包括一些已经 AFK 很久的；在电影院、奶茶店，到处可以看到人们在排队时忙里偷闲地打《王者荣耀》。就在不久前，我在一家熟悉的咖啡馆点咖啡时，耳边又传来了听过几千几百次的声音：“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对于《王者荣耀》超越游戏行业惯例的生命力，坊间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其中最流行的解释是：5v5 竞技玩法 + 腾讯的社交流量 = 绝对优势组合，似乎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然而，如果这种解释成立，那《王者荣耀》应该早就衰落了，因为上述组合是可以复制的；就算别的厂商不去复制，腾讯发行的其他相同或不同玩法的竞技游戏也早该分走一大块蛋糕，甚至取而代之才对。所以，我们必须从产品角度去寻找原因，因为产品力是手游的生命线。

作为一个资深 MOBA 玩家（虽然玩得不好），《王者荣耀》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它的产品迭代快速、敢于打破玩家的固有习惯：

• 这款游戏的更新迭代相当频繁，仅 2021 年至今就有六次版本更新，而且每次赛季大更新几乎都会对玩法思路动刀，像“打野”机制就被改了无数次。
• 老玩家恐怕现在还记得 2020 年初的那次改版，将“上路、下路”改为“对抗路、发育路”，彻底重做主宰/暴君、增加了风暴龙王。这种大刀阔斧的机制调整几乎把《王者荣耀》变成了一个新的游戏。
• 在 5V5 MOBA 玩法之外，《王者荣耀》这几年还做了战术竞技、自走棋、单人剧情……试图将自身打造成了一个玩法平台，让玩家在游戏中体验各种流行、新兴的玩法。
• 新英雄、新皮肤的制作品质越来越高，用更好看的外观和特效，吸引玩家产生购买欲望；这是《王者荣耀》的收入水平保持在行业高位的重要原因。

与此同时，《王者荣耀》的运营很谨慎、节制，没有无限制追求收入。在历史上，许多热门游戏都是因为“竭泽而渔”而衰败的——通过“逼氪”强行拉收入，过度透支玩家购买力，必然也会透支玩家的信任，从而大幅缩短生命周期，这方面的例子数都数不清。

而据我的观察和我自己玩游戏的体验，王者荣耀貌似从来没有把玩家的消费水平和游戏内的胜负挂钩，而且这游戏还会通过不定期的日常活动让玩家免费领取一些英雄、皮肤以及其他付费道具，也就是可以“白嫖”。

最近这游戏发放了 1000 限时点券，可兑换大部分付费皮肤

只有在一个方面，《王者荣耀》的运营从不吝于走在行业前面，那就是未成年保护。在主管部门正式发布未成年防沉迷政策之前，这款游戏就已经制定了一些防沉迷机制，不但覆盖未成年人，还限制了成年人每天玩游戏的时间。相关政策出台后，王者荣耀也属于响应速度最快的那一批游戏产品，而腾讯游戏每一次防沉迷机制升级，也往往会从《王者荣耀》开始试点。

另外从一些动作来看，在国内平稳运营的同时，《王者荣耀》似乎正在通过和王者荣耀国际版（AoV）的资源整合，在中国大陆地区之外谋求获取更大的市场份额。前两天游戏官方发布了一个更新国际版日常动态的视频栏目，开头快速闪过了三个关键词：全球赛事、版本联动计划、英雄皮肤展示。

全球赛事很好理解，应该是指王者荣耀和 AoV 将联合举办全球性比赛；版本联动计划和英雄皮肤展示就有点意味深长……我猜这两款产品说不定会在游戏内容上做一些融合，比如推出同一主题的皮肤？

至于 AoV，我觉得以往一直被业界和资本市场过于低估了。据我了解，它作为腾讯第一款在海外市场 DAU 破千万的游戏，目前在部分市场的表现相当不错，比如在东南亚的泰国、越南长期处于畅销榜前 10（所以东南亚并没有被像外界传闻那样被另一款同类型产品 “统治”）。

考虑在现实意义上，此类 5v5 团队竞技手游暂未出现全球大范围流行的超级产品，王者和 AoV 的联合说不定有机会取得更大的成功，而这又将让游戏本身的生命力进一步延续下去。

最近一年 AoV 泰国 iOS 畅销榜排名

可能在大部分人眼中，决定《王者荣耀》命运的将是竞品——如果新上线的游戏多，那市场份额将被瓜分；如果有直接竞品上线，那挑战将会很巨大。2017 年底的“吃鸡大战”，2019 年初的“自走棋热潮”，以及 2020 年的新游戏井喷，都曾被视为对《王者荣耀》长线生命力的严重挑战，但它每次都安稳度过了。事实上，决定《王者荣耀》命运的，从来就是它自己，而不是竞品。

回顾游戏行业的历史，我们会发现，像《王者荣耀》这样的热门竞技游戏，从来不会因为有某个竞品的上线而衰败；可能造成它们衰败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 产品迭代失控，导致自废武功，失去玩家信任。竞技游戏的产品迭代是个精密的技术活，既要维持竞技性，又要提高娱乐性。有些产品因为过度重视竞技、“教玩家玩游戏”而衰败，有些则因为过度娱乐化、完全忽视内部平衡而衰败。目前看来，《王者荣耀》产品团队并未沾染这两个坏习惯。
• 核心玩法落后于时代，因为用户习惯变迁而被淘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二十年前红极一时的 RTS（即时战略游戏），因为上手门槛过高、不适合移动端而出局，让位于操作更简单的 MOBA。《王者荣耀》或许也会迎来类似的命运，但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经营《王者荣耀》这么大体量的竞技游戏，其难度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任何细微的问题，乘以这款游戏的用户基数，都会被成倍放大；任何不恰当的官方发声，任何不良的用户体验，都可能迅速扩散，拉低玩家的口碑和信任感。

至于近期市场最关心的竞争问题，我的看法倒是非常乐观——历史一再证明，一个游戏品类的产品数量最多、竞争最激烈的时候，恰恰也是这个品类最好的时候。例如，二十年前 RTS 扎堆、十几年前 MMORPG 扎堆、三年前开始二次元卡牌扎堆，无不意味着整个品类的持续走强。

对于移动端 MOBA 而言也是如此，良性竞争会让市场越做越大、产品不断进步，从而延长整个品类的生命周期。要是没有人开发新品了、没有竞品上线了，才真正值得大家担忧！

我们不妨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点，讨论一个务虚问题：在长期，究竟什么样的新玩法、新品类，会构成对于《王者荣耀》的挑战乃至取而代之？我们可以清晰地在地平线上看到它的身影了吗？

对这个问题，我的备选答案无非是：以《逃离塔科夫》为代表的 FPS/RPG；将“吃鸡”与开放世界玩法结合起来的“开放世界竞技”；以及基于 VR 技术的所谓“元宇宙游戏”。

其中前两者或许能在三年之内成熟，而后者可能在 5-10 年内还只能停留在纸面上或线下专用场地。我们固然可以看到下一个大潮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但这股大潮来到眼前却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所以如果现在问我，《王者荣耀》还能火多久？我可能没有办法提供准确的答案。但是根据目前的一切迹象，我没有看到《王者荣耀》有任何衰落的表现，所以那一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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