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擒顾纵、伪父子、收养文
“可是我长大后，真的嫁给了他。”
“不用，” 顾薇飞快的登录qq联系上何舟，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我答应了。]
然后扬起头对陈宇笑，“爸，把我放在前面桥头，我要去找我男朋友。”
陈宇短暂的耳鸣了一下。
很快，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刹车将顾薇身体甩的猛烈前倾，紧急制动，安全绳抱死，又死死的将他勒住了，这幅身体目前还在发育中，骨节疯狂拔高却怎么都长不胖，顾薇被这一下勒的疼出眼泪花。
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用最快的速度删掉了与何舟的所有聊天记录，然后退出qq清理后台，强压着内心的忐忑，抬眼看向陈宇。
顾薇轻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论说谎，他也算的上是有天赋了，毕竟乖乖装儿子装了这么多年。
“还没到桥头啊爸爸，不要停在这里，我们约好在桥头见面。”
“你觉得这样的把戏对我管用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宇冷笑一声。
随后按下驾驶室一旁的车窗，盛夏，躁动闷热的空气一涌而进，迅速掠夺完车厢内最后一丝凉意，吹着他，也吹着一个父亲动荡不安的心脏。
他太了解这个孩子会做什么了，从十岁开始，离家出走、大闹，然后歇斯底里的跟他争吵。每一次的爆发形式都出乎他的意料，顾薇从无定数，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脏，而他需要小心地、不动声色，又安稳妥帖地接住这个孩子，用足够强大的一切把这只能量过剩的小兽包围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中。
然后任由他闹、任由他疯，再在适当的时候做出牺牲和妥协，只因为他是年长者，比他的孩子多看了这个世界十四年。
可成年人的包容其实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文字游戏，看似妥协，但底线纹丝不动，就像顾薇说的那样，他会成家的，会接触年龄适配的女性，也许不是现在，但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顾薇之所以闹，无非就是要他的保证，他可以保证，就像过往无数次的妥协一样，将谈恋爱成家的计划向后拖延。
而有关顾薇说的和男生谈恋爱一事，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这孩子闹起来的形式千奇百怪，这么多年，陈宇也算是领教过一二，不可否认，这一次的刺激的确大了点儿，就在刚刚，他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控。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被顾薇轻而易举的骗过去。
所谓斗智斗勇，小孩儿在进步，大人也是。
“我短时间内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你放心。” 陈宇调整了一下靠椅高度，深呼吸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下次不要再这样闹了。”
顾薇不自觉收紧拳头，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所设想的发展。
他要的可不是短时间内不谈，他要陈宇答应他，这辈子不会跟别人成家。
听起来很过分是不是，而且难度也大。小的时候得到陈爸短时间内不成家的承诺，他是会满足的，可现在不行了，再过几个月，他就年满十六，陈宇也要三十了，顾薇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迫。
他害怕长大，多想一辈子当能挂在陈爸怀里的的十岁小孩儿，只要哭一哭，撒撒娇，陈爸就能把成家的计划无限期的推迟下去，哪怕从来不答应娶他，但至少他们二人之间不会插进来其他人。
可现实是，时间一天一天的在走，他根本没办法。
所以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强迫陈爸答应他，顾薇计划了很久的，临近中考，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进行，……可谁知今天在手机里看到了照片。
托陆子睿提醒、以及何舟三番五次纠缠不休的福，他一直认为，跟男生谈恋爱这件事的刺激性足够大了，应该是可以威胁到陈宇的，所以今天才借照片的事爆发，……但目前看来，刺不刺激没看出来，好像连及格线都没达到，陈宇根本不信他。
这两年，陈爸在生活琐事上越来越顺着他，但底线却貌似日渐刚硬了，从前还能撬的松的地方，现如今连一点机会都找寻不到，……顾薇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
他轻呼了一口气把拳头松开，试探着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在说谎的？”
这话一出陈宇居然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微松，他们谁都没有发现。
他睁开眼，单手解开领口第一颗扣子，不自觉呼出一口浊气，皱着眉说，“你觉得呢？”
顾薇一怔，反应过来了，……他每一次大闹、发神经，都是在陈宇和其他女人有些什么的时候。
就有点像狼来了，闹的次数一多，陈宇也就把他看透了，知道他不会真的干出格的事，无非也就是闹一闹。
“……” 顾薇有些泄气的抿了一下嘴巴，说到底，还是他太嫩了。
但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一定会有，顾薇闭上眼睛，用力的揉了一下太阳穴，又问，“那你这次说的短时间内不谈恋爱，是多久？”
陈宇看他一眼，“三个月。”
顾薇猛的一怔，心脏发痛，“我不同意。”
快到他根本没时间做新的计划逼陈宇就范。
“呵，” 陈宇冷笑一声，重新发动汽车，“由不得你。”
眼前浮现出顾薇刚刚揉太阳穴的样子，他内心一阵烦躁，不自觉皱眉头，从车门凹槽里拿出风油精和事先买好的蛋糕果茶，单手递过去，“头疼？你才多大就头疼？”
“平时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顾薇，好好上你的学，过去我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误以为可以操控我，是我的错，从今往后，你大可以试一试。”
闹什么不好？非得用跟男生谈恋爱这件事刺激他，即便是一眼假，陈宇也的的确确被刺激到了，他觉得顾薇的底线变低了，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妥协竟然能让这个孩子变得越来越疯魔，陈宇不禁觉得自己活的失败。
为避免这孩子日后再做出更加离谱的事情，他今天就干脆也把话往狠的说，
“我很快就会谈恋爱结婚，很快。你随便闹，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实在不行，书也别读了，明天我就带你去办休学，不读书刚好也给我省钱了，从今往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都不干涉。”
“你已经很久没有没有抱过我了。” 顾薇突然说。
他无声的掉着眼泪，心好疼，眼神一片空洞。
陈宇满腔的怒火瞬间被这句话浇灭一半，怔了一下，忘记自己还要说什么。
心脏隐隐有些抽搐，他深吸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尽可能平静的说，“你现在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顾薇扭头看他。
豆大的眼泪吧嗒两颗滴在手背上，“非要结婚吗？”
陈宇心里绞着疼，却始终没有转过头看他，“是。”
顾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把头扭回来了，依旧保持着勾腰塌背的姿势，悄无声息的掉眼泪。
半晌后他把眼泪擦了，调整座椅坐好，沉默着看向窗外。
“爸爸，去桥头吧，” 他说，“我真的要见他。”
陈宇的眉头一瞬间拧了起来，刚要发作，顾薇又说，“去桥头只是有事，没谈恋爱，也没有故意激怒你，激怒你的下场我已经知道了，您放心，以后不会了。”
陈宇被噎的心口一空，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顾薇把手机还给他，“今天的确有个男孩子给我表白来着，还送了我礼物。”
他把伞从座椅底下捡了起来，又说，“我去把伞还给他。”
陈宇没说话，沉默着把车往桥头开，快要到时，远远的就在南湾大河边儿上看到了一个少年人的身影，跟顾薇穿同样的校服，一样的朝气蓬勃，陈宇眼神微滞，那一刻的感受有些无法形容。
他把车停在路边，先没急着开车门，顾薇拉车门没拉开，扭头看着他。
“你不喜欢人家，收人家伞干什么？”
顾薇又拉了一下车门，“现在去还给他。”
他偏不正面回答陈宇的问题，说来搞笑，他潜意识里居然还想逼陈宇吃醋，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顾薇着实被讽刺到了，可能吗，有哪个当爸的会吃儿子追求者的醋？陈宇要真的能醋，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教育他，用父亲的姿态施压。
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做出来的每一件事，无一不在身体力行的告诉他：我是你爸，也只可能是你爸。
“开门啊。” 他有些不耐烦的又拉一下。
陈宇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被激起来了点儿，但强忍着不发作，快中考了，类似这种出言顶撞、说话冲的小事儿，他能不跟顾薇吵架就不吵，打从上了初三，这孩子就不会好好说话，回回没说两句就跟吃了枪药似的，这一年来陈宇别的没学会，就他妈学会忍了。
他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然后看着顾薇，以一个长辈的姿态，用过来人的语气温声循循善诱，
“其实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爸也能理解，不管是张雪还是这个男孩儿，爸都不会说你什么，你不要有压力。”
“但谈恋爱我是坚决不允许的，你们还都太小了，学习才是第一位的。还有就是，不要乱收别人给你的东西，人家不是平白无故送你东西的，知道了吗？”
“哦哦，” 顾薇面无表情听完，“您说的真对，那请问门可以开了吗？”
他咬着后槽牙把门锁打开了。
顾薇什么都没说，拿着伞开门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关门声震的陈宇右耳发麻。
他“啧”了一声，胸腔一团浊气。
五秒后顾薇又回来了，‘砰’地一声拉开车门，站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瞪他。
他注意到小孩儿手里还握着伞，“干什么？不是去…”
顾薇突然爬进车厢，直冲着驾驶室爬，用力搂住陈宇脖子，……说实话他想一口亲上去，亲陈宇的嘴，把舌头顶进去，这嘴真讨厌，总说他不爱听的话，他实在想破罐破摔得了。
可真要是这么干了，估计会被打死，顾薇嘴巴张的特别大，用力在陈宇脸上咬了一口，恶狠狠的。
然后立马拿起一旁的蛋糕和果茶扔在陈宇身上，“你自己留着吃吧！年纪大了多补补。”
说完利索的下了车，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快走变慢跑、再变成疾跑，……开玩笑，以为他真天不怕地不怕呢？腿都是软的，生怕下一秒陈宇就会从车上下来，提着他的后领子踹他一脚。
但爽还是很爽的，那一口咬的真狠，发泄完也就没那么气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啊，陈宇铁了心要娶老婆，顾薇委屈的踹了一下路边的石头。
的确咬的狠，这阵子陈宇整个人都疼懵住了，翻开前挡风玻璃上的遮阳板，有面小镜子，他侧着头脸看了看。
“……” 陈宇气的笑了一声，“妈的牙印儿还挺好看。”
但就是挺深的，过一会儿这一圈可能会肿起来，陈宇有些烦躁的合上遮阳板，右手扶着额头用力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是真挺看不懂顾薇的。
好端端的又气什么？刚才他有那句话说的不对？
教育片看过无数部，该如何正确处理孩子的早恋问题，他早就已经在心里滚瓜烂熟了。
这样的说法，既顾及了小孩儿的面子、又保护了那颗才十五六岁的，金贵又脆弱的自尊心，不否定孩子对感情的定义，甚至不给‘爱情’这俩字打标签，……天知道他听到顾薇说‘男朋友’ 这三个字时有多震撼，但他还是没有刻意去提性别，他一视同仁。
尽管身为父亲，在知道孩子有喜欢的人后，他心里别扭不爽堵的慌，但还是尽可能的开明了，试问世上有几个家长能做到他这份上？
顾薇跟他发的什么脾气？还来咬他？陈宇用力攥了一下拳头又松开，深呼吸调整自己。
三种可能，要么是因为他说要结婚，顾薇生气却没办法，无能狂怒所以咬他。
再要么，就是这小子十岁说的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想嫁给他。想到这儿陈宇心不自觉抖了一下，与其这样，他宁愿相信第三种可能：崽子还在叛逆期，情绪不稳定。
陈宇当即打开手机百度，‘男孩儿叛逆期一共几年？’
‘叛逆期打孩子会被记仇吗？’
“叛逆期的男孩儿咬他爸，括弧牙印比较可爱，反括弧。应该揍回去吗？”
他这么搜着，眼睛一直漫无目的的浏览信息，脑子里却反反复复想的是刚刚的第二种可能性
这样的猜测，这六年内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实他一直愿意相信顾薇，但人是很敏感的，有些东西并不是他说相信就能相信的了的。
陈宇眉头深深的拧着，手指不安的上下滑动界面。
看不进去，他认命的把手机关了。半分钟后又拿了起来，打开微信点开胡婶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胡婶，上次你说的中心医院的那个护士，我见一见吧。]
想了想，又多发一条，[等下周薇薇中考结束再见面。]
顾薇踢着石子儿走到何舟身边。
他心里一直想着陈宇要娶老婆这件事，于是整个人丧的厉害。
“伞还给你吧。”
何舟怔了一下，就接过来了，又从包里拿纸巾给顾薇，“你怎么了，哭过吗？”
“嗯，” 顾薇接过纸巾擤鼻涕，点了一下头，深呼吸颓丧的靠在桥边的栏杆上往远处看，“刚刚被我爸揍了。”
“啊……”何舟慌了一下，“是因为我吗？”
“噗，” 顾薇被他逗笑，“那倒不是。”
“诶呀你别老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之前的误会不是解开了吗，纸条我看到了，没事了。”
“不过伞我不能收，这伞挺贵的吧，你自己留着用。”
何舟怔了一下，也靠在栏杆上，跟顾薇一起看南湾河上的观光游艇巴士，天快要暗了，河道两侧的彩灯亮了起来，许多从外地来的游客正在排队上游艇。
他笑了笑，问，“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顾薇微微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轻吸一口气说，“不是吧。”
“而且也没那个必要，” 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来自河道的劲风，才又说，“反正也快毕业了，你以后还会有其他喜欢的人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等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我了，咱俩再做哥们也不迟。”
何舟眼皮垂了垂，很失落的样子，却笑了下说，“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 顾薇有片刻的沉默。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何舟喜欢自己，相反的，顾薇以为何舟讨厌他，而且一直在针对他。
事情的起因源于初二那年，一直不怎么熟的班长何舟，突然开始有事没事就惹他，拍一下他后背，打一下他肩膀……有时还会故意把他要用的碳素笔藏起来，忍了三个回合后，顾薇跟他打了一架。
几乎是单方面碾压，何舟没还手，被顾薇压在地上打的鼻青脸肿。事后顾薇还挺紧张的，他知道何舟家里有钱，怕这小子回家告父母，或者告老师之后，人家爸妈找他陈爸的麻烦，以至于那段时间，他在陈宇面前完全就是小狗腿子，听话的令人发指，……陈宇一度以为他家小孩儿根本不存在什么叛逆期。
但顾薇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何舟不仅没有找他麻烦，甚至开始对他好。
上赶着找他尬聊，送吃的喝的，给他整理书桌。
顾薇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是什么新的膈应死仇人的方法吗？？显的我有钱比你富，气死你？？？
他给何舟说了几次，别送了，也别整书桌了，但何舟不听。
不过再讨厌也是之前了，他这一刻已经不讨厌何舟了。
今天放学前，顾薇在自己的书桌里收到了一张纸条，是何舟写给他的。
顾薇瞠目结舌的看完，才反应过来，原来何舟之前那样对他，是因为，……喜欢他？！
离谱，但好像确实会有这样的男孩儿，小时候喜欢谁就会欺负谁。
何舟还在纸条上说，[那天听你跟子睿抱怨说，这个夏天都被晒黑了，所以这把伞送给你，我妈妈经常用这个牌子的，防晒力很好的，但其实，你不白也很漂亮。
我说这些其实不图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过去的行为，顾薇，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今天晚上就来南湾河吧，我请你坐游艇。
希望你能同意，我就在桥头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看的顾薇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说实话，何舟在学校还是挺受欢迎的，就是顾薇之前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人缘不错，长相中等偏上，会做人，家里又有钱，好多女生都说他是何舟是男神。
顾薇拧着眉头看[你不来，我不走。]这六个字，
这……好好一男神，暗恋起人来，居然是非主流那一挂的。
他问陆子睿这伞的牌子，何舟那么浮夸，送东西肯定很贵。陆子睿有手机，当下就拿起来搜，跟他说要四百来块。
顾薇受到了惊吓，……他跟他爸，从小到大买过的伞，加起来都没有四百块。雨伞不就十来块钱吗？
所以顾薇才过来送伞，而且想了想，觉得何舟也没什么大错，所以还是握手言和吧，虽然给不了他回应，但当个普通同学还是可以的。
“那你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咱俩应该永远做不了好朋友。” 顾薇说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真的别喜欢我了，没有意义的。”
何舟的表情很难过，盯着他看了会儿，最终还是把头低下了。
“那……，你还陪我玩儿游艇吗？”
“不玩儿啊，” 顾薇指了一下他手里的伞，“我是来还伞的。”
“那个我先，……我先回去了，” 顾薇轻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转身要走，“我爸爸还在车上等我。拜拜。”
“顾薇，” 何舟又叫了他一声，“你去哪里读高中？”
顾薇没回头，“不知道啊，考到哪里去哪里吧。”
何舟不甘心的盯着他的背影看，默默叹了一口气。
考到哪里去哪里，可是顾薇的学习成绩那么好，去市一中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吧，距离中考还剩最后一个周，……他能化腐朽为神奇追上顾薇的脚步吗？
陈宇盯着顾薇看了有一阵儿了，赶在小孩儿回到车上之前，他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而且从顾薇的表情来看，好像也没有刚刚下车前那么剑拔弩张，貌似心情又恢复正常了。陈宇一阵无语，……跟追求者聊了会儿他至于这么高兴么？
“采访一下，” 他发动汽车，边笑边问，“第一次拒绝别人，感受如何？”
顾薇扫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第一次？”
“司空见惯了好不好！” 顾薇打了个哈欠，侧过身不理他，“我早就都习惯了。”
“等下吃什么？” 他问。
顾薇轻呼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恢复正常吧，不要心情不好。
嫁给老爸绝对是一条需要逾越的高山，小时候都能勇往直前见招拆招，现在也可以。打起精神来。
“想吃炸酱面，要放很多辣椒。”
“不行，” 陈宇说，“你快考试了，这几天的饮食清淡为主。”
他噘了一下嘴，又说，“那吃汤面吧。”
“要两个煎蛋总可以吧！”
陈宇笑了一下，“这个可以。”
“陈爸，” 顾薇又从陈宇那边把果茶和小蛋糕拿了过来，边吃边笑眯眯的问，“等中考结束，你带我来这儿坐船吧？”
陈宇看他一眼，笑着问，“想玩儿？”
顾薇还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好啊，” 陈宇说，“那你要考上市一中，不仅带你来这儿玩，还给你买个手机。”
顾薇怔怔的听完，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住。
如果是之前，他不会多想，市一中也是他的梦中情校，高考清北率在全市能排第一。可是现在……，陈宇才刚说了三个月后要找老婆，那可不就是高一一开学吗？市一中距离家里太远了，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怎么了？” 没等来回话，陈宇有些意外，崽子早就问他要手机了，按理来说不是应该高兴的跳起来吗？
“离那么远，” 顾薇试探着问，“……你没办法接送我上学了吧？”
陈宇扭头看他一眼，“住校。”
他笑了一下，说，“那我知道了，你早就想好三个月后娶老婆了吧，就算我今天不闹，你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手指烦躁的摩挲方向盘，有关第二种可能性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他干脆认下这个罪名。
“是，” 陈宇按下车窗深呼吸，“而且无论你接下来准备怎么闹，我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陈宇瞳孔一瞬间放大，猛的点下刹车，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顾薇。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个字能从顾薇的嘴里说出来。
这个在他的认知里，还是个孩子的顾薇，是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曾经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长毛毛，自/w也要藏起来的小屁孩儿了，……他现在已经可以毫无负担的说出这z/a这两个字。
“诶呀我开玩笑啦，” 顾薇揉着被安全绳勒痛的胸口，耸着肩膀笑了笑，坐正身子不看他了。
“你放心，” 他说，“这次我不会闹的。”
闹有什么意思啊，又发疯？又大吵大叫？……这么多年了，闹过多少次了，不还是要给他找后妈么，还他妈的越闹越坚定了。
也许这就说明，闹，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他不闹了，他可以跟爸爸做一样的事。
而且不能小打小闹的作假，要来真的才行。
陈宇微微怔了一下神，些许意外。他扭头看了一眼顾薇，“想通了？”
顾薇打着哈欠重新放倒座椅躺下，“通了通了，理解理解。”
陈宇被噎的差点没呛住气，扭头瞪着顾薇说，“我不是因为这个。”
“啊你别跟我说细节，” 顾薇一下子捂住耳朵，“脏死了。”
陈宇满腔都是浊气，反复用力深呼吸。
次日陈宇去警局上班，周明昊瞪大眼睛盯着他脸上的牙印儿看，“陈，陈队！你是叫人给打了吗？！！”
一夜过去，肿已经消了，还留下一圈淡淡的青紫。
陈宇一愣，笑了一声说，“小狗咬的。”
“啊？” 周明昊更担心了，“那要打狂犬疫苗吧？”
“不用。” 陈宇的眼神莫名有几分温柔，“奶狗，毛儿还没长齐呢。”
中考前三天放假，陆子睿又一次哭成了泪人，鸡贼的想抱张雪，于是装模作样的先去搂顾薇，“兄弟，永别了兄弟，毕业了，我们即将各奔东西，兄弟，快让我……”
妈的，死去的尴尬记忆正在攻击他，顾薇黑着脸把他推开，“滚。”
“忘了三年前再次相遇有他妈多尴尬了？！！”
陆子睿一愣，然后继续哭，还是要抱他，“那哪儿能一样啊，三年前是直升，这次是各凭本事考，你这种牲口闭上眼睛都绝对能考上市一中，老子这回是真他妈要跟你分开了。”
“呜呜呜呜兄弟啊……” 陆子睿抱着他一个劲儿的晃。
“那什么，雪儿，咱俩也抱一下吧，” 陆子睿自然而然的转过去搂张雪，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晃，“你肯定也去市一中了，快，让哥们儿抱一下。”
她跟顾薇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打人犯不犯法？
顾薇耸了个肩走了，“你打吧，不犯法，我爸来了也肯定抓他。”
有些比较牛逼的学霸，在填完卷子的那一刻，就基本上能算出自己的最后得分了。
比方说英语吧，满分120，作文15分，顾薇保守估计，作文最多扣他3分，他坐在中考考场的时候就知道，英语这门保守能拿117分。
语文不太好算，但他尽了全力，一路答下来也没有遇到什么磕绊，保守估计也在110以上吧。
数学试卷满分也是120，这次中考的题目偏简单，比平时南湾初中模拟考试的难度降了三个档，全市平均分105。
的确简单，顾薇眼睛扫过一个空，就秒得一个正确答案。但到最后，他的数学只拿到30分。
他坐在温度适宜，阳光缓和的考场里，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做完了所有题目，所有正确答案都被他用2B铅笔标注在试卷旁边，却只在答题卡上填了三道大题。
完事儿之后打了个哈欠，目光平静的看着窗外。
今年学校的槐树长势极佳，枝繁叶茂的，站在那下头，风吹过时简直心旷神怡，顾薇很想离开考场去那片树影里看看。
可是不行，他要待着，待到最后一刻，痛哭流涕的跑出考场。
只隔着一道院墙，他的陈爸和无数的家长正守在那里一分一秒的等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是陈爸跟赵阿姨的第一次相亲局了。
要是顺利，可能会在他读高一、又或者是高二的某一天领证结婚吧。
顾薇嘲讽一笑，还是懒洋洋的，再打一个哈欠。
铃声响起，各考生蜂拥而出，最后一门考完，对于家长老师和学生来说，都是喜事，再加上这次的数学卷子很简单，几乎每一个小孩儿脸上都是笑脸。
陈宇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陆子睿，兴高采烈的拉着同考场的朋友说话，说他这回最低能考110。
陈宇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他家顾薇的成绩比陆子睿好很多，那应该是稳了。
十几分钟后，学校门口已经没有太多人了，顾薇还是没有出来，陈宇不免有些着急，但心想可能是下了考先去上厕所了，他耐下性子走到门口，想让顾薇等下一出来就能看到他。
很快，他就在五米开外看到了顾薇的身影，小孩儿看到他就不肯走了，害怕似的站在原地，一个劲儿的哭。
陈宇脑子里‘轰’地的一声，已经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看这样子估计是考砸了，而且肯定是某些严重的失误，否则顾薇不会哭，这孩子从来不会因为一点点分数哭。
难不成是把题看错了？或者是题在答题卡上填错位置了？又或者，选择题忘了涂？没写名字？
在走向顾薇的这一路，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但还是尽可能不流露出情绪，温柔的看着顾薇，跟他说，“饿了吧，走，回家吃饭。”
顾薇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背把眼泪擦了，跟着陈宇上了车。
陈宇帮小孩儿系好安全带，又拧开水杯帮他兑了点温水，“乖，喝点水，渴了吧？”
顾薇突然抱住身体哭了起来，脚也踩在座位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把头埋在膝盖上放声大哭。
陈宇喉间一哽，看了他两秒才缓缓把水杯盖子合上了。
其实他心里的难受程度一定不输顾薇，他的孩子没考好，陈宇觉得自己都恨不得爬这儿哭一场。
但他是大人，是爸爸，任何时候都不能在孩子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小孩儿正处于崩溃当中，考都考完了，已成定局，这时候再责怪、教育，都没有意义，首先应该做的是安慰孩子，哄哄他。
“来，” 陈宇解开安全带，把手从顾薇腿弯处伸过去，另一只手又小孩儿后背穿过，把人从座位上抱了起来，抱进自己怀里，“好了，不哭。”
他笑了一声，用力把蜷缩成虾米的孩子打开，帮他擦眼泪，“没事的，别怕，考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我家薇薇永远是最棒的。”
顾薇红着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对不起，陈爸……对不起，”
事到如今陈宇还怎么忍心问小孩儿到底是哪里失误了，再好奇也只能等过段时间旁敲侧击，他摸摸顾薇脑袋，“说什么对不起，薇薇又没有做错，没事，不就才一门数学，别怕，不哭了。”
“我考试的时候想是厕所，只写了选择题和三道大题，……选择题，选择题好像还把答题卡涂错了…”
陈宇脑子里又‘轰’了一声，嘴角有些僵硬，但还是笑着的，把顾薇抱进怀里，轻轻拍他后背，“没事，……没事。”
“那肚子，现在还疼吗？”
顾薇摇头，“不疼了，刚刚去过厕所了。”
陈宇还是想不通，“……怎么会拉肚子呢？”
“我不知道，我……” 顾薇又一次痛哭出来，“我太紧张了，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就会这样，我…”
“好了好了好了，” 陈宇也不敢再多问，他可真想找个没人地儿，也他妈这样哭一场。
“没事，没关系，尽力了就好，爸不怪你。”
“我去不了市一中了，怎么办，” 顾薇看起来痛苦万分，“我去不了那么好的学校了，都怪我，爸爸你打我吧，我…”
陈宇心口一酸，使劲儿把人拥进怀里，“说什么呢？”
“不去就不去，实验中学也挺好的，离家还近，只要你上了高中好好努力，还是能上清北的，不哭。”
顾薇靠在陈宇怀里轻轻睁了一下眼睛，“陈爸，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陈宇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怎么会？”
“就只是一次考试而已，人生还长着呢。”
“陈爸会生我的气吗？……我明明答应了你要考一中的，考上的话我们去南湾河坐游艇，现在，现在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
“什么叫搞砸了？” 陈宇弹了一下他额头，“走，我们现在就去，爸带你坐游艇。”
顾薇怔怔的看着他，心底轻轻的笑，吸了一下鼻子，把眼泪擦了，“爸你真的不生气吗？我……我最害怕你生气了。”
“不气，我还高兴呢，” 陈宇口不对心的笑，“你上实验其实挺好的，离家近，还能每天吃爸给你做的饭，多好。没事儿，别哭了，别怕。”
他又把顾薇抱着放到了副驾驶，帮小孩儿系好安全带，“行了别哭了，男子汉怎么能哭成这样。”
“走，” 陈宇笑了一声发动汽车，“爸带我家乖宝坐游艇去！”
乖宝……，陈宇也就在十岁那年，偶尔这么称呼过他几次。
顾薇侧过脸轻轻笑了笑，继续吸着鼻子说，“陈爸真好，谢谢陈爸。”
“爸爸，我…，我还是好难过啊，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陈宇一愣，没有犹豫就把脸伸过去了，小孩儿情绪这么崩溃，亲一下能减轻一些紧张感也没什么。
顾薇稳稳的搂住陈宇的脖子，亲了他日思夜想的一口。
“你也亲亲我。” 他边哭边抽泣。
陈宇嘴唇在他眼睛上贴了贴，“乖，不哭了。”
顾薇想，陈爸这会儿可能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相亲对象应该已经在餐厅等着他了吧？
既然陈宇忘了，那他肯定不会主动去提，就坐在副驾驶，一声一声的说着，陈爸真好。
两个人从晚上七点运河观光船开始营业，一直玩儿到了夜里十点，陈宇帮顾薇拍了好多照片，中途也一直在逗小孩儿笑，到底算是哄好了，玩儿到之后简直疯了一样，拉着他又疯又闹。
“爸爸，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震。”
陈宇一愣，掏出手机查看，这下终于把正事儿想起来了。
顾薇的表情很快恐慌难过起来，“爸爸你要过去见李阿姨了吗？”
还不等陈宇说话，顾薇就红着眼睛跟他说，“你去吧爸爸，……其实我今天本来就没资格出来玩儿的，我考成了那个样子，我…”
“好了好了，不哭，” 陈宇挂断电话，简单在微信上解释了一下原因，就搂着顾薇揉他脑袋，“今天爸哪儿都不去，陪你玩儿，咱们继续玩儿。”
顾薇的状态一整个暑假都不太好，陈宇生怕小孩儿接受不了打击生出心理问题，因此一直都对他和声细语的，之前答应的手机也买了，为了让顾薇高兴，他还买了最新款的平板电脑给顾薇。
但小孩儿总是开心个一两天，就又不开心了，有时候吃着饭就开始发愣，一个人时会突兀征兆的掉眼泪，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话。
弄的陈宇连工作都没心思，就更别提相亲了，胡婶无可奈何的催了他好几次，都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他想等高一开学试试看，顾薇现在的状态无非是因为没有考到理想的高中，但等开学进了实验，或许他会发现，实验并没有很糟糕，也就渐渐走出来了呢？
实验中学在全省的排名为第四，虽说清北率远比不上一中，但也是重点中学，学习气氛和师资力量也都不错，他相信顾薇只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
高一开学当天，实验中学高一六班教室门口，有两个怨种正在大眼瞪小眼。
顾薇率先开口说话，“我早就说过了，毕业时你他妈别抱着劳资哭。”
陆子睿一个暑假都在国外叔叔家玩儿，除了张雪之外，几乎没跟国内的其他同学联系，他死都不会想到顾薇竟然会沦落至此。
顾薇搬着新课桌板凳进教室，嘿嘿一笑，“对啊，爸爸舍不得你。”
“我去你妈的，” 陆子睿给了他一拳，“劳资发现你他妈是真挺疯的，你就不怕被你爸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 顾薇面无表情。
“行，” 陆子睿给他竖大拇指，“你牛。”
“劳资要继续跟我薇哥当同桌，” 陆子睿狗皮膏药似的，搬了张桌子跟顾薇拼一块儿，“哎，那就只有我家张雪去一中了，我说呢……”
他这下才反应过来，“我就说暑假问张雪你考的怎么样时，她吞吞吐吐的，搞了半天是你来了个回旋踢，我媳妇儿真他妈善良，还怕伤你自尊心，都没跟我明说！”
顾薇见鬼一样的看着他，“你媳妇儿？”
“对啊，” 陆子睿跟他挑眉，“拿下。”
“……” 顾薇有些无语，但更多的是羡慕，“嘁。”
“单身狗嘁什么嘁，” 陆子睿欠的停不下来了，“你追你爸到底怎么样了啊，行不行啊你？”
他头实在疼，深呼了一口气才颓丧的说，“太难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干吗？”
“因为我爸要给我找后妈，……妈的。”
“你知不知道，老子演了一个暑假的林黛玉，都他妈快演出工伤了，” 顾薇直接翘了个兰花指，……他是真的有点快疯了。
“你能懂吗，我真的快死了。”
“滚你妈的，” 顾薇踹了陆子睿一脚，“但是吧，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开了学，我爸就能跟老师了解我的具体情况了，那我总不能一直装吧？而且时间长了他肯定会起疑心的，他……他上个周还问我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呢！”
“你就这么骗你爸，你好孝啊。”
“……” 顾薇瞪他一眼，“别逼老子抽你。”
“……” 陆子睿无语片刻，又问，“所以你想好对策了吗？”
顾薇轻呼一口气，“暂时想好了一些。”
“不过具体也看他怎么做吧，我希望他别再相亲了，但希望不大，……反正不管我最后做出什么，都是他逼我的。”
陆子睿又是一阵无奈，“你，……你真挺孝的。”
“诶对了，” 他突然想起个事儿来，“顾薇你还你的何舟吗，就咱们初中班长。”
顾薇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他考上市一中了，绝不绝？” 陆子睿接连啧了好几声，“原本跟我成绩差不多吧，不知道咋搞的，最后一个周直接大力出奇迹了好家伙，我听说，他叫他妈把全国最好的补课老师，请家里补课来着，一天只睡四小时。牛拉了……”
“你怎么了？” 陆子睿推他一下，“你他妈是不是又没听老子说话？我他妈……”
“没什么，” 顾薇扭过头不理他了，只是笑了一声，“是挺厉害的。”
顾薇逐渐收敛了一下演技，差不多开学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他在陈宇面前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性格。
索性不能装一辈子，有些事总要面对和解决的，他想他现在已经做好准备了。
很显然，看到他好起来，陈宇也很开心，两个人又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短暂祥和的生活了一段日子。
元旦前一天，陈宇做了一桌子的饭菜，两个人边看电视边吃，快吃完时陈宇给他倒了一杯红酒。
顾薇心里一咯噔，隐隐猜到陈宇准备跟他说什么了，他轻呼了一口气，笑着问，“不是说，我跟了你，就不能喝酒吗？”
陈宇好像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犹豫好了好几次才开口说，“没关系，你现在已经满十六岁了，可以少量喝一点。”
“薇薇，” 陈宇不自觉搓了一下掌心，有些讨好的跟他笑笑，“爸明天，带你去见个阿姨，你……”
饶是做过万全的准备，顾薇脑子里还是‘轰’地一声响，他呆滞的盯着陈宇，一直盯，直到心口那阵冒血似的剧烈疼痛缓下去一点。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味道很涩，微微发着苦，但远没有心里发酸。顾薇什么都没有说，起身推开凳子就回自己的卧室了，走到卧室门口时才说，“你自己去吧，我明天跟子睿他们约好了出去玩儿。”
关门声‘嗵’地一声，结结实实地震在了陈宇心上，那天晚上，他们谁都没有睡。
顾薇一进卧室就紧靠着门蹲了下来，坐在地上无声的哭，而陈宇，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到了天明。
元旦当天陈宇还需要在警局值半天的班，早晨七点半，他把做好的早饭端了到了餐桌上，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扰小孩儿清梦，给顾薇发了一条消息，让他起来记得加热一下再吃。
还给他发了晚上相亲的餐厅地址，告诉顾薇：[如果忙完了就过来。]
顾薇天亮了才累睡过去，看到这条消息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有厨房门，餐粥早就凉透，顾薇坐下来，一口接一口的喝完了。
他其实不想给陈宇回消息，但如果不回，陈宇肯定会担心他，从而再一次放弃相亲。
虽然这样从面儿上看起来是好的，但实际上却对他们两个的局面没有任何有意义的推进。
不是今天，还可以是明天、后天，陈宇总会去的。
所谓不破不立，想要建立新的局面，就必须打破现在，……尽管这个打破疼了点儿，而且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无非就是赌了。
顾薇深呼一口气，揉了揉心脏的位置，强行把想哭的冲动压下去，然后打字给陈宇发，[知道了，你们先吃，我尽量赶过去。]
[对了，今天的早饭也很好吃，] 他拍了一张空碗的照片发过去，[我有好好吃完哦，早上就吃了，忘记给你发图片。]
陈宇空悬着心，等了一天的回复，终于收到了，他却发现自己没有感到轻松。
明明自己奢求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就是顾薇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安分守己做他的儿子，可真等到了这一天，他却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直揪着心。
下午三点，明明应该开车前往相亲地点的，他却莫名其妙回了趟家。小孩儿说今天要跟朋友出去玩，他却总觉得，也许顾薇正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哭。
回到家后，陈宇把每个房间都去了一遍，顾薇的拖鞋也好端端的在门口放着，……人的确不在。
餐桌上还放着没洗的碗和盘子，一切就跟顾薇正常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陈宇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顾薇。
彼时顾薇正和陆子睿在一起，两人在网吧打狙击游戏，顾薇眼睛都杀红了，状态特别好，手热，把把mvp。
“你手机响了，你爸，接吗？”
顾薇犹豫了一下，卸掉游戏耳机，接通了，“怎么了爸？”
陈宇一怔，他没想到会被接起来，更没想到顾薇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正常。
他努力分辨着对面的背景音，“你在哪儿？”
“子睿家呢，我们班男生组的游戏战队，今天打比赛，……啊爸你还有事吗，我这边…”
“来吃饭吗？” 陈宇问。
“啊马上马上……” 顾薇装作跟身边人说话的样子，甚至笑了一下，“废话我当然牛逼，我上把收了五十六个人头，”
“啊……爸，我等下看情况吧，你俩先吃。”
“不是，”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相亲紧张吧？别紧张！爸你那么帅，我跟你说，不用紧张，……那我先挂了哈，我这边来不及了，我…”
“薇…” 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陈宇有些失神的盯着电话屏幕看。
桌面是小孩儿十岁的照片，……他的小孩儿，好像真的，是他的小孩儿了。
这时手机再一次想起，是相亲对象打来的，还是中考结束放鸽子没去的那一位，市中心医院的护士，名叫白钰，今年二十七岁。
女孩子也算是比较大度，被放鸽子不仅没生气，还夸他疼孩子，一定是个有责任的人。
陈宇轻呼一口气把电话接起，那边开玩笑的问他，“陈警官今天总没什么事了吧，不会又放我一次鸽子吧？”
陈宇笑了一声，说，“不会。”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壁纸，“我现在就过去。”
陆子睿眼睁睁看着他薇哥是怎么神态自若，信手拈来的说谎话的，电话挂断，他刚要高喊一句薇哥威武时，却发现人趴在桌子上哭了。
哭的整个身体都抖，陆子睿还从没见过顾薇这样，他有些无措的坐在旁边看了会儿，手轻轻拍拍顾薇肩膀，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顾薇爬起身把眼泪擦了，用陆子睿买的纸擤鼻涕，“你懂个屁。”
陆子睿手里拿着纸包，举在顾薇旁边让他抽，“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顾薇沉默两秒，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看他，“谈恋爱。”
“不知道，” 顾薇又抽一张纸巾，这次是擦眼泪，“但肯定不跟学校里的。”
“啊？？这是什么啊？”
顾薇看他一眼，“废话，学校里的学生都那么乖，再怎么差劲也坏不到哪里去，万一人家跟我来真的，我他妈还是人吗？”
陆子睿隐隐有些忧愁，“…所以你的意思是……”
顾薇跟他挑了个眉，“找要玩儿的。”
他起身收拾东西，“酒吧，去吗？”
陆子睿一整个五雷轰顶住。
他反手按住顾薇肩膀，“你认真的？”
顾薇被他逗笑了，“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
“酒吧未成年进不去吧？”
“网吧未成年也进不去，你他妈还不是进来了？”
“可……” 陆子睿压低声音说，“可这里他妈的是黑吧啊！！”
顾薇没说话，就轻轻跟他挑了个眉。
陆子睿一瞬间就回过味儿来了，“你他妈……”
他真想给顾薇一拳，“那种地方都敢去？就你这种的进去了，得叫人活剥了信不信？你爸能直接拿枪进去杀人，”
他说的激动，指了一下电脑上的游戏，“就直接真人版cs，枪枪爆头你信不信？！”
顾薇被他逗的笑的半死，“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快就知道的，他今天相亲我今天就闹出动静的话，根本没意义。”
“你…” 陆子睿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你不害怕？”
顾薇无所谓的耸耸肩，“不怕。”
他把陆子睿的手拨，“没事，你要是怕的话就别去了，反正我今天也只是踩个点儿，不一定立马就谈。”
陆子睿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睛。
“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 他瞪着顾薇，给了他一拳，“老子陪你去。”
顾薇鼻尖莫名一酸，“诶呀其实你不用……”
“闭嘴吧，” 陆子睿无语的要命，最后却只说，“别跟我媳妇儿说。”
晚上九点，饭吃的差不多了，传统的相亲局基本上到了尾声，不过白钰还想跟陈宇再多待一会儿，于是提出沿着江边散散步。
陈宇看了一眼手里，他刚才去卫生间给顾薇打了三个电话，想问下孩子回家了没有，但顾薇没有接。
发去询问的微信消息也没有回复。
“……你等下有事要忙吗？” 白钰察言观色，问了句。
陈宇想了想，说，“要不下次再散步吧，薇薇这会儿还没回家，我有点担心他。”
居然都不提出送她回家吗？白钰笑了一下，“陈警官是真的挺爱儿子的，今天你一共跟我提了五次顾薇，哦对，六次了。”
陈宇一愣，“……是吗。”
“是啊，” 白钰大方的笑笑，“挺…挺可爱的。”
陈宇以为在说顾薇，居然笑了一下，“是挺可爱的。”
白钰一愣，…啊，原来这人是会笑的啊。
她有些忍俊不禁，“陈警官，我是在说你可爱。”
陈宇愣了一下，却没说话，气氛突然挺尴尬的。
白钰却更觉得这个男人有意思了，她刚想开口再说些别的，陈宇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就是那孩子发来的消息，白钰识相移开眼神，笑着说，“没关系，先处理薇薇的事吧，孩子比较重要。”
陈宇抱歉的朝她笑笑，“谢谢。”
他莫名有些窝火，大半夜的，顾薇才回他消息，他问了那么多，崽子只回了他两个字，[马上。]
马上什么？马上回家还是马上来这里，还是马上去别的地方玩儿？
陈宇忍无可忍，拧着眉头把视频电话拨了过去。
“靠，视频。” 顾薇一惊。
“你接啊，正好，你爸看见你在这儿，肯定杀过来，你就要挟他不要相亲。” 陆子睿随时随地都想劝顾薇回头是岸。
“你懂个屁，不能这样。”
他过去一直是这样威胁的，的确，陈宇每次都会妥协，但奈何底线纹丝不动啊。
“必须要放长线才能掉大鱼，我要让他儿子彻底变个样，让他不认识。” 顾薇抱着手机往门外走，“我出接。”
二人又辗转跑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马路是，顾薇调整呼吸接通。
他原本以为陈宇应该已经回家了，可谁知对面的背景是餐厅。
顾薇心撕着疼了一下，他知道，那个女人就在陈宇身边。
“你在哪儿？”陈宇问。
顾薇沉着脸没说话，突然问，“你今天相亲怎么样？”
陈宇拧了一下眉毛，他好像很抵抗从顾薇嘴里说出关心他相亲的话。
“你自己看不见吗？” 眼泪掉出来的前一刻，顾薇切换了前置摄像头，把画面对准人烟稀少的马路，“没钱了，正在往家走！”
对面却在这时隐秘的传来了一声女人的笑声，白钰好笑的看着陈宇，觉得这父子俩挺好玩儿的。
“给我发位置，” 陈宇说，“站在路边别动，我去接你。”
顾薇冷笑了一声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你跟白阿姨玩儿吧。”
陈宇握着拳头咬了一下后槽牙。
“你今晚回来吗？” 顾薇突然问。
“我问你今晚回不回来，” 顾薇挂断电话之前说的最后一句是，“不回来记得把tao戴上。”
老婆们记得多多评论呀，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