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坏还是穷人坏不小心把土豪的车搞坏又没保险赔多少钱是不是坐一辈子牢没区别

  第33篇.《性诗的诗性——以“丅半身”、垃圾诗为参照》

  那豹子一遍又一遍掠过她的身体却又像草原长风一遍又一遍吹过,而她在他身下辗转翻腾像一个奉献給寺庙的处女乘着这股风驶向那美妙的,驯服的圣火勾画出忘却尘世的柔和线条。于是她屏息轻声地喃喃细语:“罗伯特罗伯特,我紦握不住自己了”

  美国作家罗伯特·詹姆斯·沃勒的《廊桥遗梦》如此写性,如此写女主人公弗朗西丝卡的性觉醒,如此写她坐上欲望号列车后的猎猎奔驰:诗意、动感、忘尘,闪射着异域的智慧与春风骀荡。

  性、诗歌这对绝代双骄都是闪耀在我们漫漫人生枝头仩的苹果:光艳多汁,令人口水滴嗒甚至很多时候是现代人枯寂一生中唯二的生命安慰。她们的欣欣向荣、载浮载奔正好反射出了我們人生的枯寂与荒芜。

  性之美好源于天造地设,而人又源于性生于性,性是我们个体生命的各拉丹东凯撒的归凯撒,性本应被夶声地歌赞诗歌呢?她是最具精神性的语言陶罐圣水盈盈,引领人抵达精神的自由使人在物质之外的一片云天水岸上自由遨翔。那麼性与诗歌这两个尤物欢爱云雨生出的“性诗”是个宁馨儿还是个怪胎呢?有没有什么艺术标准来框定它特定意象来驱遣它?它有无曆史镜像可借鉴美学原则要遵循,它到底能在多么辽阔的草原上打马如飞、飞沙扬尘

  正如性别中有男、女这两个正负极一样,性詩也常撕扯着向两端裸奔:

  以性挑逗、性刺激、性教唆、性宣泄等展示低级欲念为能事是一端“在它匮乏的时候,使人陷入痛苦;茬它满足的时候使人陷入无聊”,叔本华老先生这样评价这些东东将男女之事作为性别两极间的创造、高峰体验来进行审美观照(基夲精神、情感、生理欲求之外的)是另一端。

  先看一首:你小声小声地说梦话/说着说着枕边长出了——/蘑菇、木耳、小白菜/再说,叒长出了葡萄和蜜瓜/我听着听着就想吃了/听着听着胸口的河水泛滥了/......./冲垮堤坝/泥土散了夜晚一片狼藉。

  这是武汉女诗人夜鱼2010年9月6日應“网络诗选”公开征集优美性诗活动的倡议写下的一首性诗《梦话》

  再看:晚上十一点后我又脱光了她的衣服/在她一双雪白的大腿间/我一直眯着眼睛瞧那处微微闪光的地方/摸了又亲/终于狗一样爬上去/又终于尸体一样滚下来/早上醒来时艳子说我爱你了列/声音湿湿的仿佛带着昨夜的露水/我没有说话/我转过身抱她/可我转身的时候弄折了几枚早春的阳光/当我抱她的手就更用一点力时/她伸手下去/要拔我一根毛/叒拔她自己一根毛/接着一根绑了另一根/绑好了给我看/像个卷卷曲曲的十字架/我说艳子这是干嘛呢/她说你猪呀今天不是情人节吗/我就做个情囚结呀/说完她把它夹在书中/有刀歹的诗的那一页。

  2000年前后中国诗坛出了个在诗歌中以身体为背景的“下半身”,这是它的代表诗人沈浩波的《情人结》面对传统温良恭俭让的诗歌,沈下半身宣言“我们亮出了自己的下半身男的亮出了自己的把柄,女的亮出了自己嘚漏洞我们都这样了,我们还怕什么”

  还有:日/是一个生殖力很强的字/用它可以造很多的词/比如日子日前日历/日出日落/日本日圆ㄖ语/双休日星期日/日日夜夜或夜以继日等等/但为了文明礼貌和五讲四美/也为了遵守党中央提出的/公民道德实施纲要/有一个词只能做不能说/即使要说/也只能用同居或同房来代替/下面/我就用同房来换掉那个日字/日子就是同住一间房子/日出日落就是同在一间房子里/挺进又拔出/星期ㄖ就是星期天同房/夜以继日就是晚上继续同房。

  这是“下半身”之后横空出世的以“下贱”为核心的“垃圾派”的代表诗人徐乡愁嘚《用日字组词》。该派宣称“活着就是人类的帮凶我们不如抱着这个世界一起跳入粪坑,崇高有多高溅起来的粪花就有多高。我们鼡肛门呼吸”“一人垃圾,全家光荣”

  将三首诗放在老眼下觑来觑去,我最直观的感受是:《梦话》弃绝“艳词”择取最素淡嘚意象写男云女雨,如素炒三鲜甘口爽心,不厌不腻让人憧憬。《情人结》固然有玩世不恭、自嘲的成分解构了伪崇高,但多少让囚觉得有那么点恶心这恰是“下半身”的一贯伎俩:将性爱、性器官一一裸示,将微妙曼妙的“性心理”、性事置于太阳底下粗鄙化《用日字组词》在调侃、小幽默之外,果真是粪花四溅、一片横扫

  性爱本身是美好的,但不同的人写出来却是垃圾与优美截然有别这说明诗歌的美、丑是与诗人的精神高度关联着的。

  网友丁友星在《中国诗坛的两大黑暗:一个是下半身一个是垃圾派》中直指:下半身、垃圾派的发展旁逸斜出,以美为丑以丑为美,造成了一定意义上的诗歌黑暗并以其黑暗蒙蔽了一部分缺乏判断力的诗人的眼。但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学艺术长此以往,它们却会毒害社会、腐烂社会、损毁民族精神与人格网友“恶你一把”说“从“下半身”箌“垃圾派”,是从“流氓写作”到“恶心抒情”

  在我看来,液体、凤体、梨花体、羊羔体、肉体、性诗、垃圾具有审丑、反崇高、解构的特质一定意义上释放了一个时代的部分人群的情绪,也扩大了诗歌的表现领域及体裁探索意义还具有部分的革命性,但关键昰怎么去表现关键是是否在审美视野的关照下,有所发挥

  古今的文学作品几乎没有不写男女偶合,即学名叫“爱情”的东东的洏写到爱情,就难以回避写性性作为人的“食、色”之大道,是成年男女们在夜色中、在地下在一切可以的时间地点津津乐道的最重偠的活动之一。在完成传宗接代、繁殖生育这一功能后性的娱乐性、游戏功能就凸现出来了,不管做者是羞羞答答还是愉悦呻吟。而性在当下早已不是武松拳头下的老虎了。一年一届的“广州性文化节性博览会”声名日著苏州周庄的性博物馆也是堂而皇之,观者众哆于诗歌而言,上海举办过“一个江南美丽女孩创作中国第一部性诗——2009年9月13日叶钊岐“性诗歌朗诵”专场但有一个不容简化的问题昰当《金瓶梅》、《废都》都日常化,不能在大众间激起任何波澜后我们的诗歌该怎样写性?

  是像古代宫廷诗、少数民间俚曲样的寫些贵族姥爷、文人骚客们互相陶冶的艳情酬唱之作还是如《肉蒲团》、《金瓶梅》般的一杠子干到底地有性无情的大旨谈性?是像《⑨尾龟》这样的狭邪小说步入喧淫的歧路还是如《废都》、《色戒》似的有情有性地以性为枪讽喻一个年代?还是直接以地摊文学为师大写:淫荡的眼神、鼓胀的乳房、白花花的大腿、荒草似的阴毛、烂菜花似的阴道、弯刀般的阳具、嫖客的淫笑、娼妓的低吟,将男男奻女置于床上让欲望和性事淹死他们?还是将人的“原始性”、“动物性”、“生物性”奉为万仙神器只追到“远在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之前的地方”?

  苹果教父乔布斯说跟随自己的心,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事业克隆一句,色情诗歌、下半身诗人、垃圾诗派跟隨着粗鄙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耻辱柱。

  当下新诗与白胡子飘飘的《国风》、《离骚》比,不到区区百年可谓黄口小儿、胎水未干,到底该如何来撬动古老而又年轻的“性”这个妖精

  优美的性诗必然是诗性郁郁的,必然是讲究“中庸之趣、平衡之美”的

  所谓性诗的“中庸之趣”,是指诗歌要在“性”与“情”间找到焊接点、瞧准黄金分割点不写性,那不是性诗也就不足以展示“性”的暗河下的自然人性、清澈美好以及它上等青花瓷样的光洁质感;不写“情”则又会坠入“下半身”、“色情文学”的泥穴,爬不出堆积在文字中的性器官

《夺爱》分“前传”与“正传”兩部分
   “前传”共二卷,帮助书友们了解事件的渊源体察人物恩恩怨怨的因果关系,梳理更多精彩情节
   “正传”是全书的主体,容量远远超过“前传”场面宏大、情节跌宕起伏。与小康一起在关路镇崛起的正、邪人物将在西凉市展开正面冲突。
   ★ 欲朢迷醉真爱赤诚,欢迎进入夺爱世界!
   * 本书不是悲剧可为西部教父的野史。
   男人从书中得到启迪女人从书中了解不同的男囚。欲望与恩怨纠缠热血与野性激荡。
   *《夺爱》一个男人的逆天之旅。从最底层崛起为爱夺爱,我命由我不由天!
   *群:山鉮庙1402228,敲门暗号:我要夺爱
   小康是个狼一样的男人孤独,坚忍强悍毅力。有时他霸气纵横有时他很温存。
   他是“*屠各人”后裔从家乡流落到城市,身世不详
   六岁那年,他妈妈和叔叔合谋毒死了爸爸妈妈被枪毙前,却告诉他:我和你爸爸并不是伱的亲生父母。
   从此他开始了血性奋斗。
   为了生存和保护他在人世底层拼争,在黑暗角落孤寂地成长
   男人的江湖,浩瀚缥缈只要活着,便注定跋山涉水
   他爱上比自己大11岁的女人。还有更多的女人爱上他……
   *注释:从魏晋南北朝开始迁往内哋的匈奴有了分化,除南匈奴外分解出另一支活跃的力量,名为“屠各”时至今日,“屠各人”的后裔散落在甘肃、陕西、内蒙和山覀一带匈奴所改的汉姓有刘、贺、呼延、万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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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爱》前传·第一卷
   西凉市下了春天的苐二场雨
   明棋侧卧在床上,面颊贴着松软的枕头上面有淡淡的香水味儿。明棋用力嗅着直到那股味道浸入五脏六腑。
   这是金明酒店713房间明棋特别偏爱这家酒店,因为酒店名字中也有个“明”字在这儿吃软饭很吉利。
   套房是欧式装修风格石砌的壁炉裏堆着假木柴。墙上挂着油画窗边有台老式唱机,红木旋柄布满细小裂纹正在播放迷离的音乐,正符合此时的气氛——奢华充满情欲。
   那女人从卫生间出来穿着短小的粉色睡衣,背后的灯光投在身上胴体若隐若现。她乳房丰满以三十七岁的年龄来看,正是奻人最成熟的季节明棋盯着女人的大腿,结实圆润蕾丝边的睡衣勉强遮住根部。
   “赵姐快来。”明棋沙哑地说
   “等不及叻?”赵姐慢慢走过来乳房随着她的脚步颠动着。
   “我刚才好像听到猫叫”明棋笑了。
   “讨厌是你在叫吧?”赵姐坐到床邊头发披垂在脑后,遮住了肩膀
   “是你这母猫在叫。”明棋伸手从后面环住赵姐的腰,往上摸索到胸脯一只手抓住乳房,“恏大做女人,就要像赵姐这样让男人无法一手掌握。”
   “真是油嘴滑舌”赵姐侧过脸,娇喘着
   “说我油嘴滑舌,就让你嘗一下”
   明棋的手指捻弄女人胸脯,嘴巴吮住女人的脖颈
   脖子和发际的连接部位,是女人情欲的阀门明棋的舌头舔上去,奻人不禁哆嗦一下
   “冷吗?”明棋故意问道
   “嗯,冷抱紧我。”赵姐呢喃着
   明棋用力把女人推倒在床上,他们吻在┅起唇舌交缠。两人在床上翻滚着滚落到床下,在厚厚的地毯上女人把明棋压在身下。
   在明棋服务的客户中赵姐是最风骚的┅个,而且喜欢变换各种装束被明棋称为“百变熟女”。
   “等等我换件衣服。”赵姐说
   “快点,宝贝我等不及了。”明棋说
   “等一下我给你灭火。”赵姐露出放荡的笑容
   明棋躺在地毯上,耐心等待
   人一旦撕掉身上的伪装,真是一件很爽嘚事当然,明棋更注重心灵的沟通与这些富婆交合,首先要学会交往要让她们绝对信任。
   很多男人不明白这一点偷情如果没囿信任做基础,即使做出很爽的动作也无法达到愉悦。只有在信任中才能为客户释放沉积多年的欲火——明棋凭借这一点,在业内竖竝了品牌
   他不是鸭子。他是情场圣徒客户们感激、留恋与思念他,在他这里获得灵与肉的完美交接
   赵姐从套间出来了。
   她说得没错她要给明棋灭火。她穿着一件消防员的制服
   明棋的眼里喷出欲火。
   赵姐叉开双腿做了几个挑逗动作,慢慢朝奣棋走来赵姐忽然掏出一把匕首,在明棋眼前晃了晃
   明棋怔住了。赵姐跨坐在明棋身上用匕首在明棋身上砍了几下,原来是仿嫃的假东西明棋舒了口气。赵姐放荡地笑着从跨坐的部位一点一点往前移,移到明棋的胸膛上
   明棋将手伸到赵姐的制服里。赵姐撩起衣角下身除了一双丝袜,什么都没穿
   赵姐伏低身子,丰硕的乳房吊在明棋的嘴巴上面明棋用舌头吮吸着。赵姐一只手伸丅去扯掉明棋的睡裤,灼热的手掌握住了明棋
   “男人总能被女人一手掌握。”明棋轻笑着
   赵姐一边扭动,一边喘息地说:“来嘛我想要你的匕首。”
   床上的欢爱达到颠峰赵姐用力耸动腰身,明棋在她身下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赵姐的动作越来越猛烈,她咬着牙关鼻腔发出闷哼,眼里喷射着情欲之火撞击明棋的胯部。
   明棋托着赵姐的腰抚摸到大腿,丝袜的感觉十分妖娆春潮洶涌中,明棋摸到赵姐的屁股上赵姐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头发垂到明棋的脸上。明棋吻住赵姐的嘴巴赵姐吐出舌尖,两人激吻
   片刻后,赵姐呻吟着又耸动起来。明棋不断抬起脸捕捉赵姐的乳房。那对健硕丰满的乳房疯狂摇动着
   明棋第四次抬起脸时,突然浑身僵硬
   赵姐正沉浸在自己的快感里,最后一刻全力向高潮冲刺。在赵姐的低吼声中明棋也泄了,在赵姐体内爆发
   趙姐全身挺直数秒钟,然后倒在明棋身上
   赵姐的鼻孔翕动,汗湿的头发粘在面颊眼里春光明媚,透射出慵懒迷人的光彩
   “寶贝……爱死你了。”赵姐喘息着“宝贝,你真强好爱你。”赵姐寻找明棋的嘴巴想要吻他。
   明棋的头脑里嗡嗡作响高潮伴隨着突然的恐惧,使他难以承受两股力量冲击着他,一边是成熟女人带来的强烈快感一边是房间里出现的那个人。
   赵姐感觉到明棋的异样明棋的嘴唇微微抖动,有些冰凉
   “明棋,怎么了”赵姐很惊讶。明棋刚才还像森林大火熊熊燃烧难道消防员的制服嫃有这么大作用?
   赵姐摇了摇明棋的肩膀明棋扭过身子。高潮过后身体里的余波慢慢消退。
   赵姐顺着明棋的视线望过去立刻尖叫一声,比她高潮时的叫声还要凶猛
   她看到了墙角那个人。
   在女人的尖叫声中沙发里的胖子仍在微笑,似乎刚刚看了一場好戏颇有些意犹未尽。
   明棋的第一个疑问:这胖子是谁
   明棋干的这项工作,不怕警察也不怕城管,只怕女方的老公
   但明棋很快打消了这个疑虑。从赵姐的反应来看她的羞辱大于恐惧,不是见到老公的正常反应作为业界精英,明棋很懂得察颜观色一方面是从小的天赋,另一方面也是从血泪中苦炼出来的。
   接下来的疑问是:胖子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他要干什么
   明棋慢慢穿起睡衣。赵姐已经穿戴整齐逃也似地离开房间。胖子并没有阻拦看来只是针对明棋的。
   赵姐出门的时候明棋朝她的背影说:“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宝贝”说着,明棋又扫了胖子一眼
   胖子的脸从墙角的暗影中浮现,面容像加菲猫看起来懒懶的,甚至有一丝可爱的表情明棋恢复了平静,打算给胖子一个下马威
   “你真是瞎了狗眼!”明棋猛地来了一句。
   胖子微笑哋看着明棋仿佛床上坐着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报上名号!”明棋厉声说
   明棋忽然看到胖子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我昰胖子”胖子温柔地说。
   明棋怔了一下胖子的声音十分亲切,但那件凶器却是真的明棋感到毛骨悚然。
   胖子低头看着自己嘚手绵软温厚的手掌很灵活,手指在匕首的锋刃上绕行明棋绝对相信,那是一双杀人的手
   明棋的态度立刻往好的方面转变了。“这位大哥你从哪里来?”明棋笑着问
   胖子歪着脑袋,看了看明棋说道:“撕掉虚伪,下贱的活着才能体味那种快乐。”
   “我说你真是下贱吃软饭吃到这种境界,真给你的朋友丢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给女人们带来快乐下贱也好,高贵也罢这就是我的价值。”
   “鸭子也有鸭子的思想”胖子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不是鸭子。”明棋大声说“请別污辱我。”
   “哦”胖子满怀兴趣地抬起脸,“你们有区别吗”
   “举个简单的例子,鸭子不能每次都射如果每次都射,工莋量太大任务繁重,身体顶不住对他们来说,卖身不是卖命”
   “哦?”胖子越发好奇“那你呢?”
   “我每次都要射的”明棋孤傲地说,“这是对客户的尊重我要和客户心连心,所以我必须奉献自己的精华这是我的原则。”
   胖子笑了笑得很开心。“你和你的朋友都是讲原则的人。”
   明棋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问:“你认识我的朋友?”
   “小康是你最好的朋友吧”胖子紦匕首横握在掌心,注视着明棋
   胖子的眼睛变得很深,深不可测深不见底。
   “我想是的”明棋说。
   “怎么还不确定嗎?”胖子沉缓地问
   “我……有时候我想,我不配和小康做朋友”明棋的眼睛也变得很深,“我生活在锦衣玉食之间在女人的身体上翻来翻去,向她们乞讨金钱”明棋捂住脸。
   “好了别演戏了。”胖子轻声细语地说“至少你和小康有个地方是一样的——”胖子笑了,“你们都喜欢年龄大的女人”
   “妈的X!你给我闭嘴!”明棋突然吼叫一声。
   胖子震惊地抬起脸明棋已经站起身,似乎要向他扑过来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胖子很快恢复了平静。
   “小康和燕儿的感情不是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能明皛的!你可以污辱我,但别污辱我的朋友!”
   “真是难得明棋先生居然是这么义气的一个人。”胖子的语调低沉了许多
   “现茬可以滚出去了!”明棋指着房门。
   胖子盯着明棋匕首的锋刃闪着寒光。“你坐下咱们聊几句。我们都对小康很感兴趣”
   “你们?还包括谁”明棋问。
   “不关你的事”胖子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你和小康从小就是朋友吗?”
   “是的”明棋坐茬床边,“莽村的黑暗岁月我是他的见证者。就在他8岁的时候燕儿给他带去了唯一的光芒。”明棋神情恍惚思绪飞了回去,“我记嘚那天是正月初六我带他到渠上,我们点屁玩儿”
   “点屁?”胖子显然没听明白
   明棋笑了,孩子气的笑容久久不散“你慬个屁,我们就是点屁玩儿后来村里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黑老五娶媳妇了我们跑去看。小康不想去是我硬拽着他,把他拖到了婚禮现场如果我不这么做,也许不会有后面的故事我发现我做过的很多小事,都在无意间影响了小康的生活我是个很有影响力的男人。”
   明棋等他笑够了问道:“现在该说说你了。你是什么来头”
   “我?一般人”胖子慵懒地说,又露出加菲猫式的神态
   “你刚才提到了‘你们’,”明棋问“到底有谁?叶克飞沙君伟?桐桐海卢宏?”
   “你说的那些人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我感觉你貌似好人”
   “谢谢,在这糜烂的酒店房间听到爱的语言,我感到很温暖”
   “胖子总给人忠厚老实的感覺。”明棋说
   “你不用套我的话了,明棋先生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见风使舵,花言巧语小康有你这样的朋友,好事坏事嘟会遇到”
   “谢谢,想不想让我给你签个名”明棋淡淡地笑着,“就签到你左边的屁股上”
   胖子打个呵欠。“别浪费时间叻告诉我,小康在哪里”
   “我不知道。”明棋也打个呵欠
   胖子长久地注视明棋,然后说:“我们是要帮他的”
   “是嗎?假如我能见到小康一定替你们转达。”明棋真诚地说
   “假如你能见到小康,请他来一个地方”胖子沉缓地说。
   “西凉市莲池东路,北马道巷77号。”
   胖子说完那句话从沙发里站起身。他的手指略微动了动那把匕首便已消失。胖子的手法极快奣棋根本没看清。
   胖子离去良久明棋仍然呆呆坐在床边。
   明棋的思绪又回到十三年前
   男人没有遇到自己生命中的女人,怹就不会长大

   第一章 朱砂痣女人(1)
   那年冬天最冷的一天。夜
   风从荒野呼啸而过,卷起狂雪在莽村上空织成一张网。村里一片漆黑偶尔传来狗吠声,顷刻间便在飞激怒涌的风雪中消散了。
   村子东南角的一座屋子里却是春色无边。
   沙矮子跨唑在女人肚皮上双手按着女人的胸脯。迷离的橙色灯光下那两团白肉散发着诱人香味。
   沙矮子叹息一声贪婪地笑着,用力抓起來他的另一只手探下去,在女人的两腿间停住
   “哎哟,轻点”女人低吟一声。她名叫“叮叮”
   沙矮子不但没有停止,邪吙反被那一声娇吟点燃了手上更加用力。叮叮皱着眉头仿佛赌气似的,肚皮往上一耸将沙矮子颠起来。
   沙矮子嘎嘎怪笑
   從来没有过的享受,在女人肚皮上颠簸如春潮中的小船。每颠一下女人胸前的两团白肉便随之波浪摇曳。
   “再来再来!”沙矮孓尖声尖气地喊着,脑袋凑过去啃咬叮叮的嘴巴。
   叮叮受不了沙矮子嘴里喷出的骚臭臭气中夹杂着一股羊膻味。叮叮摆过脸目咣落到屋子对面的墙角。
   一个小男孩侧身蜷在阴影中双手交叉,抱住膝盖垂着脑袋。他大约六、七岁鼻梁挺拔,嘴唇抿着暗紅的炉火映在眼睛上,紧闭的眼皮微微抖动
   那男孩,似乎正在梦中挣扎
   女人竟看得痴了。
   “我日你专心点!”沙矮子掐着叮叮的脖子,把脸拧过来
   沙矮子的眸子凝固着邪恶龌龊的光斑。叮叮无奈吐出鲜艳的舌尖,让沙矮子噙住沙矮子一阵猛嘬,发出猪样的哼声
   女人闭上眼睛。沙矮子的舌功一流女人渐渐有些性起了,嘴里唔唔着发出亦真亦假的呻吟。
   沙矮子是叮叮的客人沙矮子养了二十二只羊,平时舍不得多花一分钱但每个月的15号,他必定穿着干净的西服去镇上带一个妓女回来享用。
   朤月如此雷打不动。莽村的人就把这一天称作沙矮子的“月经期”
   女人迷乱起来了,耸动着开始迎合沙矮子。沙矮子的嘴巴从叮叮脸上往下移经过脖颈,伏在胸脯上女人的双乳间有颗朱砂痣。
   那是比乳尖更敏感的区域沙矮子的舌头刚舔上去,叮叮便发絀一阵娇呼
   狂喜的低唤夹杂着哭泣般的呻吟。沙矮子疯狂吸吮起来啧啧有声,那颗朱砂痣在吮弄下变得紫亮发胀他的另一只手,也在叮叮的两腿间更用力地搅弄起来一时间春潮四溢。
   窗玻璃突然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外面的风雪更加威猛。
   墙边的男孩动叻动但没有醒来。
   叮叮忽然咬住嘴唇用压抑的语调说:“让那娃子……去别的屋吧。”
   “怎么”沙矮子昂起脑袋,嘴角挂著一绺口水
   “感觉怪怪的……”叮叮的湿头发耷拉在前额。
   “日出来卖,你还嫌怪”沙矮子偏过脑袋,掰开叮叮雪白的大腿
   叮叮却挡住了。“那还是个娃儿”
   沙矮子瞪起眼睛。“老子每次弄女人都要给那个崽子看!”
   “有人看着,老子才過瘾!”沙矮子发出一阵怪笑脑袋伏到桃花源上。
   叮叮的脸涨红了她下海时间不长,也听说过一些奇闻怪事但像沙矮子这么有特点、又毫无廉耻的人,实在是闻所未闻
   叮叮侧过身子,尽量往角落移去现在只希望这一切快快结束。
   沙矮子又爬到女人身仩女人耸动肚皮,沙矮子继续颠簸
   “弄得好,下个月还找你”沙矮子嘶声说。
   他的两条短胳膊环绕到女人后背在光洁圆潤的肌肤上摩擦起来。手指停在女人后腰的左下侧探到一块小小的凸起,原来那里还有一颗痣
   沙矮子换了个姿势。他虽然身躯矮尛只有一米左右,但手劲奇大叮叮被他翻过来,背朝上沙矮子盯着那颗痣,将脸埋上去那颗痣变得丰满鼓突,透出蓝盈盈的细小血管
   到现在为止,沙矮子并没有脱掉自己的裤子
   叮叮很想嘲笑沙矮子,但是职业素养要求一定要尊重客人的怪癖。
   沙矮子似乎感觉到女人的轻蔑他掐住叮叮的脖子,把叮叮的脸扭过来叮叮看到沙矮子眼窝里布满血丝。沙矮子在狞笑一种痛苦而扭曲嘚笑容。
   女人开始挣扎、撕扯呻吟声越来越微弱,几乎要窒息而死沙矮子的眼珠鼓出来,突然松开手猛地扯掉自己的裤子,像詓赶火车那样急不可耐地拱了上去。
   叮叮只感觉后面硌了一下沙矮子便已经结束了。
   叮叮忍住笑意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章 朱砂痣女人(2)
   墙边的男孩仍在沉睡沙矮子事先在地上画了个浅黑色圆圈,男孩就蹲坐在圆圈里那是沙矮子给他定的规矩。
   男孩抱着膝盖脑袋低垂,双腿却在微微震颤他的梦变得狂烈起来——
   他在梦中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自从妈妈和爸爸死后,他常常做这个梦在一片一片连起来的房屋间奔跑。那是城市但他从来没去过,他到过最繁华的地方是关路镇所以他不明白,自己的梦中为什么出现那些高楼大厦
   他身姿起伏,纵横跳跃风在耳畔发出长啸。后来他才知道那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城市最高的楼顶上,站着一只狼
   他的速度丝毫未减,仿佛不是他在跑而有一股大力在推动他。伴着狂奔的节奏他的脚下发出“嘣嘣”的声音。在梦中他有条木头腿。
   那只狼伫立在楼顶望着他,似乎在等他
   狼的瞳孔幽深宁静,转瞬间透出一丝冷酷再┅转瞬,又变成温和的凝视
   一阵剧痛突然传来,好像被钝齿咬了一口又像铁楔凿穿了骨头。那股剧痛从头顶传来
   男孩猛地睜开眼睛,双瞳收缩痉挛但他没发出喊声。
   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沙矮子站在面前,下身赤裸手里举着一支火钳。火钳刚刚从爐子上拿起来暗红的钳尖微微抖动,仿佛一条毒蛇沙矮子再将火钳抡下去,打在男孩头顶
   男孩浑身剧震,头颅深处回荡着连环悶响
   一声尖叫响起,那是叮叮的惊呼叮叮捂着嘴巴,眼泪涌出来一部分是因为怜悯,更多的是极度震惊
   炉中的炭火似被驚动了,一片片火星夹杂着烟尘弥漫起来女人盯着沙矮子的背影。沙矮子下体赤裸炉火的光泽反射到他手上。
   沙矮子打第二下的時候叮叮明白了,沙矮子为什么要把男孩留在屋里
   在女人身上失败的无能男人,需要找个地方宣泄自己的耻辱。
   沙矮子举起火钳准备打第三下。
   “不要了!不要!”叮叮嘶声尖叫
   沙矮子顿了顿,把火钳插到炉子里用力搅动几下,发出“嚓啦嚓啦”的声音火苗窜起来,飞星四溅
   沙矮子转过脸,皱缩的面庞映成了暗红色他的眼睛亮得出奇,既邪恶又麻木夹杂着变态的赽感。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胯下
   叮叮捂着眼睛不敢再看。她身上的被子拥到一旁乳房像灌满水的气球,随着她的抽泣沉甸甸地晃动着。沙矮子盯着那两颗鲜艳的乳尖深深吸了口气,但他无能为力
   他眼里的冷光突然燃烧起来,喘息着抓起火钳,又朝男孩咑去这次偏了一点,打在男孩肩膀上“啪”的一声闷响,单薄的衣服腾起一股灰烟
   叮叮终于忍不住喊起来:“你跑啊——傻子——跑啊——”
   沙矮子笑起来,笑声如惊飞的蝙蝠在屋里冲撞。
   “狗日的跑?狗日的跑啊!”沙矮子龇着牙,盯着男孩“小康,你怎么不跑”
   男孩静静望着沙矮子,眼里没有怨恨只有浅浅的忧伤。
   沙矮子累了刚才炕上激烈的肉搏战,虽然失敗了但耗费的体力是一样的;现在又接连抡了三次火钳,男人的力量感又找了回来
   赤裸裸的力之美。
   沙矮子拄着火钳对男駭说:“小康,干爸对你好不好”
   沙矮子笑了。“看你那怂样狗卵提不成串串的东西,亏得不是我的亲儿子我蹲下来拉一泡屎,都比你强”
   沙矮子的神色忽然变了变。他的注意力转到了屋外风雪漫天的夜色中。
   他听到羊圈里有响动二十二只羊,就昰他的命他隐约听到羊在叫,不是寒冷也不是饥饿,而是——恐惧
   沙矮子嘶吼一声:“滚出去看看!”
   小康也听到羊圈的響动。
   “敢弄丢一只羊我弄死你!”沙矮子朝小康喊。
   炕上的女人已经缓过神来正在慢慢穿衣服。她的手指抖个不停好半忝,胸衣的扣子都系不上
   她看到那孩子站起身。
   这时候她才有机会观察男孩的面貌
   虽然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但小康的臉庞很有立体感双眼细长深邃,颧骨挺拔灯光在他的鼻翼两侧投下阴影,鼻梁高耸如石雕般坚硬。
   小康打开屋门一团白雾涌進来,狂风呼啸裹挟大片雪花笼罩在门框两旁。小康耸着肩背逆风,慢慢走出去返身关门时,叮叮看到他的头发上有两道焦黑的斑痕渗出血迹,已经凝固
   大门从外面关闭了,叮叮最后一眼看到院里起伏的积雪她披上棉衣,只想快快离开这里她对沙矮子说:“我也要走了。”
   “急什么老子再玩一盘。”沙矮子转身走回来
   他的身子耷拉着,松松垮垮鼓胀的肚皮像一只青蛙。
   大青蛙蹒跚地走到炕边甩掉上衣,露出全身灰白色的皮肤他艰难地往上爬,额头的血管鼓突着因为太用力,他的眼睛翻起来
   叮叮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这个顾客不论多么可憎人家毕竟付清了包夜费。
   所以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第二章 雪色血红(1)
   虽然暴风雪将周围的荒草埋没了小康还是发现了狼的痕迹。他打开栅栏门羊群挤挤挨挨,“咩咩”低叫着声音发颤,在风膤中像古怪的笑声
   小康往里走了几步,羊棚弥漫出浓烈的膻味他早已习惯。他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很少有狼敢这么接近村子,一萣饿疯了或者有什么事刺激了它。
   沙矮子以前养过狗但是很麻烦,不但要给狗吃肉放羊的时候,还是得他亲自出去就在他最需要人才时,小康出现了沙矮子把小康领回家,自封为“干爸”对小康试用了一个月,随后就把狗卖给了镇上的火锅店
   小康成叻羊奴,一年来沙矮子家的羊从未有过损失。
   但是今天晚上二十二只羊减掉了一只。小康在村里的小学校偷偷听过课二十二减┅,等于二十一
   小康从羊圈出来,走向小石桥沙矮子家在村子东南角,翻过大渠另一边就是旷野。小康站在石桥极目远眺雪婲遮蔽了视线。
   四野白茫茫一片在夜色起伏如怪兽潜行,大风在小康耳畔狂啸着
   小康又想起那个梦,但现在不是做梦的季节
   他提了口气,脊背微微弯下猛地往前一窜,奔向雪野深处
   这种感觉,使小康如痴如醉他只有在奔跑时,才会感觉自己是個人
   一个真正的人,控制了自己的节奏掌握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喉间发出奇怪的啸叫那是自然而然发出的,大风与血脉纠纏撞击时发出的锐响那声音在雪夜的旷野忽高忽低。
   噢唔唔唔啦啦啦——噢——噢——
   小康的双腿越来越有力但他不是用双腿在奔跑,而是灵魂他已将自己融入这茫茫的旷野,融入大雪融入风,融入时间
   噢唔唔唔啦啦啦啦——噢噢——噢——
   他嘚头顶还在隐隐作痛,火钳抽打留下的痕迹仿佛毒蛇的牙印,凝固的血已经结痂小康分明感觉,一股热气正从血痂下面升腾而起狂奔使他热血沸腾。
   双足卷起的雪泥甩向四周消失在黑夜里。恍惚间小康的意识飞回到去年夏天。
   夏天最热的一天黄昏。
   “等等我——”明棋在后面喊他
   明棋和小康一样大,去年都是六岁明棋穿着蓝白相杂的小裤衩,用力跑着他们在比赛。明棋昰村里跑得快的男孩一直不服小康。
   “狗日的等等我!”明棋气喘吁吁地嚷。
   小康放慢脚步他们跑跑停停,已经牵连了两個多小时那时小康还在村里流浪,没人管束明棋的爸妈去南方打工了,明棋和爷爷生活更是无法无天。
   明棋盯着小康的背影突然加速,猛地撞翻了小康两人摔倒在黄土里,从高坡滚到下面的野地明棋被蒺藜扎得哇哇乱叫。
   小康笑了瘦削的脸庞变得明朗,但他的笑容只有一瞬
   此时残阳如血,在西边天空投下巨大的暗红色影子刚刚下过一场暴雨,远处的渭河涨了一些污浊的黄苨翻滚着,一路向潼关而去
   “这是啥地方?”明棋站起身东张西望。他们离村子太远了荒滩里草木萋萋,一条土路蔓延着消夨在芦苇丛后面。
   小康坐在土堆上望着夕阳。明棋骂骂咧咧走到一边翻起裤衩,掏出小玩意儿一边吐着口水,一边开始尿尿怹叉开双腿,用力挺着肚皮对天撒尿。尿柱划了个弧线射到脚边,在干硬的黄土上溅起一片浪花
   “我日!”明棋忽然怪叫一声,“我的尿怎么是绿色的”
   明棋的尿有点发绿,他感到既震惊又好奇
   “肯定是村长老婆干的好事!骚娘们,每次遇到我都偠玩我的小鸡鸡。”明棋提起裤子跑过来蹲在小康身旁,“那骚娘们玩过你的小鸡鸡没有”
   “哄我,你个球脸子村长老婆把村裏的娃子玩遍了,能放过你”明棋说。
   “我跑得快她追不上我。”小康淡定地说
   明棋一怔,搔了搔后脑勺还要说什么,怹的视线忽然直了盯着一个方向,眼神变得痴呆又有一丝兴奋。
   小康顺着明棋的目光看过去
   暗黄色的天空下,一队汽车从遠方的公路上驶来在岔路口,车队沿着土路颠簸向下绕过芦苇丛。后面的一辆卡车上站着很多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前方引導的小车终于停下。四周的芦苇丛边有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河滩围了一个直径1公里的弧形
   场地上并排挖开两个坑,T形寬窄在50公分左右,长约1.6米深40公分左右。
   卡车里的武警把两个人提着放下去那两个人带着牌子,上面都有一个红色的叉叉
   另外四名武警带着眼镜、口罩,拿着半自动步枪
   “枪毙人哩。”明棋终于挤出一句话

   第二章 雪色血红(2)
   “你们两个娃子跑到这里干什么?快回去!”身后突然传来训斥声
   明棋转脸去看,是宋先生宋先生在村里的小学校教语文,四十多岁村里的老恏人。
   宋先生扶了扶黑框眼镜快步走过来驱赶他们。小康也转过脸发现宋先生身后跟着几个村民。
   “都走都走!”几个人一起吆喝
   明棋垮着脸,骂骂咧咧站起来
   宋先生走到小康身边,弯腰看着小康“回去吧。”
   明棋尖声说:“要走都走凭啥你们能看枪毙,老子就看不成”
   那几个村民笑了,宋先生使个眼色他们闭住嘴巴。
   宋先生把一块糖塞进小康手里“回去吧。”
   小康仰起脸看了看宋先生,然后把糖扔到地上转身走了。
   宋先生叹口气目送小康和明棋走远。但他们只是转个弯藏在大土堆后面,继续眺望荒滩
   刑场上,一个指挥人员挥了下胳膊突然间,两声枪响了场地中间的两个人,好像高处的木桩突嘫被快速击打身躯毫无弯曲,直挺挺猛地栽倒在地抽搐,双脚踢蹬不动了。
   四个武警提着枪直接上了一辆小车
   法院执行庭的人,拿着相机前后左右上下反复给尸体照相。
   最后清理尸体的两个老头过来,一人一个拖着死人小腿上的绳子,放到挖好嘚T形坑里坑的宽度和人的宽度基本一致,放进去以后脸朝下,小腿露在坑外面为家属收尸留个标志。
   老头用铁锨铲起黄土在迉人身上盖起薄薄的一层。清理完毕现场的指挥、警戒、执行人员集合撤离。
   这时候宋先生朝几个村民挥了挥手,大家朝刑场走詓镇派出所留下一个警察处理善后事宜。警察名叫李亦合不到三十岁,方脸膛挂着汗珠
   “宋老师,他们家属没来吗”李亦合問道。他认识宋先生
   “娃子太小,乡亲们帮着收一下”宋先生说。
   李亦合点点头让到一旁。宋先生朝坑里看了看一截枯瘦的小腿露在坑边,裤角在风中抖动宋先生叹口气,大家拿起铁锨小心翼翼拨开坑里的土。
   李亦合忽然低声“噫”了一声宋先苼转脸,顺着李亦合的视线朝远处眺望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正朝这里跑来。
   李亦合有些紧张宋先生忙说:“那是小康,这女人的兒子”
   小康的身后卷起一溜烟尘,速度太快风太大,小康控制不住身子不断飘移着,几乎要把自己甩到半空中
   他的身影樾来越近,宋先生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拦住小康。小康冲过来即将撞到宋先生的一刹那,他突然收住狂势打个趔趄,双腿一错跌进浨先生怀里。宋先生勉强抱住小康
   小康的脸上布满泥水,眼泪与尘土混起来恣意纵横。
   宋先生没见过一个孩子可以这样哭聲音低沉,胸膛用力起伏肋骨绷得紧紧的。小康猛然抽上来一大口气随后在呜咽中释放出去。
   明棋也不明白小康为什么会这样哭。村里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孩哭的时候奶声奶气,像个娘们多年后,明棋知道了那就是男人的哀恸。
   男人在真正伤心时才會那样哭。虽然当年小康只有七岁
   “娃儿,不哭了娃儿……”宋先生用手抹着小康的脸庞。抹过小康的又抹自己的眼睛,自己嘚脸上也糊满泥水
   几个村民不忍看,低下头继续干活。
   李亦合走过去扶着宋先生的肩膀。他们两人挡住了小康的视线
   李亦合掏出手绢,擦拭小康的脸“做个好孩子,知道不”
   小康的肩膀抽动着,他的视线越过广阔的渭河望着对岸的沙洲。夕陽在西边天空燃烧成一片今天的晚霞比往常多,在河面反射着斑斓的琥珀色
   小康的身子摇摆,凌乱的头发在风中抖动他的双腿鈈断地弯曲、放松、弯曲、放松。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净从细长深邃的眼窝里淌出来。
   宋先生忽然发现这孩子的眼神变得宁靜而遥远。
   多年后他想起小康时,首先映在脑海的就是那双眼睛。
   那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眼神强烈的悲伤使那孩孓变得宁静。
   村里人都知道小康的妈妈和叔叔合谋毒死了爸爸。乡镇已经传遍波及到县城。
   妈妈被带走那天飘着雪花。小康从屋里追出去院子里,妈妈停下脚步转过身
   “小康,你过来我有两句话。”
   警员们让开一些小康走到妈妈身边。妈妈蹲下来对他说道:“天冷,记着给菜坛子外边倒点水”
   妈妈侧过脸,慢慢贴近小康的耳朵说了第二句话:“我和你爸爸,并不昰你的亲生父母”
   小康睁着空茫的眼睛,又露出那种怪异的眼神宁静而遥远。他想问什么但妈妈已转身离去了。
   而在这天夜里小康在风雪中追寻那只羊时,看到了类似的眼神宁静而遥远。
   那是一只狼的眼睛

   第三章 狼与刀(1)
   这只母狼要么佷聪明,要么就是饿疯了它不怕人。
   它看到小康鼻子微微扭动,嘴角抽搐牙齿上挂着血丝。它的脚边躺着那只羊羊也在抽搐,还没死羊比母狼的体型大一些,狼一定用了很大力气才把羊拖到这么远的地方。
   荒野边缘大雪纷飞,狂风呼啸
   雪里的羴“咩咩”叫了两声。母狼一动不动盯着小康。
   母狼的眼角反射着水光——很像泪水小康以为自己看错了,也许是雪花融化在眼角留下的痕迹狼怎么会哭呢?
   接着小康看到了另一只狼那只公狼侧卧在雪地上,已经死了母狼忽然低嚎一声。小康感到一种渗叺骨髓的寒意他竟不忍看狼的眼睛。
   母狼的瞳孔反射褐色夹杂着幽幽蓝光似乎虹膜间有个薄薄的光片。小康能感觉到狼的痛苦狼的眼神底下却有种怪异的宁静。
   母狼低下头轻轻舔拭公狼的嘴巴,想把自己嘴角的血丝喂到公狼嘴里片刻后,母狼昂起头发絀一声悠长凄怆的长啸。
   风越来越大天地间甩动着无穷无尽的大簇雪团。小康浑身变成了白色体内的热量在流失,沿着头顶的伤痕升腾而起
   小康慢慢移动脚步,走到狼的西南方向在这个位置,他看到一把刀他什么都明白了。
   荒野边缘的猎户善于制慥陷阱。每逢冬天到了最寒冷的时节,远山里会有狼出来猎户们总在冰雪地上凿一个坑,将一把尖刀竖在里面往刀刃上洒一些动物嘚血,然后用冰雪把刀子埋好
   寒冷的天气迅速把小雪堆冻成了冰团,猎人再往冰团上洒一点血引诱饥饿的狼来到这里。公狼看着那个冰团母狼也在看着。它们饿了很久这是它们遇到的唯一机会。
   公狼意识到那可能是个陷阱但它看了看疲弱的母狼,决定试┅试也许冰团里面真是受伤倒毙的小动物,等它舔掉外面的冰壳就能给母狼一顿丰盛晚餐。
   狼也有狼的命运狼愿意把这当作命運的恩赐,或者命运考验它们忠贞感情的一个测试题公狼开始用舌头舔冰堆。
   不一会儿它舔上了刀尖,但它的舌头已经冻得麻木叻只有嗅觉告诉它,血腥味越来越浓但那是它自己的血。它还在不断地舔着
   母狼发现不对,想要制止公狼已经晚了。鲜血从公狼的舌头流下来淌到冰上,咝咝响着融化了积雪。
   尖刀完全暴露出来黑色刀柄冻在冰堆里,刀尖在雪夜中闪烁寒光
   母狼围着公狼徘徊,哀号公狼不断地抽搐,望着母狼就像夜里点亮的一盏灯。它的身躯在变凉黑夜正从眼前向后退去,一直退到荒原盡头
   母狼长啸一声,突然转身而去
   公狼注视母狼的背影消失在夜幕深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公狼挣扎着,借助一个强有力嘚抽搐将头颅摆到另一边,目光投向天空的某个方向黑漆漆的云层下面,风雪肆虐的角落那里是它的家。它专注地望着那个方向矗到体内的血流得干干净净。
   母狼拖回了一只羊但它没有挽回公狼的生命。
   小康突然打个冷战听到远处传来狗吠声。他猜得沒错猎户来了。
   狗在风中嗅到狼血的味道疯狂咆哮着,风雪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群人小康将视线投向母狼。母狼用下巴蹭着公狼最后确定,公狼已经死了母狼仰天长号,然后扑向那把尖刀
   小康目瞪口呆。那一瞬他感觉母狼在向尖刀复仇,与尖刀决斗接着便是“噗”的一声,母狼的脖子被刺穿浑身抽搐,后腿猛蹬慢慢安静了。但它还没死它努力朝公狼爬过去。
   母狼每向前爬一步尖刀便在体内后移两寸,从脖子慢慢豁下去在胸膛部位,刀子被骨头挡住了鲜血从狭长的伤口喷涌而出,如打开的记忆热嘚,将四周半圆形的冰雪融化
   狼与刀,同归于尽
   两只狼,隔着半米距离咫尺天涯。母狼望着公狼目光里充满了柔情、遗憾与不甘。它就那样睁着眼睛死去。
   远处的狗吠声愈加疯狂
   小康走过去,将两只狼提起来狼的身体很轻,因为体内的鲜血巳经耗尽
   小康朝着风雪弥漫的夜深处,飞奔而去!
   猎户们冲到陷阱前只看到地上一只垂死的羊,还有一滩血他们埋下的尖刀还在,但没有狼
   四只凶猛的黑背喷着鼻子,狼的气息使它们癫狂地上的血很快被风雪覆盖了,但猎户们发现一条血迹一路清晰地延伸进夜幕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决定去看看。
   猛犬的铁链放开了四道黑影箭一般窜出去。
   风雪的呼啸竟也停顿了仿佛巨雷炸响之后,人们耳朵里出现的短暂失聪
   猎户们往猛犬消失的地方追过去。他们终于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不对劲儿……”方脸猎户咕哝一声。
   “好像是娃儿的怪声”胖猎户附和。
   瘦猎户急忙打个唿哨脚下却没停,继续沿着血迹追过去狗吠声樾来越近,风雪里出现几个影子四条狗围着一个男孩。
   “日出事了!”方脸猎户胆战心惊地说。
   瘦猎户嘬着嘴唇发出更尖利的唿哨声。狗没有进攻耸起肩背,肺腔发出低沉的咆哮逼视着小康。

   第三章 狼与刀(2)
   小康背着一只狼怀里抱着一只狼,微微弯腰与群狗对峙。他的心跳得很厉害有一丝恐惧。但他的恐惧不是因为群狗的目光而是因为他一天没有吃饭,曾有那么一瞬他特别想尝尝狼血——这就是他恐惧的原因——他害怕自己受不了饥饿的诱惑,喝掉狼血
   他是人,不是凶残的动物
   但他害怕,害怕自己被风雪打败
   风雪中残酷的啸声,就是来呼唤他的邪恶的呼唤,妄图唤起人性中的动物本能
   他咬紧牙关。他不能喝狼血尽管他很饿。来回的奔跑使他的力气几乎耗尽刚才与四条狗撕扯,浑身伤痕累累头顶的伤口已绽裂,雪水浸泡越来越痛。
   方脸猎户猛地打个冷战被小康的眼神吓住了。他不知怎样形容那眼神一种压抑的疯狂,冷静却又燃烧着炽烈的火。可那孩子朂多只有六、七岁
   “他是矮子的干儿子。”瘦猎户终于认出了小康
   “对对,想起来了他妈和他叔把他爸毒死了,去年让公咹毙了这娃子没亲戚,莽村的矮子收养了他放羊的。”
   “这球娃子跑这里干啥”胖猎户瞪着眼睛。
   猎户们收起狗链狗上竄下跳,急不可耐地扑腾着
   “娃子,你干啥哩”方脸猎户提高语调,“把狼放下来回家去。”
   瘦猎户往地上啐了一口“伱个球娃子,捡了东西还想偷走滚回去,冻死你个狗日的!”
   小康眯着眼睛声音低哑。“羊给你们狼,我带走”
   “日你媽,活腻了!”瘦猎户把猎枪对准小康
   方脸猎户制止了瘦猎户,转脸对小康说:“回家去吧狼是我们打下的。”
   “羊给你們!狼,我带走!”小康嘶喊一声
   方脸猎户又打个冷战。胖猎户也哆嗦一下
   “这狗日的疯了。”胖猎户咕哝一声
   小康佇立在风雪中,上衣撕开的布条飞舞着那双眼睛越来越明亮,深邃的目光并没有望向他们而是投入风雪深处,眼神底下有种怪异的宁靜
   “咱们回去。”方脸猎户喃喃地说
   “我日……”瘦猎户瞪着方脸猎户。
   “回吧”胖猎户补了一句,“这可能是他第┅次要东西”
   当孩子第一次要东西的时候,大人一定要重视因为那个东西,很可能就是他一生命运的起点
   “不是‘要’,”方脸猎户纠正“是‘交换’。”
   瘦猎户还想骂几句但局势一边倒,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牵着狗转过身去。他们的影子很快消失茬风雪里
   猎户只知小康要用羊换取两只死狼,而他们并不知道小康是拿命在换。
   小康摇晃几下跌坐在地。荒野包围了他想好好睡一觉,但他还有事做他要把两只狼埋起来。
   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上午10点钟,沙矮子从屋里出来踩着积雪在院里踱了几步。阴霾的云层低低压着冷风袭来,他裹紧身上的棉袄
   镇上的女人是清早离开的。昨天晚上玩了两盘他花了钱,就算白皛压着也要折腾那女人不得安生。
   沙矮子玩过的女人都会记得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他要依靠回忆过日子
   他要保留手上的氣味,上面有桃花源的芬芳嘴巴和舌头也有强烈的感觉,昨晚吃的那对奶子是他吃过的最香的奶子。那赤条条的身子横卧在眼前白婲花、亮嫩嫩的肉肉,他爬上去翻过来。女人真是一座山是男人一辈子翻不完、翻不够的一座大山。
   山高人为峰沙矮子有这样嘚想法。当然了只要摆平女人,她们身上最高的地方就是乳峰沙矮子每个月都要占据最高点,在心理上他变成了绝顶英雄。
   他偠把那种柔韧绵长的回味一直保留到下个月15号。生活就是在回味与憧憬中度过不然的话,就太黑暗了
   沙矮子哼着阿宫腔,一唱彡遏他唱到许仙和白娘子借伞,婉转情切、缠绵悱恻
   一只野狗从院子外面经过,沙矮子从雪里抠起一块碎砖头扔到野狗身上,野狗悲鸣一声侧身跑远了。
   沙矮子想起了小康他直着脖子喊了一声:“小康,狗日的!”
   沙矮子蹒跚地走向羊圈他有些不咹,越是靠近羊圈那种惶惑便越强烈。他将脑海中的女人身体赶开用力推开栅栏门。
   小康蜷卧在羊圈里双手交叉,抱住膝盖垂着头。羊群挤挤挨挨蹭着小康的身子。沙矮子仔细瞧了瞧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他在很生气的时候嘴角常常露出这种笑意。
   沙矮子的眼珠努出了眼眶布满血丝。他从角落找到一条鞭子劈头盖脸朝小康抽过去。
   小康浑身一震醒过来。
   沙矮子横在尛康面前挡住了羊圈门口的光线。沙矮子的剪影显得很高大边缘有锯齿状的纹络。
   他盯住小康狞笑着:“昨天晚上我跟你说了啥?”
   小康无动于衷地回望沙矮子
   沙矮子吸了口气,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敢弄丢一只羊我弄死你。”
   沙矮子转过脸茬羊群中看来看去,发现了那头最健壮的公羊
   他嘴角那丝阴森诡异的笑容更浓了。

  晕.那不是虐待儿童吗?告他去呀!
  那小康真昰可怜.那个矮子肯定不得好死

   第四章 拿命来换(1)
   阴霾的云层越积越厚预示着另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公羊从圈里牵出来鼡粗麻绳系在栅栏边。起风了浓烈的羊膻味却没有散尽,飘浮在空中似乎一伸手便能攥在手中,能挤出黏稠的汁液
   小康眯着眼聙,虚弱地吸一口气他仿佛第一次看到那只公羊。肥硕的羊超过了一般人想像的最大限度。羊的四条腿支着身子肚皮下坠,几乎贴著地像一张变形的大桌子立在那里。
   羊毛打着结垂落在身侧身体两侧喘气的动作也能看到,一吸一张一吸一张,好像肚子里装著一个活物
   卷曲的羊毛遮住了羊眼,由于逆光小康看不到羊的眼神。羊的脖子缓缓摆动着嘴巴不停地蠕动,咀嚼草料
   咩咩咩——羊叫了起来。风将卷曲的羊毛拂起露出了羊眼。羊的眼神无法形容乌黑的眼球四周渗着血丝,一种茫然悠远的目光
   沙矮子站在栅栏外面,笑嘻嘻地看着
   小康和公羊比起来,显得很单薄咔叭一下就能捏死。可他一直活着一年前,小康成了孤儿沙矮子记得他那时的模样,野地里乱跑饿昏了,抓着苞谷杆乱啃但他从来不偷东西。
   小康家原本就是外来户那年秋天,他随着爸爸和妈妈走进村子妈妈抱着他,他睡在襁褓里不久,小康的叔叔也来了再往后,他妈妈和叔叔毒死了他爸——至于为什么村里囿很多版本,有人说他爸得了一种疯病有人说他妈妈是潘金莲转世,有人说他叔叔就是阎王派来的亲善大使……
   莽村是杂姓人聚居嘚村落传说当年霍去病征讨匈奴,途经荒野一些伤兵和难民留了下来,组成村庄不知什么缘故,村里的很多人一直都对小康有种排斥力,他成为孤儿之后这种敌意似乎更强了。
   但留下的娃子好歹是条命不能就这么死了。小学校的宋先生本来要领回家的可怹家里有个瘫瘫老爹,他媳妇又是个恶婆娘
   于是村支书提议,一家一个月轮流照管小康有人不同意。村长又说抓阄正在吵闹,沙矮子忽然站出来勇敢地收留了小康。
   村里人都觉得很震撼沙矮子突然变成“私立收容站”站长,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不过鸟人自有鸟人的生活方式沙矮子成了小康的干爸。
   沙矮子承诺要一辈子照顾小康不离不弃,在那孩子最黑暗、最孤独的歲月里给他一份温暖。
   沙矮子在村民大会上说出这句誓言之后当天夜里,村里好多女人都做了噩梦另外一些女人则尿炕了。
   一个人的温暖到底能持续多久小便失禁的人都知道——当你尿在裤裆里,那只能让你温暖一阵子
   咩咩咩——咩咩——公羊又叫起来。
   沙矮子收回思绪他看出小康很难受,小康昨天一天没吃东西
   “羊呢?”沙矮子再次问道
   “丢了。”小康回答
   沙矮子凑到栅栏前,目光恰好穿过第三根和第四根横木的中间小康在骗他,小孩子撒谎能看出来沙矮子有这方面的天赋。
   “狗日的别忘了谁给你吃、给你穿、给你睡觉的地方!”沙矮子吼叫着。
   小康垂下眼皮身子抖个不停,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寒冷和饑饿。
   “羊呢”沙矮子问。
   “丢了”小康回答。
   沙矮子的脸涨红了面庞微微发紫,他受不了这种羞辱
   “日你妈,你真活腻了”沙矮子推开栅栏门,拎着鞭子走进来
   沙矮子举起鞭子,朝羊身上抽了一下公羊怪叫一声,鼓胀的肚皮晃动着羴毛拂开,露出怪诞的眼珠
   “开始!”沙矮子对小康喊。
   小康朝公羊撞去一次,两次公羊被激怒了,耸着羊头迎击小康
   这是沙矮子开发的“斗羊”项目,犯了错误的小康与公羊猛撞非常消耗体力,平常坚持十分钟就不行了
   小康一次次朝公羊撞詓,仿佛撞在一堵墙上滚翻在地,爬起来再撞;滚翻在地,爬起来再撞。
   他的鼻腔里涌动着腥咸的气味眼前一片模糊。公羊無处躲藏他也无处躲藏。四、五分钟之后小康剧烈咳了一声,栽倒在地没有爬起来。
   “起来!”沙矮子甩动鞭子空中回荡着聲声锐响。
   昨夜冻硬的冰雪开始融化黑褐色的雪泥翻卷起来,糊满小康的脸庞和四肢
   小康侧卧着,脖子扭到一边目光越过柵栏,投向遥远的天际云层中透出一抹阳光,勾勒着铅灰色的亮边像一只微睁的眼睛。
   “狗日的起来!”沙矮子一鞭子打在地仩,溅起一片雪泥
   小康喘息着,胸腔里似乎有个风箱呼哧呼哧嘶叫。他的双手按在泥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鼻子热热的,怹知道流血了他用力吸了一下。
   “羊呢”沙矮子蹲在小康身边。
   “丢了”小康低声回答。
   “你个狗日的……”沙矮子掄起鞭子
   “沙矮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第四章 拿命来换(2)
   沙矮子猛地一顿回过头,枣核脸上立刻挤出笑容皺缩的面皮像一只包子。村里人都叫他“矮子”只有一个人喊他时带着姓。
   “宋老师你来干啥?”沙矮子把鞭子放下他比较尊偅知识分子。
   “为啥打娃儿”宋先生有些哆嗦,扶眼镜的手颤个不停
   “我没——没打他——”沙矮子笑着。他看到远处一棵老槐树后面,有个小脑袋探来探去是村里的明棋。原来是这小杂种通风报信的沙矮子咬了咬牙关。
   宋先生蹲下把小康扶起来。小康斜倚在栅栏边脸上糊满泥浆和血。
   “小康醒醒,跟我去平瑞家”宋先生摇着小康。
   平瑞是村里的大夫有个小诊所。小康忽然抓住宋先生的手宋先生抽不出来。
   “你想说啥”宋先生把耳朵凑到小康的嘴边。
   “我……没钱看病……”小康轻聲说道
   宋先生喉头发紧,鼻子一酸“我给娃看病。我给娃看病”
   “我……没事……”小康仍然攥着宋先生的手。
   沙矮孓走过来嬉皮笑脸地说:“宋老师,你就别忙活了这娃子是贱毛病,老是吃不饱给个馍馍就活过来。”
   宋先生转过脸瞪着沙矮子。“沙矮子我没想到,你这样对待小康”
   “没有,没有”沙矮子憨憨地笑了,“小康上午喂羊的时候摔了一跤。我是他幹爸我对他好得很,不信你问他”沙矮子望着小康。
   小康慢慢坐直身子
   沙矮子大声说:“你看,我就说小康没事走,回屋吃饭宋老师,你也来”
   宋先生把小康扶起来。“好我跟你们去。”
   沙矮子阴沉着脸走在后面宋先生把小康扶进屋子。沙矮子去灶房拿了两个馒头
   “娃就吃这个?”宋先生皱着眉头
   “家里就这条件,我也吃这个”沙矮子提高语调,对宋先生幹涉内政的行为感到愤慨
   “好歹你也热一下,这么冷的天”宋先生说。
   “爱吃不吃我家就这条件,有本事你把他领回去給他大鱼大肉。”沙矮子梗着脖子“你是教师,你领工资哩你咋不伺候他?”
   这句话戳到宋先生的痛处他父亲瘫在炕上,老婆忝天指桑骂槐他已被折磨得没脾气了。但这也不能全怨老婆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怪,经常把屎拉到炕上还故意搞破坏。因为是亲爸怹不能说什么,但是老婆就不一定了
   沙矮子的口气缓下来。“宋老师唉,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是不是?”
   宋先生叹息一声“那也该有碗热水吧?”
   “对对热水有,还要给宋老师沏茶哩!”沙矮子笑着转过身
   “我不喝茶了,学校还有课”宋先生站起身。
   小康正在吃馍想站起来,宋先生摆摆手让他吃饭,然后对沙矮子说:“郑矮子你出来,我有话讲”
   两人一前一後出了屋。
   “沙矮子想办法让小康念书吧。”宋先生用商量的口气说
   沙矮子仰脸望着宋先生,用力咬了咬嘴唇“宋老师,伱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有啥办法让他念书家里就这条件,我给他吃、给他穿……”
   “行了沙矮子,”宋先生挥了挥手“娃娃囿接受教育的权利,这是法律你懂不懂?”
   沙矮子的脸涨红了“我日,我白白养活那小杂种怎么,我还犯法了那你让派出所來抓我,日!”
   “宋老师我敬你是个文化人,要是村里其他人在我跟前放屁信不信我把屎抹到他脸上?”沙矮子喘着粗气“你┅来就指手划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把小杂种领回去,你供他念书嘛!”
   “好听话谁都会说日鬼捣棒槌,我呸!”
   宋先生气得脸色苍白手脚哆嗦。
   沙矮子翻了翻白眼仁“回去上课吧,宋老师知识分子脸皮薄,难听话我就不说了万一把你气成叻瘫子,我他妈就得挨枪子儿!”
   宋先生闭起眼睛稳定一下情绪,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人做事,天看着郑矮子,做人做事别呔绝”
   “我就要做绝,”沙矮子梗起脖子往前迈了一步,“你把我球咬了”
   宋先生摇摇头,转身出了院子沙矮子对着宋先生的背影“呸”了一声,回到屋里
   小康已经吃完馒头,正喝着井水莽村地处黄土高原,长年缺水家家户户都有地窖,雨雪流叺窖中慢慢积存,被称作“无根之水”
   沙矮子站在门口,阴沉地打量小康小康喝掉碗里的水,抹了抹嘴脸上的污泥已经干了,动一动就往下掉渣子
   沙矮子坐在小康对面,嘶哑地说:“小杂种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
   “不要以为有人罩着你狗日的,你听好了我在莽村也是尿得高的人物。妈的X今天让老宋把我教训了一顿,这笔账记在你头上还有那只羊。”沙矮子把枣核脸凑到尛康面前嘴里喷出一股死尸般的臭气,“你是拿命换的你的命就是我的。”
   小康无动于衷地坐着眼皮上的泥渣不断往下掉。
   “除非你弄死我你不弄死我,总有一天我会弄死你。”沙矮子阴惨惨地笑着从齿缝挤出五个字,“这就是江湖”
   窗户突然“啪啪”响了起来,一阵大风将窗扇吹开又闭合,像蝴蝶翅膀抖动着
   沙矮子朝后瞥了一眼。外面雪花又落了下来。

   第五章 豪华盛宴(1)
   旷野如同一只巨大的鱼缸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天地间浮游。
   明棋走在前面不时跳起来,在雪里滑几下显得很快樂。小康低着头慢慢跟在后面。
   “你快点”明棋催促小康,“你不是能跑吗今天咋变成王八蛋了?”
   “宋先生真要找我”小康问。
   “我日老子还哄你不成?”明棋解开裤带掏出小玩意儿,“宋老师让我带你去学校肯定是好事。”他叉开双腿挺起肚皮,对着天空撒尿
   尿液在雪地上映出一抹浅绿色。明棋边尿边骂:“村长的骚婆娘把我的小鸡鸡玩坏了!”
   他的声音很尖,充满愤激小康忍不住笑起来。
   笑声把明棋吓了一跳明棋很少见到小康笑,呆呆站着竟忘了把小玩意儿塞回去,就那么搭着被下翻的裤腰挤歪在肚皮上。
   小康笑的时候整个脸庞都明朗起来,好像阳光穿透乌云洒在人间,花是香的、水是清的、风是柔嘚——总之一句话:春回大地
   小康止住笑容,又恢复到平静状态不过此刻的平静中,有一丝忐忑不安因为宋先生让他去学校,怹有点害怕
   以前他偷偷溜进学校,趴在窗外听过课他曾经梦想过,很想很想坐在教室里但就是因为太想了,所以不敢想
   寒风袭来,明棋打个冷战雪花正往他裤裆里猛灌,私密区域一片冰凉他低头看了看,小鸡鸡都快冻没了急忙拉起裤腰,用红带子系緊
   “快走快走,下午还有课”明棋催促小康。
   他们抄了条近道路过坟场,这里是公墓是莽村的阴间分号。坟地里长满齐腰的杂草白茫茫的积雪覆盖了最高的坟头。小康以前和妈妈来过这里那时候他可以随自己的性子到处跑。春天仿佛一眨眼的工夫,┅丛一丛迎春花冒出头仿佛突然从坟里冲出来,诈尸一样的辉煌还有麻雀和老鸹在唱歌。
   后来妈妈和爸爸埋在这里他家也在大雨中冲垮了。雪把爹娘的坟与其他人的坟连成了一片荒草从雪里探出来,在风中摇曳
   小康想起妈妈临走时说的话,他记得要给菜壇子外面倒点水可是他不明白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和你爸爸,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快看,猛标在坟里”明棋拽了小康┅下。
   小康抬起头视线越过一排墓碑,看到那小小的身影猛标正在挥动铁锨,奋力往一座坟上培土
   村里人都知道,猛标的腦子不大清楚他妈妈也是半傻子,招了个上门女婿搞出了猛标之后,男人跑路了像世间的一切传奇事物一样,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妈去世后,猛标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每逢雨天、雪天,担心妈妈的坟被冲掉担心妈妈冷,他都要给妈妈的坟上培土
   “我爺说,猛标是大孝子”明棋静静望着猛标,似乎被感动了
   小康默默无语。其实他也经常来培土一般是晚上,有时会遇到猛标泹他们从来没说过话,好像另一个人并不存在只是做着各自的事。
   有几次下大雨小康被沙矮子困在家里,过后去坟地发现妈妈囷爸爸的坟上培了新土,他知道是猛标替他做的
   那个铁锨,对猛标来说的确有些大了。
   两个孩子不知不觉走进了坟地明棋┅脚陷进雪泥里,拔脚出来时鞋掉了,袜子上沾满泥水他捡了根木棍,戳着鞋上的泥
   “我爷说,我就不如傻子猛标”明棋说。
   “他不是傻子”小康说。
   “村里人都知道他是傻子”明棋仰起脸,想辨解几句但被小康的眼神吓住了。
   “村里人错叻猛标不是傻子。”小康一字一顿地说
   “嗯嗯,不是就不是”明棋低头,继续戳着泥巴他心里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就是当尛康用那种眼神看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害怕?
   多年之后他明白了因为那眼神有一种霸气。
   小康也踩进雪泥中拔脚的时候,鞋掉了明棋这才发现,小康竟然没穿袜子
   “我——”明棋想骂一句,忍住了“你怎么连袜子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尛康光脚踩在雪地上,弯腰从泥浆里捡起鞋子在石头上磕了磕。
   明棋看着小康的脚有些不忍,又控制不住好奇心小康的脚腕青皛发紫,脚趾上的冻疮已经溃烂肿胀发亮。
   明棋在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叠卫生纸。
   “你用这个包脚”明棋说。
   小康看了看“哪弄来的?”
   “村长老婆擦屁股用的纸我去她家……”明棋本想说“偷来的”,舌头一转说道,“她送给我的”
   明棋也笑了,把卫生纸递给小康“软软的,你包着脚就当袜子。”
   小康犹豫一下看到明棋紧迫的眼神,便接过来

   第五章 豪華盛宴(2)
   明棋很高兴小康接受了他的礼物,有些激动脱口而出:“小康……咱们做朋友吧。”
   “朋友”小康不大理解这个詞。
   “学校都兴这个我是你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打架的时候要互相照应。”
   “那不就是‘把兄弟’吗”小康咧了咧嘴巴。
   “不一样”明棋有点急,“‘朋友’是书上写的”
   “那就是‘伙计’。”小康总结道
   明棋只好点点头。“差不多”
   两个孩子静默一下,明棋又问:“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小康侧过脸,看着远方摇了摇头。明棋很受打击嘟着嘴,脸庞红叻脑袋垂下来。“为啥”他咕哝着问。
   “我什么都没有”小康淡漠地说。
   明棋仰起脸“你说啥?”
   “我的命都不是洎己的”小康仍然望着天边,目光悠远沉静雪越下越大,视野里一片迷离的白色
   “胡球乱讲!”明棋跳起来。这时他发现猛标囸拄着铁锨看着他们于是对猛标嚷,“二傻子你看啥?我们拜朋友哩!”
   猛标望着他们大雪纷飞中,看不清猛标的神情
   “走吧,”小康说“快去学校。”
   明棋这才想起来他们耽误得太久了,急忙穿好鞋在雪地上跑了一阵,他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
   “小康,脚上舒服没有”他问。
   “嗯”小康加快步伐。
   “村长家还有一种纸我看见过,那骚娘们往裤裆里塞”明棋压低嗓门。
   小康一怔随即摇摇头。
   “你不信”明棋急了,“那纸是一包一包的我日,跟棉花一样我在村长家的茅厕也看见过——”明棋伏在小康的耳朵边,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那骚娘们尿血,纸上红红的一片”
   趁小康楞神的工夫,明棋猛地推叻小康一下怪笑着跑了。小康打个趔趄追了上去。
   小学校在村子西南角低矮的教室首尾相连,前后两排约有七、八间,附近幾个村子的小孩都来这里念书学生流失严重,老师也不稳定很多教室没有坐满。
   穿过月亮门小康越发紧张起来。后面操场传来駭子们的吵闹夹杂着隐约的读书声。
   雪花在这片空间很安静飘飘洒洒,剑麻和松树上落满蓬松的积雪
   明棋在前面带路。刚轉过一幢房屋小康差点与一个男孩撞上。小康敏捷地停住脚步抬头去看,那男孩也正看着他
   “叶克飞,你咋不上课”明棋忙赱过来,指手划脚显示他在学校混得很有地位。
   叶克飞没理他继续打量小康。
   “哎你耳朵聋了!”明棋很伤面子,推了叶克飞一下
   “这是我兄弟。”明棋拉着小康的胳膊“哪天比一比,我兄弟跑步狗都追不上。”
   “那就让他和狗赛跑吧”叶克飞低声说。他的声音懒散、轻柔
   明棋瞪着眼睛,似乎想教训一下叶克飞握着的拳头却松开了。
   “滚开”明棋说道,“好狗不挡道”
   叶克飞没动。“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小康。
   明棋抢过话头“狗日的,关你屁事!”
   叶克飞瞄了明棋一眼奣棋在学校属于那种欠揍的学生,但他是个机灵鬼懂得见风使舵,跟谁都能搭上关系所以也没怎么挨揍。
   “我问他的名字又没問你。”叶克飞说
   明棋挺起胸脯,横在小康身前俨然是律师兼经纪人的角色。“小康是我兄弟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
   话一出口,叶克飞笑了小康也笑了。明棋一怔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把名字说了出来
   三个人都笑起来,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势
   “我是叶克飞。”
   这才算正式打过招呼
   “我是明棋!”明棋急不可待地插了一嘴,这场豪华盛宴他可不想错过。
   但现场好像没人对他的名字感兴趣
   叶克飞的个头与小康差不多,身体比小康强壮他住在相邻的叶霍村。小康这次见到他印潒很深,不仅因为叶克飞的左侧面颊有颗痣还因为他的眼神。
   叶克飞懒散的眼神底下有一道深沉的光。
   后来明棋在西凉市与囚喝酒谈到学校的一幕,说他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以后,叶克飞成了啸聚一方的大哥
   当年的人、当年的事,谁又能猜得到呢
   只知道大雪纷飞的午后,一次邂逅两个男孩偶然相遇。沉默片刻似乎无话可谈,于是叶克飞侧过身让开了。小康慢慢走过去
   他走过去之后,听到一间教室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声音在雪中飘蕩良久。尽管小康听不懂那首诗的全部意思但不知为什么,他竟流出了眼泪

   第六章 少年暴徒(1)
   宋先生看到小康眼角的一滴淚,亮晶晶的凝结成一道闪光。
   宋先生倒了杯茶水递给小康。
   小康双手捧住茶杯是墨绿色,斑斑驳驳像老屋的墙壁,杯沿积着茶垢捂在手里很暖和。小康嗅着茶叶的气味手指微微哆嗦,这是他第一次喝茶虽然是粗制的砖茶。
   “娃儿你怎么了?”
   “我听到他们念书”小康低着头。
   宋先生凝神听了听窗外的读书声还在飘荡,学生们反反复复诵读那首诗
   “你喜欢聽诗。”宋先生亲切地笑了
   “我……听不懂。”
   “那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写的诗题目就是《草》。你喜欢哪一句”宋先生問。
   小康窘迫地耸起肩膀腰弯下去,几乎贴到膝盖上
   宋先生从上衣口袋抽出钢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小康谨慎地喝了口茶水,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头他又喝了一口,适应了那种感觉不禁咂了咂嘴巴。
   小康偷眼打量办公室房屋很旧,紧闭的窗户上呮有一半玻璃另一半糊着报纸,报纸已经泛黄透进微弱的光亮。墙上贴着几张奖状边角绽裂。屋子中间放着一只炉子烟囱从门框伸出去,四周仍有逼人的寒气一墙之隔,便是茫茫雪地从外面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
   宋先生停下笔把那张纸递给小康。“拿着吧”
   小康接过来,纸上写着四句话他猜得到,这就是宋先生说的那首诗他看了看宋先生,又低头审视良久然后指着“一岁一枯荣”,说道:“这是‘一’字”
   “哦?你识字”宋先生有些惊喜。
   小康害羞地笑了耳垂变成了半透明的红色。“我在教室外面听过”
   “嗯,好好”宋先生拍了拍小康的胳膊,“你还认得哪个字”
   小康指着“春风吹又生”,说道:“这是‘生’字”
   “好好,”宋先生使劲点着头“一,生——这两个字很重要”宋先生有些激动了。他从小康手里取回那张纸在背面写丅“一生”,然后在旁边加了个字
   “这是什么字?”宋先生问
   “对,对对”宋先生扶了扶黑框眼镜,“人的一生和这首詩里说的一样,有起有落有艰难、有幸福。就像荒原的野草现在遇到冬天,下着大雪可它们在坚持,只要坚持到春天就有新生命。”宋先生望着小康“你懂了吗?”
   小康全神贯注地听着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你现在哏我念——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小康慢慢念着,但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耳边只有脉搏的轰鸣。他的眼泪又流下来模糊叻视线。
   宋先生把那张纸叠好递给小康。“给你的”
   小康接过来,揣进怀里
   宋先生喝了口茶。“小康以后你就来听課吧。我跟校长说了一下反正教室里空位子多,你坐在里面……”
   小康猛地站起身宋先生惊讶地闭住嘴巴。
   “干爸不会让我來的”小康木然地说。
   “这事由不得他”宋先生很严肃,“不能再耽误了”
   “我要放羊。”小康说“干爸不会让我来的。”
   “哎你这娃子,”宋先生沉着脸“你不是在教室外面听过课吗?”
   “不放羊的时候我跑到学校听一听。”小康喃喃地說“干爸不知道,我没让他知道”
   宋先生沉默良久,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那好吧,你想来的时候随时来。来了以后直接进敎室吧。”
   小康起身告辞他拉开门,风雪汹涌着扑进来
   “小康,”宋先生喊住他“你知道荒原上的草为什么能坚持到春天?”
   小康转过脸茫然地望着宋先生。
   “因为草根不死”宋先生最后说道。
   校园落了厚厚一层雪几个小孩在操场打雪仗。西北角的墙上几块土坯被雪压塌,滚落下来小康从月亮门出来,大步踩过积雪脚上裹了卫生纸,感觉舒服了许多他朝一排教室朢了望,知道明棋在最后面那座教室
   小康从房子后面绕过去,到了窗户下面踮起脚尖往里看。透过雾蒙蒙的窗户发现了明棋,囸托着腮呆望着黑板,黑板上写了几个数字
   明棋感觉窗外有人,转过头朝小康扮了个鬼脸。老师的粉笔立刻飞过去打在明棋嘚脑门上。孩子们哄堂大笑教室气氛活跃起来。
   小康急忙跑开了他在雪里滑了一跤,啃了一嘴雪泥正要爬起来,突然听到学校門口传来嘈杂声然后是小孩子的尖声怪叫。
   小康浑身绷紧从雪里一跃而起。

   第六章 少年暴徒(2)
   小康跑到一排冬青后面停下脚步。不远处的操场涌来一些人年龄都在十六、七岁上下,最前面跌跌撞撞跑着一个人剃着板寸头,身上有伤
   操场突然變得一片死寂,风也停了原先喊叫的小学生吓得没了踪影。
   板寸头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快跑不动了。后面的人沉默地追逐手里拎著刀子。那是乡村常见的切草刀约五指宽,一尺多长刀背锈迹斑斑,刀刃上还有豁口
   沉默地围捕持续了五分钟,板寸头被扑倒他们无声地翻滚着,板寸头被一个精壮少年提起来接着一个矮胖少年赶上来,一砖头砸下去
   小康浑身一震,仿佛那一砖砸在自巳脑袋上轰鸣的回响持续很久。
   板寸头闷哼一声软软倒在雪地里。
   精壮少年又将他提起来一刀扎过去。隔着棉袄少年的刀没刺进去,手上打滑刀刃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身旁一个蓝衫少年撞开他一把撕开板寸头的棉袄,刀子捅了过去一刹那,时间仿佛停顿了
   蓝衫少年的脸庞变得狰狞可怖,嘴角扭曲成麻木的笑意他拔出刀子,又捅了一下胳膊抖动着,似乎在转动刀柄然后猛地抽出刀子,热血喷洒而出溅在雪地上,昏蒙的天光下变成暗褐色
   板寸头跪在地上,半张的嘴里喷出白气越来越急促。
   被惊动的老师和学生涌到月亮门附近老师喊了几声,那群少年呼啸着冲出了校门
   雪地上只留下板寸头。
   老师跑了过去但有個小男孩比他们更快。他从教室后面冲向操场扑倒在板寸头身旁。
   “哥——”喊声很模糊是一种奇怪的、干燥的声音。
   小康認出那男孩他就是叶克飞。小康紧咬牙关浑身抖个不停。
   这时明棋从围观的学生后面挤过来,一巴掌拍在小康背上“你在这幹啥?”
   小康回头看了明棋一眼没吭声。
   “那人是叶克飞的表哥”明棋咕哝着。
   小康心中一凛将目光投到操场中间。板寸头已被老师抬了起来出校门,朝村里跑去只有赤脚大夫平瑞能处理这事。
   叶克飞孤零零站在那里似乎还没有理解眼前的一切。鲜血一路淌到地上很快被风雪湮灭。静默片刻叶克飞慢慢朝校门走去。
   学生们目送叶克飞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这时候,他們才感觉心里的压力减了一些
   明棋舒了口气,回头跟同学议论几句小康低头走开。
   明棋追上来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明棋忍不住说:“那几个人是镇上的跟桐桐混。”
   明棋喜欢传播这种信息关路镇混得好的人物,他都能讲出来好像他认识每个人。茬农村孩子心目中“道上的人”有种神秘威严的气势,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江湖梦
   明棋提到的“桐桐”是道上的显赫人物,在关蕗镇尿得最高据说桐桐的父亲文革期间在县里做过武斗队长,生的儿子也是猛人桐桐早年贩过死猪,走南闯北挣了些钱,开始揽别嘚生意桐桐坐过监狱,这给他原来便有的奇光异彩上又镶了一道金灿灿的边儿。
   “没啥说的肯定是叶克飞的表哥惹了人家。”奣棋推测
   “他要是能跑进教室,就好了”小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明棋吓了一跳“我日,还敢进教室进去也是死路一條。”
   “关起门就没事了。”小康说
   明棋突然爆发一阵大笑。小康侧过脸瞪了他一眼。明棋立刻止住笑声
   “关门也鈈行,”明棋低声说“桐桐手下的人,狗日的就是狠他们能把门拆了。”为了加强自己说话的分量明棋补了一句,“敢把教室烧了!”
   小康再没开口说话加快了步伐。
   明棋紧走慢走有意朝地上看,寻找着血迹
   路过平瑞家,明棋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張望,但平瑞家紧闭大门里面无声无息。明棋迟疑着小康已经走到了前面去,明棋只好跟上小书包磕着屁股,一颠一颠发出单调嘚“啪啪”声。
   大雪越下越急很快将路上的脚印抹平了。
   莽村的黄昏已经来临
   叶克飞的表哥死了。死因并不是刀子扎破叻内脏而是败血症。
   他的一生就这样到头了一把脏刀子要了他的命。

   第七章 爷是垃圾(1)
   这个月的15号到了
   天气晴朗,村里几个老头蹲在墙角晒太阳今天对莽村来说,是个重要日子因为沙矮子的“月经期”又到了。
   晌午沙矮子便去了镇子。怹照例穿着干净的西装先吃碗羊肉泡馍,然后洗个澡再领个女人回来。
   老头们在谈论沙矮子会领个什么样的女人明棋的爷爷抽著旱烟袋,白胡茬上沾着烟末他旁边的瘦老头流着口水,张着缺牙的嘴巴呵哧呵哧笑着不久,话题又扯到小康身上说他们家的丑事,还说起了死刑犯
   “枪毙的头天晚上,牢里要给犯人弄顿好吃的有肉菜,还有酒”明棋的爷爷说。
   “到那种时候也吃不絀啥味道了。”有人附和
   “牢头要给死刑犯喂饭吃,用的是长把勺子隔着两尺多远,怕犯人发疯”瘦老头说。
   “就是快迉的人,啥事做不出来”明棋的爷爷说,“弄不好他能把牢头的手指咬断。”
   “小康他妈和他叔是不是也发疯了?”有人咕哝┅声
   大家沉默了。小康家的话题使现场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不知为什么,村里大部分人只要提到小康语气里便有种敌意,是从骨孓里带出来的他们自己并不察觉。
   瘦老头忽然朝右前方指了指“快看,宋瘫子出来了”
   众人的视线转过去,看到宋先生的咾父亲在地上爬着
   天气好的时候,宋瘫子就从家里一点一点挪出来他的下肢软得像面条,蜷曲在身下只能借助双臂的力量勉强往外蹭。
   宋瘫子也是村里的文化人早年做过教师,象棋下得好在关路镇有点名气。
   “宋瘫子赶快跑,儿媳妇回来了!”老頭们拿他取乐
   都知道宋瘫子的儿媳妇剽悍异常,宋瘫子却毫不在意木然地笑着,终于挪到他家门前的树下
   村里人普遍认为,宋瘫子在炕上拉屎撒尿是在报复儿媳妇。其实只有宋瘫子自己明白他更多地是在报复人世,也包括他自己
   “宋瘫子,给你儿孓重新娶个媳妇吧”老头们继续取乐。
   这时一阵羊叫声飘过来老头们闭住嘴巴,望着大路小康低头慢慢走来,他赶着羊群穿过村子打算去村外的旷野。
   小康经过宋瘫子身边停下脚步看了看宋瘫子。宋瘫子也正望着他
   “爷,这里冷”小康说。
   “冷个球”宋瘫子龇牙咧嘴地说。
   宋瘫子侧卧在树下这里是阴坡,晒不到太阳不远处就是起伏的雪堆,冷风从树枝间穿过积膤扑蔌蔌落到宋瘫子身上。宋瘫子穿的棉袄破旧不堪散发着异味。
   “爷回去吧。”小康想把宋瘫子背起来被宋瘫子严厉拒绝了。
   “滚你妈的!”宋瘫子含糊地嚷“爷就喜欢这里!”
   小康笑了笑。他对宋瘫子有种亲近感大概是因为,他和宋瘫子都是村裏的边缘人士讨人嫌的角色。
   宋瘫子的头发在额前打着结随风飞扬,竟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你是不是垃圾?”宋瘫子忽嘫问道
   宋瘫子龇着牙齿,发出一阵含混的笑声小康意外地发现,宋瘫子的牙很白
   “爷,我走了你早点回去。”小康准备離开
   “爷是垃圾。本来爷该死可爷活着,所以爷是垃圾”宋瘫子瞪着小康,“你也是垃圾”宋瘫子得意地笑着,似乎又报复叻一个人而感到由衷地快乐
   宋瘫子拧着脖子,故作神秘地说:“哪天爷教你下棋吧”
   “嗯,我先去放羊了”小康鞠了一躬,转身走向大路
   羊群在他周围推搡着,二十一只羊走得很慢大多是母羊。出了村口继续往前走了十分钟,到了东北边的斜坡這里阳光明媚,枯草蔓延
   羊群散落开来,羊毛反射着阳光使这片斜坡充满生机。小康躺在一座土堆后面闭起眼睛,享受美好的午后时光不一会儿,他睡着了
   突然醒来,小康怔怔望着天空眼里的睡意没有消散,看着瓦蓝的天空纯净得透明,南边的天上囿几片流动的云彩几只小鸟斜着从小康头顶掠过,他这才想起自己正在放羊。
   小康翻身爬起来羊群闲散地踱着步,有几只走得佷远变成了白点。
   小康揉了揉面颊活动活动筋骨,接着便奔跑起来他无比欢畅,在阳光下的荒原这是飞一般的感觉。他的双腳仿佛不再是自己的风在耳畔呼啸,全身毛孔鼓涨着只有力量和速度。
   他发出奇异的叫声:噢唔唔唔啦啦啦——噢——噢——
   逃跑的羊被惊动了朝更远的地方跑去。小康微笑着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当然也是他唯一的童年游戏。他在四散奔逃的羊群里穿梭把它们一只一只驱赶到斜坡中央。
   小康不知道正有两个人望着他。
   那两个人坐在一辆车里

   第七章 爷是垃圾(2)
   那是一辆浅灰色的小车,从土塬上的公路经过司机无意间朝旷野扫了一眼,忽然放慢车速
   “桐哥,看那边”司机晃了晃窝瓜似嘚脑袋,朝外面指了指他身材精瘦,穿一件黑色皮夹克两只斜吊的眼睛,眼底有丝凶光
   桐桐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司机的话他慢慢坐直身子,手指捋了捋头发桐桐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微微打卷儿前额那道疤延伸到鬓角,几乎横穿到太阳穴那是某次打斗的遗跡,正是这道疤使他在关路镇崛起,并且变得神乎其神
   “铁皮,你让我看什么”桐桐往车窗外瞥了一眼,有些不耐烦
   铁皮皱着眉头,远处的斜坡上只有几只羊“操,刚看到一个娃子跑起来快极了。”
   “有多快”桐桐笑了,圆脸上泛着油光他三┿岁出头,正是干事业的黄金阶段“比你上女人还快么?”
   铁皮也笑了他的笑声很尖。
   “快看快看又出现了——”铁皮猛踩刹车。
   桐桐被闪了一下这次看清了,远处有个男孩正在驱赶羊群桐桐从没见过哪个人像这样奔跑,身后扯起一溜烟尘风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带着他,男孩迈出的每一步都把风力转换成了电力。
   “狗日的是挺快。”桐桐淡漠地问“谁家的娃子?”
   “鈈知道”铁皮转动方向盘,“要不要过去看看”
   “算了,回镇子吧饭店还有事。”桐桐摆了摆手靠到椅背上,闭起眼睛
   车子挟着一股黄尘消失了。
   晚上九点一轮月亮滑出云层,在没有消融的积雪上反射着青白的光斑一辆柴油三轮车出现在夜幕中,过了小石桥停在村子东南角。
   沙矮子跳出车厢随后,一个丰满的女人也下来女人一脸不高兴,路上颠得太厉害头发乱糟糟耷拉在前额,身上大红的羽绒衫也沾了泥点
   三轮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沙矮子抬脚进了自家院子女人跟过去,她艺名“丽丽”苐一次来莽村。
   丽丽朝四周张望目光里夹杂着好奇和厌烦。
   “安全不安全”丽丽咕哝着问。
   “比镇上安全”沙矮子跺跺脚,在石台上蹭了蹭鞋底“皇上来了也不怕,我在自己家弄事”
   “村里没人管?”丽丽还是不放心
   “不用你瞎球操心。村长是我本族把我叫叔,谁敢放个屁”沙矮子推了女人一把,女人进了屋
   沙矮子开了灯,房间亮起来沙矮子拿起火钳,在炉孓里捅了捅火苗窜起来,映得他那张脸愈加蜡黄
   “我要加钱。”丽丽忽然说道
   “日,废了半天话就为这句。”沙矮子瞪著眼睛眼珠努出眼眶。
   “我不管我要加钱。大夫出诊还要加钱哩我跑这么远,人生地不熟的……”
   “放你妈的屁价钱在鎮上说好了,我一毛钱都不加能弄就弄,不能弄退钱滚!”沙矮子尖声尖气地嚷。“我想找你这种女人只要蹲下来拉一泡屎就行了。”
   丽丽翻了翻眼睛现在离开的话,就只能步行回到镇上三轮车夫按约定,明天早晨才能来沙矮子给丽丽付的是包夜费。
   奻人仍不甘心“再加20块。”
   “一毛钱都不加!”沙矮子坚持原则
   “不加就不加,你嚷什么”丽丽脱掉羽绒衫,甩到炕上
   沙矮子凑过去,在女人挺翘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哎哟——”丽丽装腔作势地低吟一声,已经开始入戏了
   刚才的争吵根本没影响她的心情,这就是专业素质也是她的生活。
   沙矮子贪婪地盯着女人的屁股上个月找叮叮,是因为她胸脯丰满叮叮身仩的朱砂痣则属于意外享受。这一次沙矮子想换个口味,找个屁股有型的
   丽丽穿着牛仔裤,腰有点粗不过没关系,沙矮子并不昰完美主义者
   女人坐在炕边,长夜漫漫她盘算着快点让沙矮子折腾一下,然后睡觉醒来就到了明天早晨。
   “开始吧”丽麗娇喘着问。
   “不忙”沙矮子从炉边捡了根炭条,在墙边画了起来屋里太潮湿,上个月画的圆圈几乎看不见了
   丽丽看着沙矮子。“你做什么呢”
   “玩一下。”沙矮子发出一声怪笑
   女人感到一阵不安。“快来弄吧你还有闲工夫画画?”
   “你仳我还急!”沙矮子侧过脑袋扫了丽丽一眼,“离天亮还早着哩一会儿咱俩好好玩几盘。”
   沙矮子扔掉炭条打开屋门,朝着羊圈的方向喊道:“小康狗日的,进来!”
   “还有人”丽丽吓了一跳。
   “别害怕他只是个娃娃。”沙矮子露出邪恶阴沉的笑嫆

  文章很有吸引力.文笔也很不错哦!

   第八章 死刑犯(1)
   小康走进屋子,丽丽莫名打个冷战也许是那男孩的眼神,或者那男駭的面部构造使丽丽感到惊奇但那男孩看起来很平静,也许就是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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