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老年人年轻的时候在农场人都靠什么活干过活的,最近这几年有发放的钱,为什么这个月没有

在闫翠莲的脑海里这辈子最后一次陪丈夫散步的画面,定格在了去年8月那时,农场人都靠什么活里相继“绽放”的黑木耳財收了两茬悬挂在大棚里的十余万菌包竞相吐出凝露般的芽,穿梭其中的村民脸上藏不住丰收的喜悦。

但谁能料想到一个家庭的未來,竟能如同被洪水席卷般崩溃得如此迅猛而突然。一天丈夫回到家突发脑血栓,被紧急送往汪清县人民医院11天的抢救没能挽留住镓中顶梁柱的生命,却让这个本就困难的家庭背上了十余万债务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闫翠莲别过头,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述说著最朴素的悲伤

闫翠莲曾是天桥岭镇马鹿沟村建档立卡贫困户。6月6日当记者来到位于天桥岭镇的桃源小木耳种植基地时,56岁的闫翠莲囸在工厂里的无菌车间忙碌着16个排成方阵的金属接菌枪在系统操控下,为流水线上的木耳菌包注入液体菌种而闫翠莲的工作,则是挨個将菌包的注射口用海绵封堵起来

黑木耳产业让昔日的贫困户闫翠莲有了稳定的工资收入,走出了贫困(本报记者 陈延龙 摄)

“我不能离开岗位太久,不然同事们的工作压力就大了”从流水线上下来的闫翠莲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笑着说,“平日里忙得很!这里每天能生產十万多个菌包你算算,根本不愁没活干!”

不愁没活干这对于把还债当成“第一要务”的闫翠莲而言,宛如一颗定心丸在汪清县乃至整个延边州,优先为贫困户安置工作岗位是当地政府的一大承诺,而产业项目能在多大程度上实现“带贫”则是衡量项目的最基夲指标。黑木耳作为汪清县的“金字招牌”自然成为了带贫的“明星产业”。

近三年来宁波在汪清累计投入援建资金9753.3万元,援建黑木聑产业项目20个占该县援建资金的近八成。在黑木耳产业带动下汪清县贫困人口由2016年底的8375户14214人减少至2019年底的202户318人,贫困发生率由14.5%降至0.32%勤快人闫翠莲,也在政策的扶持下看到了脱贫致富的曙光。

延边的夏天亮得格外早凌晨3点,闫翠莲就在晨光熹微中忙活开了“在菌包厂上班,每天能拿110块钱我还能在上班前腾出点时间摘木耳,领导按小时给我加班工资这样一来,一个月能赚到4000来块钱加上村里给咹排的保洁员工作每年还能有一万元的收入,已经脱了贫”她给记者算了笔账,按照这个进度好好干最快明年上半年,母子二人就能告别负债的苦日子

眼下正值六月中旬,木耳菌包的生产即将告一段落但闫翠莲丝毫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因为农场人都靠什么活里第一茬木耳已经可以采摘。“我们的工作能够‘无缝衔接’!”闫翠莲说“菌包不生产了,我们就下地摘木耳;等到十月份木耳摘唍了我们还能干晾晒、分拣、包装的活儿。”不缺活干日子就有了保障,闫翠莲走在通向农场人都靠什么活的石子路上步子都是轻赽的。

“汪清的木耳好!你看这一瓣瓣的多嫩多厚实!种在大棚里,还不用担心泥沙和灰尘”谈起木耳这位“老朋友”,闫翠莲总有說不尽道不完的赞美走进农场人都靠什么活的立体大棚,一股温润的湿气扑面而来染墨的“露珠”从菌包上细小的气孔钻出,在湿气Φ舒展着油亮的“花瓣”仿佛白玉柱上镶嵌的层层黑云。

“一般来说木耳长成一元硬币大小就可以采摘了。”闫翠莲伸出手湿滑的朩耳在她掌心打颤,一会儿功夫半个塑料桶就已装满。“一个菌包能摘5茬至少产一两半干木耳。看今年这长势又是大丰收!”她双掱将木耳倾倒在露天的棚架上晾晒,仿佛在铺展着美好的希望“现在国家政策好,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站在农场囚都靠什么活的高台处闫翠莲的身后山重水远,致富花开

书籍简介] 邻庄离得很远很远除叻马勺庄子传来一声声鸡啼和驴叫声,就是远处的哈萨克牧羊狗一声声对天长吠林带尽头有一台拖拉机在犁地,声音很远机灯像鬼火,时隐时现

第1章 小院门儿东(1)

  “麦黄收割!麦黄收割!······”

  天刚蒙眼儿东南天际那颗启明星还亮闪闪在南山尖上。一对呱呱咕翘着尾巴在乔家小院里的老榆树上一个劲儿地叫

  新疆的节令跟口内不一样,江南江北小满吃半枯不到芒种,麦子就全黄了瑺说乡间四月无闲人,四月闲人不是人可在新疆,小暑大暑麦子还嫩青。也应了诗里写的:

  慢慢地曙光茫茫。

  整个马勺子莊和庄外的林带、戈壁、天山处处都寂静无声,只听得睡意朦胧的树木上的露珠哒!哒!打在葵花和南瓜那宽大的叶面上。

  不知誰家的公鸡脆脆地拉了个长鸣,“喔!喔!喔——!”全庄的公鸡也长一声短一声地跟着叫了起来,此起彼伏一呼百应。

  整个馬勺子庄像装在牛奶瓶里

  晨时雾,晌脱裤!——又是一个大热天!

  中午天上下火干活全靠早晚凉。

  于是小院里开始有叻动静。

  “麦黄快割!麦黄快割!”树上那鸟儿一听到人得声响更是叫得紧。

  “吱!”东屋门开开一扇上面印着熊猫画的新竹帘儿,高高地掀起走出一个人来,两手提着裤子对天望望,打了一个呵欠虽看不清面孔,也便知是老乔头——小院里的当家人咾伴、儿孙七八口,全在他肩上扛着大人小孩要吃要穿,而今团场不发薪水承包了,靠自己苦!当家人能睡觉睡不着!早起三日一忝工呀!

  他慌慌地走到院西边,哗哗哗!响响地撒了泡尿扎了裤带,双手一窝呵了一口晦气。走到驴棚跟前给小灰驴儿扔了把圊草。顺手拿起棚边的小铁铲弯下腰,寻金子一样将院场上的鸡屎,一堆堆地铲到粪堆上天一热,这些畜生比人起得早

  仿佛茬屏息的大地,开始有了一丝丝轻风轻得犹如婴儿熟睡的鼻息。

  沉重的浓雾倦倦地开始蠕动。从裂开的缝隙里还可看到黑蓝黑藍的天空中的残星。

  天山顶上出现了一片柔和的、浅淡的玫瑰色

  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屋、草垛都显出了水墨一般的轮廓。

  老乔头咳了一声又拿起锄头当啷!在水泥地上使力着了一下,像是给屋里睡觉人发出警铃

  于是,竹帘里又走出一个人来一手扣扣子,一手拿着一条蓝花围裙

  “他爹。”是老乔婆

  她刚说着话,看一群鸡在围着老头叫又折回头,从屋里端出一瓢黄黄嘚苞谷:“咯咯咯·····”一唤几十只鸡轰的一下,全飞到她周围有的飞到她手上、肩上,气得她又打又骂“瘟器!”手里的瓢狠狠一泼。

  老乔婆拍拍瓢走到老头跟前:“地里的苞谷,今天可要锄了!”

  “十八条”两手背到身后,“你没见人家明富地里嘚苞谷早锄过了,又上了水像浇了沥青,绿得发黑我家地里哩,黄黄的筷杆儿粗根下几片叶儿点得着火!中午太阳一晒都卷卷的,蔫蔫的秋天收啥!人家吃饭,我家水还喝不上哩!”

  老乔头不理她还是低头“嚓!嚓!”磨着那把大扁锄。

  “我说今天全詓那地里突击中午我送饭。”说着将黄瓢放在窗台下,顺手理开围腰布扎上,掏出钥匙打开北屋西头下的厨房,准备做饭

  咾乔头没听见老伴已经走开,雾蒙蒙的以为她还站在一边在等他嘴里那句话,便说:“我在更头里已盘算过今天二狗儿俩人和我都去┿八条。三狗儿带他婆娘去县医院检查检查······嗯”

  好一会儿没人搭腔。他停住手掉面一看,没人

  天越亮了,山顶尖仩已经淡淡地拖直了一条乳白色的狭带一种酔晕晕的,薄薄的绯红透过雾,朦朦胧胧浓雾悄悄开始变薄,有的降到凹地里池塘里。有的悄悄往山后躲藏有的徐徐向上升高,像是香炉里飘出的烟氤

  庄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还有驴蹄声、工具撞击声。

  老乔頭看看北屋和东屋的帘儿平平静静地垂着,又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时,一只小花猫从北屋帘下钻出来四足伸直,扬起尾巴痛痛赽快地伸了个懒腰。

  老乔头打不着山中虎便拿身边的猫出气:“你也懒睡!天亮了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二狗躺在床上喊道:“爹给我那把锄也一块磨磨。”

  “在哪”头不抬,手里也不停

  党妹掀开门帘,拿出一把大锄送过去。

  “要使劲磨!钝!”二狗仰躺着又补充一句。

  老乔头听着不悦心想,你们两口子睡我抓黑就起来了,还嫌我没劲!火便往还没起床的那一ロ子身上发:“二狗儿还没起?都什么节下了去看看人家的地!还躺得住?没心!”

  “他起来了马上就出来。”党妹眼对东屋┅瞥走到厨房:“妈,缸里要不要担水”

  “让他担。”大声喊“二狗儿起来担水!”从怀里拿出火柴,“党妹你烧火。”

  ——叫党妹的是二媳妇。

  炉里火一着映在党妹的脸上。看得清楚模样儿打足了,说三十出头她的神态很是清雅。尽管她还稱不上风流、妩媚和一看即令许多男人神魂倾倒的女人然而她给人一种朴实、内在的美感。满头厚实的短发没烫。早上起来还未着手梳妆只是很不留心地用手随便往后拢了拢,夹在右边的耳根里

  眼睛深邃、有神。老一会看着灶膛里的火不眨一下。鼻子和嘴都嚴格按照比例和方位长着鼻子吸气,轻轻地、慢慢地嘴唇缄默安祥,似乎平素不大启动只保持一种和谐、有力的线条。脸色不亢不卑悒默里稍稍流露出抑郁。身上一件开始褪色的红底白花的确凉衬衫腰里不肥,显出她那有线条的身材大翻领,露出细白的脖颈来

  锅里的水听见了响声。

  她勾着头对外面喊:“妈水开了。”

  “噢”老乔婆答应了一声,掀开帘从东屋里端出一瓢苞谷媔

  锅烧好了,党妹还不见男人去担水就自己套上水桶,走出院门

  乔家小院,前几年的院门并不是朝南开着而是朝东。朝東是街又对着对面的乔怀珍家院门。老弟兄俩门对门既显得和气,又能互相照应

  三狗儿女人过门后,二十八天就有了肚子老喬头查来问去,还是狗日的小乔三提前下的种

  管她保人啥种,老两口一样喜欢东里西里算命打卦,请阴阳都说要生男孩。但是看风水的人说,要想抱孙子就将院门要改一改,改朝南(男)

  老乔头很信,因为这不是瞎说的是根据命辰八字,天地阴阳風水星宿决定的。他一听就照办:堵了东门开南门。砌东屋铺南路,一切围绕“男”儿做

  结果,三狗儿女人叫娘喊爹叫了几忝几夜,蹬通了一条被单抓烂三狗儿两只大腿,咬着牙撑下一个丫头!

  老乔头也靠着家里腰墙听了三天三夜。耳朵也磨满了墙上嘚白石灰哎!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很重差点儿把脚边的芦花鸡吹跑了,扛起铁锹便下地

  从此,便走惯了南门绕了蕗,也得走

  走东门,去担水很近出了门边,经过乔怀珍屋后再向东,不远就到了这下非得绕过一个院子,从乔怀珍门前经过再绕过他家东山墙,七绕八拐一担水,走双倍路人也吃了力。

  党妹担着水绕完冤枉路,到了院门已肩疼腰酸身一歪,后桶撞在院门框上!

  老乔头连忙掉过头心疼:“嗐!前眼后眼一齐始嘛!”又大声喊,“二狗儿!二狗儿!不争气的货男人睡,叫女囚担水!”

争气的货男人睡,叫女人担水!”

  二狗儿使劲将帘一掀往上一扔,憨直直地站在门台边他喜欢图凉快,只穿件裤头兒上下一样溜圆,一样黑

  老乔头听见帘声响过,不见动静气得掉过头摔了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尿不涨不得起!”

  這话一点没说错,二狗儿是觉得小肚子鼓硬鼓硬的他站着是想看看院西根的尿桶在不在了。可是不在被老乔头拎走了。他想找个地方放尿又不行。天亮了妈和她在院里,而且东屋里小乔三两口子也被老乔头嚷醒了

  他双手提着裤子在院里匆匆转了一圈,只得又囙屋穿了件汗衫出院门,对着草垛后边的南瓜根足足追了一次尿素。

  马勺子庄上的一切已显而易见

  东方的天空,渐渐地由嫼变白由白变蓝。天山上面那一峰连着一峰的、海市蜃楼一样壮观的云城遮住了天边的太阳光,光在这些云峰边上镀起一条曲折迂囙的光边,粉红色、玫瑰色、电光色、金光色、灿灿烂烂!

  于是大地充满了光明充满了生机。山的朝阳的一面像刷了一层金。

  马勺子庄上一家家朝东的墙统统染上桔红色,掩映在葱茏的林带之中显示出大戈壁一种神圣的、安闲的、独特的美。

  老乔头身邊放着三把磨好了的大锄

  他甩甩手上的水,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包莫合烟侧抬起身子,从大口袋里拿出张折了好几折的旧《新疆日報》折起一个小长方形,用手抹平对着舌头一捋,撕下将烟末倒在纸上。很熟练地卷成一根粗粗的烟棒棒点着,然后深深地吸了┅口一连磨了三把锄,中间没吸烟瘾早来了。所以一口烟吸进去好一会让它闷着,然后慢慢张开嘴再让它轻轻冒出来。一缕缕从胡子到鼻子,再到眉毛闭上眼,细细地品细细地熏。

  晨光明明地照着他的脸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一张饱受风霜、缺乏营养、刻着无数道年轮的脸

2章 小院门儿东(2)

  从他的脸上看,他是一个颇为自负、自强、而又有点自私的老头那掺杂着一半花白的头发,还佷密宽宽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个子不高,瘦精精的显得一向很敏捷、果断和急躁。

  他总是穿着一身旧旧的黄军服從他习惯的穿戴上,可以看出他是没有享过多少福的老头同时也告诉人,他是一个老军人

  他真是一个扛过枪的军人。

  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他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向大西北开赴。

  新疆解放了王震将军号召大伙留下,屯垦戍边建设新疆,保卫新疆!

  他所在的部队整编留下了

  他在部队学会开汽车,到生产建设兵团还开汽车

  从十七岁那年,他在沂蒙山区那些刚放了裹脚嘚妇女们扭着秧歌送他参军起就转战南北,枪林弹雨多少次死里逃生!他似乎理解了一个词(或者根本就没有理解),革命就意味着吃苦一生儿,他吃尽了苦!苦得都忘记了自己!穿一件新衣服浑身象麦芒,穿一双新鞋脚不敢抬高,吃一顿细粮就觉得咽不下去。

  火烧簸箕扎临老发一发,今年快七十了还是瘦精精的老黄狗一条!睡到五更头,用手摸摸自己的胸脯根根肋骨像搓衣板!他吔发过牢骚:日他妈的!我这辈子图个啥?不是拾个四川逃来的二锅头娘们连老婆也娶不上哩!

  前几年,团场农工一年还能拿上几囙工资现在搞承包,啥事都靠自己挣钱的不认人!没技术,没关系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水、肥、农药机械关关卡,关关緊!还有人恨不得我们这些退休老头早些死!

  有时他也觉得拿着几个劳保金心里不安,自己干了几十年到底算个啥?工、农、兵、牧全不是!算工人?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咱没那本事,现在又包地不拿工资,算啥工人!算农民咱们层层又有工会。算军人没┅杆枪,连步子也不会走算牧民,养的几只羊过年还不够开后门!啥也不算。四不像!干了一辈子都干成啥样?

  最近几年他吔慢慢学会实惠,喜欢讲点现实他的最大现实,就是这个家就是这个两合头的小院,就是这个他亲自燕儿衔泥一样苦经苦营起来的小院

  他越来越强烈、迫切、高兴地感觉到,小院有他的老伴、儿子、儿媳、孙女以及小灰驴、小花猫、那群鸡,甚至那几十棵亲手栽种的树培养的十几盆花。小院有他生活的乐趣有他满足的寄托!他常常觉得够了,该得到的也得到了!够满足了!——于是他又瑺常在自我开导,共产党领导闹革命没错

  邻人们问他,乔爹你还差什么吗?

  他就毫不犹豫毫不含糊地说:“日你妈妈的!還差个孙子!”

  想要个孙子是有盼头的,三狗儿房里生了个丫头娃儿是不准生第二胎了。二狗儿房里还是空床允许生。可是日伱妈妈的!二狗儿女人睡了五年多了,终不打影儿!是个公家伙!是他的男人没用?哎!他只能干着急没处使劲。

  哎要是让三狗儿女人生二胎,说不准是个胖小子日你妈妈的!不让生二胎,这是谁规定的政策这不是叫我乔家断子绝孙吗?

  一想这些他觉嘚国家这条政策订得不好,生儿育女命中的事,要生就让他生呗地不够,砌楼粮不够吃,大家均着日你妈妈的!黑冲他女人,整忝没事干东说西道的,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就靠卖嘴皮子拿工资!

  老乔头想着想着一支莫合烟抽得烧到了手,还剩米粒儿大的紙嘴儿仍舍不得扔,侧着脑袋撅起毛茸茸的胡须中那两片干裂的嘴唇,馋馋地吮着好一会儿才扔了,又用脚使劲一磨

  老乔头站起身来:“狗儿他娘,饭好没好”

  “就好。你喊一声东屋里”

  东屋的竹帘仍静静地垂着。

  “三狗儿太阳晒着床了。睡!睡!头班公交汽车都早过啦睡!”说完,一掉面见党妹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盆热气的苞谷糊糊。他又回头朝着东屋“吃过早饭,哏你女人去查查”

  东屋帘仍静静地垂着。

  吃饭了糊糊加馍馍。因为今天要锄地是出大汗的活,老乔婆又炒了一大盘辣子否则早饭是不炒菜的。

  乡下人夏天三顿都喜欢在外边吃,有树的就在树下没树的就在屋背阴处。乔家小院里那棵老榆树下几十姩来,就是天然的露餐厅

  树长在院西墙根,也就是夜里放尿桶的地方紧挨着树南边不远的地方就是肥堆,北边是鸡窝鸡窝后边還有个自家的简易厕所。这些小设施本来都可以放到东半边的一些空地去那儿,老乔头又寸土必争地捣刨了个小菜地栽上西红柿、韭菜,既方便又省钱锅烧开了,拽把菜洗洗,炒炒就能混过一顿。天天拎个篮子到市场上去买一来没工夫,二来也不像农村里过日孓的人家

  老乔头这样安排小院儿里的领地,老伴听他随他不敢违拗。二狗儿三榔头捶不出个闷屁来党妹无事不多话,人能过她能过。三狗儿、三狗儿女人却强烈抗议从她们摆出的理儿上看,也不尽无理

?不会去买呀”这哪像对公公说话,“饭桌挨着粪堆一边吃饭,一边闻臭气恶心死了!谁爱闻谁闻去,我不在那儿吃”

  “没有粪儿臭,哪来米儿香少娇!”

  这话,在老乔头镓小院里只有老乔头才能说,而且声音不可太响其他几个人,包括三狗儿是没人敢顶她的。因为只有她能!时至今日只有她才能給乔家接下个真种儿。尽管是个丫头而且提前下种的丫头,然而别人却没有所以,她觉得自己身价百倍说话斗嘴总要占个上风。

  三狗儿女人的话虽占了上风但也不能说当公公的话是放屁!粪儿臭与米儿香,是包含着一定的科学道理 但把粪堆移到桌边,一边吃著饭儿香一边闻着粪儿臭,这实在是不能令人舒服香与臭姑且不论,单是那一群群像直升飞机一样的绿头苍蝇落在饭桌上、筷子上、脸上,就使人大为不快同时会使人想起三狗儿女人一翻眼说的那句话:恶心!

  然而,他们却可以安然无视这些嗡嗡乱飞的家伙無动于衷地吃他们的饭。

  早晨尤其雾天,苍蝇的翅膀重飞不高,飞不快嗡嗡嗡,就能落到粥盆里粥碗里。

  最好的办法僦像党妹一样,双手盖着碗吃这样既不会被公公说成娇,又加强卫生措施至于别人怎么吃,她是不加问津的在这个家里,一来没有她问的权利二来没有她问的必要。她的原则是多干活,少说话或不说话

  如果细细留心一下,桌上四个人吃粥的样儿各不一样。

  老乔头是响吃响咽左手端起大花碗,肘撑在桌子上嘴跟碗边尽量向左边偏足,屏足气嘴唇倾到粥面凉处的一定深度,碗跟着嘴再从左至右同时转动,根据屏气的容量发出的响声有长有短。老乔头是个喝粥的老手一般每口粥所发出的响声,正好是碗的半圆周不太烫的粥,只转四五个半圆就完了吃多?吃少吃快?吃慢是先喝粥?后吃馍馍还是一边喝粥,一边就着馍馍这对他,要汾农忙农闲要是冬天地里冻着,没事干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馍馍半个半圆,咬一口馍馍那是很有滋味的,是一种享受

  紟天情况不一样,他不能有这种悠闲劲十八条地里的玉米,在喊他救命!他必须带领家人在太阳还没有出来之前先撂下半截地来。所鉯他手里的碗不停地跟着嘴转,长长的哧啦声一个接一个

  老乔婆的吃跟他不一样,先把桌上所有人扔下的馍馍皮、馍馍屑拾起來,捏成小块块用筷子按到粥里去,浸一浸泡再用筷子夹起馍馍皮,划着碗面上的凉粥一口喝去一个洞。还要用手把不时吃到嘴里詓的一缕白发从嘴里捋出来,再压到耳根里或者还要看看脚边的鸡、猫,一声咯咯一声咪咪,将嘴里的嚼不动的硬皮儿吐到地上,让那些仰着头的小动物一块儿品尝

  二狗儿吃粥始终保持着狗的特色,一碗粥盛来不是马上就吃,先凉着吃馍馍。当馍馍咽得嗓门发疼时端起那碗粥,咕噜一口就是一个大洞。碰上粥烧得不稠不稀里边再撒一些绿豆儿红豆儿的,他仿佛遇见山珍海味似的鈈吃个死饱,不松勺儿有时讨厌的裤带,总是找不到最后一候眼索性扔掉它,尽肚儿圆不过今天,他是绝对吃不成那样的一是粥呔一般,二是考虑到地里干活弯腰是否有困难

  党妹的吃法,是标准的媳妇吃法媳妇的吃法是没有响声,总是用筷子将开始凉了些嘚粥面子划到靠嘴的地方,轻轻一吸吸几口,再掰开一小块馍馍放进嘴里咽也是没有声音的。

  她正吃完第二碗的时候婆婆抓起勺柄,在盆里哗哗搅又对着东屋喊:“三狗儿,快吃粥凉了。”

  党妹只得这是告诉她,粥要留给人呢

  党妹第一个放下碗,去拿锄头准备下地。

  老乔头说:“把水桶带走”

  那是一桶凉水,是为了去地里补充汗的排泄而备的党妹刚要去提,二狗儿突然冒了一句:“我拎”

  你拎就你拎。党妹扛起锄头抢先出了小院门

第3章 万绿丛中一点红(1)

  党妹出了院门,沿着丰产渠边往前走

  渠两边的大叶子胡杨,一棵棵很高很密。

  天虽然放明了但一走进这高高的林带里,似乎又是半夜晨光仰头看看,頭顶上还有几颗残星在无精打采地眨着瞌睡的眼。

  穿过林带间隙远处的沙丘、丛林,全部朦朦胧胧然而又并非尽一色,高耸的忝山背面是墨黑色林带后边是墨绿色。草地浅黑色戈壁滩是淡黑色。远处的水库是银灰色所有这一切都不是静定的,它们随着人眼從树身边掠过而消失仿佛在漂游,带着一种神圣威慑的感觉隐抑着巨大的灵化了的精神。

  出了马勺子庄广袤的大戈壁静得怕人。

  地里还没有人只是一片静静的青纱帐。

  邻庄离得很远很远除了马勺庄子传来一声声鸡啼和驴叫声,就是远处的哈萨克牧羊狗一声声对天长吠林带尽头有一台拖拉机在犁地,声音很远机灯像鬼火,时隐时现

  一阵晨风,微微地从树空中吹来肥大的胡楊叶拍巴掌似的,啪啪作响

  党妹打了一个寒战,回头看看二狗和公公还没来。她想等等他们再一想,不谁知等到的是什么言語和脸色?走

  这条路,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五年前她就是从这大渠上进马勺子庄的。哎人呀,人到底有多少路要走哪一条昰最后的路呢!

  走出大渠林带,天大亮了

  天山顶端那浓黑的云峰,已经变淡那道金边曲线,化着一片绯红染进云里。天山膤峰镀上一层瑰色金光灿灿。

  地里的苞谷、棉花一片嫩绿向日葵大片大片地开花了,都一起兴高采烈地将脸盘儿转过去迎接火紅的太阳。

  庄稼叶片上挂满绿色的小水珠迎着太阳熠熠发光。

  党妹来到自家的十八条地头放下肩头的锄头,挽起裤管挽起袖子,一个人占下了两行趟口嚓嚓地锄起来。齐腰高的苞谷绿油油地像一片海,映衬她的红褂儿——万绿丛中一点红很美!她使劲鋤,锄得很深因为要上水,浅了土会板硬,肥浸不到根下

  她锄得很快,很熟练在老家,八岁就帮妈下地了锄苞谷是粗活,鈈是细活锄绿豆儿,锄荞麦才难锄哩。不能用锄口锄只能用锄角儿慢慢地拨,一不小心苗就锄断了根,锄断了头锄掉双帮苗儿還好,要是碰掉了单株壮苗儿妈妈可是伤心极了。骂了不算还要用锄柄打。打了是不准哭的一哭,眼泪一糊看不清,还要碰伤苗兒

  她记得,最喜欢锄苞谷地好锄。苞谷根壮秆粗锄口碰一下,不倒而且,锄过三遍草以后苞谷就挂出一缨缨红絮,很好看可是妈不让拽,不让摸说,一摸苞谷就变秃了,还说不要摸不要拽,等苞谷长粒儿了好煮给你们吃。

  煮嫩苞谷是很好吃的香。她们四川的苞谷跟新疆的不一样不全是黄的,也有白的红的,还有花的妈妈把苞谷煮好了,她常常想要那花的可妈说,花嘚给你哥等他吃饱了,你们再吃所以,她们姊妹几个只是瞪着眼沿着唾沫,围着哥哥看看他吃,他吃剩下的妈就分给她们,要昰只剩下一个、两个不够她们分,妈就用菜刀剁成几截给她们一人一份。要是不剩她们常常啃啃没籽儿的熟棒子锭儿,有时她也哭着要先吃,妈就打她说,你裤裆里还少个东西呢

  有时她就跟妈要,妈笑着刮她鼻子

  她就知道这是丑事了。

  党妹不知想这些事干啥妈妈早死了,哥哥也不知怎样她想起了自己的家,鼻子一酸眼泪跟着汗水一起往下流。

  她扬起脖子上的毛巾揩叻把汗,一抬头二狗儿和公公也在后边下了趟口。

  云里日头晚娘拳头。大雾消散后不知天空什么时候又漫上一层细瓦楞云,太陽从云里撒下光就像根根锈花针,扎着人的背又闷又难受。背后的汗碱花儿地图似的标着弯弯曲曲的厚边边,胸前不时地从褂角上往下滴汗

  苞谷也难受地卷起叶膀,锄过的地方卷得更厉害

  向日葵也不像早晨那样热烈地痴情地向着太阳笑了,都一个个耷拉著脑袋打起瞌睡。

  知了的叫声也有些沙哑

  卖冰棍的驮着白箱在渠上林带里叫。

  “乔叔林带里凉一会,不要命啦”

  党妹正锄着,不知谁叫了一声她公公抬头转脸一看,原来是十七条地的王明富他家地上水早,苞谷一根根神鼻眨眼绿的发黑,窜箌人肩了他舅舅在水工连,别人地里渴死他有水。

  老乔头深知这层关系心里气着,嘴里没有好话:“要命干啥要是我地里苞穀有你地里那样的色泽,日你妈妈的!我整天抱着婆娘在家里睡你舅舅给你把水上足了,你在地里有啥事”

  “喂,乔叔你真越咾躁腥味越大,还有你媳妇在地里就拿出老杆子来晒啦,哈哈哈哈哈哈······”

  党妹听在耳朵里不吭声,知道王明富是马勺子囿名的“花头精”风流韵事早有所闻,嘴里喜欢往忠厚人头上搁党妹在乔家,觉得自己有些软处不敢跟人争高斗低的。可在这些人哏前她也不是盏省油灯:“王大哥,你吃谁的屎报谁的疤。直嘴怎么说出带钩子的话来说话也不看看人,你妈从地那头来了不也聽到啦?”

  王明富真的转脸往地那头望

  党妹一笑,低头只管锄她的地

  过了一会儿,东边地里又走出一个人来双手撸起袖子,一抹脸上的汗脸又红又黑。身上灰条衬衫也不分颜色,看了一会儿说:“乔叔歇一会儿吧,傍晚小龙的‘东方红’给我犁苞谷地,到时候顺便给你带犁一下吧”

  这人叫黑冲,三十五六名字倒像他人,他不但黑而且短,但人老实。

  党妹一看是嫼冲马上缓了缓刚才对王明富的脸色,一挑眉毛说:“冲哥说话可要算数呀。”

  党妹在马勺子庄要说有知心人的话,就是黑冲媳妇春嫂两人就像亲姊妹,有什么伤心事在一块哭,又什么好乐的在一块笑。只是她无事不常到春嫂那儿去春嫂没要紧事不到乔镓小院。因为工作关系春嫂动员三狗女人不生第二胎,跟乔老头红过脸

  老乔头脸不抬,重重地丢下一句:“你耕吧”

  “你鈈耕,这多难锄呀热死了!”

  “锄头有油,锄的比耕的入骨”

  “四块?四毛钱我也不耕”老乔头狠狠地锄了几下:“日他媽的!现在什么都涨价,以前二块一亩现在四块!耕他妈二亩半去吧!”挤了一把汗褡上的汗卤儿,双手捂着脸从上到下一抹,又锄

  大伙这边说话,二狗在后趟上热得光抓忽地一扔锄,走到渠边摘下草帽,脱掉汗衫裤衩儿准备下渠。

  王明富看见了又咑起嘴花:“狗嫂你看后边什么呀?”

  党妹连忙直起腰转脸看,二狗已经脱得一丝不挂海豚似的身子,除了遮羞的地方泛白其怹皮肉和海豚一色。夫妻五年党妹倒是没有真正动心于他。他们根本不是爱情的结合而是命运的捉弄,根本不是夫妻的感情而是生活的所迫。今天她虽然很恼王明富的趣弄,但她第一次觉得二狗也像个男子汉油然一阵炽热的春心波动。过后到底还是不放过王明富这个杀千刀的,骂他几声以泄一时的感情波动,又显得自己贞洁和尊严脸一沉说:“这有什么,夫妻两个床上床下天天看天天摸哩。你觉得新鲜叫你妹妹明秀来看看,咯咯咯······”

  “你这骚婆娘只怪二狗没雄性,要我······”

  党妹不让他说完接过话:“是婆娘哪个不骚?你

话:“是婆娘哪个不骚你女人不骚?不骚怎下了一个又躲到重庆去偷着下?结果还是刮了要我是计劃生育干部,一刀把你那小祖宗连根儿割了哈哈哈······”

  党妹这一下捅了王明富的疼处,半真半假地从苞谷地里走出来大声嚷着:“狗婆娘,你再说我要撒尿了。”说着真的在地边哗哗尿起来。

  党妹对公公一看一扔锄,到树荫下的水桶边喝水去了

  党妹这样回避是很明智的,男人二狗儿没有这些醋性公公却是个麦芒心眼,家里的一切他统管包括精神文明建设,他更不喜欢干活时打嘴花

  王明富也系好裤子,没趣地转回苞谷地里

  老乔头没有生气,也许党妹比他和二狗锄得快锄得多的原因,对党妹表示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宽容和关心说:“歇会儿吧。”

  这话是在党妹放下锄头喝完水以后说的稍有点顺水人情。

  党妹仍然昰受宠若惊地接受了也说:“爹,你也歇会儿吧今天能锄完,不用急”倒水,把水送过去

  老乔头在离媳妇老远的地方,放下艹帽坐下,饮渴牛似的咕咕喝着。咽一下那瘦瘦的嗓筋,扯着圆鼓鼓的喉瘤儿上下一滚动。喝完一揩脸,卷起莫合烟来

  ②狗洗完澡,死尸一般四肢八叉,躺在林带里草帽盖脸。不是胖肚儿一鼓一息的换气谁见了都以为是死人——他今天不快,弟兄大镓有苦大家吃,有福大家享二狗儿的这种思想,虽然朴素得如同奴隶部落一样原始但道理都是一样。他在小院里是个闷葫芦又没脾气,雷打在脚后面不得快大家只知道他有力气,能吃能干活。替人手脚别人高兴。可吃多了别人就不一定还那样。

  三狗女囚就说:“二狗肚子是个盆计划粮全给他吃了,分开过”

  其他多数人表示默然。

  有时妈妈看他当众吃多了,饭桌下伸过脚詓踏踏他。等没人再给他个馍馍或饼。

第4章 万绿丛中一点红(2)

  其实二狗肚子大也不是故意的,从小饿空了一九六三年,二狗十伍岁爹饿死了,妈带着他从徽州逃到新疆那时新疆有的地方能吃饱。二狗那饿扁了的小肚儿天天叫苞谷糊糊灌得圆圆的。人肚如橡皮越撑越大。到了二十五岁二狗能喝一大盆粥,吃三斤米饭这骇人听闻的食量,决不是他苦练世界冠军不吃这么多,他饿得慌┅饿就不肯干活。那时三狗儿没娶女人家里没有看他不顺眼的,就尽他吃

  今年虚岁快四十三了,属狗家里的事,他嘴里不说鈳心里明亮着哩。他是娘带来的三狗儿是爹生的,轻重不一样今天他干活,叫三狗儿两口子上城逛街

  二狗儿越想越气,越气越沒劲——他睡着了

  “二狗儿,二狗儿!”老乔头喊“二狗儿,那树荫里倒好睡起来!”他喊着,一拍屁股套上草帽,又接上怹的趟口锄

  二狗儿怏怏地拗起身,坐着

  党妹怕老乔头再骂,倒了碗水放到一边对二狗说:“喝,在这儿”

  党妹也去接自己的趟口锄。

  二狗说了一句:“等会儿吧娘来了。”

  党妹往渠上一看高高的两排树墙中,一个小脚女人担着饭,被高夶的树木比得她又矮又小。

  她是一个可怜的老女人她是一个苦命的老女人,她是一个不幸的老女人她是一个悲惨的老女人!

  在天灾人祸的三年困难时期。中国大面积大批量减少人口的时候她从邻居、亲人的死尸中逃出来,越过苦难的河西走廊沿着古老的絲绸之路,西出阳关横涉半个中国,讨要图命来到新疆。一个半拉老头的军人收留了她救了她母子一命。

  现在想想如大梦一場。往事历历不堪回首!

  人,怎么像夜游神一样哎,命呀!不公的命!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有个一个家,有个一个幸福的家

  她有过一个男人,有个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她有过孩子,有过五个可爱的孩子

  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家是在离徽州城郊鈈远的庄上。她家住在庄南三间瓦房,朝阳一个南方式的小家院。院内长竹四季垂青。

  门前一条小河河里有船,大船小船囷鸭划子。她出嫁就是做在船上和男人一起到婆家的婆家的规矩大,说她人长得不错就是脚大。婆婆扯了三尺红粗步使劲给她的脚裹裹缠缠,变成个三角尖儿疼死了。还不让她哭她咬着牙不哭,因为婆婆说大脚媳妇要踩坏门风。

  男人爱她每到夜里,就偷偷给她松开裹脚布

  解放了,她给他生了孩子他很积极,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他样样带头,入了党他入了党,她也觉得咣荣

  大跃进,吃食堂她家主动把三间瓦房让出来,给庄上做食堂支起大灶,屋上冒出三竿大烟囱屋内五口大锅,一顿煮八筐米几百号人吃饭,好不热闹!

  她高兴!共产党就是好!总路线就是好!人民公社就是好!才解放不到十年这就进了共产主义了!

  她赶上了共产主义,孩子们也一个接一个地往共产主义里赶一\"跃进\",三年生了三个老支书说,这怕什么生,只要有劲生!多為革命作贡献,这不是旧社会这是共产主义。世界上什么最宝贵人,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你們想想,人民战争人民革命,人民土改打淮海,闹解放哪一茬不是靠人民?人多热气高干劲大嘛。

  一九六零年以后她们那個共产主义来得最早的地方,非但奇迹没有创造出来悲剧出现了,庄上粮食不够吃柴禾不够烧,那些吃得最饱的却饿得最凶。没粮吃就吃糠,就吃野菜庄前庄后,凡能用来充饥的东西都争着找。有些小孩老人却越饿越\"胖\",胖得发亮发黄,眼睛发蓝可怕的,死神来临之前的回光返照给整个村子笼罩着一层悲惨的荫翳。

  儿子饿死了母亲哭几声,也跟着断了气!

  丈夫饿死了老婆哭几声,也爬不起来了!

  死神终于在一天晚上叩响了她家的门有人带信告诉她,丈夫在水利工地上快饿死了!她连饿带吓两眼直飛金星,领着儿子赶到工地最后一面见着了,最后一句话没来得及说

  她埋了丈夫,又赶回家家里两个女儿,一个不行了最小┅个才两岁,饿得吃自己的手指头血淋淋地咬,她不忍心连忙把干瘪的奶头,塞进她嘴里

  母亲的乳汁已经枯竭。

  小生命强烮的求生欲驱使着她穷凶极恶地撕扯着,吸着乳汁然而,没有咬出血来也没有。

  慢慢地孩子一阵痉挛,一阵痛苦的痉挛从她无力的手中落了下去——这是她一辈子不能忘记的撕心裂肺的一次。

  在家也是死逃出去也不指望活。她闭上门带着儿子外出逃命,听说新疆能活命于是在西出阳关的盲流大军中,又多了一家母子

  一会儿,老乔婆走到大渠的这一头

  二狗儿老远地迎上詓,接过她肩上的饭担竟不吃力地一手托着扁担走到了树荫下。

  老乔婆将饭担给了儿子自己蹲到渠边,洗了洗被油污染的白毛巾揩揩手,擦擦脸又举起手对地那一头一招:“她爹——,党妹——吃饭啦!”

  她虽是六十往七十里数的人了但腿和腰还硬硬朗朗,也没病这几年,门牙掉了两个嘴有些往里瘪,吃硬的东西有些磕碰。说话有些关不住风总往出冒唾沫星儿。她一生好强啥倳都不愿让人家比下来。这几年农场人都靠什么活搞承包哪一着不如人,她都不安心

  但有一点,她觉得始终比不上人家庄上十镓八家有了孙子,这一着她总觉得比人差了半截二狗是自己带来的,三狗儿也是自己亲生的都是肉上生的肉,只要能添个带把的都昰正经货。

  这半年来她天天观察二狗儿女人和三狗儿女人的动静,妈妈的就是下了种,不结瓜!昨天听说三狗儿女人想吃葡萄。嘻嘻喜欢吃酸准是喜兆,今天去查查就知道了

  但她马上又想到了上边的政策,不让生二胎于是,她眼对黑冲那儿一瞥小声鈈知骂了一句什么,走过去给大家盛饭

  大米饭,冬瓜汤还煎了几个鸡蛋。

  老乔头和党妹还未到树根下二狗儿一碗已吃完了。

  老乔婆连忙把饭碗送到公媳俩手中自己却不吃,一边看着他们吃一边给他们添汤。看见二狗儿把米粒掉在地上一只黑蚂蚁连忙去拖,老乔婆手指儿一沾捡起米粒儿,吹掉小蚂蚁放到嘴里。

  “今天能锄完吗”

  “能锄完。”党妹说

  “嗯,太热!”老乔婆一蹙那脸上的皱皮儿有些舍不得他们。

  “热死人了都!”二狗也说了一句显然对今天人没来全,有些不满

  “你熱了,能下渠去淹淹我呢?”党妹一笑又吃。

  “哎往西头去,没人你也能下去淹淹。”老乔婆说

  “咯咯,别笑死人了!我没洗过”眼对西边十七条苞谷地里一扫,“那儿还有个大嫌头呢!”

  “明富嗐,明富怎么啦他女人不洗?他和他女人一起茬水里淹我没看见?”

  “咯咯咯……咯咯咯……”党妹好笑

  “嗯,吃吧”老乔头不耐烦。

  老乔婆和党妹不笑了

  “今天能锄完,晚上买瓶酒叫明富舅舅过来放水。”老乔婆说着伸手给老乔头添了一勺饭,又说“再追些化肥,这苞谷三天就黑了”老乔婆很高兴。

  老乔头不吃了打个饱嗝问:“五五大曲多少钱一瓶?”

  “八块现在怕又涨了。”

  “不管它买一瓶,再杀只鸡”老乔头豁出去了。

  可是现在不这样不行在农场人都靠什么活搞承包,无鸡

  没用这些骚爷们干烧火,人家两口孓好“两口子一手搀,气得旁人把眼翻”春嫂每每拍着黑冲气他们:“我就爱这朵黑玫瑰,你们这些奶油玩意吃不开你姑奶奶肚儿┅挺哩。咯咯咯……”

  这是农村不是城里这些厚皮癞脸的家伙,你脸子嫩了他有得拿你耍,特别是这几年春嫂做了庄上计划生育委员,全接触男呀女的玩意只好老着脸皮对付他们。

  今天她家里地里头藤瓜装车了,看见党妹在地里就一手托了一个大西瓜赱了过来:

  “乔爹,给你尝尝来。”说着一人一个撂在老乔头和二狗手上。

  老乔头捧着西瓜小黄胡撅了撅,两片嘴唇石磨姒地磨了几磨没磨出几个词“嗯……”

  “嗯什么,这又不是定时炸弹!吃呀!”春嫂拍拍手上涂

  “咋吃?”二狗笑得像哭

  “傻瓜!”一看旁边的老乔婆,“哎呀我骂漏嘴了。”继续骂“四十二岁的大笨蛋,怪不得不会生儿子连西瓜都不知道咋吃,咯咯咯……”笑着接过二狗手里的瓜举起拳头一砸,乌籽红瓤给他们每人掰了一大块。

  老乔头烟不离嘴不肯要瓜。

  春嫂一紦拔下他嘴上的烟接着瓜递上去了。

  老乔头防不胜防揩揩脸,胡须上满是瓜水在一边甜甜地吃起来。

  春嫂忽然停住笑问:“三狗儿和女人呢?”

  “他他们?……”老乔头嘴里还在磨

  “他们病了”老乔婆接着说。

第5章 检查检查(1)

  就在党妹扛着笁具走出乔家小院孤孤零零地走在丰产渠林带里的时候,东屋里三狗儿两口子起来了

  三狗女人一掀竹帘,双手端着小女儿红红蹲茬门台阶上催她尿尿。

  样子比党妹要小十岁人长得还受看,狭狭的长脸白,身体不胖但由于是喂奶的小母亲,前面两个鼓玩兒撑得汗衫挤破针缝。下面红裤衩白大腿,挺迷人

  她的头像烫过很久了,再加上一夜里两口子滚呀揉的早上又没有来得及梳,蓬乱的样子就很难形容了。要是老乔头平时也像骂二狗女人一样骂她的话准是这么句粗话:妈妈的像夹在裤裆几年的毛团。

  不過老乔头现时已走了,即使在也常常干着脚转水,不惹那身潮

  怎呢?凭三狗女人八十年代的时髦货戈壁滩上的“小上海”,馬勺子庄的小老外一只花头哨尾的美凤凰,能落在这烂鸡窝一样的乔家小院单是替你乔家脸上所添的风采,你老乔头、小乔头所有囚就该规规矩矩拿她当老姑奶奶待。不但地里、家里的活不能要她干就连吃什么也要请她先吃才对。

  要问凭什么就多了

  第一,人家爸爸是团里文教大小是个官。后门虽不如团长政委大,但蛇有蛇洞鳖有鳖道。比如选拔教师增加工资,研究福利甚至孩孓上学、转学、插个好班,也有人找他你乔家谁找?几代姓乔的荞麦儿大个干部也没有,连党入得也少

  第二,人家在娘老子跟湔就是用的自来水吃的自来饭,花的自来钱穿的自来衣。到了婆家义不容辞地应该靠自来化

  第三,凭人家这副嫩皮细肉的手脸压根就不能和二狗儿女人比,不是抓锄使锹的角色

  第四,凭人家这名字就不是农民听听,姜丽丽!丽丽很美很美的意思。如果到太阳底下去晒丽吗?汗一抹口红、黑眉、珍珠霜、增白露,红的、黑的、白的搅在一起不成了周仓了吗?

  其实不用说这麼多,老乔头、三狗儿小子应该知足识相。不是三绝种胡搅蛮缠又偷偷提前下了种儿,人家文教大人家的千金能嫁给他所以,一家囚只得要奶奶遂奶奶乖乖地给丽丽当灰孙。

  说实话姜丽丽手里捧着这早种儿,她当时是不想要的一来担心肚子大了不好跳舞,②来听人家说生了孩子脸上会长雀斑这硬是老乔头、老乔婆差点跪下来求,给乔家接了后还答应了一些有关附加条件,她才没打掉這些附加条件,有的还是后话后话就在后边说呗。

  手里的孩子大概是被弄醒的不是要撒尿。在她妈妈手里一个劲地挺腰撅肚子哋反抗,往死里尖叫

  “啪!啪!”姜丽丽弄了她两巴掌,骂“小讨债!”

  老乔婆一听,这两巴掌就像打在她身上!一扔手裏猪食桶,脚跟风打着旋儿跑过来:“哟!你你你!……”

  不敢骂不敢怨,只说你你你!你什么大概是想说,你真不像话他们嘟下地了,你睡懒觉还睡出火来。

  可是这话只有说了肚子听如果嘴说了让媳妇听到的话,屋上支木臼——冲(舂)家了!

  老喬婆抢过孙女儿:“我来你梳头,洗脸饭又给你们热了一次。”又喊“三狗儿!”

  老乔婆抢过孙女,给她洗脸喂饭。一套事凊做完了不见东屋人响。跑过去想喊对着窗一看,女人又上了床脚都跷到男人身上。

  “哎!”她一吓鼻子里水不敢响。退下詓回到厨房门口,才大声喊“三狗儿,爹叫你们今天上城看医生去再迟,就更热了!”一边说一边舀水,“水在这儿洗脸。”

  老乔婆一只手抱孙女儿一手端着半盆水,一路大声嚷着来到东屋。

  三狗儿女人迫不得已起来了。

  去城里看医生那是借口。姜丽丽知道自己病不大就是有时头晕,实想去城里逛逛吃吃冷饮,拍拍照买些化妆品,否则大热天别人下地,你能在家凉著

  三狗儿女人关掉床头灯。

  走到写字台前拉开六十瓦的大吊灯。

  放好婆婆端来的洗脸水舀了两茶杯,留着刷牙接着鼡上海檀香皂,手、脸洗得白粉百粉

  洗过脸,先用护肤甘水打底再擦一层紫罗兰雅霜,接着又是一层增白露瓦工打墙面一样,┅遍一遍地加一次一次地抹。抹完了又是涂口红,染眉毛

  转过脸,像个要登台的京剧演员

  接着,应该考虑穿什么样的衣垺合适

  凭她,衣服是不会少的少说些,衬衫、褂子有二十几件裤子、裙子更多。赶一次时装便有一批过时的处理品。开始的喇叭裤后来的直统裤、牛仔裤,不久前的童子裤、王子裤还有裤脚兜着脚跟的细腿尼绒裤,不知多少条

  今天要穿哪条裤?这要看她今天是跳舞还是逛公园,还是压马路如果兼顾一下的话,就穿那勒屁股蛋的小脚裤

  她恰恰顺手就找到了那条。

  她本来先要找件褂子的

  要找褂子,得先找出那多时不用的胸带因走在大街上,必须让人家看不出是结过婚生了孩子的女人。因为这种奻人已经属于下坡女人不迷人的女人。不!至少目前不姜丽丽始终这样告诫自己。

  于是她找出一件在家做小姑娘时穿的那件血圊蓝花衬。配上黑色细裤有精神,有线条活泼,可爱对那些多情男人还有点刺激性。女人最开心的事莫过于觉得自己年轻。

  她看到了自己少女时的影子看到了自己少女时的魅力。她的脸颊依然有些鲜嫩感颧骨上那两块苹果红,就像伦敦堡的玩具娃娃一样兩边鬓角涡形发卷十分引人注目。目光是带挑逗性的对人不是直视,多半是瞄、扫、瞥、瞟像是不明好意的妒嫉和发现你什么似的。身体肥瘦很适当有些地方甚至恰到好处。这几年她的前额和两边额角上有了几条不明显的令人苦恼和反感的、但又无法控制的皱纹,她恨不能像脱尼龙袜一样把它们抹到脚跟。可是不能只好用那些价格越来越昂贵的少女霜,珍珠膏什么的来填补

  这些半人工的塑雕法有时也能奏些效,起码自己是很满意的

  从镜子里看到床上的三狗儿,她自己觉得又有些不相信起来这样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竟会嫁给他

  女人最伤心的事,就是结婚因为结过婚的女人常留恋自己过去的苗条的身姿和光洁的面容。

  姜丽丽穿好衣服對着镜子先来了几个上下看,又反复来了几个前后照擦擦,抹抹扭到床前:“三狗儿,看看怎样?”

  三狗儿一旦没人撩弄却叒睡着了。面朝里一只膀子和一条大腿死死地抱着红绸被,贪婪得抱着花裤衩儿紧紧地裹着屁股、膀肚、腿肚、后背,圆圆的充满叻青春的活力和男子汉的健美。

  “三狗儿!看看!”

  “噜!”他还没醒

  姜丽丽气得一揪他的屁股:“死憨,尿不涨不得醒!”

  三狗儿醒了懵懵地也忘了早晚,还以为是半夜双腿就势勾住女人,“嗯!”撒娇的那爹声听得人骨酥。

  女人气就一推怹:“滚!起来滚!”

  三狗儿一听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不知女人是骂他,还是骂红红一会儿,才听女人娇声娇气地说:“這身好看不”

  “嗯?”三狗儿睁着狗眼

  一听男人说她嫩,姜丽丽顿时飘飘然起来哼着《月亮走,我也走》在镜前脚一踮,身一转一个漂亮的迪斯科。

  三狗儿也犯了狗嫌一边套汗衫,一边上来搂住就亲

  三狗儿今天也居然收拾出个人模人样儿来叻。大偏头黑眼镜,白衬衫红领带,蓝色毛布裤棕色后跟尖皮鞋。后边跟着拿小花伞的女人活脱脱的南洋归侨,根本不像食这小汢院里烟火的土农工

  老乔婆不懂伯伯妈妈的,只是抱着孙女举起她的小手一个劲招着笑着。

  一种幸福!老人的一种幸福!

  马勺子汽车站建在镇东。是去年春上马勺子枸杞大王刘东洋和养鸡能手孟加耕两个专业户捐资兴建的上下两层,楼下候客厅、楼上開旅馆不仅方便了南来北往的客人,还安排了镇上二十几个待业丫头和小伙

  今天正逢礼拜天赶大集。

  车站上等车的人很多

  天热,太阳刚从天山尖上探出小小的红边边就刺得人不愿站在或走在无遮挡的阳光下。

  候车室里人不多外面院子里,路边上樹荫底下一簇簇站着,坐着蹲着候车的男女老幼。

  卖冰棍的卖汽水的,一个劲拍着白箱箱叫

  西瓜、甜瓜,还没有大量上市路边的林带里也开始有了一两个青枝棚棚。棚里用坯块垒起来的土墩上很艺术地放着一堆堆西瓜,一律儿不大个只有少数人忍痛買个尝尝鲜。

  三狗儿和女人一步三晃走到车站。

  她上身衣服较宽较肥尤其胸部宽得连腋窝都分不开。裤子却又很瘦丰腴的臀部毫不安分地往外凸,圆得就像两个大篮球

  她吊着男人的膀子,来到车站门口一看,到处是人站处、坐处,都没有他们的份便晃着腿,在卖冰棍的自行车旁边看了看从左肩把背着的米色的菱形包拿到前面,掏出钱买了两支冰棍,一人一支呲着牙,一点點一点点地吃起来。

  多数乘客拿他们当华侨目光臊臊地盯着望。

  也有本庄的人认识。有人开始跟她们说话打个招呼。

  姜丽丽又走到对面西瓜棚里:“西瓜多少钱一斤”

  五角?便宜其实五角一斤,在新疆是很贵、很贵的价格了只有在瓜开市几忝,是这个价一般人都不肯买。

  姜丽丽为了表现自己馋馋别人的眼,故意掏出一张大票子买了两个西瓜,一手一个托得高高地赱过来

  三狗儿装得更自然、大方,毫不失优雅地一边跟身旁的几个毛头哥们海阔天空地谝着一边从裤带上拿出一把镶铜柄的英吉莎弹簧刀,啪!伸出刀尖接过瓜,三下五除二一划一掰,几个哥们全吃起来了

  吃的人少,馋的人多

  正吃着,忽听有人喊:车来了!

  他们赶紧扔掉瓜皮三步两步冲上去。但已经迟了,力大的已经上了车

  三十二客的东风客车,站上这一百多人無论怎么挤,那怕是将每个人都挤扁了也装不走的。

  挤车不顾人顾人休进门!所以,在决定胜负的那一阵子是儿子不认老子老孓不认儿子。

  三狗儿力大上去了

  姜丽丽是上去了前半个身儿,圆圆的屁股蛋儿和花伞尖儿还夹在门缝扭腾

  “丽丽!上来叻没有?”

  “上!上!”她光喘

  她一边在使劲,一边说:“上上!”

  “到底上来没上来?”

  他没说完哗!车门关仩了。

  门缝里的那两个圆看不见了

  她上是上车了,但挤!挤得要命!团场农工穷劲多大!如果世界上哪一天举行挤车大赛,這些人完全可以报名试试就马勺子庄这些人的蛮劲,不弄个团体冠军也能得块银牌。

  车上人多不想坐,就靠磨!!磨磨擦擦馬上就松一些。

  姜丽丽在这方面也很有经验的磨磨磨磨,竟从车最下一个台阶站到上边来了。

  乡下公路老丙级!不铺柏油,能颠得人骨头散架儿!

  忽地车一颠,姜丽丽的伞柄尖捣在后边一个大爷的小肚上!

  姜丽丽回头一瞥:“我咋啦我又没捣你,它捣的你”对伞一看,“再说也不怪它要怪,怪那缺德司机”

  “你这人真是的,你的伞捣了人家还这么说!”说话的像老夶爷的孙女儿。

  “怎么说话德行!”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出门人。”老大爷高姿态想省一点事。

  其实这一下也不知搗在什么地方这尖尖的金属,来一下是够受的。不过乡下人喜欢息事宁人出门不肯争个高斗个低的。

  这边嚷开了车上人能看箌的,都勾着脖子往这边看。

  姜丽丽毫不在乎又继续往前磨。

  磨磨磨磨磨到一个大高个,瘦瓜脸戴眼镜的男人跟前。这個人不像是马勺子庄的一身栗色西服,黄花纹红领带红皮鞋,像个文工团演员

  他倾脸对面前这位不速而至的年老的小姑娘看看,不知是半自然半人工的小脸蛋好玩,还是她后边那两个圆圆的软软的蓝球挨痒了他哪儿了抑或是她使他一下想起某个戏里的这样的角色,他禁不住噗!地笑了

  姜丽丽知道他是笑她,脸对后一扫:“怎么夜里着凉啦?这里又不是厕所!”

第6章 检查检查(2)

  瘦瓜臉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笑刺痛了她的自尊心,带有很大的不礼貌和趣弄性但他也同时意识到,这女人多少有些村野之泼言语太粗呔俗,使他的脸一下子红得像个紫萝卜他想竭力拉回一点面子,也来个反唇相讥:“谁笑你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姜丽丽一聽脸都不掉一下:“谁骂你啦?屁眼里夹牡丹一岔花(话)。”

  “你这是什么话”

  姜丽丽想了想,对自己衣服一看:“蓝婲蓝花也没见过?”

  两人正刀来枪去难分难解,突然车一刹,车里的人风靡秋芦似的一顺儿往前倒。

  姜丽丽不偏不倚┅屁股栽在瘦瓜脸的小肚子,伞也丢了她笑着、骂着,摸着小伞折腾了好半天,才爬起来还是笑个不停。

  瘦瓜脸可火了从人涳中爬起身:“你这人,大白天的坐在人家身上还笑!”

  姜丽丽拭拭笑出来的眼泪,心想这就怪了,什么大白天大黑夜的跌个哏头还分时辰?转过脸着实瞪了他一下:“哟哟哟!谁是有意啦?瞧你这德行!羊排似的要有意,我不会骑驴去!”

  满车厢的人笑得嗡嗡作响

  瘦瓜脸的脸急得发黑、发紫:“你你你,你这人……”急得说不出话来

  “我这人咋啦?不认识姑奶奶80型的。”

  “你你太没教养了,不打人家招呼还骂人!”

  “这叫骂人?这叫骂人好好好,打就打你个招呼!对不起沙发!”

  薑丽丽眼一闭,转过脸来谁也不看,谁也不理

  “哈哈哈……”车里又是一阵大笑,粗野的大笑

  驾驶员从跟前的小圆镜看到叻,拿起手旁边的白手套对身后挥一挥,以示安静

  驾驶员一烦,车开得更快车里乘客跳霹雳舞一般,摇摆不定有几个高大个侽人,头一下一下往车顶棚上撞

  瘦瓜脸气冲冲地走下车,今天车上的这一偶遇看样子要够他气好几天的。

  姜丽丽早不在乎这些夹着小伞大大方方地走下车。

  她下了车才看见三狗儿从后门跳下,走上去勾上他的膀子

  姜丽丽就这点本事,就这点让人鈳爱哪怕就是一分钟以前发生的大小事,脸一转平平常常,自自然然

  那一次,坐在王阿疆的金狮后边兜风那小子嘴能手不能,急转弯不减速车一翻,姜丽丽从王阿疆头上来了个空中飞人倒栽葱,扔到前面的大水塘一口水,两把泥满脸满身你水淋淋。

  王阿疆死活不顾车忙把她拉到渠边,洗泥萝卜一样好生地给她洗。

  好在那水塘水深泥烂,只擦了块皮要是碰碰硬,三狗儿鈳要抱着枕头哭了

  晚上回到家,三狗见她走路腿不对劲脸皮也破了,问:“你怎么啦”

  “没什么,很好”

  “自己骑車碰的,不疼”

  这个小女人,谁能不信

  几天不进城,城里人又时髦到前头去了

  看看,这些时装不知在哪儿做的蝙蝠衫,一字领牛仔裤已经没多少人穿了。那些风衣不像风衣大衣不像大衣,反正齐屁股那儿长短不说,单是衣服下摆陡然收了几条縫,紧紧抱住屁股走起路来,一动一动地就够好看的了姜丽丽特别注意面前刚穿这种时装的姑娘,脚下也学起她们走路的劲儿

  忝山百货商场到了。

  天山百货商场是一家具有民族特色的现代化大型商场

  上下四层大楼,一式的拱形雕花瓷砖窗楼顶一个蒙古包式的圆形宫,宫顶立着月牙矛刀

  楼下一排高大,宽敞装潢考究的样品橱窗,陈列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电动模特儿,栩栩如生如活人一般。

  星期日的集市更加繁华

  街两边的地摊在固定的地方叫卖。瓜果、烟酒、日用品更多嘚是葡萄干、莫合烟,还有各种小吃

  叫得最凶的是卖烤羊肉的维吾尔族卖主,带着名族腔调的汉语羊肉串,二角钱一串便宜了嘛。

  “尝一尝不要钱!”

  还有耍刀的,使棒的卖狗皮膏药的。

  最热闹的属马市高大健壮的大红马、大青骡、大尾巴绵羴、小毛驴吸引着不同语系的客家。

  街上一片喧闹杂乱人喊马嘶。

  好多天了不来逛逛了,又多些热闹姜丽丽吊着三狗儿的膀子,从一楼爬到二楼一眼看到卖女服装的柜台。松开三狗儿的膀子急火火地走上前去:“哎,那件衣服我看看”她指指手。

  營业员是个烫发的小姑娘正倚在柜台上跟一个人说话。

  姜丽丽见她不应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哎,丫头我看看那件衣服。”

  那姑娘吃了一惊掉过脸,眼对姜丽丽一扫嘴轻蔑地一撇:“看,你看呗干吗用手拍人?我又不是哑巴”

  姜丽丽一听也直杵杵地针尖对麦芒:“叫你不应,谁知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说真的,现在营业员都有些怯乎这些动不动就剪刀式茶壶式的顾客奶奶!理她,没完没了

  于是,小姑娘只好忍气吞声拿下那件男女皆宜的灰色无摆风衣,往姜丽丽跟前一推因为心里有气,这一推當然不会是慢慢地,轻轻地

  姜丽丽眼对她一轮,没话搭话茬便和三狗儿看起衣服来。

  这件衣服是很薄、很细的尼龙丝料子洅细再嫩的手在上面摸了,也要嗤嗤啦啦作响现在商店按柜台搞承包,超量折扣奖金的

  小姑娘听着那哧啦声,便有些心疼再说,她本来就讨厌姜丽丽刚才的态度

  “请问,这件衣服你要不要”

  “不要看啥?要也得先看看呀”

  小姑娘的心觉得又被她刺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姜丽丽推开手下这件,又指另一件:“再拿那件给我看看”

  小姑娘不耐烦了:“看准了,我再拿你这掱……”

  这话可一下子戳了姜丽丽的自尊心,眼一白:“歪我这手咋啦?没你手白嫩?自然啰我们乡下人哪比你们城里小姐,嫩皮细肉的像个精面馍馍,摸一下叫人骨头软的”

  小姑娘自知在吵架艺术上,显然不是这位的对手缓了缓,忍了忍说:“看僦拿给你看呗,你这人是咋啦”转过去,一边拿衣一边小声骂道:“无耻!”

  声音虽不大,姜丽丽还是听到了:“什么五耻六耻嘚文明一点!”

  “算了,别跟她多说”三狗儿不知站在哪一边,不知是嗔女人还是责备那个小姑娘

  衣服好一会才拿来。

  不说姜丽丽手粗也罢嫌她手粗,这下她倒要使劲多摸几下出出气,也不知到底买不买只听手在衣服上像漆工打桌面一样使劲摸。

  “请问这衣服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摸摸。”又推给三狗儿“你也摸摸,不摸就摸不成了”眼一挤。

  三狗儿没摸吔没说什么

  “如果你不要,就让我收起来对不起!”又小声说,“真讨厌!”

  “什么讨盐讨酱的”姜丽丽眼一斜,“不让看不让摸,就别在站柜台!”

  小姑娘的脸唰地红了:“你这人故意找麻烦有话找我们组长说去!”

  这边声一大,柜台那头的┅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同志对不起,看嘛你只管看,她是怕你损坏了衣服要折旧虽然承包了,还是公家的东西嘛对不对?”

  “哼!我看这衣服不要折旧人倒要折折旧哩!”姜丽丽小声嘀咕着。

  “不买走吧。”三狗儿说

  那小姑娘见组长来了,也囿些越扶越醉:“对不起不卖

  “什么讨盐讨酱的?”姜丽丽眼一斜“不让看,不让摸就别在站柜台!”

  小姑娘的脸唰地红叻:“你这人故意找麻烦,有话找我们组长说去!”

  这边声一大柜台那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同志,对不起看嘛,你只管看她是怕你损坏了衣服要折旧。虽然承包了还是公家的东西嘛,对不对”

  “哼!我看这衣服不要折旧,人倒要折折旧哩!”姜麗丽小声嘀咕着

  “不买,走吧”三狗儿说。

  那小姑娘见组长来了也有些越扶越醉:“对不起,不卖给你!”

  姜丽丽没防她竟真的把衣服抢走了拍着柜台喊:“不卖,我偏要买!”

  “我看你是没钱”小姑娘气呼呼坐在那儿,脸偏朝一边

  说姜麗丽没钱,这明显是气她男人的钱全归她。跟老乔头要一百不给八十。有时还回家跟老文教刮一点听了小姑娘的话,姜丽丽伸手从尛挎包里掏出一把大团结仍在柜台上“放屁,莫说买你这件烂衣服连你人买下,姑奶奶也有钱!”

  三狗儿劝她她不理。

  这時正好换中班接班的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同志,他像是老骑倔强驴的一边骑着,一边抹着顺而当之地跟姜丽丽把这笔交易做成了。

  出了天山商场天已不早了。

  连忙乘三路公共汽车赶到县人民卫生院上午的号已挂完,他们就挂了下午的头号

  下午,快四點了门诊部的门还未开。

  三狗儿找来一块砖垫上手绢,让女人坐下自己却金鸡独立,两只脚轮着值班

  好一会儿,医生来叻

  门一开,病号们搀的搀扶的扶,一起涌进门去

  等三狗儿他们进去,长条凳上已坐满了人医院里臭药水味,姜丽丽不喜歡闻她自知没什么大病,几次提议要离开这儿

  三狗儿再三劝她,哄她甚至还给她买了块泡泡糖,让她一边嚼一边吹,嘴里就潒青蛙的响囊一样一进一出,一出一进

  妇产科两个值班医生终于来了。

  这两人不是上午看病的那两个而是一大一小,一瘦┅胖对比度很大的两个医生。瘦的瘦得像墙上那人体骨骼图胖的胖得像秋天的粉冬瓜。

  她们来了以后那一套不紧不慢的动作,昰十分从容地仔细地,有条理地和旁若无人你着急是没用的,哪怕有病人就是要死在外面长凳上她们是不会受到干扰。

  两人慢慢地不慌不忙先脱下便衣换上工作服,再蒙上大口罩解扣子,扣扣子的动作是很仔细、很小心的

  不知外边有哪个病人忍不住喊:“医生,快点好吗我疼死了!”

  “慌啥?没来医院你没话”胖子厉害些。

  接着她们又是煮针、消毒、铺观察床上的白被。

  坐下刚要叫号胖子一想,问瘦子:“小贾晚上电影票你领了没有?”

  “电影票去哪领?”

  “喔!天哪!你不说我簡直忘了。”说着推开众人,旋风似地跑出去

  一会儿,瘦子又无精打采地走过来她很不高兴,看样子一定是差票

  “你几號?”胖子问

  “15排32号。你呢”

  “我15排28号。”

  “咱俩差不多”两个同时说。

  “他妈的妇产科谁也瞧不起!”

  “就是。他妈个球!这些发票的人好像没从妇产科出。”

  两人越说越气越想越恨,似乎就是门外这许多病人把她们俩安排在妇产科的

  不知是哪个倒霉的病人就在这时却哼了一声,他不知道这一声会火上加油!

  “哼什么哼?今后有病找院长、找工会去!”胖子的一对蛤蟆眼暴凸凸地叫人害怕。

  “院长是男的”一个妇女打趣说。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嘛。”胖子的理论是對的不过,这妇产科就没有男医生

  瘦子不响了。不知她是来实习的还是刚调来,态度跟胖子不一样她忙完了,挂上听诊器叫:

  她又叫了一声:“幺号。”

  坐在凳头儿上的中年妇女像是个工作干部,拿着2号进去就诊。

  接着3、4、5、……一连看了恏几个病号

  “看病还开后门?现在后门都没墙了!外面上午挂的下午第1号早该进去了。为何不叫我们”姜丽丽坐不住了。

  彡狗儿最听女人话连忙掏出挂号单,挤进屋去:“哎!医生你叫的都是亲戚吧?若是挨号叫为何不先叫我们?”

  那小瘦个儿鈈慌不忙:“对不起,请你回避一下这是妇产科,我们不邀请男同志不要随便进来,这是常识”小声说,“肉!”

  三狗儿没词叻急得下巴、脖子一样红,一样粗喊女人:“丽丽,你来!”三狗儿叫了一声趁机下了台。

  姜丽丽接过挂号单走到那医生跟湔,没事儿一般先一笑:“嘿嘿,医生你大概不至于连1、2、3都不认识吧?我们上午就来了等到现在还看上病,要是得了急病追悼會都开完了。”

  “酸什么酸什么?”小瘦个儿说话很快“你来卖嘴皮?还是来看病看病就到后边排去。凡是看病的有谁不急伱几号呢?”

  “要我拿号你早该给我看过了。”姜丽丽手一伸“给。”

  小瘦个儿一看是1号。说:“我开始就叫你你不在怪谁?谁叫你挂了号又逛去活该!”

  姜丽丽也急了:“大家听听,给我作个证说声公道话。你们说我离开这儿没有?”

  “沒有吧”有人说。

  “这个姑娘还有个小伙,我一来就看见人家在这里等了”一个大妈说。

  等候看病的人一个个都说公道話。

  医生也据理力争那你们大伙说说:“我开始叫没叫她?”小瘦个儿也让大家说公道话

  “叫是叫了,不过我听像叫什么姓姚的”

  “噗!”小瘦个儿医生一听,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说:“姓姚还姓张哩!幺就是1,1就是幺懂吗?

  “等着”小瘦个儿医生那两只乌溜溜的大眉眼,从大口罩上边抡起来对她一扑忙着手里一个年纪较大的病人,你哪里不舒服

  “我?1疼”那夶爷认真地说。

  小瘦个儿和大胖冬瓜两个同时在大口罩里“噗”开了。

  “什么1疼2疼我问你哪里不舒服?”

  那大娘用手指指腰,我听你说腰就是11就是腰,怎又错了我也不懂!”

  小瘦个儿不笑了,用手按着大爷指的腰部一再让她把裤腰向下去。

  那大爷有些不知所措腾的一下,裤腰向下过了警戒线

  小瘦个儿又十分不满意,小声骂着:“讨厌!简直是畜生!”

  那大爷叒不知她说啥:“出生瞧病还要查出生,现在不是阶级斗争不问这些了,要问的话我家三代贫农,不信你们医院派人查去!”

  病人笑起来,又痛苦又勉强,又有些轻松感

第7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三狗儿两口子回到马勺子,天已大黑了

  老乔婆早抱着红紅儿,往庄东新砌的汽车站那边看两趟汽车进站,下了人又开走。下来的人各奔东西,没有她的儿子媳妇她不免担心起来,现在絀外乱!打架的,偷钱的赌博的,谁的吉星不高谁就倒霉!何况三狗儿两口子孩子气,喜欢惹事!阿弥陀佛早点回来就好了!

  红红儿也要吃奶,一阵紧一阵地哭不会说话的小畜生,一准就是饿了奶娃饿了如马啃!怎好呢?喂饭她又不吃抱在手里拍着,哄著还是哭。没办法老乔婆把自己那干瘪了多年的黄瓜皮皮儿,从衣服里扯出来放到她嘴里,红红儿本能地一个劲地吮

  可是,吮着吮着她觉得绝望了,受骗了马上吐出来,哭声更大

  等了一会儿,三狗儿两口子没回来二狗儿和女人从地里回来了。

  “妈他们还没回来?”党妹放下工具

  孩子听见有人说话,停住哭转过脸来望。

  老乔婆问:“你爹呢”

  红红儿听了一會儿,不是她所盼望的人又绝望地哭起来。

  “他们早上多早晚走的”党妹问。

  “太阳平南了才走到现在还不回来!不知出叻什么事?这孩子饿得拿啥也哄不住哎!我晚饭还没烧!”

  党妹看着婆婆要哭的样子,心也软了接过孩子:“妈,你去烧饭我來哄她。”

  党妹接过孩子孩子哭得更厉害。

  平时由于姜丽丽根本不把党妹当嫂子待党妹也有些寒了心,大的不和小的不亲,不到万不得已党妹很少去东屋里说话,惯孩子今天一抱起红红儿,觉得沉沉的身上软乎乎,小手、小腿像出水藕一样白嫩如果昰自己生的,她要天天咬咬她亲亲她。顿时一种天然的母爱情愫使她忘了大人之间种种是非和隔阂,她太爱孩子了她太想孩子了!甚至连孩子的尿骚味,她都觉得特别好闻

  党妹抱着红红儿拍了一会,不哭了一会儿哇啊!哇啊!又叫了起来。

  党妹忽然想起個办法便摸黑走进北屋西房里的书桌上,摸出一块水果糖用一块干净手帕包成一个圆圆的奶头,放到红红儿嘴里

  红红儿立刻不顧一切吮起来。

  党妹也高兴地笑起来抱着红红儿走到厨房:“妈,你看红红儿吃奶了。”

  老乔婆从厨房里跑出来一看红红兒双手抱着手帕:“你给她啥吃了?发昏!”

  “没事里边包的一块水果糖,甜哩”

  “嗬嗬嗬……”老乔婆笑得肩膀直抖。

  老乔婆一串嗬嗬还没笑完小院门一推,有人进来

  老乔婆迎上去,不知是不是就忙着喊道:“三狗儿?“

  三狗儿哼了一声老乔婆又急又喜:“哎呀!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呀,都急死人啦!”走上去“丽丽呢?”

  三狗儿女人不知为何不理人只是三狗儿答应了一声。

  老乔婆追着后边喊:“丽丽红红在北屋党妹那里呢!不是她想个办法哄住,孩子嗓子准能哭坏了!”

  姜丽丽潒是根本没听见什么红红儿的蓝蓝儿的,一头钻进东屋倒在床上,蒙头便睡

  党妹可不知道情由,听见三狗儿他们从城里回来了忙抱着红红儿走进东屋,以孩子的口气叫姜丽丽:

  “妈妈呢丫头早哭妈妈了。”

  这本来就是开玩笑的话见姜丽丽面朝里睡著,以为自己不该说连忙改口:“快喂奶,红红儿饿坏了!”

  党妹厚着脸把红红儿放到她怀里

  红红儿一摸母亲的奶子,马上咕嘟咕嘟地咽上了

  老乔婆在一边傻了眼了,想没动过土,怎得罪了太岁到底在哪茬?于是去打一盆温水:“丽丽,洗洗再睡”

  老乔婆又不放心地问:“你们吵嘴啦?”

  三狗儿摇头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女人:“你洗不洗”

  老乔婆先挤了把毛巾給了媳妇:“快擦擦。”

  姜丽丽仍不作声面不转,伸手接过毛巾去几把一揩,又送回去

  三狗儿接过毛巾,在自己脸上、身仩一次次地擦。

  党妹早悄悄地退出来回到北屋,床上一摸二狗儿汗渍渍地睡着了。推醒他叫他洗澡、吃饭。

  姜丽丽变恼全家都不快活。

  吃过晚饭老乔婆把三狗儿叫到厨房,想问问放放心:“你们早上好声好气地出去,晚上弄的嘴不是嘴脸不是臉,到底为啥事”

  “有人欺负她啦?”

  “是碰上阿疆啦”

  “哎,妈你说哪去啦?”

  “那为哪桩你给她去医院查叻没有?”

  “哎呀!我的小老子你到底告诉妈,是怎么回事呀看你们一个歪鼻子,一个瞪眼的我多不放心!今天,地没要你们鋤你爹还没回来!看你做的事哟!”老乔婆急得要哭了。

  “妈……”三狗儿双手抱臂眼看着灶头上打瞌睡的小猫:‘她,她有了!”

  “有了有了什么?”

  “有喜了!”老乔婆高兴得一拍手“真的!哎呀!我的天,这是大喜事你倒愁啥呢?咯咯咯……”

  她笑完揩揩眼泪又问:“是医生说的?”

  三狗儿像有什么难言之处可老乔婆不顾他,一个劲地乐:“这该我们乔家不绝!”

  “妈现在不准生第二胎的!”

  “你就为这事愁?嗐不准生第二胎?这事你甭管有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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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其他:持军官证、老年证、学生证、残疾证以及其它优惠证件的游客请选择儿童价格;

如产生门票,导游协助现场购买产生多少支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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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交通:全程空调旅游车,一人一正座;

2. 导游:全程优秀导游服务;

3. 门票:所列景点首道大门票;

4. 住宿:┅日游不含住宿;

5. 保险:旅行社责任险;

1. 餐饮不含敬请自理;

2. 景区电瓶车;耳麦使用费

4. 因交通延阻、罢工、天气、机器故障、更改时间等不可抗力原因所导致的额外费用。

5. 其他:持军官证、老年证、学生证、残疾证以及其它优惠证件的游客请选择儿童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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