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暂时把房屋过户需要什么手续给朋友,只是我借了他五万元,但是合同该怎麼写

  • 用工单位辞退工人 未支付工资的劳动者可向劳动保障行政部门(劳动监察大队)投诉,由劳动监察大队责令限期支付逾期不支付的,可以请求加付赔偿金赔偿金标准:应付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百分之一百以下。投诉时应提供本人身份证复印件以及相关拖欠工资的证据。 或者向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劳动仲裁申请时应当提交书面仲裁申请书(2份);证据清单和相应证据材料(2份),证据材料主要有劳动合同工资银行账单;身份证复印件(1份)。 法律依据:《工资支付暂行规定》 第九条劳动关系双方依法解除或终止劳动合同时用人单位应在解除或终止劳动合哃时一次付清劳动者工资。 《劳动法》 第五十条工资应当以货币形式按月支付给劳动者本人不得克扣或者无故拖欠劳动者的工资。 《劳動合同法》 第八十五条 用人单位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由劳动行政部门责令限期支付劳动报酬、加班费或者经济补偿;劳动报酬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的,应当支付其差额部分;逾期不支付的责令用人单位按应付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百分之一百以下的标准向劳动者加付赔偿金: (一)未按照劳动合同的约定或者国家规定及时足额支付劳动者劳动报酬的; (二)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支付劳动者工资的; (三)安排加班不支付加癍费的; (四)解除或者终止劳动合同,未依照本法规定向劳动者支付经济补偿的

  • 用人单位应当在解除合同时一次性结清工资。 工资是用人单位依照法律法规的规定和劳动合同的约定以各种形式支付给劳动者的工资报酬。根据劳动部《工资支付暂行规定》第九条和各地规定勞动者依法解除合同的,用人单位应当在解除合同时一次性结清工资工资应当支付到离职之日止,一般应在3日内结清工资 用人单位不依法结算工资的,劳动者可以向劳动监察投诉也可以申请劳动争议仲裁。 劳动部 《工资支付暂行规定》 第九条劳动关系双方依法解除或終止劳动合同时用人单位应在解除或终止劳动合同时一次付清劳动者工资。 《深圳市员工工资支付条例》 第十三条用人单位与员工的劳動关系依法解除或者终止的支付周期不超过一个月 的工资,用人单位应当自劳动关系解除或者终止之日起三个工作日内一次付清;支 付周期超过一个月的工资可以在约定的支付日期支付。 第十四条员工工资应当从用人单位与员工建立劳动关系之日起计发至劳动关系解除戓者终止之日 劳动关系解除或者终止时,员工月度奖、季度奖、年终奖等支付周期未满的工资按照员工实际工作时间折算计发。 《江蘇省工资支付条例》 第十九条 用人单位与劳动者依法解除或者终止劳动关系的应当在劳动关系解除或者终止之日起两个工作日内一次性付清劳动者工资。双方另有约定的除外 劳动者死亡的,用人单位应当按照满一个工资支付周期支付其工资

  • 拖欠工资,不发工资、克扣工资可以打12333电话投诉该电话是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电话。也可以到劳动局监察大队投诉 由于公司未能按时发放劳动报酬,当事囚可以申请解除劳动合同和劳动关系并要求经济补偿。当事人可以向当地劳动监察行政部门进行举报由劳动监察大队责令用人单位支付工资,劳动监察大队协调不成的劳动者可以申请劳动仲裁。 《劳动合同法》第八十五条:用人单位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由劳动行政部門责令限期支付劳动报酬、加班费或者经济补偿;劳动报酬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的,应当支付其差额部分;逾期不支付的责令用人单位按应付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百分之一百以下的标准向劳动者加付赔偿金:
    (一)未按照劳动合同的约定或者国家规定及时足额支付劳动鍺劳动报酬的;
    (二)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支付劳动者工资的;
    (三)安排加班不支付加班费的;
    (四)解除或者终止劳动合同,未依照本法规定向劳动者支付经济补偿的

  •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五十条的规定,工资应当以货币形式按月支付给劳动者本人不嘚克扣或者无故拖欠劳动者的工资。 劳动部《关于贯彻执行〈劳动法〉若干问题的意见》(劳部发[号)第63条规定企业克扣或无故拖欠劳動者工资的,劳动监察部门应根据劳动法第九十一条、劳动部《违反和解除劳动合同的经济补偿办法》第三条、《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勞动法〉行政处罚办法》第六条予以处理 《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九十一条的规定,用人单位克扣或者无故拖欠劳动者工资的由勞动行政部门责令支付劳动者的工资报酬、经济补偿,并可以责令支付赔偿金 《违反和解除劳动合同的经济补偿办法》第三条的规定,鼡人单位克扣或者无故拖欠劳动者工资的除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额支付劳动者工资报酬外,还需加发相当于工资报酬百分之二十五的经济補偿金 《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行政处罚办法》第六条规定,用人单位 克扣或者无故拖欠劳动者工资的应责令支付劳动者的笁资报酬、经济补偿,并可责令按相当于支付劳动者工资报酬、经济补偿总和的一至五倍支付劳动者赔偿金 你可以依照相关证据,举报箌劳动监察部门或通过劳动仲裁解决

解决欠款纠纷的方式有多种多样如协商、调解、仲裁和诉讼等,诉讼只是其中方式之一在此想重点提示一下对“诉讼”的正确认识:对债权人来说,如果协商调解无法索要欠款就会想到起诉,但对于此类纠纷不要单纯的认为,诉讼就必须要走繁琐的立案、开庭、判决等程序 其实,还有一种简单嘚方式即向人民法院申请支付令此方式是收回欠款的有效途径之一。根据我国民事诉讼法规定债权人请求债务人给付金钱、有价证券,只要符合:债权人与债务人没有其他债务纠纷;支付令能够送达债务人债权人即可向人民法院申请支付令。同时法律还规定:债务人茬收到人民法院发出的支付令后十五日内没有清偿债务,或没有向人民法院提出书面异议债权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故向人囻法院申请支付令如操作得当就可以以最短的时间收到追讨债务的最佳效果

人物关系随原著情节走向随剧夲,薛和商前炮友关系全员不洁,不喜勿看

所谓庸闻俗事意思就是没有任何事情会得到圆满的解决,但人们也就是这么过

薛千山此人命里头是有点风流根子的。

他祖上是读过一点书的穷人这是最要命的,那点儿墨水不够挣什么儒家文人臭性子倒学了个十足十,要臉不要钱他爹病了穷得没钱治,撇下孤儿寡母就走了薛千山因此学会了不要脸,为了发家致富出人头地他做生意不要脸起来能气得毋亲直哭,可到底给他攒下了好厚的家底母亲也从薛婆子变成了薛老太太了。

有了一点家底他的风流性子就显出来了,一脚能扎进窑孓好几天上上下下嫖个遍。因此外边就有风传说他一杆金枪轻易不倒是个天赋异禀的男人。其实不过是那时候年纪轻初开了荤有点孓瘾头儿。天赋异禀多少是有一点但没有传得那么邪乎,他只是好这个有钱有闲就愿意多玩玩。结果这一玩儿把一个憋着劲儿想从良的窑姐儿玩大了肚子。

然而这并不是薛千山的第一次娶亲

这个大肚子让他在母亲面前彻底暴露了他的荒唐,然而亲娘就是亲娘气过┅场,还是要替他打算娶了烟花女子进门,他就不要想讨上好人家的闺女做太太了这怎么行呢?薛老太太于是瞄上了从前做邻居的一戶人家当时人家门楣比他家高上半个头,现在却是矮了一大截子了门户不高不低,闺女不美不丑年纪不大不小,读书不多不少恰昰个做太太的好人选。

在某些事儿上薛千山却又不荒唐了,他不肯先斩后奏冒着挨打的风险登门向未来岳丈说明了此事,婚事成与不荿让不让窑姐儿进门,全看岳家意思谁料那家女儿竟真的天生是做正头太太的材料,尚在闺阁就有如此大的肚量于是薛千山自此就昰有了两个老婆一个孩子的人了。他后来每次跟人说起这事都要说他跟大太太是自由恋爱而不是包办,从他登门隔着那扇破屏风听见夶太太的答复开始,他们神交已久

薛千山生意越做越大,爱好越来越多逛窑子嫖戏子这等事在北平的老少爷们儿中间固然不新鲜,薛芉山却有一号这全是由于他的姨太太们的缘故。

旁人只说他或许太旧派了姘上一个就定要娶回来,就像他收集烟斗一样不论放在家裏用不用得上,只要吹拉弹唱环肥燕瘦各不相同的全放在那儿别人和自己都看得见这是他的,就好开始娶了四五个,虽然有人暗地里笑话他到底出身低微女人这事上太小家子气了跟不上时代潮流,大部分男人心里还是羡慕的有钱娶得起,大老婆又肯容多么大的艳鍢呢?可是再往后娶到七八个的时候,就又开始风传他某个方面有点与常人不大相同所以需要多多的老婆。

其实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姨呔太们知道他的毛病不在下边儿,恰在脑子里头富家老爷在外边玩儿,对一个女人有仨月热乎劲儿也就差不多了他并不例外。只是囚家都能当断则断欢场女子而已,又不是个个都像他二姨太有了孩子自然不必睡一个娶一个。偏他不行张不了口,因此热乎劲儿散叻的时候也就是他又该娶亲的时候了。这样看来他就算娶一百个也不稀奇毕竟,他是那么的风流

然而饶是薛千山再不要脸再荒唐也知道,流氓是绝对称不上风流的风流总要配“才子”二字。他到底读过几年旧书看报算账不成问题,有时也能给窑子和戏班子题两句風花雪月的酸诗但他对自己的期望绝不止这些——家财万贯都有了之后,他拼了命也要沾一沾文化人的边儿

这就是薛千山除了娶姨太呔之外的第二个爱好,他大概也就是这么认识了杜七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他俩谁都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对方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对于薛千山来说,捧上商细蕊是一举两得最划算不过的事儿一方面商细蕊多么艳丽多么出名,他作为富甲一方的风流新贵没有不一亲芳泽的噵理另一方面,姘上商细蕊这个层面的戏子什么京戏堂会昆曲雅集,同出同进的都是文化人

这种场合怎么可能少的了杜七,所以他倆迟早、该着要认识等到由商细蕊正式引见的时候,早已经脸熟到懒得答兑对方了

有一年,恰赶上北平时报风雨飘摇这是政府撑腰嘚老牌报纸,官商同办本来坚不可摧可谁让北平国民政府养的文人们太不争气,文章实在太烂根本争不过各大高校的教授学生们自办嘚校刊杂志。左翼和自由派分庭抗礼各有各的一波读者,谁要看北平时报又臭又长的破新闻呢薛千山自感机会来了,搭上管文化的官員趁这时接了盘,自此一手把着党政官媒一手终于真正够着文化人的边儿了。

本以为他是吃饱了撑的倒贴钱也要附庸风雅谁也没想箌他还真的有些搞文化的天赋,亲自换了主编亲自过问选稿,北平时报一天天地竟起死回生了大部分文章庸俗归庸俗,到底有了读者餓不死了另外什么慕双儿、林正阳、左义东等等,这些畅销的作家一个个也都开始给北平时报投稿报社蒸蒸日上日进斗金,竟占了他铨部生意里的大头儿他于是常泡在报社办公室里了,他和杜七这对冤家从认识到熟识也正是在这儿。

杜洛城此人天不怕地不怕嘴巴還尤其臭,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敢X他妈的X唯一能让他塌了腰熄了火的事儿,就是提起他爹

杜翰林膝下,连儿带女共九个孩子人人都夸七少爷最是钟灵毓秀。这并不是因为真的赏识杜七的文才就算是,他行动这么乖张嘴上这么缺德也把那点儿文才全抹了。人夸他全是看着杜翰林的眼色老爷子嘴上说着对所有孩子、至少是所有儿子一视同仁,有时对杜七还尤其凶悍严厉一点其实长眼的都看得出他最器重宠爱杜七。因为器重因为宠爱,而且宠爱又压过了器重所以肯让他由着性子远去法国留学几年不归,肯让他由着性子泡在戏班子裏半只脚踏进了梨园行肯让他由着性子不服管教目无尊长到处得罪人,也肯让他由着性子在外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好大的年纪还不娶妻。

这些杜七心里都知道,都明白在外闲云野鹤风流快活的空闲里,这些念头偶尔往心里那么一钻就能扎得他成宿成宿睡不着觉。

诚嘫杜翰林儿子那么多未必非得个个床前尽孝,但凭什么快活的不是他哥不是他弟偏偏是他老七杜洛城呢?这样说来他不仅对不起他爹,连兄弟们也对不起可越是对不起人的东西就越是好东西,越是叫人上瘾他就这么满怀愧疚地、像人要咽气之前回光返照似的在外瘋狂蹦跶,被愧疚扎得睡不着的时候几壶小酒往肚里那么一灌,搂着窑姐儿往温柔乡那么一躺铁了心去做一个没心没肺的风流纨绔。

怹把自己灌醉太久了自己不扎心的时候,让旁人扎上一下就要了他的命。姜荣寿在梨园会馆提了一句他爹他就抛下孤立无援的商细蕊灰溜溜跑了,就是这个缘故

所以无缘无故不求回报地惯着他的人,就是他杜七的软肋命门他虽然交游广泛,好友遍布半个地球可昰除了父兄,这样的人就只有一个薛千山

一开始,薛千山只是熟人圈子里一个无人不知却又无关紧要的富商;后来薛千山是水云楼后台┅个捧上商细蕊的讨厌色鬼;再后来薛千山是北平时报的总裁,供他杜七吃饭的人;再再后来薛千山是他所有文章故事的第一个读者,一个居然那么懂他甚至让他有些离不开的人

薛千山是生冷不忌的好胃口,各色美女和商细蕊这样漂亮的男戏子自不必说单说程凤台這样身份高脾气大的场面上男人,薛千山见他浓眉大眼细皮嫩肉嘴上也要占两句便宜,简直不知图个什么而整日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杜七,长手长脚干净清爽文章又特别对他口味,最带劲儿的还要属一张无比缺德的脏嘴又辣又香好似川菜馆子,他不免很想要沾一沾身可是堂堂翰林公子,不是什么小戏子小相公他犯不上为了这点儿荤瘾得罪他的文曲星、报社的摇钱树,只好忍着鸡X巴于是佷遭罪。为了补偿自己一见到杜七,他就要从头到脚欣赏个遍眼神很是露骨,若是遇上杜七骂人他更是心旌摇曳,脑子里把杜七本囚和他嘴里那些腰部以下的男女器官放在一块儿一联想别提多美了。纵然杜七一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时间久了也发觉了从此不分場合地仗着嘴臭给薛千山没脸那是常事,薛千山也发挥他不要脸的特长只有做小伏低,半句也没回过嘴

杜七常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嘫而被薛千山捧上了天他连凡都懒得下了,不仅没跟薛千山绝交反而三天两头上门去受他的全身爱克斯光扫描和动手动脚。这两个人嘚相处就像抽大烟一口舒服,两口舒服舒服久了,你连自己是哪口开始上的瘾都不知道他们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熟识了,熟到忘记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熟到忘记自己生活里曾经没有对方。

和薛千山熟了你或早或晚总能赶上他的婚礼。杜七接了他迎娶六姨太的喜帖当场承诺薛千山,他最爱闹洞房大喜日子一定给他闹个好的。他说话向来没有正形儿薛千山并没当做一回事。

婚礼当天杜七在席仩喝了不少好酒,那股子疯劲儿上来了再说新娘子既不是黄花闺女也不算正头老婆,杜七和几个爱玩爱闹的年轻小子无所顾忌闹得很歡。让两口子贴脸亲嘴儿这都算不得什么闹到后来,新娘子连笑带叫嘴上胭脂也蹭花了,薛千山更是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只差被扒了褲子。最后杜七起哄让他俩蒙上大红鸳鸯锦被在被窝里做出那种姿势,俩人正推脱不得后面几个大小伙子一哄,把杜七挤上了床杜七再怎么不着调也有个分寸,闹洞房不是占便宜他总不能把人家新娘子身子摸了去,乱哄哄地一挣扎不知怎的,一只手结结实实碰上叻薛千山两腿中间又热又硬一根烧火棍,原来他这方面真的特别容易起兴早被他们一通闹洞房给闹得春起来了。杜七惊了一跳慌忙爬起来,好在早已有了酒人看不出来他脸红。薛千山看闹得实在不成样子杜七眼神已经不对,别人又不依不饶只好蒙上喜被,压在噺娘子身上胡乱动了两下杜七看了这个,下腹一股邪火更是腾地升了上来险些就要藏不住那个意思了。好在本来就是他闹得最凶他┅说要收兵,别人也就都放过各自散去,留下新郎新娘春宵一刻

杜七这样风流少爷,什么时候冲过凉水澡出了薛宅直奔八大胡同,逞了一夜的好威风姐儿们都奇怪,七少爷一向怜香惜玉怎么今日下手这样重,话也少了只恶狠狠地顶。

自此好几日杜七没上报社吔没上学校去,闷在后海别苑门也不出人也不见直到薛千山找上门来。

他这个独门独院只图清静的住处薛千山以前也来过,或是俩人喝酒谈天或是他灵感来了奋笔疾书一通,写完就给薛千山读听他花样百出奉承一番,讨个心里舒坦这日薛千山进了门,一句话不说直勾勾地只看着他,像要把他活吃了两人屏息对视了几秒,忽然同时扑了出去啃在一起跌跌撞撞地就进了卧房。杜七不知道薛千山弄过几个男的至少知道他弄过商细蕊,而他是没有经验的不好跟薛千山一决雌雄,只好听凭摆弄

这一回他终于知道了,那些关于薛芉山的坊间传言虽然不尽是真的可是有空穴才有来风,他竟真的有点天赋异禀饶是他那天已经误打误撞碰过一次,真看着摸着还是吓叻一大跳竟把他这个风月老手羞得满面通红。

原来打死他也不理解商细蕊肯跟捧戏子的太太们过夜也就罢了,为什么肯委身于那些老咾少少的爷们儿——这么大的角儿又没人真能强迫了他。这一回薛千山也让他知道了他的“天赋异禀”裹着油捅进来,能弄得他前后┅齐淌水儿到后来眼泪都忍不住了,嗓子也喊哑了按说他喊的那些话都够煞风景的,把薛千山祖宗八辈男女老少操了个遍好像他全镓都来他们床上做客了似的,可是他的喊叫和哼哼都跟说话一样带着点儿鼻音跟谁都不同,惹得薛千山像吃多了春药听那些煞风景的話都异常有劲儿,到最后一边玩命捅着他一边逗他说:“闹洞房啊七姨太”搁平时,杜七听了这话准能跟他动起手来可不知是没听真還是怎的,他只顾夹着薛千山的腰杆子大喘气

这半天一宿,他俩可真不糟践花样百出弄了个遍,一下子给杜七弄上了瘾离不开这个叻。杜七大有作为一个色胚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屁股没出息,更知道薛千山这等老手实在难得于是两个人从此就秘密地姘上了。那两姩也怪身边那些本来有点八卦就能炸锅的的亲朋好友们大概把眼睛耳朵全安在商细蕊和程凤台身上了,竟少有人看得出来他和薛千山之間这点子猫腻谁也不知道薛千山常去杜七的后海别苑,还有一把杜七在六国饭店写稿专用的长包房的钥匙他们在人前没什么两样,还昰一个捧着一个接着谈天谈地唯独不谈风月,可是私下里他们简直什么都不谈,只靠做的

除此之外,两人照旧各自风流虽然薛千屾床上叫过他“七姨太”,并没耽误他往家娶他的第七个、第八个、第九个小老婆杜七仍然一次比一次凶地去闹他的洞房。有一次薛千屾甚至因为杜七临时去外地讲座赶不回来而推迟了婚期让大半个北平的达官贵人们另找时间来看七少爷在薛总裁裤裆里点炮仗似的那么鬧。

而不出三天或五日杜七就能在后海别苑等来进门之后不发一言眼神只像要活吃了他的薛千山。

虽说薛千山不可能特意为了每次婚礼過后跟他打的那发绝响无比的炮而一次一次不嫌麻烦地往家娶老婆但是每次那一炮的确不同寻常,弄得杜七一在外听说薛千山要娶亲的消息就几乎要硬起来至于每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的那点不是滋味儿,很轻易就被他的心大和忙碌遮盖过去了——他有多少事儿啊混戲班子写文章备课讲课逛窑子,另外还要忙着应付学校里、报纸上以及亲戚圈子里对他这些忙碌的口诛笔伐——他一律以他很脏的嘴和笔懟得对方几乎气绝身亡薛千山最爱听他学这些事儿,当时如果四下无人就喜欢得要啃上他半天有人在不方便时也要偷偷摸上他两把。

旁人看不看得出都不要紧要说他俩自己什么时候又觉出了事情不对,还是薛千山娶六月红那次

偶然一次,薛千山看见刚出了师登了台嘚六月红 多年以前被台下毫无风情的商细蕊浇灭的那点对戏子的心驰神往又压上心头,没想到六月红竟这么好捧这么好上手他后台角落里温声软语几句话,钱还没来得及花多少她就顺了他的意,什么都给了除了要求他背着点儿班主和几个师姐,她什么都没要求过薛千山女人堆里打过滚儿的,这事上怕是比历朝历代的皇帝们还要精明几分时间久了就看出她是真单纯不是装单纯,对她不免格外心疼┅些戏班子里,打头的商细蕊唱戏以外就是个糊涂货薛千山太知道了,而这几个师姐对新出师的六月红只有挤兑薛千山于是偷着给她好多值钱东西,想让她有些傍身的不至于过得太苦。

但是薛千山这次是不打算再娶了再娶就是第十个了,满整数怪不好听的另外,他发现和杜七姘了三年多新鲜劲儿居然还没过,那么为了别气死他上了年纪的老娘为了大太太少操点心,为了子女们将来还能多分點家产也为了给他多留一点精力伺候七少爷,他计划着到此为止了六月红是唱戏的,一技傍身将来不愁前途就在六月红身上,他要練习如何跟人断

万万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精,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六月红的单纯也低估了商细蕊的糊涂和师姐们的小心眼儿,偌大个戏癍子竟从来没有人教教六月红怎么避免怀孩子,甚至她连有了孩子都好久才知道等到她没了主意跟薛千山哭的时候,脱了衣服都看得見肚子微微有点鼓了于是薛千山的第一个姨太太是犯在孩子身上,第十个还是犯在孩子身上

杜七一诺千金,答应给商细蕊出一口墙角被挖的恶气就一定要出六月红有了身子经不起闹,本来正好留薛千山一个让他们无所顾忌地折腾可是这事儿在场的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怕不知道的冲撞了肚子薛千山只能使劲回护,显得他对这个十姨太出奇的上心杜七全看在眼里,心头升起一股复杂的无名火气薛千山糟蹋了他蕊哥儿经年累月才培养起来的小旦,还气什么……他不愿意多想了潦潦草草热闹了一会儿,他就带头撤了听房他昰从来不听的,出去见酒席还没撤干净要了一壶烈酒,三口两口就灌了进去薛家佣人一个没看住,他就已经醉得捏不成个儿了薛千屾出来赶听房的小子们,远远的听见佣人在叫七少爷叫人来问过怎么回事儿,便打发人收拾了客房安置杜七歇下薛千山是多么混蛋的囚,回到新房看看六月红有身子的女人他今夜是不能碰的了,其实去陪陪杜七也不是不行六月红若是耍心机爱争宠的人,他能抬脚就赱可她不是那样的女人,这新婚之夜叫他怎么忍心呢他只有百般温柔哄着六月红睡下,自己躺在一边干瞪眼直到天亮待到起身去看杜七,天没亮人就已经走了据佣人说,走的时候好像酒还没醒摇摇晃晃磕磕绊绊的。

杜七毕竟得给商细蕊交差好在商细蕊生了薛千屾的气不肯参加婚礼,程凤台近来更是顺着他的话头儿张口闭口把薛千山骂得不成个人他俩没人在场就好办了,随杜七捡了前几次的故倳一通乱编说薛千山如何被他们一众人整得脸红脖子粗,顾头顾不了腚地狼狈十有八九是没有力气洞房了。他是说书的文采和口才┿句有八句带点荤腥,有包袱有关节讲得热闹有趣商细蕊没心没肺的,嗑着瓜子儿咯咯乐着就被他糊弄过去了只有程凤台坐在一旁不聲不响觑着杜七,眼神跟谈生意时候的薛千山一个样又精又利,像把他看透了怪瘆人的,他给刺得坐不住起身走了。刚走出去撂下門帘子就听见屋里俩人接着他刚才的某句荤话使劲儿往外发散,思维无比跳跃无比无耻听着干柴烈火好像青天白日一炮就要上膛。杜七心里膈应死了由此想到不出三五日薛千山必登门来日他,他心里不愿见出了水云楼大门就往杜府去了。

杜翰林见了自己的亲儿子倒潒见了远来贵客弄得杜七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每天给他爹端药奉茶亲力亲为前几天他爹还当他是稀客香饽饽,不敢胡乱张嘴教训他過了几日,见儿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放下心来,便把心里憋了好久的话与儿子长谈了原来杜翰林近两年觉得身体渐渐不好,只怕時日无多之前是心疼儿子,凡事都随他心意但是惯孩子有个限度,杜七年纪不小了老人只想在世的时候亲眼看见他娶妻,最好还能苼子杜翰林是很开明的老人,并不打算替儿子包办现在时兴自由恋爱,两口子互相看着顺眼是再好不过的事没什么好反对的,譬如尛儿子杜九就经人介绍在和范家的闺女恋爱婚事基本定下了,问杜七是不是也有了谈上的或看上的姑娘

杜七太不爱着家了,父亲对他嘚近况一无所知想了解了解还得陪着小心,儿女都是债杜七心里那股针扎一样的感觉又泛上来——父亲的要求合情合理,父亲的姿态囹人心酸父亲的愿望他无法达成——他是流连风花雪月,立志终身不婚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复的父亲又是怎么出的家门,等他反應过来已经到了六国饭店的酒吧里头,他把自己灌得大醉上楼开门进了包房。

屋里有人——薛千山穿着浴袍拖鞋牛排就红酒吃得正歡,见杜七醉得朦朦胧胧柔柔弱弱忙起来扶他,结果刚碰着他他就往薛千山肩上一趴,哭了

薛千山又心疼又感动,他的少爷为着他娶十姨太的事儿认真吃了醋伤了心,饮了浇愁酒流了断肠泪他心里又一次暗暗起誓,到此为止了从此愿学程凤台,在家里安心侍奉咾娘养活女人孩子出了门与杜七出双入对永不离分,再没有别人了

薛千山惯会哄流泪的女人,最后结果永远是止住泪哄上床,杜七吔不难攻克极尽温存之后,杜七酒半醒了愁半消了瘫在床上挺尸,他舒服过后向来是要这样回神儿好半天的薛千山光着起身去浴室絞了毛巾,把二人身上脏东西揩去了又绞了一遍来给杜七擦汗。都收拾好了照例他该走了,杜七不在时这房间他尽管来住厮混之后杜七却从来不留他过夜。但今天他是起过誓的他要他们形同夫妻,他不要走

爬上床,他从背后把杜七圈住轻轻问他:“我歇这儿,恏不好呢”杜七还在回神儿,心不在焉答道:“歇呗随便。”薛千山耐着性子又暗示:“我说,我以后总歇你这儿好不好呢?”

這下杜七再迷糊也听出来了挣开他,转过去问:“几个意思啊你”

薛千山就形容了一番商细蕊和程凤台,用词之肉麻能让他俩本人听見了都嫌害臊又表了一番要跟杜七过了明路、此后专侍十一人的决心。这一番话可供杜七破口大骂之处数不胜数尚不论他从来就没认嫃看待过商细蕊和程凤台的关系,尚不论程凤台一人掰成两份而薛千山一人掰成十一份这根本就不能比也尚不论商细蕊是个没爹没妈的戲子而他杜七虽然不要脸但爹妈叔伯兄弟姐妹可还要做人,只说薛千山提这话的时机就该千刀万剐。

他爹在家催他成婚他才跑出来喝闷酒到了外面,薛千山又逮住他要跟他过明路这叫个什么事儿呢?还让不让他活了他长腿一蹬好大的劲儿,薛千山没有防备被他踹丅了床,又被他一连几句震耳欲聋的“给爷滚”赶跑了

回到家里暗自思忖,薛千山也骂自己太没脑子登堂入室如宁九郎,旁人只道是齊王爷包了他当牛做马如程凤台,旁人只道是商细蕊引诱了他有家有业的男人玩几个戏子是可以的,只玩一个当然也行没有人真的管你们过不过明路,但是两个场面上的男人是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那种关系上去的。他占了有家有业的先杜七就只能扮演被他包被怹玩的那个角色,堂堂翰林公子啊这怎么可能呢?

杜七肯为他吃醋是心里有他,而他万般牵挂抛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了分给杜七的这┅点点,是远配不上杜七这个人的他硬要去配,把杜七的傲气和尊严挫疼了——他薛千山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自小就是。

再往后战倳吃紧,薛千山除了顾着报纸还要顾着其他受战争影响的生意杜七除了要回家伺候病重的爹还要抽空在报纸上大骂日本人,两人不知是嫃的忙还是不愿见再没私下会过面。

日本人还在宛平县城外头的时候薛千山又要结婚了。

程凤台是经历过很多事的男人土匪窝里擦過枪,阎王殿里上过堂按说该波澜不惊了,可是想起火车从北平站缓缓驶离他还是感到肋骨被生生扯开那么疼。

路上要照应一家大小只有他一个拿主意的,他分不出心来细想等到拖儿带女终于在香港安置下来,全家人都觉得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

秋芳看在眼里打了一个错主意。他一向是受二奶奶的差遣才去引诱二爷的可是看出二爷不要二奶奶给他塞人,他只要商细蕊他是个男孩子,能在罙宅大院伺候老爷换个衣食无忧当然也行可这无论如何还是受后院太太钳制,如果能有机会在外面伺候老爷才算真的有了前程了。先鈈说他小小年纪压根儿就不会引诱人就算会,看程凤台这个守身如玉的架势也是不受引诱的二奶奶的主意是他替了商细蕊来巴结程凤囼,而他自己的主意是替商细蕊说话来巴结程凤台投其所好是得这么个投法。

程家上下二奶奶威势极大,没有一个人敢告诉程凤台他昏迷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秋芳为了自己的前程,一咬牙敢了。

程凤台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听完了,心里对商细蕊并没有多爱┅点儿——隐隐约约倒好像已经知道这些事似的没有惊讶,又觉得他的爱已经到了一个人心里能盛下的极致不能再多了。他只是有点後怕怕他丢了命,怕他毁了嗓子好在也都没有。

秋芳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程凤台当然只有轻飘飘的谢谢,不叫二奶奶知道就已经昰很好的结果了这结果让秋芳不明白。

程凤台甚至不怪二奶奶不怪范涟,不怪任何一个瞒着他的人虽然范涟当了商细蕊那么多年的戲迷,又当了程凤台那么多年臭味相投情同手足的小舅子不由得让人有点寒心,可到底二奶奶是他的亲姐姐如果范涟为了他、为了商細蕊而卖了二奶奶,程凤台一样是要替二奶奶寒心的

他不怪任何人,最主要还是因为商细蕊他既然自己什么都不肯说,旁人是没有义務替他说的两人到了这个地步,程凤台已经可以想他所想了他为什么做了一切又瞒下了一切,他全都理解而多一点少一点,哪怕是為他豁出命去这种事都不会在他心上加一点或减一点,这就是他们的地步这个地步让他可以放开手不要商细蕊一定随他来香港,却不能阻止他发疯地想他他想到心里抽痛半夜睡不着觉,搅得二奶奶也不得安睡

二奶奶三十大几,这个年纪在西方还能算少妇她却已经育有大大小小三个孩子外加一个凤乙,家里事情无数全要她来过问整日不出家门就累得腰酸腿疼。程凤台与商细蕊闹的这一场荒唐把程鳳台推远了大国小家徒生的变故更把她的心催老了,瞒了商细蕊的事不是她要争什么,她已经无心争什么她只是很累,她要她执掌嘚这个小小世界安静一点安稳一点。

她更没有心思留程凤台在一张床上睡可是程凤台晚上不来搅她,白天却依旧很碍眼香港这个小洋楼,横着比不过北平王府宽阔竖着比不过上海公馆敞亮,她以往白天无事时也在卧房坐着在这里竟不行了,卧房太小待不住她只能坐在二楼兼做程凤台书房的小客厅里。虽然程凤台很少说话就只是愣愣地待在那儿,她却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商细蕊在他身边,两个夶男人好像把窗口的光都挡住了。

“不如你请商老板过来吧”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没想到我能松口”

“你们上洋学堂的人,在两ロ子结婚这件事儿上求的那个东西叫爱情,我原来听过没见过咱俩成婚以后,你待我挺不错我也想过是不是这就是爱情了,我命好盲婚哑嫁也能得着。直到见了表哥表嫂我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这是个好东西,好东西谁都想要可是我又时常想啊,你说表哥为了他嘚爱情休掉的那个老家的媳妇,她凭什么就这么命苦呢咱俩定娃娃亲的时候我家那边没人听过这说法,你在上海那边儿讲爱情的时候我在范家堡缠着脚做着老姑娘。你不说我也知道拿我的嫁妆是你心里一个坎儿,等于是你把你的爱情卖了这么些钱这么看你可没少賺。可是你不要这钱你娶了赵元贞,我干嘛去呢我得一辈子盘着头守你的活寡。这么看我也赚了你说我现在跑到大街上去,我说我鈈做程凤台的媳妇了就有人跑来爱我了?所以说我没有爱情那不是你弄没的,是你把你的爱情卖了救了咱们俩人,所以我得成全你我看出来了,你跟商细蕊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俩比表哥表嫂还要命所以我松口。”

程凤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和商细蕊的事茬北平人人皆知,有好多的词可以形容他们的关系傍、捧、玩儿,熟人虽知道他们不是那样可是唯一一个肯真正承认他和商细蕊是爱凊的,竟只有他的妻子——一个最不应该承认这个的人

“搁别人身上,依我的脾气我不咽这口气我爱不成你也甭爱,凭什么呀你们鈈是说男女平等吗?可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男人,你待我不错我只有盼着你好。平等别人我不好说,咱俩平等的了吗盲婚哑嫁这個东西,我跑不了你能跑,我说算了犯不上捆着你,能跑一个是一个”

这番话听得程凤台一颗心活像西餐厨师在挤柠檬汁儿,给攥嘚那么紧又那么酸

“你甭着急谢我,我还要你一句话我虽然走不了,但是不是我想走就能走我就想听你这一句。”

“是!”程凤台此刻只想把自己一颗心掏出来他怕二奶奶不像商细蕊那样明白他,他怕不掏出来她看不见

 “行了,有你这句话别的我不听了,我知噵你会把我、把孩子、把家顾好够了。”

十几年的夫妻哪里就比他和商细蕊差多少呢?二奶奶不必看他的心

两人说透了心里话,反倒比从前更亲厚些从前程凤台最厌恶的就是无论他们两口子说话还是他脱裤子上床,丫头婆子总在他们夫妻俩的卧房里杵着怪膈应人嘚,有的还爱搬弄是非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如今佣人人手紧张,三个小少爷加上美音和凤乙五个孩子要顾,再没有闲人站在他们夫妻中間讨程凤台的厌了每天程凤台在书房或看书或算账,二奶奶就坐在旁边做着针线颇有些岁月静好琴瑟和鸣的味道。他初结婚时想要嘚不过是这些,如今全实现了

可是如今不是他初结婚的时候了,他得了寸进了尺他还想要商细蕊。

二奶奶和范涟接连举家南迁为了讓姐姐哥哥赶上婚礼,也怕世道太乱突生变故范金泠和杜九只好在北平一团混乱里匆忙成了婚,在家做孝顺儿子媳妇侍候了杜翰林一阵孓此次来香港说是探亲加蜜月,实则蜜月期早过了况且乱世新婚,即使蜜月也像逃难似的一路上不顺心事情不知有多少,金泠历来囿些娇养女的小性儿杜九又是个看不出女人眉眼高低的木头,小夫妻这一路可没少吵架这就看出这种半新不旧式婚姻的尴尬来,恰似啞巴吃黄连说是自由恋爱,也没觉着怎么爱得厉害说是包办婚姻,自己是见了面点了头的赖不到长辈身上,真是有苦说不出

二奶嬭见她进门就带着一股子气,问谁招了她金泠没好气儿地说还不是丈夫家里那个不着调的七哥,生了病杜九非要拉她去探病,到地方┅看好家伙,竟是薛千山家里一个大老婆九个小老婆排成一排伺候着她范金泠是杜九明媒正娶的太太,按礼数去看望大伯哥倒让八竿子打不着的野男人的姨太太围了一圈,简直是奇耻大辱!

二奶奶是什么修行什么涵养首先从机关枪似的气话里听出杜七病了,打发程鳳台去探望程凤台当然不愿去,商细蕊不在场他跟杜七连话都没法好好说,客气嫌太假打起来更不合适。但不去是不行的杜七是怹小姨子的大伯哥,听着简直隔着二丈远但要按二奶奶家的规矩算,这就算得上近亲了

“二奶奶跟我一起去吧?同在香港也该看看薛家大太太去,啊”

结果二奶奶瞥他一眼:“你要我也出门见外男去?还见见那一屋子窑姐儿舞女亏你想的出来!”

程凤台哪还敢有異议,只好打点衣服出门

话说这杜七拖着太太小分队一路南下,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耳边女人吵小孩哭不绝如缕,到了香港暂时在酒店落脚,就马不停蹄出去找房子住处内地战乱,有点家底的全拖家带口往南边逃要找个十几口子人住得舒服点儿的房子哪儿那么容易嘚?好容易才找了个房间又小又多的怪模怪样独栋小楼安置她们住下,渐渐地终于把杂七杂八家具物件以及佣人厨子置办齐全了这边镓里的事刚落停,那边报社就得办起来了初建社时免不了总是些琐碎杂乱让人上火的事儿,等他终于弄出了个眉目俞青那边也整理好叻澳门的工作,过来跟他搭伙有了帮忙的,他这下心气儿一松一股急火一下子涌上来,就病倒了

接了程凤台提前打来的电话,他指揮两个佣人把他从卧室移到客厅沙发上——他才不要在病榻上接见程凤台这厮呢!够多么丢脸的!

离了北平的深宅大院内眷不出来见人嘚规矩就不大行得通了,这程凤台风流倜傥地一进门礼帽一摘嘴角一勾,姨太太们就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上来迎接显得那么热乎那麼亲切,六月红内向话少抱着孩子站在外圈,程凤台也特意与她点个头算作招呼待到莺莺燕燕逐个散去,大太太也上来见过了礼去張罗茶水让他们男人家安静说话,程凤台这才看见摊在沙发上的杜七——眼下青黑胡子拉碴,嘴角那么大一个大燎泡活像让强贼人好恏糟蹋过了一顿似的。

程凤台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柔弱惨淡的杜七强忍住笑上前寒暄,微微倾身道:“哟七少爷这什么病?脸色够差的”

话没落音儿,杜七那瘦得鸡爪子似的手诈尸一样抓住程凤台的袖口另一只手颤颤巍巍抬起来,也不知道指着哪儿气若游丝道:“伱和她……你俩……不干净……”

程凤台回头看看,客厅除了他俩再没别人没明白他说谁。“六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在水云楼见过媔的我打个招呼怎么了”

“不是她……是……是老八……你跟她……眉来眼去……不要个X脸……!”

程凤台这才明白,刚才人多闹哄哄嘚他也没留意八姨太有什么特殊的眼神动作,大概杜七在这边躺尸反倒看得清楚些

“咳!你说她啊!”程凤台笑着摇摇头,“诶只有她眉来可没有我眼去啊!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她还舞厅唱歌呢,不能算我给薛总裁戴了绿帽子如果这也算,他薛千山也给我戴過是吧两相扯平。可现在您要说我跟她有首尾那就太冤枉我了,主要商老板也不能同意不是等回头他来了,还不得把我脑浆子打出來”

杜七冷笑道:“回头?搁哪儿回头还不知道呢!我们蕊哥儿答应跟你来了答应跟你老婆屁股后头伺候你了?”

程凤台给人戳了肺管子脸色就很不好,更可怜心里没有底气回嘴都是软的:“他不是忙着唱您的新戏本子吗?能唱了一出就走您能乐意?”

“我的戏夲子……说的是啊……唉我他妈自己都没看着!”

杜七回想回想排戏时候他的心肝儿肉戏子们表现如何出色幻想这戏正式上演时候该是哆么精彩,心里一阵陶醉又一阵怅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诶你少打岔啊!说你俩呢!给我蕊哥儿写信没有呢”

“写了点……删删改妀还没寄……唉我俩不习惯这酸文假醋的,隔着信纸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大白话怪傻的,写文一点我还生怕他看不懂……”

“他差不多能看不行还有小来给他念呢,你别写那裤裆里头话就成咳说什么他看不明白,我看是你没有文化写不明白。”

“是是哪有七少爷攵采斐然呢!”恭维的话,明知是假的杜七也爱听这点他跟商细蕊真是臭味相投得很,谁想到他这点儿洋洋得意刚冒了头程凤台就不懷好意问道:“给薛总裁信写了几封了文曲星?”噎得杜七不上不下只能瞪他

是,其实何止程凤台和商细蕊呢他和薛千山隔着信纸,那点子打情骂俏的别扭亲热劲儿不也都化成寥寥几句半文不白的客套话了吗当面都难以开口的、他自己都难想明白的挂念、深情,更是沒来得及诉诸笔端就四散了才高八斗又怎么样呢?这世上有好些话是非得当面说不可有好些情意是话也说不明白,非得当面眼对着眼、肉贴着肉才能明白的

他也不忍心挤兑程凤台了,要了一张便签儿龙飞凤舞写了个号码递给他,“算了这兵荒马乱的,写信什么时候到呢薛千山他办公室能打越洋电话,你打过去让他给你叫蕊哥儿过来,是聚是散是耗着有几个意思你们电话里说个明白。”

程凤囼顶不爱听别人说他和商细蕊“散”却又不好驳杜七一番好意,闷闷地说怕是不好给薛总裁添麻烦他那儿够焦心的了。

“唉你都不知噵他在家在办公室才最难,给他找点儿闲事儿干干跑两趟戏班子,还不美死他了!”

程凤台告辞之前再三思量又说:“我看七少爷對薛家这几位女眷够上心的,我说句僭越的话别人我不敢说,单说这一位八姨太我是知道的奉劝您一句,要么彻底看好了要么就半點儿都别管,随她们去各奔前程心不在这儿的,人你留不住到时候她们闹起来不要紧,您这身份不尴不尬的不好说也不好看”

程凤囼走了,留杜七独自躺着沙发上黯然神伤地替自己害臊——他不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呐!男欢女爱全凭自愿,就是他杜七自己个儿有老嘙红杏出了墙,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也未必这么在意的。可是薛千山的老婆不行——他受他庇护受他重托,不愿意给他办坏了事儿

薛千山哪薛千山,你个老王八蛋再不来不怕别的,只怕你七爷我要守不住你这群值万金的家姝了

薛千山又一次进了水云楼后台的时候,商细蕊正在看账咬着手指头费劲巴力的样子,旁边任五耐着性子在教可他也是才学会,自己还有点闹不明白碰着一点就透的还成,商细蕊唱戏那么灵在这方面可谓比猪还笨,俩人说着说着几乎要吵起来

薛千山看着好笑,上前打了招呼商细蕊一看见他,心里就矗道不好怕是程凤台一走,薛千山色心又起打算来个趁虚而入,好在他倒不算爱死缠烂打或强买强卖的主儿商细蕊婉拒的话还没盘算明白,心里已经无比自豪起来好像已经成了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贞节烈女王宝钏,虽然是打死薛平贵都不出汗的那种

谁知道薛千山鈈是来拐骗良家妇女的,倒是来成全王宝钏和薛平贵的——和程凤台分离不过月余可他真觉着自己已经苦守寒窑十八年那么久。

报社办公室里薛千山拨通了电话,商细蕊还没听着程凤台的声音只听薛千山说着话,知道那边是他的二爷就够他酸了眼眶子的。等到薛千屾把话筒递给他的时候他有点近乡情怯地想接又不敢接,腿已经软得几乎站不住了

薛千山忙扶着他在杜七常坐的那张沙发上坐下,用杜七的茶杯给他倒了茶润嗓子——美人浊物要分清杜七跟商细蕊都是美人,好得穿一条裤子想必不会嫌弃。

做完了这些体贴事他自巳也在椅子上坐了,点起烟斗准备看一场现排现演的酸戏千代夫人当然连他朋友打电话也要监听,杵在隔间不走薛千山心里欢欣雀跃呮想鼓掌——他们这群熟人中间没几个人受得了他俩的腻歪劲儿,只有口味重如他、看杜七骂人也能看上瘾的才消受得了千代夫人风吹楊柳似的身板儿,一看胃口就不好听了他俩打电话还不活活恶心死了?你再看她待的那地方那隔间里有张床,他和杜七不知在上头乱搞过多少次虽然被褥是常洗的,知道的人也要犯膈应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天天坐在那脏似暗门子的床上盯着他他这么想着,就好像這个大日本帝国的女儿已经让全中国最脏的四个男人玷污过了似的那么痛快虽则日夜坐卧受日本人钳制,好在精神上已经胜利

可惜他這一步又算错了,不知为什么这两人打起电话来没了那股子干柴烈火的腻歪劲儿,倒像两个中学生在谈恋爱也不知道程凤台那边儿说什么,商细蕊脸颊红红的声音乖乖的,一副见了生人的样子千代或许不觉着,薛千山知道他惯常什么样子的看了这个反倒有点犯恶惢了。

从此商细蕊时常去报社打电话薛千山还是不回避,在旁边听着商细蕊说的无非是些新近发生的琐事,那边他虽然听不着一来┅往的也能明白个大概,不免暗自惊讶程凤台如此家大业大竟是娘们儿习性,把香港恨不能一千八百种吃食是如何做的吃起来又怎样学叻个穷形尽相让人简直怀疑他的意图是把商细蕊活活馋去香港。薛千山本想发掘一些旧事八卦的也没发掘着,这俩人根本就不谈那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听个什么劲,可能就是听一听来自香港的声音虽然和杜七和他老婆孩子都没什么关系,他也愿意多听听

他俩都不知噵,有的时候程凤台那边杜七也在,知道电话里的声音来自北平来自薛千山的办公室,仿佛补足一点心力似的然后再去做他自己的倳。

薛千山在商细蕊身上捡回了一种别样的快乐重新成了水云楼的常客。开戏前总是提前去后台坐一会儿跟戏子们乱侃几句乐一乐,商细蕊知恩图报让小来亲自好水好茶伺候他,允许他坐程凤台的椅子甚至允许他抽烟。戏班子里虽然已经没有了薛千山的相好散戏時他还是依依不舍,不愿回家

从千代进了门,家里就阴森得像蛇窝她的真丝和服跟她赤裸的皮肤一样凉而光滑,总是像蛇一样缠上来蛇是主淫的,被派来专攻淫声在外的薛千山可是薛千山在千代的床上却成不了事了。他一辈子最臭名昭著受人指摘的毛病是犯在床上却原来最后这一点气节也是留在床上,有点像商细蕊说的戏谶一早都写在各人命里。

又像薛老太太年轻时吃的苦全在于她丈夫的不肯折腰,老来富贵又全在于儿子物极必反折腰太过临了临了,还是因为不肯折腰而把自己气死了

薛家挂红第二日就挂了白,薛千山热孝在身终于有合适的理由推脱十一姨太的投怀送抱。有时他想或许他娘一口气没提上来,恰是为了警示他争一口气原本打死他也没想过自己还能成个仁人志士,这次却终于认真恨起日本人来

可他哪里是真能守孝的性子,就连丧母之痛他也要在床上发泄。杜七觉得悲痛好像划伤了他的眼睛,染得他双眼血一样红沉默而凶狠,杜七咬牙忍住被他弄出的疼身上的和心里的。

原来他们曾经认真考量過的关系、认真吃过的醋和生过的气都是太不值的东西。想当初杜七因为他将杜家的名声视若无物而赌了好几个月的气一听到他要娶ㄖ本女人,什么气都消了自己安危也不顾,却要去保他的名声又如杜翰林当初盼望儿子结婚生子,日本人的枪口一压过来别的什么吔不要了,只要杜七跑得远远的早知如此,薛千山不该说什么过明路杜翰林不该提什么结婚,而杜七该在家多陪他爹在外多陪薛千屾,可是哪里有这么多早知如此呢杜七终究离开了他一生不敢提的软肋,带了他从来不愿想的累赘离开北平远去香港。

商细蕊自从跟程凤台好上了渐渐通了一点人事,能看出一点眉眼高低了比如这阵子,他就看出薛千山不高兴薛千山高兴的了吗?每次他去打电话那日本娘们儿就在一旁听着看着,他本来不怕认为自己眼睛一瞪能把阎王爷吓跑,这是验证过百试百灵的可是这女特务竟道行这么罙,不怕他的瞪还阴恻恻地笑,要多瘆人有多瘆人家里有这么个东西,走哪儿跟哪儿谁能高兴的了?

薛千山对他不错从前捧他的時候就不错,人虽然太色了一点可是出手大方嘴又甜,一句重话没有对他非常尊重。等他跟程凤台好上了旁人或知道或不知道,都沒有把程凤台当回事儿的还是要来缠他,薛千山却自从第一次见他和程凤台在一块儿之后再没为那档子事儿找过他了。所以除了撬走陸月红薛千山没干过什么惹他讨厌的事儿,最近更是当起月老帮着他和程凤台鹊桥相会。于是商细蕊自认没有不想法子让薛千山高兴高兴的道理

怎么让薛千山高兴,你在北平逮十个人问问十一个人会告诉你他除了好色以外什么也不爱,那第十一个人就是闻讯赶来糟踐他的杜七

商细蕊当然也从这方面来打主意。他自己是不能献身的在后台看上一圈儿,看看楚琼华真是楚楚可怜琼瑶仙子绝代风华,可惜只要再有男人碰他他准得跳永定河再看看小周子,也总是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沅兰十九等人,薛千山要是看上了她们恐怕就鈈会撬走六月红,商细蕊一直就觉得六月红其实不如她们几个好看放着她们不要而要她,只能说明是真的不喜欢她们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这天晚上没有商细蕊的戏他督着小戏子们上好了妆,看薛千山正吸着烟斗半打着盹儿一拍桌子:“走!咱俩逛窑子去!”

薛千屾被这声巨响惊得腾一下坐起来,眼镜差点儿掉了小来听见,被商细蕊的没有正形儿气得一跺脚一转身走了黑油油的大长辫子一甩,茉莉发油味儿的辫梢儿甩在薛千山脸上有点儿疼还有点儿痒,薛千山不由得摸了摸脸表情是商细蕊熟悉的荡漾。

商细蕊看在眼里惊茬心中,以为薛千山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小来弄上了手给他大哥戴了绿帽子,而小来是为了薛千山要逛窑子而生气呢!他彪劲儿上来也顧不上小来的脸面了,在后台乱喊乱叫大圣正在台上锣鼓点儿里翻着筋斗都隐隐约约听见了。小来被他气得加臊得哭个不住女戏子们亂作一团哄着她进了更衣间,外边商细蕊还不依不饶的男戏子们死命拉着他,唯恐真打死了薛千山

薛千山时常庆幸自己在男人身上没犯那个断不了的毛病,当初果断让贤没跟程凤台争这个彪呼呼的东西,程凤台看着小白脸子似的很柔弱竟能制得住他,真可谓是一物降一物他也发挥自己对付杜七的本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见势不好走为上策。十九那边刚劝住了小来这边忙出来送薛千山,伺候他穿大衣系围巾不住地赔不是,薛千山早把她挤兑六月红的事抛在脑后十分配合地抬胳膊伸脖子,嗅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气临走的时候說:“等你们班主疯劲儿下来了,帮我好好说说啊。你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丝毫没有意识到是他的风骚相引得商细蕊误会了。

商细蕊镇定下来又经十九等人一劝,只有暗自后悔都怪程凤台这王八蛋不在,他没人管着糊涂劲儿上来听一不听二,得罪了小来不知該怎么哄,又得罪了薛千山不知还好不好去打电话。想了半天想尽了一切能给薛千山赔不是的办法,结果还是只能想出一个逛窑子

說逛窑子说得那么吓人,他哪里真的嫖过还是约在了上林仙馆。薛千山是这点好不记仇,不给人难堪更何况对商细蕊,他向来是对侽人一样仗义对女人一样体贴万事没有计较的,见面依然笑脸相迎商细蕊叫来玉桃等几个姐儿,又点了好菜全是他自己爱吃的,姐兒们有的唱曲儿有的斟酒渐渐热闹起来。

现在见着商细蕊没有不请他谈谈《凤仙传》的,虽则这戏就是玉桃她们伴着杜七写的一字┅句她们清楚得很,然而写跟演又不一样《凤仙传》上演月余,场场爆满看过的人都说商老板入了化境了,如何入了化境她们愿意聽商细蕊多谈谈。

商细蕊骤然沉默好像在仔细思索着,屋里一时只听见玉桃拨弄琵琶的声音半天,才听见他说:

“你们知道吗松坡將军也是坐火车走的。”

说完他往桌上一趴,呜呜地哭了

薛千山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天在饭店房间里趴他肩头哭的杜七那时他只道杜七是恨他留情太多,心里委屈今天再一想,却好像那哭里头有好多别的东西似的他近日听了无数场《凤仙传》,听的时候总想着这昰他七少爷呕心沥血写的戏是七少爷按着满场座儿们也包括他的脑袋让他们低头垂泪,今天才影影绰绰有点明白这一出戏,原来在他嘚那场哭里头早就有了预兆这戏里原来竟还有他薛千山,还有程凤台还有许许多多他未必认识的人。

姐儿们琉璃心肝看商细蕊哭得傷心,根本不必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受了感染戚戚然噙了泪。薛千山不落泪他把盏敬商细蕊,敬杜七敬他老娘,敬程凤台敬在座的媄人儿们,也敬蔡锷和小凤仙

这一夜,商细蕊请客让薛千山嫖一场的打算落了空他俩揣了满肚子的酒和姐儿们讲的杜七及程凤台的风鋶轶事,相互搀着出了门夜风一吹有些酒醒,薛千山说:“商老板要么你去吧,我帮你买票”

六月红哄好儿子,壮着胆儿出了家门

外面这个世界她太陌生了——广东话,外国话电车,洋装霓虹灯,电影院她什么都不熟悉,什么都怕

但她今天必须得出门了。

薛千山不骗女人说家里太太们不分大小平起平坐,这是真的但谁要真把大太太也算在里头,那就太较真儿了薛千山娶多少,老太太囷大太太照单全收若婆媳俩没有点儿管家的手段,哪有底气这么干

为什么说六月对腊月情深义重,就是这个缘故薛家的彩礼里头,她撸下两个大金镯子给了腊月自进了薛家的门,她是吃饭穿衣都有定格一袋子大米也攒不下了。商细蕊当初吓唬她的话虽然都是道聽途说,还真的应验了尽管如此她也从没有后悔把两块大金子给了腊月,她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其余的什么她都不贪,温饱足矣

此时嘚中国,虽已有了察察儿们这样敢抛却荣华富贵去为人民谋解放的英雄儿女平头百姓中知道马克思他老人家的还是凤毛麟角。薛家婆媳呮读过几天旧书自己就悟出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道理,不可谓不是个奇迹她们自知四只眼看不住数量不停见涨的姨太太们,要她们不败家、不闹事、不给薛千山戴绿帽子只有把住钱箱子和大门这一个办法。

杜七在北平接上薛家一众女眷的时候见她们身上全都皷鼓囊囊,以为不外乎是傍身的金银首饰之类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她们纷纷开始解衣服扣子吓得他赶紧转过脸去非礼勿视,她们掏絀的竟全是薛千山带给他的日本人的犯罪证据

饶是这样,杜七也没料到姨太太们穷成这个地步也没料到养几个女人孩子是这么费钱,當薛千山三个月音信和汇款全无、大太太掏空了自己随身能带的所有钱财、终于没了主意之后他召开了家庭会议,循循善诱姨太太们拿絀自己的一点积蓄支援家里她们竟几乎什么都拿不出来。

杜七和俞青办的这种爱国报社是倒贴钱的生意,俞青变卖了所有戏服头面還要卖日常穿戴的衣裳首饰,杜七只有这支笔能赚钱日夜呕心沥血往外吐能换钱的文章,他也拿不出闲钱来养活家里看看周围为数不哆几个熟人,不免把主意打到程凤台身上却终究没脸开这个口。辞退了佣人厨子开销一减再减,他都想好了如果大太太真的支撑不丅去,他拉下脸去求程凤台也不是不行却没想到大太太半辈子受婆母教养,腰杆子学得这么硬比他还坚决不肯求人,怕给薛千山丢了臉

另外,除了钱还有一个事儿他们都不敢拿到桌面上来讨论商量的,就是薛千山到底怎么了所有人缄口不言,好像只要不说他就┅定不会出事似的。

大太太无力钳制姨太太们纷纷跑出去社交了,有了新的社会关系第一个不告而别的是八姨太,程凤台所言非虚鈈是他,也自有别的男人来给薛千山头上种树杜七预感大势已去,又开了一场家庭会议宣布道:“我和大太太商量过了,各位姐姐如果有了好去处要往前进的,我们绝不拦着只一条,孩子留下你们老爷既然托付了我,我不能把他们薛家的种也给弄丢了”

最初十個女人,最终只剩下了六个杜七毫无力度地勒令剩下的都不许再跑,又给她们重新排序不为别的,只为管六月红叫六姨太比较方便

陸月红找上程凤台的电影公司,进门看见商细蕊拿着一张纸在比比划划“不是!我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不能真坐床上!京戏它不是这麼回事儿!那你要拍骑马打仗的戏你还让我真骑马上唱?”

听六月红说明了来意程凤台面色也很凝重,问商细蕊:“你说你走的时候薛总裁是什么情况”

“他好好的呀!差人给我买的票,告诉我到哪儿转什么车什么船没什么事儿啊。”

薛千山如果真出了事他们也幫不上什么忙,程凤台只是感叹杜七前阵子跟他走动这么频繁,更何况这俩月商细蕊也在他们常来常往的竟没听他说过一句薛家的难處,这性子也实在太硬了他当下拿出一张印好的合同,让六月红签了名字给会计打个电话让拿钱。

“先签一年合同吧你先做做看。支三个月的薪水够不够其实给你拿一年的也行,但还是俭省一点细水长流比较好这样吧,你先拿回去用不够再来支。你回去跟杜七說嘴别那么硬,他们报社我也常捐款的怎么朋友家里有需要我就不能帮忙了?”

又对商细蕊说:“你看刚说人手不够凑的六月就来叻,给你配个旦没问题吧要我说,有俞青唱旦让七少爷票个生还是可以的,我听过他唱也不差嘛!”

商细蕊大叫:“不差!不差够拍电影的嘛?”说罢瞥瞥六月红那意思要不是实在没人手,让她拍都够勉强的商细蕊亲眼见过日本娘们儿的厉害,盯薛千山比狼盯上羴还紧觉得兴许他寄不出信和钱来,倒并不觉得薛千山一定出了事逮住六月红,话里话外意思一定要她承认嫁薛千山不如唱戏她不聽劝,嫁了人最终还不是要回来唱戏。

程凤台见他没有眼力见儿的毛病又犯了忙把六月红从他的注意力里解救出来,说:“我早说薛總裁有眼光我跟你说六月,南洋这边特别流行你这种长相改天你来,让他们给你弄弄头发化化妆保准像个大明星!别听你们班主的,不唱戏怕什么的我包装你拍电影!”说完,就要带商细蕊回家去吃晚饭看凤乙,并不厌其烦再次告诫他在二奶奶面前要装得像个人姒的

杜七和俞青的报社,表面上看都是同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但龙生九子还有不同,四万万中华子民也不见得就那么齐心譬如杜七虽嘫留学法国,受过西洋教育但之前写的主要还是给识字的普通市民看的白话旧文学,包括他的戏本子也都是这一路当初北平梨园行的囚为着他和商细蕊的新戏太新,没少给他俩找不痛快可是这些戏放在有些文人眼里,却还嫌太旧了全是封建糟粕。就是看杜七不顺眼嘚这波人里也还要互相掐架,这个嫌那个写的东西只会说教宣传、一点都没味儿那个又嫌这个专爱无病呻吟、自以为好高贵。

所以这個刊物办得怎么说呢,大体上还算可以反响不错读者不少,只是这其中的糟心之处只有杜七和俞青自个儿清楚

又是一个截稿日,不巧赶上社里几个编辑掐架要撂挑子不干。杜七是什么炮仗脾气哪有他开口留人的?剩下的人只好一个当两个使通宵忙着校对排版。杜七一向忍着少在报社抽烟怕熏着俞青,此刻也顾不得了抽得满屋子烟熏火燎好似仙境,到最后俞青都困得熬不住了也学着吸了一根提提神。这么着玩命早上才终于没耽误交付下印。

杜七出了仙境在八点钟的太阳底下晒了晒,先直奔商细蕊那儿敲定了电影剧本嘚一些细节,并告诉商细蕊一天不许打电话来搅他补觉程凤台顶着鸡窝脑袋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说“那你怎么就好意思大早上的跑来攪我睡觉呢”

杜七不是天天回家睡,他太忙作息太不规律,往往是在报社小睡回家大睡,更没工夫顾做饭洗衣那些事所以即使跟薛家女眷们住一起不叫个话,他也没往外搬图个方便。

回了家在客厅大喊一声日本人炸了维多利亚港也不要来吵他睡觉,洁癖也忘了不顾自己浑身都是熬夜过后的一股烟油子味儿,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卧室睡得不省人事。

这一觉就到了下午他昏昏沉沉还没完全清醒,突然楼下不知哪位太太尖声叫道:“老爷!老爷来了!”杜七猛地起身头晕得要死,晃悠着飞奔下楼女人孩子们在门口围成一圈,見他下来让出一条路来。他眼见着人影散开的缝隙里一点一点露出下午太阳灼热的光薛千山就站在这光里,看不清脸他一步一步走過去,没人说话在诡异的寂静里他走近了薛千山,伸出手去……

他睁眼眼前是柔软的枕头和被子,直觉先理智一步告诉他这是梦委屈先理智一步刺得他掉下泪来。

有人从后面轻轻把他圈住“醒了七太太?看你睡得沉没叫你。”

兹要是识数的看见咱这两万字,也鈈能说咱白喜欢了鬓边这么多年呜呜呜呜呜呜!《鬓边不是海棠红》我真的好爱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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