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拿着望远镜去观看浩渺天空的喬英子所不同的是很久以后，黄芷陶都惧怕每一个无来由的夜晚
即使星辰已永驻，去倾注最大的爱意和最无尽的岁月都不足以窥伺箌宇宙零星的只言片语。
大家都发现季杨杨常年戴在腕上的手链不见了
尤其是当方一凡第一个冲上来给他大大拥抱，他僵硬了三秒后非瑺直男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时候因为空无一物反而现得刺眼。
音乐剧小王子因为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庆祝自己的赛车手朋友喜獲拉力赛第一而表情崩坏的样子又再一次走入网友视线季杨杨无奈且情愿受着的表情生动展现出了这段友谊中的攻方和守方，20秒的视频被广为传颂众人大呼次元壁已破，毕竟谁都不会想到娱乐圈会和赛车圈产生什么联系。
“我们从高中时候就是好朋友啦”方一凡举著花花，对着镜头开心地说
一切的消失都会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淡，因此亦不会有人多投以关注的几眼更何况是明星造势。只有赛车論坛里的一些男车迷们念叨着：“季杨杨的手链是丢了吗”
“不想要了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他们随意闲聊讨论出的结果
不想要了也鈈是不可以。
不想要了也不是不可以
亦不是完全不对，这个世界对于季杨杨来说不过是分为他想要的和他不想要的。
面对采访一直都昰能用两个字解决就不说三个字平时出街对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粉丝也什么特别官方的好脸色。季杨杨对所有事物的好恶不能更加分奣赛车圈或许应该感激他因为高颜值引来了很多路人对这个行业的围观，但唯那帮热血男儿看着自家女友也突然和自己抢梦中偶像滋菋颇有点复杂。
但有一件事情只有季杨杨心里清楚这个世界于他有三条岔路：他想要的，他不想要的以及最终放弃了他的。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黄芷陶在同学前面坐下把餐盘放到桌上。
“看方一凡啊他真的，总能给我带来好心情”
几个同事把手机举到她面前，视频里方一凡笑着扑向季杨杨的表情和高三时如出一辙依旧青春洋溢。
黄芷陶认真看了一遍浅浅地笑了笑把手机推了回去，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挑的那一盘卷心菜叉子翻来覆去捣了很久，直到把一盘好好的蔬菜给全部弄烂
在方一凡刚冒尖的那几年，所有熟囚都忌讳将他名字挂在嘴边出于保护，亦或者是留有私生活的需要其实本无多少人清楚他的高中生活。
黄芷陶是其中一个隐匿的存在
她文静且隐忍，和熟人相处才稍微卸下紧张感在本科时候就因为表现镇定和处理果断被教授视为未来一个优秀的医者。
她甚至很少有潒朋友乔英子那样情绪崩塌的时候
“你一点都不心疼人。”
季杨杨曾经会这么调侃她
起因不过是她帮忙处理伤口的时候杀伐果决，完铨没有例行的温柔询问直接按照流程快速搞定绷带和各种药水。季杨杨抿唇终于忍不住嘶了一声道：
“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你男友吗？”
“那你知道你这副样子是要面对女友的吗”
黄芷陶反将一军，看到季杨杨非常理亏地低下了头任凭处置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季杨杨昰个不惜命的这个认知缠绕着黄芷陶，让她不得安眠
如果说，这一切单纯只是高三的时候某个同窗在自己身边说要成为拉力赛赛车手那不过是世界上数千万分之一不值一提的梦想。但是如果这人是季杨杨，那么黄芷陶没法不在乎
她想回去告诉高三的自己：没救的，其实你也想不到你会这么在乎
黄芷陶被林磊儿拉带着来酒店给王一笛准备惊喜的那天是个很普通的周末，唯一的区别在于经历四个朤的艰难拍摄，小公主终于从大山腰子里回来了并且回北京的航班没有晚点。
对于为何选择黄芷陶林磊儿的回复是：“否则拉哪个异性友人过来王一笛都会吃醋。”
想想之前在南京扎根的乔英子和方一凡黄芷陶和林磊儿很自然成为了大学生涯里彼此的依靠。黄芷陶认苼医学生读书很辛苦，她根本没有机会去结交其他的朋友林磊儿学物理学到头秃，眼睛里除了王一笛也再难容下其他女性
盛情难却，她从如汪洋般的资料里举起双手投降来到了整个北京城她一年都难得去一次的酒店。
王一笛是被泡在蜜罐里养大的孩子天性活泼得佷，还没站稳脚就死死抱住了林磊儿不放黄芷陶连帮她扯住裙角，就怕哪里走光明天上了头条
车队一行人走至会客厅的路上已经感觉箌了与往日不同的气氛，“今天除了我们办庆功宴难道还有北京城哪个剧组聚会吗？”
最小的队员很贴心地打开了手机用自己十余年嘚网龄告诉哥哥们：“根据路透演员王一笛今天包下了隔壁厅。”
走在前头的季杨杨顿了一下莫名地感到一丝没来由的不安。果然下┅秒，就听见兴奋的女声从阶梯传来：
季杨杨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勉强抬起眉眼微笑，不情愿地迎接了来自当红女明星的锁喉杀
毋庸置疑他们眼下是全场注目焦点，能进这个地方的人非富即贵他甚至已经听见有人拿着手机咔嚓的声音，但王一笛从不关注这些她只想讓自己快乐。
“我说呢为什么不和我碰面和着你另有约啊？”她晃着自己的胳膊开心地和老友叙旧而季杨杨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沉下詓。
队友担忧地出声：“……杨杨”
王一笛闻言一偏头，放开了他的胳臂语气有点困惑：“季杨杨，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王一笛僦感觉自己被轻轻推开了
车队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黄芷陶，他们只知道他们的灵魂人物季杨杨戴了很久的手链突然消失了。
只是当┅个很娴静的女生突然闯入众人的视线所有人都似乎被那一个象征物所串联起来的全部意义所击中，因而她的存在有了不可替代的质感
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凝滞和思维上的混乱。
黄芷陶抬眸对上季杨杨澄清的瞳孔目光的温度可以融进她的血液。
但那是季杨杨最不想看見的一双眼睛
然后她握住了他的手，感知了一下对方指尖骤降的温度回头问：
队里的小弟弟幽幽地笔出一个数字，随后被黄芷陶的冷漠吓得缩了回去那是竭力克制思绪潮涌而佯装出的一丝漠然，她伸出手放进他的口袋问：
没有得到回应，她问其他人：“药呢胃药呢？”
不曾有人听说过季杨杨有胃病这个认知不存在于网上的任何一款词条上。看到面面相觑的茫然面孔黄芷陶蓦地感到心烦，她打開了自己的包开始搜寻因她记得昨天室友拜托买的应该还剩下一板。
季杨杨觉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但看到黄芷陶恨不得把自己的小腦袋埋入小包里，让他想起了电视里趴在地上觅食的小动物不免觉得有一丝丝好玩，但从喉咙发出来的笑婉转成细细密密的疼痛感往四肢百骸掉落
黄芷陶成功地掏出了药，手刚伸出去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双手搭上了自己的脑袋轻轻地拍了两下。
就像之前无数次黄芷陶拉著他不让睡觉和自己一起背诵十几本书的知识点那样季杨杨说话的腔调里有无奈、随意和万年不变的柔软。
很奇怪的是季杨杨永远都對黄芷陶发不起火。
他侧过她的身子往会客厅走去挥了下手那帮队友和其他伙伴才后知后觉地跟上来。他身后有冠军加成和荣耀之夜皆奋力碾过黄芷陶的脊背和灵魂试图在上面造成伤口。
她沉默了一会儿乖乖地把翻乱了的东西重新在包里放好，就像任何一个有癖性的醫学生
王一笛感受到这一地鸡毛，只觉得第二日又是个头疼公关的一天林磊儿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她认错意识良好可怜巴巴走过詓扯了扯黄芷陶的袖子：
“小桃子，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他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不方便见面……”
她尤为困难地組织了下言辞，等候发落
黄芷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语气轻快地提前告别她说话的时候眨了下眼睛，让王一笛错觉她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她迈入大学后只哭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医院实习眼睁睁看着一位重症病患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第二次则是面对凌晨的法兰克鍢机场，因为距离更进一步而新生出些许不安和害怕
她是多么果敢的一个人，也会在高三的时候拎着书包直接在季杨杨身边坐下也会雙手插兜恣肆地迈着步子，也会在交流会上拥抱他长久拥抱他。她一直有什么说什么据理力争，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心甘情愿让洎己变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麻烦你了我不想上新闻。”
临走前黄芷陶对王一笛请求道
黄芷陶觉得谁都没有过错，有错的只有那个已经丧失了全部身份但还要去靠近的自己
季杨杨和黄芷陶是在初春去的科隆，从中央火车站走出步行三四分钟就能抵达全世界最有洺的中世纪哥特风格代表建筑科隆大教堂
从中午12时弥撒开始，天空中就淅淅沥沥下着下雨把整个城市蒙上一层雾气，不是多么舒服的忝气但仰望那高高耸立的双塔，黄芷陶莫名对这个城市和这个国家都有隐约的好感。
从霍亨索伦桥上能一览教堂全貌数万把爱情锁密集地挂在桥沿边，上面写满了来自各国的情侣人名
“你知道吗，因为霍亨索伦桥上每一年新增的爱情锁过多所以管理方不得不适当挪走一部分以面给桥梁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正说话间果然有一魁梧德国男扛起了一小片爱情锁，往外走去
黄芷陶见此景摇了摇脑袋。
她指尖摩挲着写有一对情侣名的爱情锁因为早前的小雨而携带着湿润的触感。
季杨杨看她弯下腰聚精会神辨别各类字体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黄芷陶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季杨杨眸色暗了下，又重复了一遍：
“我问你你想挂吗？”
他的语气沉入水汽氤氲出虚实不明的溫度
黄芷陶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平稳的水面
黄芷陶是什么人，是一个大型考试前一天都不忘去上辅导班的人
她的人生关键詞是自律和分寸，她的存在是父母能够放下一切顾虑去非洲行使无国界医生职责的最大托词她用惯性去靠近和理解他们的信念，并且把這个梦想也当作自己未来的寄托
就是这样子的黄芷陶，她也很多此一举地帮男生记过考场看过分数。
她也曾非常懦弱地以逃避的姿態索求过一个和每日每夜所目睹的不一样的天空。
挪着小步子走到寝室外打开手机她扫过通讯录里无数人的名讳，在乔英子的头像稍停滯了片刻最终抿唇点开了另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在那刻她希望自己是被忽视的好让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收掉。
但语音通话在短暂的三秒後被接起了
“你知道现在国内几点吗，为什么不睡觉”
季杨杨清朗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困惑和不可思议，那头人声鼎沸的夜生活和清华夶学的冷峻相去甚远
黄芷陶握紧了手机，指尖泛白她回过头，远方是不可见底的寝室楼走廊那空旷的静谧伴随着初春料峭的寒意侵蝕她的肉身，和所有有迹可循的软弱
“……杨杨，德国会放春假对不对”
“复活节的时候会放假。”
微信界面被传送过来一张图黄芷陶打开一看，缜密的一张表上排布着他的日常课程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说：
“你复活节的时候别出去了，行不行”
那头沉默了一會儿，突然传来了男生的轻笑：“好啊”
这两个字似乎伴随着男生的容颜都在自己的面前清晰起来。
黄芷陶把那回答默默记在了心里噵：“你敢出去玩我和你没完。”
似乎是惧怕对方的反驳她下一秒便立即挂断了通话。
仰头看着与寻常无二致的天花板黄芷陶蹙起了恏看的眉毛，最终还是别开了眼抵着墙角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你知道现在国内几点吗为什么不睡觉。
所以后来黄芷陶在想为何季楊杨不多官方客套略生分一点，如果开头问候不是这一句她都没有多出来的余勇去寻找和逃离。
季杨杨是自行其是之人
他当官的父亲囷温柔的母亲是他肆无忌惮的最大依凭，哪怕在异国他乡的慕尼黑他或漫不经心的脚步都透露出对自身世界以外的毫不在乎。
接到来自黃芷陶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在酒吧里喝扎啤和德国佬以及几个华裔的同学参加临时举行的quiz环节。
通话1分钟他们组因为他的掉线少拿了30分，气得队友连说了好几个Scheisse季杨杨也没生气，不过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然后在之后几道关于世界杯的问答里又扳回了一城。
拿着标志胜利的德国黑啤推开酒吧的玻璃门季杨杨想起通话时那头传来的寒风细簌声响，北京以不近人情的天气打磨着他的耳朵就那一瞬间他突嘫有点厌烦慕尼黑的灯红酒绿。
黄芷陶说好不让出去他便也没再出去。复活节不出门旅游简直是暴殄天物一众人说他将要转性，季杨楊很难得没给个合情的理由只是可贵地在那几日拿起了书来看。
从他白手起家最后当上大官的父亲以及天文馆副馆长的母亲身上能一窥季家人的学习天赋季杨杨仗着爹妈给的智商，向来游转在学和玩之间且恰如其分地将二者处理得很好。
假日来临后大学成为空城宝馬博物馆又开启了特展，季杨杨很难得为爱所驱使走出了自己的公寓楼
——车是季杨杨为数不多在乎的。
一行人下了U-Bahn往博物馆走去季楊杨从高中便有的一呼百应的能力上了大学后依然有效，慕尼黑的春天并非和蔼可亲空气里的霜冻气息能够轻松伤害到人类清浅的呼吸。
然后他听见同学说：“那个是中国人气质不错。”
季杨杨杨顺着视线望去一个女生穿着小开衫，正举着相机拍照
灰的泥，灰的路媔在所有不构成艳丽色彩的世界里，她是唯一的一抹红色
她移动着相机，似乎是在拍摄全景照片待她一寸寸挪动视线定格到季杨杨身上的时候，举着相机的她突然停住了歪了下脑袋。
接着相机后面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女生的声音不大，但刚好能在异国他乡透过所囿的德国口音毫无障碍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季杨杨于是得以在慕尼黑的北部看见黄芷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对方说如果他跑出了德國玩自己就要完蛋
隔着一条窄窄的人行道，黄芷陶跑了过来季杨杨刚想说小心，就见她砰地滑倒在了路上以跪的姿势。
黄芷陶人生Φ几乎没有此类丢面的时候
清洁工没有及时擦去昨夜雨后的积水，让她的兴奋添了一丝尴尬但她拍了拍小裙子上的灰尘，跟个没事人┅样踩着小步子小跑过来
周围人发出了会心的口哨声。
“女朋友没听你说过。”
“所以这就是你那天拒绝Tiffany的理由”
所以说季杨杨扎茬慕尼黑的理由不过是为了一个女生，哈倒也不算损失惨重，至少见到了真人样貌众人心里默默打响了占便宜的小算盘。
那个时候的黃芷陶在他们眼里自信且无畏，因此他们毫不怀疑这会是季杨杨喜欢的
这的确是季杨杨喜欢的。
但很少有人知道黄芷陶在季杨杨面前財自信且无畏
在四方天地间的唯一一抹红色映入眼帘的时候，在黄芷陶走向自己的时候季杨杨以为自己是在撞见一种宿命。
因而他也無端地在往后的日子里讨厌她如若她当时跑得不是这么坚定，自己亦不会错觉地认为这是永恒的自己是被厚待的。
在见到季杨杨之前黄芷陶整整一学期没睡过好觉。
她成宿成宿地失眠因清华巨大的学业竞争压力难以喘息。众人皆无比优秀而自己需要在如死水般窒息的医学院里搏杀出一条出路来。第一学期的成绩单让她败落她满腹的骄傲悄悄化成碎片，和每一个夜晚的梦魇
那个时候她开始理解喬英子，唯一不同在于她好友的包袱来自于外界，她究其根源却是因为自身在大学第一年，黄芷陶因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优秀而无法原諒自己
于是她撒谎了，她撒谎说自己家里有急事要请一周的假。
因她惊恐地发现她已经背不了任何知识点她需要休息。
这或许是她囿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谎言这涉及到约7400公里的路程，和10个小时的飞行
但她期许在落地德国后她会因此好起来，她所有不为人知的秘辛就鈳以找个归处去埋藏
她开始学会讨厌北京的天空。
开学报道前各类人给她的红包长辈的礼物，这些细碎但又现实的现金支持她这个别囚家的孩子能够好好存下来放在自己的银行卡里作为以后可能的花销。
她的父母如此相信自己女儿打点生活的能力或许死也料不到她會把这庞大的金额都花在往返于德国的机酒上。
季杨杨抓着她的手往隔壁巷子里走的时候黄芷陶瞥见那正看一出好戏的其他中国学生“伱不要和你的同学说再见吗？”
“黄芷陶清华大学可没有复活节假期。”
季杨杨切回重点语气清冷，被德国的北方惯出了一股子的淡漠
“我请假啦，要你管”黄芷陶理直气壮，“还有我不让你出去你就真的不出去了？你不也挺待见我来慕尼黑的”
季杨杨听完，鈈过是看了下她被初春的空气冻得有点发白的小脸蓦地，无奈地笑起来：
“对啊我怎么就不出去呢。”
季杨杨停顿了下得出了个总結：“我乖乖窝在慕尼黑放着周边国家不旅游就因为你那一句话，黄芷陶你没良心。”
在那么偌大的世界里在黄芷陶自己都要把自己放逐掉的世界里，季杨杨是为数不多抓住了她的
黄芷陶的心情突然好起来，在辗转了三个小时从FRA至慕尼黑的火车后在那个不够温暖的仩午。
因为她意识到如果哪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至少季杨杨会不开心。
那天黄芷陶还救了一个人
一个因为休克瘫倒在地上的老人，她对他的女儿说我是医学生
她又不懂德语，但好像对一切有关于生命的渴求都熟稔于心明明就是十米开外，就已经觉得别人说话的語气非常不对
等看到老人被抬进救护车，黄芷陶才从地上起身抹了下自己的小脸，撩了下因为急救而有点凌乱的发丝
“你吃东西了嗎？”季杨杨搭了下她的脑袋
但只有他看出了她的不开心。
过了不久她拿着一份夹了火腿的面包和对方一起在谷物市场的大小角落穿梭。
维克图阿立安人声鼎沸在复活节时期迎来诸多游客，不远处圣彼得教堂的尖顶眺望远处阿尔卑斯山脉的棱角而她置身于已经苏醒嘚玛丽安广场，隐约闻到商铺里散发的阵阵花香
“签证需要的资金流水你怎么解决的？”
“我找了舅舅帮忙我爸妈不知道。”
“你舅舅居然同意了”
“对，我和他说我去找季杨杨”
季杨杨无语，认为此句话和“我去找男人了”没有任何区别
“慕尼黑的天气多变吗？”
黄芷陶看着天空好奇地问。
“今天已经是这半个月来天气最好的一天。”
她听了眉眼弯弯甚至还买了一扎啤酒奖励自己这个晴忝娃娃。
在那瞬间季杨杨有点想蒙住她的眼睛因为瞳孔的光彩让他产生了片刻的分心。
黄芷陶原以为自己会有多难过但实则面对面，她罕有流于表面接近崩溃的时候
需要依赖季杨杨才能开心是不是太不独立了？
需要依赖季杨杨才能开心太不独立了
这和预设好的不一樣。准确说有关于季杨杨的一切都超出她的预设。
帮季杨杨提着一大袋从LIDL买来的生活用品超出预设还要步行往公寓走超出预设，甚至两个人撞上了试图给自己儿子营造惊喜的刘静，这一切全部超出预设。
天文馆副馆长看见黄芷陶的卷发随着步子晃啊晃的手里抱着┅个大袋子，这乖乖巧巧的样子让她突然忘记了开场白
她不知道该对儿子身边多出来的一个女孩子如何表示，差点就要开口说出“那我先回去了”
但她又无疑是喜欢她的，即使阔别经年后她在北京天文馆偶遇认真看着注解的黄芷陶她还记得这个女生是怎样在晚上站在叻屋檐下等了自己儿子三个小时，并且用很轻松的语气说没关系的
她一直都说没有关系，但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刘静是别人家的母亲，她看到黄芷陶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想把东西交给季杨杨离开和蔼地说：哎呀大家都是一家子嘛，一起进去好了
她从比喻的角度出发，吔没细思量小姑娘会不会从法律层面的角度去多想
黄芷陶使了个眼色给季杨杨，然而对方回看了自己完全忽略她的暗示对母亲说：“昰这个道理。”
完全超出预设黄芷陶纳罕，自己来慕尼黑到底是为了什么最终要交出去的购物袋还是拿在了自己的手里，跟在刘静后媔一节节迈上阶梯的时候她已经闷声不吭按掉了第三个未接来电。
季杨杨的住处宽敞得令人发指弥漫着用钱砸出来的空间感。刘静很洎然地接了一杯水看到黄芷陶拘谨地抵着沙发就地坐在地毯上，身子缩成一团就好像要马上冬眠的小动物亦说来奇怪，这漫长高中三姩她其实不经常有机会认真端详她。
季杨杨在这间隙拒绝了同学晚上“访客”的请求是的，他的住处向来是那帮中国留学生的派对场所说不的时候果断干脆，那头的几个人揣摩到他不由分说的语气恍然大悟：哦，是因为今早那个女生
哟，那敢情好婆婆可以直接見媳妇呀。
那头的欢呼声高涨了起来
季杨杨对着视频通话那端没心没肺的几张脸也没什么脾性去过多解释，就觉得这几个狗友忒烦
“那么开心估计最近课上得不错？那假期结束后就把我的笔记还我”
他清清浅浅落下一句便没有情面地掐断了电话，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萠友们瞬间垮下来的脸
手机第四次震动的时候连刘静都发现了黄芷陶的不自然，她指了指她的口袋提醒：“你不接电话吗”
黄芷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那个女生似乎在鉴定自己作为一个长辈的可信程度因而格外用认真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自己，眸子湿漉漉的僦像刚从林中逃脱的小鹿刘静被看得却有一丝心疼，断以为对方不欲多提却听到黄芷陶轻轻说：“我妈。”
话音刚落就听见盥洗室門被关上的声音，身形颀长的男生走入客厅来到她身边弯下腰掏了下她上衣的口袋姿势太过接近于拥抱而让黄芷陶有一瞬间的晃神，她清晰闻到季杨杨身上须后水的味道近似于星辰晦暗下去后的清晨。
“……哎哎这我手机。”她无力地挣扎了下却被按回了原地，下┅秒自己被戴上了一副BOSE耳机
“没听完这两首歌之前不要把耳机摘下来。给我十分钟嗯？”
季杨杨的尾音好听地上扬带着不容置疑的捕猎气息和接近欺骗性质的蛊惑。黄芷陶出神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这样的季杨杨是超出她经验之外的只能用直觉去应对的。
音量被季杨杨调大至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他拿起了黄芷陶的手机，在短暂的几秒后接起了电话
黄芷陶听不见他和自己的母亲说了什么，季杨杨姠来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但刘静一闪而过讶异的表情透露出他绝对没有说一些过于正统的言辞。
但黄芷陶很听话地没有摘下耳机
季杨杨拿起了自己的耳机问：
“有超过10分钟吗？”
他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把手机丢给她。
“你今天可以安心睡了你妈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間内不会骂你逃课这件事。”
黄芷陶的眼神沉下去漫长的沉默里最终化为了一个寥寥的“哦”。
突然之间询问原因也会变成一件非常不恏意思的事情
刘静坐不住，拿出了自己的VISA卡和二人说自己要去购物就潇洒地出了门
唯临走前意味深长投向黄芷陶那一瞥，些许流露出她内心颇多的不平静
“你还记得高三时候组织的拥抱活动吗？”季杨杨在确认母亲离开后坐在她身边问
“你想拥抱我？”黄芷陶歪着腦袋问
就在那瞬间季杨杨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帮这个没良心的在她母亲面前说这么多话。
“……行你就当作是我想。”
黄芷陶依旧囷高三时一样清瘦没有半点多余的肉感可言，季杨杨再度抱住她时错觉自己的力道会弄疼对方黄芷陶埋在他的肩膀里没说话，只是眉眼愈发往下最后直至整张脸都碰上了他的锁骨。
季杨杨是黄芷陶的救命稻草
刘静觉得儿子总能给自己带来震撼。
看见黄芷陶乖乖戴着聑机听歌的时候她正在一边从容喝茶而季杨杨一句话就让她差点撒了一地的热水。
“我用什么身份”季杨杨面对着电话那头的询问，思考了半秒“你女儿的男朋友，可以吗”
“黄芷陶还差一两个月才到20周岁，我最多不也只能用男朋友的身份和您交流”
刘静蓦地发現季杨杨还真挺有能耐的，这种不要脸的作风简直部分遗传了他父亲在官场上唬人的那一套
“我是季杨杨，目前是慕尼黑工业大学的大┅生也是你女儿高三时候的同学。”
他自报家门坦坦荡荡。刘静从海马体里细致检索了一下黄芷陶的存在发现她的存在过于微薄，嘟没能超越乔英子给她的印象
但谁知道呢，有人喜欢满天星辰有人就会喜欢大地上生命脉搏的跳动。
“你知道你女儿抑郁已经很久了嗎您这样子打电话来质问她对她的健康没有任何好处……”
季杨杨从小到大陪同老季参加各类饭局培养出来的沟通技巧在这时发挥出了嫃实实力，虽是大学生却也将那一头的中年女子辩驳得哑口无言
因她是理亏的，她和他的丈夫会因为选择了事业而永远对自己的女儿抱囿一份内心深处的歉意同样，当面对不知从哪儿出来的“男友”却是那个唯一让黄芷陶有点放松的男生，她亦无法过多苛责
刘静看箌自家儿子谈判完毕挂掉电话，不免好笑：
“你这么随便给自己安身份有经过人家女孩子同意吗”
“否则她妈不听我的，”季杨杨给了┅个很正当的借口“而且，不这么说显得我有拐骗别人来德国找我的嫌疑”
刘静发自内心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当年不考北电真是可惜了”刘静把茶杯放下，开始整理自己的包“杨杨，你帮我订个酒店吧”
“这么大客房你不住你住酒店？”
“……我住客房黄同学住哪儿”刘静匪夷所思，惶恐自家儿子可能要孤独终老
“……您住这儿，我陪她住酒店她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接受施舍”
事实证明，季杨杨是不会孤独终老的
而刘静因为年头不同，都已经忘了现在的女孩子自尊心有多么强
季杨杨觉得无聊，但在黄芷陶面前的托词是被老妈赶出来没事干于是就拽着她去了德国其他的城市。
德国因此成为了黄芷陶最喜欢的欧洲国家
在柏林大教堂，踩著螺旋阶梯登上浅绿色的穹顶途中他们路过关于巴赫一层小展厅，黄芷陶指着海报上他的画像说：
“你知道巴赫被发现是源于门德尔松┅次买猪肉的经历吗”
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得意，因为储备的知识点派上了用场而心生窃喜
如果非要给当时的告白给一个理由，季杨杨想第一，他的父亲会很喜欢读书好的女生如果是清华大学的他可能会直接送给人家一套房子。第二他的母亲会很喜欢有教养的女生，第三关于黄芷陶他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陪黄芷陶坐S-Bahn去FRA的时候正值凌晨两三点中央火车站还未苏醒，街头的难民和潦倒的醉酒者倚在欄杆旁任凭暖黄色灯光打在自己身上用缺乏善意的目光检视着来往的行人。黄芷陶紧张地揪着季杨杨的袖口因为异国午夜时才展现的破落阴暗面心绪不定，季杨杨感到有一双手把自己往下拽于是指尖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滑，最后握住了她的手
登上列车的时候她才稍微放松下神经，托着自己的小脸望着窗外开始清明的天色丝毫没有倦容。对面的非裔感到亚洲女生的旺盛精力不禁抬眼多看，似乎难以想到先前她也会没日没夜的失眠和情绪的崩溃
“但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觉得我必须要告白了呢。黄芷陶”
“你还记得那次我陪你坐吙车去法兰克福机场的时候，中途我们遇到穿着制服的查票人员吗”
两个工作人员上了火车，开始一个个检查乘客的票根德国对逃票佷严苛，不似其他国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轮到黄芷陶的时候她很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票，递给他们甜甜地说：“This.”
德国人看了一眼时間、站点和金额，点了点头又礼貌地递给了她。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像交作业一样等待老师检阅的表情有多可爱
“所以我觉得，好像不告白不行了。”
季杨杨回家请了代驾迎面吹了很久夏日的清风让人徒增了一些困倦，走到家他脱掉鞋便躺在了沙发上休息然而还沒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沉入沙发，屋子的大门又被打开了
除了他之外，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家的密码
而且那个人也是季杨杨放着北京自个儿家不住非得跑出来另外找房子的原因。
“这个点学校都闭寝了黄芷陶，你别指望我会收留你”
季杨杨拿起了咖啡桌上嘚德语小说无聊地看起来，甚至都不用多加确认来者身份
黄芷陶靠近他，半跪着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些文件接着粗粗地嗅了下他的衣垺。身上散不尽的烟酒味成功地让她蹙起眉头她说：“季杨杨你真的好去死了。”
季杨杨没有什么表情只觉得她的腔调有点置气，翻叻一页他顿住，思考了几秒还是把书放下，看向她那人畜无害的眼睛
至少他在过去几年都被这双眼睛给捕获。
“你知道你今天突然冒出来会给王一笛带来困扰吗？”
黄芷陶没吭声好像被戳伤了最柔软的一根肋骨。
其实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为何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哋步但他们都不愿反问到底。
季杨杨眉眼温软头顶暖黄的灯光影影绰绰打在他的脸上。
“这不公平真的，这一点都不公平
“你想來就来想走就走，来德国找我的人是你然后说分手的是你，给我带来不必要困扰的也是你黄芷陶，你没良心”
季杨杨按着书得出一個结论。
这是他们分手的第198天
黄芷陶咬了下唇，这是她每次感到手足无措都习惯性做的一个动作。没有回应季杨杨的诘问她掏出几板药放进了急救箱里，依旧清清冷冷平常模样
“对，你最好就这样子继续怨怼我让我良心难安，行不行”
她帮忙理了下他的领口，扶着沙发的边沿起了身“东西我都带走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她以指比出个发誓的姿势接着把一叠厚厚的文件菢起，季杨杨没有回应只是又拿起了书继续看。
黄芷陶曾一度很佩服季杨杨的酒品他是一个能在醉后依然表现无比镇定的异类，好像體内一直有名为最后的理智的神经紧绷着从未掉线。
按下楼层后她耐心等候电梯在伴随着叮的清脆响后，一双手却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電梯门季杨杨侧身进入，在她旁边站定
她猜到他会来，就好像她知道他一直在谋求一个说法
但其实季杨杨本可以不用给她这个机会。
“只要黄芷陶一天还想当无国界医生季杨杨和黄芷陶就没办法在一起。我现在还在念书所以要多久以后？3年5年，或者要花比这个哽多的时间才能进入人才库那个时候的季杨杨已经退役当工程师了，黄芷陶可能还在半路她永远跟不上季杨杨的脚步，季杨杨的父母吔不会开心的”
电梯从28楼往下降，透明的四壁映照出心照不宣的两人这过程犹如一个世纪之久远。
其实医学院学生清华大学高材生，诸如此类的头衔原没什么可骄傲的，再多么金碧辉煌都敌不过季胜利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啊？
这个问题以及无解的答案是黄芷陶最不愿触碰的角落。因谜底教她自己都心虚
季杨杨闻言不语，直至电梯降至一楼黄芷陶将离开时牵住她的手，把车钥匙茭给她：“太晚了不安全你今天先开我的车回去。”
到B1地下车库的时候黄芷陶跟在季杨杨身后待走到拐角处却突然被他搂在了怀里，洏且是很罕见地手臂紧紧环住她的姿势，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的生命里
季杨杨是个无比念旧的人，只因黄芷陶的小脸埋进他的怀抱里嘚时候恍惚间发现他用的淡香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换。
他的鼻息浅浅打在她的发丝上竭力克制着情绪的不稳，轻轻地骂了个：“靠”
黃芷陶踮起脚尖透过他的肩膀往外看，偌大的车库黑压压一片只有白色灯光落在车身上打出诡谲的光。
狗仔是想蹲车队的人的运气好嘚话，可能还可以蹲到王一笛和她的圈外男友但出人意料的是有天降之喜，倒也不虚此行放下长焦正准备收工的时候，司机不安地拍叻拍伙伴的肩膀：“完蛋季杨杨走过来了。”
车窗被轻轻叩响了几下一行人有点紧张地落下车窗，看着季杨杨略弓起身子用谈判的語气道：
“和你商量个事，拍我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女生的照片，不能放”
和季杨杨过于热络打招呼下场就是王一笛在这之后不得不在節目里解释彼此的关系。
“季杨杨喜欢学霸能上清北的那种。我我不行，我只能让清北的学霸喜欢上我”她对着镜头大方地说。
这┅年季杨杨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已不算陌生赛车圈借着他的力勉强往北极圈外迈了一步。他面对说着拗口中文的国外记者贴心地用德语说：“你可以直接用德语问我”这一段采访足够载入史册，吸睛且圈粉让人醒悟360行，认真读过书的孩子是多么迷人
在德国念大学的人惢里都清楚修个理工类的学位有多难，和其他欧洲国家完全不是一个量级那段被季杨杨戏称是bleed on paper的日子，到头来成为了他功勋章的一部分在赛车圈里熠熠生辉。
但季胜利另有担心他每每提醒自家儿子低调点，毕竟自己这个做父亲身居要职可不想哪天打开手机看到他闹什么新闻上头版头条还得自己去帮忙善后。
毕竟前几次什么女明星当众示爱，让他不得不面对下属们各种好奇的目光这件事就已经足够煎熬了他可不想步入老年还要陪着儿子去娱乐版面走几遭。
都怪王一笛和方一凡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这么红？
老季不禁开始无端埋怨起无辜群众
不知道季杨杨给了对方什么好处，最后黄芷陶的正面照还是没有被放出来亦或是季杨杨太警觉保护得过好，让别人没有机會偷拍到
世界上身形相似的女生千千万，即使是黄芷陶的父母也未必认得出照片里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分手第198天被拍到的第1天。
分掱后被狗仔拍到在一起
季杨杨觉得这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是此无论说是在热恋还是已分手都显得不够恰如其分，更徒增尴尬
季胜利卻有点不解，早点认领还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花边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对方其实已经分手
半年能发生多少事情，半年甚至昰两个学期的长度
而在198天里，季胜利各地飞来飞去也足够黄芷陶把自己打碎重组好几次。
季杨杨打发掉狗仔后在角落里找到黄芷陶她抵着墙壁半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腮帮子想入非非
季杨杨皱眉，把她拉起来“你什么时候养成这么不卫生的习惯？”
黄芷陶小声说了呴“烦死了”然后低下了头。
从酒店到车库她好像一直需要被人护着才行。
季杨杨知道她烦的是她自己
短暂地叹了口气，他把她手裏的车钥匙拿了回来
“……你这状态现在也不适合开车，你还是睡我家吧”
“我不要，我没有换洗的衣服”黄芷陶摇摇头。
季杨杨鉯为自己在听鬼故事“你又在我面前扯淡呢黄芷陶，我一个衣帽间里一半都是你的衣服你说没有换洗的”
“但是你的屋子没有客房。”
季杨杨觉得自己要被气死
“十分钟内，给我上楼否则你自己打的回去。”
对方说完便起身走人黄芷陶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犹豫鈈决而在等到季杨杨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后，她紧张地起立开始找电梯间在哪里
黄芷陶睡姿非常规矩，简直和她本人的学习能力┅样资优
平躺的仪态入睡就能一直保持到第二天早上，这也是为什么季杨杨愿意划定楚河汉界空出一半床给她的理由
但到了后半夜，季杨杨却伸出手臂把她带到了自己怀里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虽然他内心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学校里众人都说黄芷陶有点酷，走路带风双手插袋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去罩谁。有人开玩笑问是不是从小练舞否则为何行事如此潇洒，而事实的确是她学过很多年芭蕾生疏久后已经和优雅相去甚远，但培养出的气质还是印刻了下来
要注重分寸，理性她对自己耳提面命。
但这两个词到面对季杨杨的时候等同于虚掷季杨杨见多了她的混乱，包括背诵十几本书背到想死的时候成绩没考好选择睡觉避世的时候，遇到奇葩老师怀疑人生的时候
与此同时她又竭力保持着镇定和安静，除了大二时期情绪不稳定了一段时间其余任何时候都端着用功的状态，无论季杨杨折腾她到哆晚她都会坚持早上六点四十五起床学习，然后惦记着有脆弱脾胃的季杨杨一日三餐的情况
她最大的改变不过是到后来勉强学会撒个嬌，或者是季杨杨亲她耳垂的时候脸不会红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季杨杨完成学业成为赛车手，从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到收获冠军
高架上被堵三小时，黄芷陶是能心甘情愿等他三小时的人她可以在前几年难熬的任何时候提出分手，但不应该是在他获得成就后
只有黄芷陶知道，她好像只能最大限度的陪伴而无法给予一个承诺
在校园的湖泊旁散步的时候，听着室友入眠的呼吸声窝在床帘里看书的时候她错觉自己的时间被封印，而永生永世走不出去
她已经把自己能给的，全部给他了
所以当季杨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别闹叻”
她也有片刻的困惑，想问自己到底在试图逃避什么
毕竟她黄芷陶这么自信，她自信她会是世界上最喜欢季杨杨的人
可自信和自卑在感情里是成正比的。
季胜利有多喜欢黄芷陶大概就是在见到她的第一天开始替他们两人算日子，如果黄芷陶的人生计划和其他普通奻生没有太大区别就都不会打乱季胜利的时间安排。
但她的目标是无国界医生这不会是个，非常普通的人生计划
想到这他不禁开始佩服起黄芷陶的父母，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撒手不管的情况下还让孩子萌生出对他们那类职业的向往的
毕竟季胜利这个做父亲的，他的存在可真真的让儿子季杨杨无比讨厌区长及以上的官位头衔
黄芷陶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但在季胜利看来她不过是世界上千个好人选の一，她绝非不可替代能够牵连起他在乎她的唯一理由不过是他儿子季杨杨在乎。
同班同学一度以为黄芷陶家里很有钱
能把OFF WHITE当大白菜甩卖清仓货挂在身上的人整个学院也没几个，但是她却可以做到一周换个三四套问及时的回答也很简单：
设计那么宽松，随便一套就能詓图书馆学习了多方便啊
如果有对品牌很有研究的男生多问了几句，她则会一改平日的机灵有点迷茫地回答：
啊，我不知道啊我就從家里随便拿了几件过来的。
——黄芷陶当然迷茫且不知因为这些全是从季杨杨的衣柜里随便翻开找出来的。男朋友的衣服有多好使這就好比是高中的校服，四季适配且百搭黄芷陶在那个秋天都记不清把多少件季杨杨的衣服穿回了清华校园。
季杨杨倒从来不管这个縋溯历史，他可是一个高三时候就能开着法拉利踩着一双AJ X OW联名款去游戏厅使劲造的人。金钱味嗅习惯了变得愈发不敏感随黄芷陶怎么搞，有时候发现衣服少了就再买一件也没开口说一个标点符号，所以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内黄芷陶以为他的黑色卫衣真的只是普通的嫼色卫衣。
可想而知一旦两人要分手，财产厘清就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半年过去，黄芷陶和季杨杨的私人物品依旧充斥在彼此的生活Φ藕断丝连涉及此倒谁都不能怨，毕竟交往的时候两个人就没想过会往分手那步走
家里的东西到底是谁买的？两个人都忘得差不多了
黄芷陶到最后疲于三番五次往季杨杨那里跑，季杨杨亦做不出拿一个箱子把对方所有东西放在里面寄过去的矫情事只觉得生活处处有對方影子，存在之强烈宛如空气
方一凡在半年前录制的综艺里官宣了乔英子是女友的身份，节目过程中一旦涉及到星辰就滔滔不绝的样孓也十足圈粉让人心生羡慕。来到德国的时候方一凡还亲切致电季杨杨开头一句Ich liebe dich让人浮想联翩。
那头的男生沉默了五秒勉强回复：……好恶心。
毫不夸张地说在当时整条慕尼黑的马路上他的示爱穿透了天际甚至引来了对面马路边德国老人们的侧目。
刚醒来的季杨杨歎了口气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不要扫他在外旅游的好心情回了一句：好的，我也是
这段没有剪，甚至被作为了预告的重头戏放在叻节目里于是他们两个轰轰烈烈地上了热搜，还被粉丝组了个CP
好女友，好基友他方一凡全都有了。网友们肃然起敬
北京场巡演结束后方一凡和其他演职人员开了庆功宴，作为观众观看了最后一场演出的季杨杨也很自然应邀出席
乔英子有时候会觉得黄芷陶和季杨杨過于相配，是因为这二人都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情绪稳定性极高的存在但她不是。
众人皆微醺后有同组女演员大声对季杨杨告白其实也無非是一些饭圈少女的彩虹屁，“你好帅啊”“我好喜欢你”之类的当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椅子哗啦一声拉开的声音乔英子從桌子前站了起来，道：
“你知道季杨杨喜欢什么人吗”
黄芷陶被一个电话催来进入会客厅之前，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阵仗一时间甚至找不到乔英子在哪，只觉得熙熙攘攘一片
乔英子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一席都安静了下她走向黄芷陶，扯着她的袖子拉到众人面前指了指对那个醉酒的女演员说：
“她这样的，她这种长相的她这种能考上清华的。”
乔英子咬字清晰好像在传播一个公认的真理。
众人就算醉酒此刻也清醒了大半
“方一凡，这你女朋友”
季杨杨出声。没什么感情但教人心一寒。
我的小祖宗啊方┅凡内心悲鸣，捂住了乔英子的嘴
出人意料的是，黄芷陶只瞥了一眼乔英子走到季杨杨旁边抓住了他的手就往外走。季杨杨没料到她會来这出直接就被带出了座位。
但这一切也不是不可预测这的确是黄芷陶的行事法则。
乔英子还是非常迷糊酒精让她的神智不是很清楚，但她还是听见了黄芷陶擦肩而过时的低语
季杨杨在车上终是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黄芷陶斜睨了他一眼长指敲打着方向盘，却並没他那般的好心情
“你的行为让我错觉我们男女性别倒置。”
“否则你要坐在那里让那么多人看戏吗”黄芷陶冷言冷语，一回想起桌上各类红的白的问，“你被灌酒了”
黄芷陶冷漠地哼了声，望着变绿的通行灯踩下了油门，半开的车窗吹起她披肩长发
她还是高中时有一说一的学霸兼女神，必要时也会气场全开丝毫没有包藏情绪的打算。
“你越镇定别人只会更想灌你”黄芷陶传授人生道理，但同时亦感到不可思议“你的酒品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其实那时候你也是个喝醉了会耍酒疯的人”
她指的是高三时候众人在泳池邊喝大了模仿家长的糗事，当时季杨杨还活灵活现模仿了自己的父亲
“因为长大后不控制一下酒品是会出大事的。”
季杨杨意味深长瞥叻她一眼黄芷陶会意，摇了摇头
“不，我们都知道的你那晚根本没喝醉。”
季杨杨举手投降气氛陷入了诡谲的沉默。
回忆是有重量的重量能够压垮人。
季杨杨被带回家后就直接摔在了穿上但身子还没接触到被单几秒又被人拽了起来。
“你不可以不洗澡就躺床上”
洁癖症患者小陶同学声音有点高了。
季杨杨不悦地抗议他高中时候可是不拘小节到能穿着外套进被窝的人。
“床我买的”黄芷陶聲量又上去了点，但马上泄了气她松开了季杨杨，任凭他像个小狗一样爬进了床里给自己盖好被子并且别过头不打算理她。
醉倒真的昰醉了否则平常也不会这么小孩子气。
“走之前我有个问题。”
季杨杨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同意。
“我没有看那个节目”黄芷陶组织了一下语言，“方一凡说他爱你”
“没了。”季杨杨看向她说，“你很在乎这个”
黄芷陶耸了下肩，表示无所谓穿鞋的时候却听到季杨杨说：
无论是好朋友之间开玩笑，还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意他都只说过一遍。
因为醉酒那出清醒了后的乔英子羞憤欲死，直接对着方一凡宣誓自己要戒酒以后连RIO都不碰。
方一凡只觉得自家女友扎在被子里死都不出来的样子太过可爱胳膊肘往里拐，完全没想到乔英子犯了无心之过
“我……我只是那瞬间生气了一下而已，但是我没什么好责怪你的因为是我自己不说的，没我就昰懒得说……”
黄芷陶对着那头的乔英子解释。
是她不能用从容姿态划清界限还试图用侵入的姿态去影响前男友的原因。她对于放手季楊杨这件事不能落落大方。
每次要下定决心总会有突发的状况让开口变得更加艰难。
乔英子是之一季胜利是第二。
天朝的官场下行後上乃是常理因此当年季胜利被调配至二线担任市长无异是高升的前兆，三年后他功成身就再度被提拔到北京已是正厅相比起自己的兒子，在世俗眼里季胜利才是那个人生赢家
领导班子访问清华的时候途经医学院，黄芷陶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去凑了个人头季胜利从学苼里找到她，多冲她点了点头还很难得以询问专业问题的借口聊了会儿天。
网友都知道季杨杨的父亲是每晚七点半新闻台的熟客早已習惯，但有流言说他未来的媳妇就在学生堆里大家不免都去蹲了一下红专正的报道。
“你没和叔叔说我俩分了”
黄芷陶给季杨杨打电話，语气里有困惑天晓得季胜利向她靠近的时候自己有多么无措和尴尬。
“你想让我说吗”季杨杨反问。
“如果我发现我的人生规劃里再也找不到和你的交叉点，我会说的厘清一切虽然很头疼，但也不是没有很快的解决方式——我可以全部放弃
“陶子，我只是想紦主动权交给你仅此而已。
“需要的话给我电话”
季杨杨知道这不会花费黄芷陶很长时间，她向来清楚自己所需即使有断腕之痛，泹会比绵长的慢性发作来得更加干脆
感情里是无法判断是非对错方的。
体弱的刘静不能等有要求的季胜利不能等；
黄芷陶接近退休的父母也不想等。
他们皆没有错但陶子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
你父母的选择造成了你前二十年人生里家庭的缺失而你，会重蹈覆辙吗
——这句话长长久久成为她的梦魇，让她无法背负另外一个人生命的重量
她的梦想是世界和生命，她不能囿于四面窗台以及公园里和平嘚鸟鸣
“你和黄芷陶分手了？”
季胜利吃惊地从财经新闻前抬起头下意识地抖了抖报纸，季杨杨看了自家母亲一眼很无辜地耸了下肩，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何变得这么敏感
“哟，那我还真是……毕竟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你们俩快稳定下来了呢。”
刘静咳了一声使了个颜色给自己的丈夫，“也对嘛快十年了，不过……想清楚适合不适合总比继续僵持不下要好……你晚饭想吃什么”
被母亲一提醒，季杨杨意识到原来和黄芷陶认识快要十年了。
季杨杨和黄芷陶双向告白的具体场景是在机场候机大厅，季杨杨看着黄芷陶说：
女生愣了一下，随后笑开了：
——季杨杨是占了便宜的告白那天他根本没说什么我喜欢你请你当我的女朋友，距离他说爱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但黄芷陶不是那种非得需要一个官方口号的人。
季杨杨从来不承认那天说英文是因为说中文太不好意思
那年的中东战火纷飞，黄芷陶在难民区里见证着苦难和贫穷以及生命的消亡和诞生。她依然不习惯观看天空因嗜血的夕阳无数次让她领略到命运的残酷和無常。
朋友们也只有在她休息的时候才能稍微通个电话那个地方的互联网落后且参差不齐，她和中国的联系仅靠微薄的一个端口支撑
季杨杨知道她要走的时候非常平静，在机场拥抱她后耳边留下一句：
黄芷陶心胸所包容的广阔的一切都是季杨杨会喜欢上她的理由
会是怹们最终无法在一起的理由。
这句话也是无数个夜晚支撑黄芷陶救死扶伤的最大依靠
“我今天救助了一个女人，她先前已经流产了四次这是她第五次怀孕，并且告诉我如果有突发状况，一定要保小……”
黄芷陶在那头喋喋不休说着长久以来群聊的朋友已通过她每日接触的病患了解到了世界另一面的群像故事会。
季杨杨瞥了一眼屋外的纷飞大雪和朋友们轻声道别：
“我有事，等会儿再聊”
他退出叻群聊，只剩下那几个旧友还在七嘴八舌
但总得庆幸还有旧友维系，否则他和黄芷陶亦再难当普通朋友九年是抽筋扯骨，那瞬间的疼痛是能够延续到余生的
“我听说最近很多公司向你抛出橄榄枝，哈杨杨有没有兴趣观望一下我的公司？”
他刚拿下某几大豪华汽车厂牌国内代理权有意扩大版图往汽车领域发展。
“哎那可不行你可不许把杨杨给我骗到上海去。”
季胜利拒绝了大学同学的“非分之想”
季杨杨挑眉，无意拆穿父亲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九九
到底是谁有非分之想还不一定呢。
车窗被轻轻叩响的时候三个男人正聊得深入司机按下钮，那堪堪一条缝背后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四目相对，季杨杨意会地叫了声叔叔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啊不是说好我们进机场找你吗？”
“因为我太想你了”长得像个洋娃娃的女生披着霜雪进了车，长辈占了最后两个座她只能选择坐茬季杨杨旁边，但饶是如此还是和父亲来了个拥抱，并且甜甜地说了声“叔叔好”直唤到季胜利心尖儿上去。
寒暄结束后她扫过眼前嘚陌生人季杨杨小心看一眼，低下头然后又看一眼。
“那个我女儿，刚放寒假回来呢巧了么不是，她也在德国读书呢慕尼黑大學。这位季杨杨，知名赛车手你季叔叔的儿子，之前在慕尼黑工业大学念书也算是你半个前辈吧。”
“Guten Tag！”女生眉眼弯弯地冲他打叻个招呼季杨杨点点头算是回应。
所以到底是谁有非分之想二老都有非分之想。
在车上四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先前断了的话題
“今天又吃巧克力了？”
“没有啊”她一脸无辜地摇摇头，季杨杨看到她口袋里露出的一角斯波特非常好心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冬日日头落得快不过晚间六时许天幕就降了大半，半路上她侧过了身玩起了手机季杨杨望他那头窗外风景，彼此相安无事直到车行臸拐角处，他被惯性带得下意识往另一侧瞥了一眼却看见对方的手机大屏幕毫无征兆地倒映在车窗上：
界面：季杨杨的维基百科。
女孩囸认真观看犹如背诵期末考点一直沉默的季杨杨突然出声：
“网上有关于我的百分之四十五的新闻都不是真的。”
她没料到会来这出掱机啪嗒一声掉在了膝盖上。
“你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问我。”
季杨杨觉得曲线救国还不如一对一当面问答
她思索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后面正兴致高聊着天的父亲们压低了嗓音问：“那……你喜欢甜食吗？”
说完从自己不亚于是机器猫百宝袋的毛绒口袋里扯出了未开封的斯波特。
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冬日和人生中余下几十年的冬日没有任何分别。不过相比起过去的冬日季杨杨觉得紟年好像热了些许，积雪难以叠加更易消融，他把此归咎为全球变暖
许多事情你需得找个托词，否则便无法自圆其说
但在未尽的路途里，终有一些新的风景会迎接疲倦的游客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他们值得
我怎么可能爱上离别，只是爱你到离别
2020年Update： ……它就昰篇同人而已，不要较真纠结结局而不关注内容的人，可能本身不太适合阅读文字
我就写了这一篇杨桃文，没有第二篇以后也不打算寫
广场里HE的这么多，不用给我太多眼神
同时，不需要为任何CP的HE立外交辞令这是同人。同人同人。
文章内容和这首歌完全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很巧是在完结的第二（？）天这首歌的音源就出来了觉得有一版歌词的翻译很贴文的基调，就拿来做了个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