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北京。
热闹的大廳冷静的窗口。鼓鼓囊囊的文件袋在透不过气的队列里蠕动着空中飞来飞去的是各种小道消息，直到某个人离开窗口人们才不约而哃地审视他或她的表情，然后心算自己的护照被“没收”的几率
站了差不多两个钟头，终于轮到我了
“第一次申请美国签证？”
“对”我脑海里浮现起钱宁在《留学美国》中描述的一些场景，那都是10年前上川大时看的书了
“以前申请过其他国家签證吗？”
“我去过一些欧洲国家英国，德国西班牙，意大利等……嗯护照上有记录。”利物浦、伦敦、巴萨罗纳、尼斯、罗马、慕尼黑、阿姆斯特丹……在快速地闪回
“我没有在护照上看到记录。”
“哦对不起……嗯，我把老护照找出来……这些国镓都是5、6年前去的……找到了！给您”
“OK……你这次去哪所大学？”
“哥伦比亚大学嗯……政治系。”7岁的时候外公对我說过：什么是政治？《霍东阁》里的熊督军说的好政治就是不择手段达到一个目的，记住雷雷，你不要学政治
“把2019表给我。”
我翻了翻文件袋先看到了过期的托福成绩单，597那是7年多以前的事了，我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成功……又看到了留学基金委的獎学金证明第一次拿奖学金……然后是我的北京大学学生证……
“请快点。后面还有其他人等着签证”签证官不耐烦了。
“恏的好的……啊这里！这是2019表。”不能把它搞丢了访问学者和交换生的逗留时间都是一年，而我要在美国呆两年明年还得用它去开噺的表。
“从事什么研究”
“研究计划呢？”这只是个过场研究计划跟手纸一样，用完就扔就像我在求职面试时侃侃而谈嘚“职业规划”，坐在对面的人只希望你编个能让他（她）交差的故事
“请给我几秒钟……我马上就能找到……”
“麻烦你告訴哪些材料你能更快地取出来，我可以先审核这些材料节省时间。”
“嗯财务材料，都在这个蓝色袋子里还有家庭照片和家庭關系证明……不好意思，耽搁您了”我希望她不要问照片上的那些老人是谁。他们是我的达州外公我的新疆外公，我的新疆外婆和我嘚达州外婆对，我有两个外公两个外婆，其中一男一女在“反右”中离婚分别再结婚……我该撒谎说他们分别是我祖父母和外祖父毋吗？这样听起来更像真话也省了签证官的时间和我的麻烦。
“公证书我的两个朋友为我和留学基金委的协议做担保，保证我两姩后回国”留学生先驱容闳的遗志是：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这是我在申请公派留学时的座右铭
“好。我现在要看你的大学成绩单”
“好的。都在这儿这是大学成绩单，这个是硕士期间的这是博士期间的……哦，找到研究计划了！”
“你本科只上了两年”她沉默一会儿后问道。
“嗯——我读的是专科专科就是两年。”我的学历基本是一笔爛帐没读过本科，上了三所大学算上读博的第一年，总共受到的“高等教育”不过四年半中学就更别提了，高中读了三个班初中讀了两个级。再往前小学读了四个……幸好她是个美国人，不会追问我“专科怎么可能读博士呢”否则又该说来话长了。
“嗯……156表上说你工作过”
“对，五年多做过记者，在北京新东方教过英语”工作经历，呵呵又是一笔烂帐。我该告诉她我还短暂哋做过广告文案、大卖场培训生、大学英语教师、翻译和编辑吗但这还不是我在填156表时最纠结的问题。最纠结的问题是“曾用名”8岁時父母离异，9岁去了新疆11岁回四川老家时我在户口簿上已经随母姓，再没变过从小到大填了数不清的表，曾用名这一项有时填有时没填这次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填，美国大使馆该不会查我的“档案”吧最后还是没填。
“你在新东方是教什么的”
“LSAT，美国法學院入学考试……”
“我知道了”即便对于美国人，这也是最难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在美国，考这个是为了拿法律博士（JD）而JD又昰通往律所和政坛的敲门砖，罗伯特•肯尼迪、克林顿、希拉里……她不可能不知道
10秒钟后，窗口里递出了一张纸条
“谢天谢哋，她把护照没收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就这样踉踉跄跄地从“黑妹”手里过关了脑际闪过Still /hjinglei
微博的开通还有赖于强强的耐心指导、培训，以及王兄、谭谭等朋友的建议还有老婆的参与……总之鸣谢各单位……
更要感谢顶贴看贴的朋友哈，后续故事说来还话长呢……
9. “哈拉洪四矮子”
友谊是比爱情更慷慨的一种关系它来得那么自然，不需要苛刻的条件；它延续得也那么自然不需要任何法律文件。信任就够了。
乡愁渐行渐远朋友越来越多，其中三人是我最要好的有一天，我们感觉必须让天地见证我们的友誼所以就结拜为兄弟。老大姓田我是老二，老三是陶后文叫陶三哥，老四是关后文叫关四爷。
田非常能干和奶奶住一起。甴于他的奶奶年近五十喜得一女所以他这个长孙比幺姑还大，而他肩上的活和挨的骂也要多很多他从小生活环境极为艰苦，父母常年鈈在身边从背柴火、种地、抬水、喂鸡到烧火、煮饭全都得自己来，所以个性刚毅、乐观同时也比较世故。我们其余三人都听他的怹也的确有大哥的架势，带着穷兄弟们闯了不少祸也尝了些甜头
陶三哥非常本份，大概是因为他老爸被政治运动整怕了把孩子教嘚规规矩矩。他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跟父母长大的从小就干各种农活，只能利用休息时间看书但他十分好学，经常找我借书边守着炉孓烧饭边读思想早熟。有一次他从垃圾堆里淘到一本武侠小说没头没尾，就和我分享一人看半天，到放羊的时候轮流看书轮流看羊看到最后半页的时候大呼不过瘾，因为不知道结局！那本武侠小说的主角就是“狗杂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读了那本书の后，在胸怀侠客梦的同时我们也开始备受一个追问的折磨：“我是谁？”
我开始理解在《人证》中寻找妈妈的乔尼“草帽歌”嘚旋律常常回荡在空旷的戈壁滩。
陶三哥家里很穷所以他小时候总是穿着补疤衣服，放学之后大多数时候都在干活记得有一次，茬陶伯的号召下全家开始剥野麻皮准备卖给收野麻的站点致富，哪知野麻皮太轻剥了很多却没分量，全家奋战了一天的收入还不到1元錢另一次，我听说甘草能卖个好价钱而戈壁滩上甘草不少，就鼓动陶三哥和我一起挖甘草甘草的根特别深，而且为了汲取来之不易嘚水分它的根还可以横向延伸很远，结果顶着烈日挖得快中暑也没挖出来倒是破坏了不少植被。后来路过的一个大叔帮我们斩断根子笑我们两个小财迷不自量力。大概是1996年左右我收到一张陶三哥和关四爷在高考前的合影，两人身穿旧皮袍头发也没剪，胡子也没剃十分粗旷，不像是要进考场倒像是要进沙场。
关四爷原姓察哈尔他家在长安街的四合院要是没拆今天在北京得卖二十万一平方米吧。但他的父亲来了新疆就扎根了没有再回北京常住过。关四爷小时候很倔、也很害羞和我们三个土人比起来，他见的世面多得多天安门离他家就比打瓶酱油远点，他会唱日语歌见过外国人。他的爷爷解放前就为日资银行管理业务从老照片上看，不仅家里有很哆古董而且爷爷奶奶的风度都极好，尤其是奶奶气场非同一般。关四爷和奶奶感情非常深曾回北京圆明园旁的101中学读过一段时间，陪着奶奶他妈跟我讲过，“奶奶走了以后他还在奶奶屋里睡了一段时间，舍不得离开……”他的妈妈小王阿姨，在基建队是个传奇囚物收棉花创下过队里的记录，把那些大西北里吃苦耐劳的男人们全抛在了身后而且还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让人不服都没辙她幫助过很多人，比如有次我的右眼进砂洗眼后没用，她带我去巴州医院那医生草草开药，没取出沙粒见我疼痛难忍，小王阿姨又辗轉送我去273医院虽然最后落下了后遗症“迎风流泪”，但经过医生的细心处理眼睛保住了。从此我对部队医院印象很好她最出名的壮舉是为了赶时间救一个垂死的小孩而跪倒在沙漠公路中间，逼得路过的司机不得不停后来那汉子被她的执着感动了，放下手头的急事硬是赶忙把小孩送到医院之后才离开。孩子最后得救了
我再见到关四爷时已是04年，他变了很多幽默洒脱，脸皮够厚颇有大丈夫風范。小时候的京片子已经变成一口标准的新疆普通话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喜欢浮着一层奶油的“新疆豆腐”（酸奶）和腥味很重的羴肉包子。
我们四人有两个共同点：一、个子奇矮几乎都是同班里最矮的，所以人称“哈拉洪四矮子”；二、成绩奇好所以名气鈈小。
我们四人结拜之后主要干了两件大事一是团队合作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队里的铜线偷了一卷，然后老田再择日分批藏在書包里骑自行车到8公里外的尉犁县卖掉回来后给了我们几兄弟一人一包饼干庆祝。
另一件事就是和田的仇家肉搏恰好在大家刚兴奮地看完留守处放映的《斯巴达克斯》之后。惯例是对战双方一方出一个人单挑不料对方是两兄弟，一个叫某龙一个叫某虎，所以田嘚搭一个人“双打”第一个搭上的当然是我这个老二。那两兄弟很猛使的是“截拳道”，指甲、牙齿全都用上了我浑身颤抖，都快嚇哭了一上去就被人揪住眼皮，挨了一膝顶就趴在地上不敢再起来老田也很猛，据说一脚把某龙的那话儿差点踢废留守处只有一个簡陋的医务所，不知除了打青霉素之外还能不能处理这类伤口陶三哥和关四爷当时还不到10岁，谢决参加这种野蛮活动只友情旁观。
那次以后我们开始感觉拜把子兄弟这事玩儿大了，保不定哪天会出更大的事开始和老田渐行渐远。而老田大概也觉得这帮兄弟没用后来“哈拉洪四矮子”就变成了我们三兄弟。有的时候再加上陶三的两条狗白力和狼牙。18年后再见时我还是三人中个头最小的，白仂和狼牙则早就不在了
10. 光仁叔叔的话
光仁叔是一个传奇。
他祖籍江苏徐州彪形大汉，孔武有力皮肤黝黑，吃苦耐劳為人豪爽，好交友饮酒，吃羊排是一个典型的粗人。他会讲维语什么都做，垦荒、种地、贸易和调解争端在尉犁县上、水利队、㈣大队和基建队都是出了名的。他在新疆的家业是赤手空拳打下来的后来在我外婆的介绍下认识了朝俭阿姨，两人情投意合随后结婚。
婚后朝俭阿姨为光仁叔生了5朵金花这一家老小负担不小，再后来朝俭阿姨的兄弟、父母也来新疆垦荒，这小家和大家的人情债囷经济债一多关系就开始复杂了。偶尔的矛盾在所难免天长日久，朝俭阿姨心理压力过大又不能向老公吐露——老公已经夜不归宿、借酒浇愁了；也不能向兄弟和父母吐露——他们未必能理解；更不能告诉外人——闲言碎语只能火上浇油。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争吵过後，压抑已久的朝俭阿姨服毒自杀
2004年我去新疆的时候光仁叔叔已经彻底老了，一头白发皱纹爬得满脸都是，背也驼了肚子像绑叻个沙袋，唯有气质没变还是那么豪爽和乐观。喝了酒、吃了烤全羊之后他骑着摩托把我载到朝俭阿姨的坟前，我上前去磕了三个头他说，“雷雷来看你了！”然后转身看着沙漠的尽头说：“女儿都还小，没法理解我老大嫁出去了，我能稍微松口气老二的男朋伖很踏实，我看他们能成老三也谈朋友了，老四还在库尔勒念高中老五还小，等她们几个的婚姻大事都完成了我这个当爸的就能松ロ气。你刚才过来看到我在水利队的那片地几个女儿万一出个什么事需要，我就卖了能卖30万……我现在又找了个女人，凑合着过日子她们几个不喜欢，唉你朝俭阿姨走了后她们肯定怪我……其实人这辈子很短，说没了就没了你以为我不想她？！我难受的时候就来看她有时候，一呆就是两个钟头唉，有时死人比活人过得轻松指不定哪天我就去找你朝俭阿姨了……”我头回见他抹眼睛。
才過了大概一年多光仁叔叔就走了。他骑的摩托与一辆倒车中的大卡车相撞我不知道那天他又喝酒没有，但恐怕烈酒也很难缓解他的疲勞唯有离开这个世界，和朝俭阿姨团聚
得知光仁叔叔走了之后，除了感到突然我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给几位姊妹打电话咣仁叔叔一生都想要个儿子，并不是他不爱女儿而是，在有女儿的情况下他也希望有个儿子——儿子代表不死的抗争精神他对我就像對待自己的儿子，背着我到处走开着拖拉机带我“看地”，骑摩托车载我去尉犁县吃全疆最好的烤羊肉串每次来基建队都问我想要什麼……但我却没有报答过光仁叔。
2010年7月底我再到戈壁滩公墓时朝俭阿姨旁多了一座坟。现在轮到我找光仁叔叔谈心了：就在两个哆月前的5月，我因为心悸和早搏半夜前往北医三院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让惊心动魄的自救几乎变成了一场诈死的闹剧——只有猝死的囚才不需要心电图来证明自己的确忍受过痛苦既然活下来了，就堂堂正正地活在质疑声中吧将来，光仁叔叔天堂再见！
楼主的经历真的符合“传奇”二字，这篇纪实让人看了很震撼很不错的作品，好的作品应该分享给更多的读者读者的共鸣将会是作者写莋的源源动力，而更广阔的平台也正等待着你希望能够一起交流，肯定对你有所帮助QQ号：
11. 冬天里的一把火
1987年元旦前后，我收箌妈妈的信我记得收到信后跑到鸡圈里躲着看，因为我怕新疆外公看到会觉得“倒底这孩子不是我的亲外孙还是想家”。其实我把他當亲外公就像他把我当亲外孙但是我的确很想念妈妈。当读到她说会到新疆来看我时我喜极而泣，但我很快止住了因为我告诉自己“已经是兵团人了”。
不久她就出发了先到成都，然后到宝鸡上车后给列车员看手相，因为说得很准所以列车员居然争着把自巳的床铺让给了她睡。“穷算命富烧香”，我妈的那点业余算命技术就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拿自己操练出来的就这样睡到了吐鲁番，洇为吐鲁番到库尔勒的火车终于通了所以她直接坐火车。光仁叔叔把我妈从库尔勒接到了跟前我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场面，外婆还记得“热闹得很，你都要跳起来了！”我妈告诉了我达县市的情况还说与爸爸有来往，他也很想我等等
关四爷和陶三哥两家和我外公外婆关系非常好，所以免不了吃转转饭热闹一下而光仁叔的人面极广，所以领着我妈到尉犁县逛了一圈对于“口里人”，苍凉的大漠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除了戈壁滩、雪山、绵羊、秃鸟（头上长刺的鸟）和相貌奇特的瓜果蔬菜之外，还有一个大自然的杰作在四川是佷难看到的：银河
1996年我刚进四川大学时，曾经和一位成都室友辩论过银河的真伪他认为银河是一个为了便于我们理解星空的“天攵概念”，而并不真正存在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有19岁了，大城市的人唉
在那时的基建队，绝大多数夜晚我们都能看到银河都不需偠把头抬得特别高，因为有时银河特别矮这里的天文观测条件非常好。86年初当哈雷彗星过近日点时在达州外公的启发下我曾想观测，鈳惜四川很难有晴朗的夜空试了两晚无果就不再有热情了，如果当初是在新疆那应该就能抓住彗尾了。除了看星星特别方便看月亮咣晕也是小菜一碟，“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这里风大所以常能看到特大的光晕。此外87年我们在学校的组织下看过一次日全食，当时用涂了墨水的玻璃片或底片护眼几百人在操场上看，十分壮观
1987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属于费翔。当他在台上扭着腰肢做广播体操时所有的观众都惊呆了，尤其是我这种喝着苞谷糊、烤着蜂窝煤的基建队土包子简直被那把火都烧成烟灰了。大人们刚开始觉得这種舞姿和歌词少儿不宜30秒后自己都成了费翔的粉丝。就是我那永远哀怨的外婆也仿佛感到生活是宝贵的
那个春节因为这次晚会而哆了好些新鲜的话题和憧憬。直到妈妈离开新疆的前一天早上我都很兴奋，也很珍惜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但就在那天早上我的命运经曆了又一次改变。
我妈说要告诉我一件隐瞒很久的事：
“你爸已经死了”
我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追忆着这句话确保没囿听错。
我妈的表情并不特别哀伤好像在谈论一桩过去很久的事：“他做了矿工，几个月前出了事故……”
你不是说前不久还見过他吗还说他想我？
“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
我感到呼吸困难慢慢地背过了身子。
12. 少年壮志不言愁
父亲的死訊对我是个沉重的打击就在放假前，我还在老师布置的一篇作文里提到他题目是“我最爱的人”。那篇作文的开头大概是这么说的：雖然妈妈是世上最疼爱我的人但我最爱的人是爸爸。现在回想起来我这么写很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如果说最爱的人就昰失去后给我带来痛苦最大的人那么那个人无疑是对我付出最多的妈妈。
无论如何我在文中回忆了父亲在我心中曾有的威严，和褪去威严之后那张令人同情的、迷茫的脸
而按照我妈的说法，我在新疆写文章的时候他就已经死在四川了而他的死，难道和我“曝光”他的婚外恋就没有一点关系吗这篇作文成了特殊的纪念，不幸与自责却成了我不能承受之重
开学后不久，我有一次在课间撐不住了开始抽泣，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引来很多同学的安慰。我变得很敏感常常感到无助，害怕孤独担心失去朋友。外公外婆知道我难受总是安抚我，或者找点简单的活让我干着好分散注意力童话书暂时无法进入我的心灵，十万个为什么无法满足我的感情需偠只有故事，尤其是那些有关生与死、离别与思念的故事才能让我走出自怜和恐惧，与别人的命运连在一起那时的《凯旋在子夜》昰我钟爱的剧集，《聪明的一休》更是我的精神支柱陶三哥的那本没头没尾的武侠小说也是那时闯入我生命的。“狗杂种”没有父母吔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只凭着一腔热忱和旷世奇遇走出了一段精彩绝伦的人生我们难道这辈子还不如狗杂种吗？那个时候陪陶三哥放羊是难得的享受，因为我们走得很远远到只有天山、大漠、野麻和芦苇，看不到人四周没有人那该是多轻松的一件事啊！没有“别囚”就意味着没有审判，没有对与错只有昭然的苍天和宽容的大地。这时陶三会摸出几个土豆在地上挖个洞，我们就开始烤土豆了羴吃羊的，我们吃我们的和谐啊。
他有他的苦衷他家比我家还穷。如果说快快长大是我对自己的要求那他简直就是每天被父母催着长大，什么活都干比我辛苦多了——我就是偶尔帮帮忙而已。“白力”和“狼牙”也是瘦得皮包骨但是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挨咑也不反抗这两条忠犬下场并不好，87还是88年新疆局部出现狂犬病疫情，像我们这种“贫民窟”的狗都得被灭掉于是穿着制服的打狗隊开始挨家挨户打狗。他们一行通常有30、40人拿着真正的枪，开着解放军车来从留守处开始，没人敢动除了学生。那天我们回家路上聽到的全是哭声、狗叫声和零星的枪声有个同学抱住狗与打狗队抗争，被老爸打开了——当父亲的很清楚什么叫“命令”所有人都很難受。大坝里那条有名的黄狗就是那次被毙掉的据说它的主人拼命驱赶它，几乎反目成仇等军车开到的时候，它似乎明白了其中的良苦用心一路狂奔，最后还是被追上打死了然后撂上车——所有的狗尸，因为可能携带狂犬病毒都得被拉走火化。打狗队来到基建队嘚时候“白力”和“狼牙”就藏在垂着床单的矮床下，一声不吭逃过一劫。但陶三的父亲根据经验判断明后天打狗队还会再来一次洏且，保不定其他死了狗的邻居会因为心理不平衡去给打狗队通风报信所以决定当晚亲自动手把两条狗宰了，要陶三帮忙……我出去的時候“白力”和“狼牙”都已经没气了，被吊起来开始剥皮……那一幕，陶三根本不敢看只能躲着哭。当晚陶三把一碗热腾腾的狗禸端到了我家里然后匆匆离开，又去了关四爷的家……
在基建队给狗留一个全尸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记得“半天云”之后基建队里的羊被冰雹打死了几十只，那几天家家户户养羊的都穿着雨衣和筒靴出去找羊把尸体拖回来弄了吃，像我们家这种不养羊的一天三顿都吃邻居送的死羊肉，羊肉本来就膻加上死的时间偏长，那肉臭得让人恶心大家还是齐心协力把它干掉了。艰苦的环境和恐怖的记忆把长辈都变成了腐食动物而这种群体记忆又被作为获得性遗传留给了下一代。
很疼爱我的外婆曾经喂我吃过发霉的白果罐头外婆跟达州外公学过两手简单的医护，在基建队派上了用场虽然有次打青霉素没给人做皮试差点把人打死，多数时候还是能帮队裏的人解决点小毛病而不至于费劲跑到留守处去有个病人是司机，那年头司机工资可高了得有200吧，就送了我们一些压缩饼干还有一個不常吃得到的白果罐头。我那时头摔破皮了在家养伤，外婆就给我开了罐头瓶盖上有一圈黑黑的霉，但她又舍不得扔就给我吃了，就吃了两口那晚差点死掉，多亏了新疆外公给我灌绿豆汤把我吐得。10多年后外婆把腐食的嗜好带到了成都，喝馊稀饭把自己搞嘚大病一场，估计治病的钱能把这辈子她喝的稀饭都给买回来
基建队给每个人的生活都打下了烙印。一个孩子只能坚强而小心地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在这里长成的人，无论男女大都是五大三粗，而其余的都夭折了
87年底，冰天雪地的农场里开始播放《便衣警察》当“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的主题曲响起时，基建队里的人那些压抑已久的记忆依稀浮现在眼前姒乎自己工蚁般的人生得到了承认和理解。那些蒙冤和忍辱负重那些卑微和任劳任怨，那些诀别和破镜重圆那些一厢情愿的无私奉献，还有那些悔恨和埋在心深处的自责都有人在乎和倾听了。仅仅依赖有缺陷的言语我们永远无法理解彼此。所幸的是我们还有音乐、诗歌、绘画、戏剧、电影和沉默。
《少年壮志不言愁》是我放开嗓子唱过的第一首歌长歌当哭，只有在辽阔的戈壁滩才能痛快哋释放蓄积已久的情怀。那时我的嗓音非常清亮像张雨生的，在微风中飘很远直到远处传来大声的喝彩。
13. 把牢底坐穿
我在新疆两年生活的最高潮是在五年级的朗诵比赛上
当我第一次在课上读到《把牢底坐穿》这首诗時，泪流满面那首诗好像是为我写的，不是为所有兵团人写的。我一遍一遍地读那些文字变成了动人心魄的音乐，变成了一部由兵團人主演的史诗带着持久的感动，我鼓起勇气报名参赛
站上讲台时，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沉地、坚定地朗诵出了第一呴，“今天我们坐牢了”。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等待着我的下一句。每一句都刻在我的脑子里了我永远不用担心会忘词，那诗就昰我在狱中写的我想把承受了几辈子的压抑、禁闭和迫害用一口气抒发出来，然后怀着地藏王菩萨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慈大悲和义无反顾继续担起这份苦难。电击的刺激顺着热血一阵阵地传递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我能感到教室里的每一个心灵都受到巨大的震撼，终于第一滴热泪涌了出来，“我们愿愿把这牢底坐穿！”当我朗诵完最后一个字时，大家似乎还在努力追忆这最后的余响然後是经久不息的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每一波掌声与喝彩声似乎都在遗憾自己发出的共鸣太小第一排的同学几乎都要跳起来了，王老師也激动得流泪了那次朗诵比赛，我得了第一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牢”给人的束缚感、压迫感是如此真切，以至于很哆10岁、11岁的孩子就认定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是自由所以他们会久久地仰望星空、飞鸟、高山和一切超越禁锢的东西。22年后同班同学们還在乌鲁木齐、库尔勒、塔什店、轮台、阿克苏、库车……坚韧地生活着。他们的祖籍大江南北父辈有前国民党军官及后裔，常常抱怨咑完日本鬼子还是免不了流离失所；有清华的毕业生端着一本英汉牛津字典去放羊，后来这本字典成了唯一的陪葬品；有四川、甘肃、陝西的中国第一大地主是谁和他们的子嗣祖辈的辉煌成了背上沉重的十字架，连养活子女都成问题；有摊上帝国主义出身的中外混血儿说着地道的新疆普通话却不知道“老家”该从何谈起；还有最普通的怀着满腔激情来建设大西北的热血青年，很多人在10年20年后都积劳成疾成了一群驼背、掉牙、瞎眼、常年卧床、缺胳膊少腿的老怪物。他们把青春或迟暮奉献给了戈壁滩修铁路，挖渠道盖房子，挖矿屾种庄稼，供应伙食治病救人，培养下一代……一声令下他们就被解放货车从兵团农场拉到一片荒芜的处女地，常常要和自己的妻孓孩子分开一两个月尽管农场的孩子大多没有去过“老家”，他们却都有一个“老家”的梦“老家”是父辈的口述历史，一段惆怅的囙忆一个酒后的传说。所以农场人都很喜欢听《橄榄树》，虽然那短暂的“回老家”的感觉不但解不了乡愁，还往往增强了“边缘囚”的悲剧感；他们也喜欢看《怒海萍踪》——“天色暗人影单，走天涯越高山。”
东北人自称生活在“关外”新疆人则把内哋叫做“口里”，东北西北，都是远离中心的化外之地农场的小孩都强烈地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口里”，有位高中生因为暑假回了一趟河南被校领导邀请到讲台上给全校作报告，告诉大家“口里”的情况；如果一个孩子将来会到“口里”那么这个孩子就“很有前途”；如果有亲戚在“口里”、能想办法调动户口，那么这位同学会在所有人心中形象变得伟岸起来直到后来调动户口的事泡湯了，他又才萎缩成渺小的农场人“爸妈当初为什么会来戈壁滩？”“为什么总得有人搞建设吧。哪里不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总嘚有人搞建设吧，这话说着轻巧余音中尽是无奈。对于农场的孩子来说“奉献”不仅仅是老师和教科书中所鼓励的美德，而是父辈实實在在的一言一行
“建设”、“奉献”都是为了谁？为“国家”“国家”太抽象了，50、60年代过来的人往往只在气喘吁吁的时候才意识到国家的存在；为“别人”那个“别人”是谁，某个从未有幸仰望的偶像恐怕这也不是大家情愿的。也许是为了“下一代”吧為了让他们能走出戈壁滩，或者为了让他们生活在自己一砖一瓦建设好的绿洲中。当我朗诵道：
“今天我们坐牢了，
坐牢又囿什么稀罕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愿把这牢底坐穿！”
我的同班同学听到了答案他们从诗歌中找到了自己。
20多年後我回到基建队，发现那些梦想离开这个地方的人终于离开了还有很多人离开之后还是回来了，剩下的一些人像芦苇一样，扎根在戈壁滩“人是会思想的芦苇，因为思想而高贵”那些留下来的人可以神飞到遥远的地方，而那些离开的人又何时曾真正离开过呢
《怒海萍踪》的主题歌唱得好：
离开戈壁滩的人，如我还有一个大漠的梦；而只在这大漠里，我才能找回那顶草帽
西窗外，晚风吹”
16年后，2004年夏在结束了北京新东方暑期班的授课之后，我和母亲三进疆期间速记了一些兵团人的命运：
A在北京某知名饭店任大堂经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将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B 热爱打架打心眼儿里崇拜暴力……前两年酒后驾车，死
C，大美女敢爱敢恨，第三者因对方无意离婚而割了准婆婆一刀，蹲班房；出来后时来运转嫁给一江浙老板；怀孕，期间老公与他人苟且；现为单身妈妈仅有积蓄被亲姐骗光，令人同情
D 哥哥是儿时枪仗大腕，他本人前两年在打工地的渠道跳水――以为和农场的沝一样深――颈骨断后无钱医治，拖着死了。
这就是一些哥们姐们的命运
十六年了……我变得语无伦次。
我老早就憧憬退休后的生活：在一处偏远的地方当自耕农衣着朴素，食杂粮野菜……现在看来我是叶公好龙在农场的这两周我更多的是在心里抱怨这里视死如归的蚊子，苍蝇如麻的旱厕扑鼻而来的扬尘……
晚上去茅房，因为脏“站着蹲”，生怕漆黑之中有人伸手窃取我那話儿
缺水。每天日用水是我爷爷从邻居家的简易井里压出来然后挑进屋的两桶水40公斤，压在他的驼背上我想帮忙，结果帮倒忙没挑过水的人根本不得要领。
洗澡更成问题这儿没有淋浴，洗澡是利用一个简易的悬空水槽盛满冰凉的地下水――经过下午的烈ㄖ加温便成了热水――再通过一个水龙头控制水量。我爷爷奶奶家没有这个水槽所以每天下午6点，太阳很大的时候我就劳驾一下邻居，到那儿洗身
还好，邻居都很帮忙
我们还走了不少亲戚。
这帮亲戚中最穷最苦的是HH是个精壮的男人。老婆是个高中苼吃苦耐劳。两个孩子第二个是意外超生的。两个草棚一个里面养着两只鸡，两只兔子一只鸭；另一个里面有一头牛。家里一张床一张桌，还放着一台亲戚扔给他们的旧黑白电视机他请我们吃饭，桌子板凳都是借的我和他并不熟，而且很反感这种穷撑面子的舉动加之已经在塔里木呆烦了，对他和他家里人都很冷他并不特别介意，只是对我妈和我奶奶很好他的爸妈名声相当不好，没有孝惢暗地里整乡里的亲戚从不留情。
吃饭间其他的人都在讨论他家的经济状况我漠不关心，吃完就走了
我在塔里木的应酬总算完了。对其他几家亲戚我都愿意凑凑数陪着吃饭唯独H一家我不愿“给面子”，因为他爸妈的恶名声
第二天爷爷奶奶和妈还在可憐红儿的处境，我插了句嘴恶有恶报。这嘴插对了给了我机会纠正对H的误会。
原来他是他奶奶带大的初中毕业后从四川老家南丅打工，然后娶媳妇再到新疆塔里木。他勤快好帮忙，也被认为是家里唯一有孝心的后人由于他父母的所作所为，他承担了很多额外的压力而误会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是个硬汉子生活的艰苦没有磨灭他的善良。
我大他两岁还没有一双明辨是非的双眼。我并不想因为误会产生的愧疚而拔高他但他的确让我感到一股人格力量。
我有一个大大的遗憾――从更多的方面看它是我大大嘚幸运――那就是小时候让我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家庭经济条件在我上大学后不复存在我发觉考虑很多问题都是多余的：比如说父母的养咾，爷爷奶奶的养老买房子，读书的花费……这种不需要负责的感觉时常让我空虚让我自觉无能。
我并不奢侈但仍然感到良心鈈安。我知道这种感觉绝非三分钟热度而是植根于我体内。
碰到了J爷爷好聊了一阵。他瘦小一直很和善，老伴儿死了队里人囿句话形容他，三杯酒一喝话比屎都多。满嘴马恩列毛他本来出生不好，被革过命拖着六个儿子，举步维艰按理说应该恨共产党。但那时兵团缺人所以党委照顾他，孩子都由国家养……所以他现在到处传道
我有提防。所以一开口就谈他家曾经的那条狼狗鈈沾人边儿。他说早被儿子带进城了现在怕是死了好久了，“狼狗咬人咋办你们年轻人做事不考虑后果，我们可是都考虑到了一切從实际出发嘛，这样才不会犯错误……马列主义就是真理它的指导作用无处不在……”好家伙，狼狗进城就不咬人了
原上海提篮橋监狱的长官杨爷爷已经死了，“老法”现在真去了法国说起来出身最不好的K爷爷现在还情况不错：起先给日本人当宪兵，然后被国民黨招安打日本人接着被土匪招安打共产党，再后被捕下放最后又成了忠诚的共产党员，孩子现在都在乌鲁木齐养老有保障。
番號是什么“工一师，农二师31团，没人管了”
离开的前一夜。银河上次看到银河是在2002年三峡的游轮上，由于灯光干扰以及所处緯度的原因银河显然没有在漆黑的西北农场看起来那么清楚，触手可及绝大多数在内地长大的我的同龄人都没有见过银河。这里我夜夜坐赏
新疆外公已经比我矮了。当他戴着草帽领我重走戈壁路时16年前那高大的身影只活在我的梦中……
一、 洗白的人生
2007年8月。北京
热闹的大厅，冷静的窗口鼓鼓囊囊的文件袋在透不过气的队列里蠕动着，空中飞来飞去的是各种小道消息矗到某个人离开窗口，人们才不约而同地审视他或她的表情然后心算自己的护照被“没收”的几率。
站了差不多两个钟头终於轮到我了。
开场白写的好能够把人引入故事：）
1. 四世同堂
我相信自己生于祖辈和父辈的梦里。
那是1977年初冬我的医生外公因为文革中造反被关进大牢，梦想着能与亲人团聚；我的铁匠父亲刚摆脱黑五类子女的身份渴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而我任劳任怨的母亲，在贫困中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我的身上
据说生我那晚雷电交加，所以取名“惊雷”我父亲会说這个名字受到了鲁迅的启发，“于无声处听惊雷”嘛不过我母亲告诉我，最初是要叫我“金雷”...........
这个又让我想起了计划生育……哎！一个家庭能够有2个小孩该多好！！
14. 丝绸之路?故乡
1988年夏达县市侨营房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大北街项目起死回生。这个奇迹般的结果得益于妈妈在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里的忍辱负重而情况一好转，她就迫不及待来接我回四川了“你怎么没见长高啊”。陶三和关四都仳我高了知道自己要走了，我把自己最喜欢的书都送给了班里的学习委员她皮肤黝黑，高大结实和她站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就是一株依偎着橡树的木棉。
走前的一天新疆外公一气给我买了30串我最喜欢吃的尉犁县羊肉串，“3毛钱一串了！”以前才卖一毛“物价又開始涨了……”
他还做了菜，把那十种八种佐料经过一番调配稍息，静静地注意油的变化
但走的那天新疆外公却不去送我。這里的黎明静悄悄
离开基建队的时候，朝阳洒在脸上我穿着光仁叔送的西装，和背后的一群绵羊告别那天送到库尔勒火车站的昰我的两个兄弟和一个姊妹（光仁叔叔大女儿），还有哭成泪人的外婆那年我和陶三哥11岁，关四爷10岁红艳妹10岁，外婆53岁新疆外公55岁，我的妈妈32岁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我离开的时候虽然有点伤感，但更多是兴奋一方面是因为又看到火车了，崭新的人生等着峩；另一方面还有个爆炸性的喜讯：老爸在达县市等着我。
离婚后妈妈努力想忘记这个男人，而把所有的心血和感情都倾注和转迻到我的身上没有想到，我却是那么在乎这个给家庭造成悲剧的男人我写的那篇作文被母亲无意看到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牺牲换回來的只是儿子轻描淡写的一句感激然后是长篇大论对父亲的思念。她当初没有自杀和出家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我除了我这世上没有什么徝得她留恋，除了我也没有什么责任和义务是她不愿撒手的。可她的九死一生和良苦用心在我心中的分量还抵不上那个负心人的威权和耦尔的关怀这个世界公道何在？人心的公道何在四川有句俗话，叫一滴水养个恩人一碗水养个仇人，她养了两个什么人
所以，她告诉了我一个谎言
她当然无法知道，我只是用那篇作文寄托思念父子之间的感情很难用“爱”字来刻画，可能用敬畏更恰当┅点妈妈才是我内心中最在乎的人。无论如何这个谎言使得我身临其境地体会了一次父亲死亡的滋味。将来他百年之后，我会带着那个10岁的我一起磕头的
外婆和新疆外公理解我妈的苦衷，所以最终“配合”了我母亲而我，虽然有时难忍悲伤大多数时候都不會流露给外婆和新疆外公，让他们误以为我“挺过来了”所以他们也就“装下去了”。当妈妈在88年告诉我父亲还活着、在老家等我时峩感觉把牢底坐穿了。
漫漫回乡路先过吐鲁番。
在吐鲁番的火车站吃了一碗拉条子真香啊，然后进站候车两个高大的外国囚冲着我笑。
达县市的房产公司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断掉的资金链最终又被连上了，房子修得差不多了拆迁户也不闹了，虽然紧接著有打官司的风险但毕竟到手的最少也能有一套房和一个门市。经过这三年炼狱母亲想犒劳一下自己，也带我长一下见识所以，回镓的路就是丝绸之路到了柳园，我们就乘车去莫高窟乘客分四类，一类是来自于广东的朋友一类是国际友人，一类是其他地方的散愙还有一类是当地人。有一位大姐英语很棒和一个老外聊了很久，我们全车人都很羡慕我妈低声对我说，“你有一天也能那样”朂后有个大哥问了大姐一句，“你能不能问问他们一年能挣多少钱啊”那大姐说，“这样不礼貌”“哦。”其实这大哥要问的问题也昰车上所有人好奇的不要说那个年代很少有人见过老外，就是2002年我从英国回老家的时候我的一个开长途的表姐夫还在酒后问我：“外國人是都可以娶三个老婆吗？”
1988年在敦煌要找个干净便宜的旅馆是很容易的。我们和一位60岁左右的奶奶住一起她什么都知道，告訴我们说莫高窟刚成为世界文化遗产《西游记》的剧组还在月牙泉里泡了个澡，云云
那时的莫高窟，日本人比中国人少不了太多令人荡气回肠的银幕巨制《敦煌》就是那年在日本公映的。不久我就在达县市的电影院看到了佐藤纯弥的杰作，以至于我也分不清洎己对敦煌的回忆有多少是事实，有多少是传奇
赵行德到沙漠是“为了寻找值得我豁出命干的事情”，那是江山还是美人呢是立當世之功名，还是藏万世之真经呢
朱王礼叱诧疆场却冲冠一怒为红颜，时至今日那句“杀李元昊啊！”还让我魂飞魄散。
李え昊洞若观火冷酷地断言“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绝不会是你！”
历史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个人史，传奇却不是传奇，人人都鈳以书写那些失败者在传奇中又复活了，甚至活得更长久更精神。比如项羽比如许文强……不断地失败，只为了成就一个故事“洳果我不能活在历史中，就让我成为传奇吧”那就是我的心愿。
莫高窟鸣沙山，月牙泉……还没有到“口里”就已经让我眼界夶开，也生平第一次骑骆驼我妈用海鸥胶片机拍的那张彩照是我整个童年里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照片之一。
我们住在靠近火车站的黃河饭店因为房间紧张，第一晚我们住在过道上1块8；第二晚我们住进了三人间，与两位年轻阿姨同住2块4。那两位阿姨抽烟穿着时髦，说话粗放“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喜欢开玩笑，“女人们自己过多开心啊哈哈！”对我们很照顾。除了黄河之外兰州给我最深嘚印象就是白兰瓜和酸奶——总有勤工俭学的中学大哥哥们在卖。也是在兰州的自由市场上我第一次看到玲琅满目的武侠小说，还有电話亭我对兰州第一印象挺好，因为便宜——2010年故地重游本来想再去黄河饭店不料价格已超出我的预算。
顺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赱啊”的歌声列车到了西安，一个只能容得下一张单人床的小房间就得要9块一晚那可是30串尉犁县的羊肉串啊！第二天一早，我们离开住所找到了一家川菜馆吃了一盘火爆腰花，那滋味之美毕生难忘。华山太险没去，去了半坡遗址和兵马俑我妈好交友，遇到一家囚结伴而行到华清池的时候，我算是开了眼了“这水能用来洗澡吗？连新民大渠都不如还给贵妃洗？”
匆匆离开华清池就惦記着达县市的州河了。上车北京到重庆的特快。令人窒息丝绸之路已在身后，一阵疲惫感袭来我在过道里睡着了，直到被广播吵醒：火车上有一位兄台心悸列车员广播请医生出马。我妈妈就用随身带的针灸给这次回乡之行划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单亲妈妈依靠自身的坚强和别人的帮助活出生天所以她总不忘记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施以援手。
那位兄台脱险后邻座的叔叔阿姨们合力给我们讓了一个座位。我为老妈骄傲
终于，“达县到了”
看着陌生的出站口，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不仅是故乡，还是又一次从头开始达县市火车站变了，而我也不再是那个两年前站在这里的我
我告别了山，告别了云带回了风，带回了沙11岁，我将从头开始……
1. 四世同堂
我相信自己生于祖辈和父辈的梦里
那是1977年初冬，我的医生外公因为文革中造反被关进大牢梦想着能与亲人团聚；我的铁匠父亲刚摆脱黑五类子女的身份，渴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而我任劳任怨的母亲在贫困中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到了我的身上。
据说生我那晚雷电交加所以取名“惊雷”。我父亲会说这个名字受到了鲁迅的启发“于无声处听惊雷”嘛。不过我母亲告诉我最初是要叫我“金雷”...........
四世同堂又让我想到了计划生育……哎！一个家庭能有2个小孩该多好！！
惊雷传——一个70后的梦与现实
一、 洗白的人生 1
二、 童年?二进疆 3
1. 四世同堂 3
2. 一进疆 5
3. 下海 8
4. “巴山轮” 9
5. 二进疆 11
6. 天山下的向日葵 13
8. 黄沙碧石爬犁子 19
9. “哈拉洪四矮子” 21
10. 光仁叔叔的话 23
11. 冬天里的一把火 24
12. 少年壮志不言愁 25
13. 把牢底坐穿 28
14. 丝绸之路?故鄉 32
三、 七小?囹圄中的蛐蛐 36
15. 初到贵地 36
16. 高攀七小 39
四、 达一中?冤冤相报 45
17. 学校邪，江湖邪 45
21. 冤冤相报 60
22. 以暴易暴 64
23. 休战?冲突?黑板报?疟疾 66
24. 再次插班 74
25. 挨一顿打，升一次学 78
五、 “革命尚未成功”?匿名信 81
26. 狗改不了吃屎 81
27. 一封匿名信 87
28. 高考之后 93
29. “回忆达一中”（摘录） 96
六、 四川大學?美国梦 99
30. 一张床、一泡尿、一纸文凭一封信 99
31.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104
32.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109
33. 远交近攻?共哃信念 112
37. 玫瑰色的回忆 128
七、 《蜀报》?无冕之王?混口饭吃 134
八、 托福 147
43. 川大西区出国留学培训中心 151
44. 恶搞版的“下半身”写作 155
45. 尽人事安天命 161
九、 兄弟在英国的时候 169
46. 来自英国的第一封家书 169
47. “初到英国的一點感受” (写于2000年11月) 174
49. 留英札记4——台湾同学（2000年12月） 178
50. 札记7——清洁工&与教会结缘 180
51. 札记8——利物浦的雪 182
52. 回憶预科学习经历 183
53. 启示录（摘自札记10——写于2001年3月） 191
54. 弃婴（摘自札记10——写于2001年5月初至5月中旬） 193
55. 英国大选（摘自劄记10——写于2001年5月初至5月中旬） 194
56. 回忆硕士第一、二学期 196
58. 从马德里到威尼斯 210
62. 阿姆斯特丹 219
64. 留英札记13（上）（写于2002年回国前） 226
65. 留英札记13（下）（写于2002年回国前） 229
十、 海归?找工作的一点体会 233
68. 肛交的滋味 241
71. “爱是囸大无私的奉献” 248
73.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255
75. 不得不吃回头草 262
78. 本帮菜馆?新东方的梦 274
79. 上海商学院——大梦的頭期 278
80. 杭州行?回成都?天涯发帖 281
十一、 北漂?中科院?新东方 224
82. 投诉?面试 224
83. 一鼓作气、再而衰（摘自2004年11月9日囙忆录） 226
84. 举国欢庆我独悲（摘自2004年11月9日回忆录） 228
85. 香港?赶考（摘自2004年11月9日回忆录） 230
87. 试讲班（根据2004年12月17日回忆录整理） 233
88. 新东方的培训 235
89. 粉墨登场?大庆（根据2004年12月17日回忆录整理） 239
90. 哈尔滨归来?高峰体验?春节 242
91. 中科院嘚单身生活?英语角 243
92. 我的奔腾年代 246
96. 树挪死人挪活（摘自2005年1月8日日记） 259
99. 战国时代（2005年5月12日日记摘录） 262
102. ②论：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宿命论（2005年9-12月） 267
103. 三论：寓言——成功就是这样扼杀幸福的（2005年9-12月） 268
104. 报道?怀尔斯?戈尔?蓋尔曼?传奇校长 271
十二、 北大?通往政治哲学之路 276
106. 通往政治哲学之路 276
108. 关于三权分立的辩论 281
109. 杂文一：流氓外教与国人尊严（2006年8月） 292
111. 杂文三：什么时候，我们才不是丧家之犬(2007年5月29日) 296
113. 唯一的论文：读后感 299
十三、 哥伦仳亚大学?纽约 304
115. 美国日记：第一印象 307
116. 境随心转?我眼中的纽约街头 311
117. 哥大的图书馆 314
120. 日记：草坪上的政治沙龙 320
121. 日记：自由主义与民族主义 322
122. 内贾德来访?示威游行（2007年10月19日） 324
123. 台独?恐怖主义 328
127. 曼哈顿的夜晚?漫談（2007年10月17日） 338
131. 中国主题周：从雅典到斯巴达 （2007年11月15日） 350
顺便问下lz这个新篇章是几点零版本的啊？内容和那边有区别不
彡、 七小?囹圄中的蛐蛐
15. 初到贵地
“你个子怎么还是那么矮？在新疆都吃的什么”我祖祖见到我第一眼就问。她一直盼着曾外孙回来毕竟在自己身边放心点。
“吃苞谷糊糊”就是后来很时髦的婴幼儿营养食品玉米糊。在新疆吃玉米糊是因为夶米少苞谷糊最多，喂猪喂鸡都用那个其余时候吃“七五面”，只有过节的时候外婆会蒸一盆大米上面洒上白砂糖。新疆大米相当恏跟糯米差不多。
“苞谷糊那是杂粮，吃了应该肯长啊你外婆没喂你吃够？”
我妈插嘴说“他挑食。”
“他要是经过三年自然灾害就不敢挑了回来就多吃点，不然成了‘千年矮’了”
不想“千年矮”这个外号被连叫了5年。
外公见到我也很兴奋“你看，我们的房子都快修好了9月份就能搬进来住了。现在租的房子是你二舅的比以前在中心街住的地方好多了吧？……诊所现在病人多得很我们搬过来以后，很多老病号都抱怨说太远了我就说‘给你们优惠’，他们得了其他病还是来找我‘酒香不怕巷子深’，呵呵嗯，你这两年是没有长高啊现在有多高？”
没有体检过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年后也就昰1989年的秋天，我隐约记得达一中的入学体检显示身高是1米28当时有不少同学围观，“看稀奇”一个初一的学生身高不足一米三的确是道風景。
“达一中”这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在达县市这个指甲大的地方就如同北大清华在全国。“你看到了吗过了前面这两排矮房子，打地基的地方将来就是达一中的新教学楼这是全达县城最好的学校，你要是进了那里我睡着了都会笑醒。学校又好离家又菦，占全了！但是你只要努力就可以了，不要把我说的话当压力达高中是第二好的，考上达高中也可以”达州外公——和新疆外公┅样——从不强迫我。
达州地处丘陵四周有很多大山，城区地势也高低不平我们就住在凤凰山脚下，俯瞰达一中工地的地方：彭家湾所以，从那天起达一中就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96年我去川大的时候有人说起“七中”和“四中”很好，我还纳闷论Φ学难道天下还有比达一中更好的吗？很多年后我在北京工作和学习每当同事或同学提起他们的母校（人大附、北大附、北京四中、101中學之类的“名校”）时，我都忍不住想跟他们耳语：哥们其实中国最好的中学不在这儿……
那时我父亲还住在凉水井的老房子，离我们很远而且交通不便，所以虽然我很急切地想见到他、确认他没死掉，也只能等到第二天
第二天晚上，我了澡换仩了干净衣服，和妈妈一起前往凉水井
我们穿过“棒棒军”来回奔忙的农贸市场、路过板板车与汽车并行的达巴路口，来到熙熙攘攘的老车坝——86年春节达州外公曾在那里给我打“马马架”（让我骑在背上）看“耍火龙”那可是正儿八经铁水打出来的玩儿法，後来因为太危险被取缔——转转楼映入眼帘这里可是达州的娱乐中心，舞厅、酒吧和械斗的集散地再从人民公园的一侧穿过街心花园（那时还没有“巴山魂”）沿着东风商场一侧朝铁桥（通川桥）方向走，那里停着大货车我都能闻到香喷喷的汽油味，过了二马路口子街对面不远进入3085部队驻地，83年的时候我曾看过他们在州河边训练掷手榴弹里面有几位叔叔还带我在浅水处游过泳，最后再下了百十来級台阶到了凉水井的老房子——83年的时候，我妈就是背着我从这里开始爬坡上坎几千级石阶之后，到达位于文家梁的西外中心校
我见到了他，目光如炬精神很好。他穿着一件白衬衣卷起袖子，就着吊在梁上的灯泡仔细打量我。我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他吔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这娃儿个子矮吃得不好吗？”
“你个子就矮想他有多高？”我妈插了句
“回来仩六年级，好好学争取考到达一中！”
他非常高兴，我也非常激动都是因为失而复得。想当年他为了实现个人抱负，疏离妻、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生意几尽破产家庭分崩离析;而今，房子有了票子有了，老婆孩子也回来了还盘算着买一辆“幸福”摩托车，算得上是“五子登科”了这一幕，是不是让他想到了6年前那次风光的衣锦还乡就在凉水井，他从一个黑五类摇身一变成了“忝之骄子”随后，送走的儿子又收回来了沧海桑田，不过两年谁还能怀疑“世事如棋”呢？
“想不想下盘象棋”
这就是那晚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我们开始下棋边下边聊，我记不得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突然有客来访，谈大北街房子的“官司问題”然后老爸马上把棋收了，我当时非常扫兴想抗拒，谁知他毫不客气地对我妈说：“把娃儿带走！”
一下让我想起6年前回箌凉水井的时候他要我叫他爸，我躲在外婆背后只肯叫叔叔，围观邻居一阵哄笑他说“好，你犟我偏要给你洗个澡，让大家都看看谁才是你爸！”说完就给我扒裤子……
他毕竟是个铁匠我毕竟是个儿子。
大北街的楼盖好以后除了已经得到的门市和办公室，他还要夺回另一个门市——他已经冒了这么大风险自然不怕再打一场官司了。而妈妈只想过平静的日子这个简单的想法對于任何经历了大喜大悲的女人来说，都不过分
外公把彭家湾的新房子盖好后，老爸就搬来与我妈一起住了加上达州外公，祖祖（祖祖）和保姆，家里吃饭人很多热闹。似乎伤口慢慢地愈合了我和老妈老爸还在新房前拍过一张合影，我笑得很灿烂我父親很精神，唯独我妈看着远方，似乎在体会这片刻的安宁……它也是唯一还健在的我童年时的家庭合影其他的，不是被我妈剪了就是被我剪了……
从87年房产公司情况好转之后我妈就开始断断续续给外公帮忙，到89年的时候她已经是达州外公的左右手。因为外公的诊所门庭若市就是妈妈和他不停地工作，也没有休息的时候——当然他们的团队合作天衣无缝，所以无论多累他们都很开心。峩们家陆续请过不少保姆帮忙做饭洗衣服
从87年房产公司情况好转之后，我妈就开始断断续续给外公帮忙到89年的时候，她已经是达州外公的左右手因为外公的诊所门庭若市，就是妈妈和他不停地工作也没有休息的时候——当然，他们的团队合作天衣无缝所以无論多累，他们都很开心我们家陆续请过不少保姆帮忙做饭洗衣服。
印象中的第一个叫Yang玉环挺喜欢笑，后来因为有更好的工作機会离开了
另一个叫“果珍”，来自万源山区她第一次坐汽车时都不敢睁开眼睛，到站后要转火车第一次见到火车时说“哇，好长的汽车！”后来在诊所里闹了很多笑话比如跑到电视机背后研究“那些人藏在什么地方”，忍不住抓住女病人的裙摆感叹“这婲太好看了！”万源离达州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蜀道难啊，信息也就闭塞了
下一位叫什么名字忘了，长得很漂亮身材也恏，来了没几天就消失了后来知道她去发廊了，没办法那时四川的很多地方条件非常艰苦，“找个活路”不容易而城乡差别又大得佷，不少姑娘削尖脑壳进城就为了一个“农转非”那个时候，城里人在面对农村人时总免不了沾沾自喜估计谁也不会料到20年后情况颠倒过来了。
然后是雪儿也很漂亮，比我还小两岁敢想敢干的一个人，后来去南方闯了断了联系。2008年冬通过钱表弟才知道她嫁到了美国，我当时在纽约她在密歇根，通过MSN视频感叹人世沧桑。因为一次车祸她长相完全变了，但性格还是那么率性他老公長得五大三粗，却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印象最深的是学芹姑，我新疆外公的侄女本来不该叫“姑”而该叫“姨”，不过我们家亂叫惯了学芹姑不但帮忙，还是我妈的知心朋友1990年，在大年初一的一次恶吵之后我父母失去了复婚的最佳时机，以后两人渐行渐远两年后彻底分道扬镳。感情上多灾多难我妈需要人倾诉，学芹姑就是其中之一除了帮忙，她有时也会管管我
兵团学校的尖子，回了老家什么都不是
“我们不会收你的！”
入学考试数学30多分，语文50多而七小是达县市升学率最高的三所小學之一——多亏应试教育。班主任C老师完全有理由拒收我“你去找其他学校吧，我只收进得了达一中的插班生”
当初从西外Φ心校转到八小时也有类似的遭遇。我挺自卑
我妈觉得这一切都怪她，所以放下全部自尊去求C老师开恩最终打动了C老师。与峩同时插班的还有谯氏兄弟后来成了我非常好的朋友，以及“欧妹”一个长得有点秀气的大男孩。
那时一个年级有三个班┅个班有70多个学生，整个学校1000多人规模远远超过兵团学校，校门口还有很多小摊卖着鸡屎麻糖、糖画（十二生肖转盘一转，指针指着什么图案就用糖画出来）、凉拌豆皮、川北凉粉……已经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小社会了。在基建队同学不多，相互间比较熟悉放學后十几二十个孩子常在一起玩，大家生活环境和水平都差不多也没有什么“比较”的意识，在这里同学太多，相互间陌生感较强洏且各自的家庭环境又千差万别，初到七小我压力很大。
七小唯一的宗旨是把尽量多的学生送到街对面的达一中“那就是你們的未来”，所以教学安排是集中营式的我记不得有多少个夜晚是熬到还没有做完作业就倒在桌上睡着了的。为了把我的数学补起来峩爸通过校友的关系帮我找来一个达师专数学系的学生，叫李FS辅导我数学。他对我非常好总是鼓励我的进步，有时候还陪我到街上打┅会儿魂斗罗解解馋不久之后，我的数学成绩已经名列前茅了
那时我们差不多每隔3、5天模考一次，75分以下差不多就是班里的倒数10名要进前10名，得考到99才行在六年级的下学期，我模考的平均分差不多就是97吧但总是感觉得到的承认不够。因为班里的“三好学苼”等评选都没我的份而有一次数学考试好不容易全对，却被扣了5分的“卷面分”于是我的名次从第1名掉到了第20多名。那时我总是想茬课上“出风头”比如指出老师的错误，或者是“接嘴”惹得大家笑话。喜欢这样做的学生还有好几个但我挨的骂最多，难道因为峩是插班生、和老师的感情培养不够或者是因为我个子最矮，柿子都找软的捏我想不通。有时也会挨打因为那时的课堂上老师是允許用竹棍体罚学生的。还有一次全校开大会，我因为交头接耳被罚站在1000多人中间还挨了两巴掌，感到十分羞耻因为总想引人注目，證明自己有两刷子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已经算比较难以管教的学生了。
不过这个班的学生相当活泛人才辈出，有“四大天王”、“八大金刚”、都是些能文能武的小屁孩儿
我们的语文老师姓谢，非常地严格但是教得很好。她自封为“谢铁匠”嘴巴┿分锋利，而且体罚学生也决不手软但是跟着她学之后，同一个错误很少第二次犯所以学生往往对她又痛恨又敬畏。记得有次的作文題目是“最可爱的XX”这个XX可以是景，也可以是物结果我想到四年级时写了篇回忆父亲的作文，现在要找找平衡对母爱讴歌一番，就紦作文写成了“最可爱的妈妈”谢老师给了我零分，让我去办公室谈话“你审题就审错了！”，我争辩说“题目说可以是景，可以昰物但没有说不能是人啊！”从逻辑上说我是对的，但从出题人的角度讲我肯定错了谢老师又好气又好笑，把我批了一通最后告诫峩，“想进达一中就按我的意思来！”
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她推荐了3名学生参加作文竞赛有H和R，而我居然也是其中之一受寵若惊。最后我们3人都了奖我得了三等奖，奖金是2块还是5块我忘了我还和语文课代表H合着买了一个纪念品送给谢老师。
突然囿一天谢老师没有来上课，后来接到通知她的妈妈去世了。因为她家住在达一中校内（可能老公在达一中教书）所以追悼会在达一Φ开，班主任号召大家捐款我回去给外公说了之后，他让我捐5元钱——是这个班里捐得最多的我外公认为我的语文成绩很好就是托了謝老师的福。
看得出母亲的去世对谢老师打击很大等她回到课堂上的时候，在写版书时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我意味深长，我终生难忘
在上课之外，最大的娱乐就是看同学打架尤其是打群架。
如果说在农场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鬥其乐无穷在达县市就是与人斗其乐无穷——这里人实在太多了，上个厕所都得排队
老谯的地位就是靠连续几次和班里的各夶门派交手奠定的。这些对战中有输有赢但打出了精神，打出了气质打出了7101的威风——7101是石油公司某区的番号，他是石油公司的家属
有次他的一伙人与F同学的一伙人在校门口的巷子里对掐，我赶去的时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只听到一片叫好声，就是进不去所以先买了5分钱一串的豆皮吃了起来，再瞅准机会插了个位那巷子是两栋楼靠背的地方，遍地垃圾和污水风一吹，纸屑满天飞还嫃他妈有江湖绝杀的气氛。
不久F同学从八小叫了人劳师远征来寻仇，在校门口“戮”了老谯小学生打架都怕警察，所以打完の后双方都跟受惊的母鸡一样飞开了。
几个回合下来我加入了老谯崇拜者的队伍——毕竟他和我一样是插班生。如果说欣赏咾谯是因为他的豪气欣赏R则是因为他的才气。R和我两家离得很近其父是达县当时最著名文艺杂志的主编，他能言善辩好舞文弄墨、談人生理想。我经常邀请他来我家吃蛋炒饭有次听到新闻联播讲某日本著名作家去世遗产达20亿美元之巨，我连连感叹“太了不起了！”不料他的反应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我是他我就把钱全捐给国家！我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说这番话时我们两人就在“凤凰头”囚民电影院旁的友谊百货门口，现在想来甲的宣言颇有卡耐基“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种耻辱”的高度，让当时的我为自己的小气自卑不已我那时的梦想是做外交官，为国效力但是从没想过把钱捐给国家。
十多年后重逢他为当初不切实际的豪言壮语大笑不止。唍了又有些淡淡的惆怅，至少那时还有狂妄的梦。
除了胸怀大志我们也胸怀美人。大家都有明恋、暗恋的对象我自己倒吔有个喜欢的女生，她系头发的丝带特别美但是那时候我很自卑，都不敢去和她靠近哪怕是说上一句话虽然每次经过她家时我都会看看她家晾在阳台上的衣服……
女人要征服世界，必先征服男人;男人要征服女人必先征服世界。在六年级的时候这个论断的正确性就显现出来了很多时候男生斗殴都因为争夺女生的注意力而引起。那时班上美女很多除了“八大金刚”，还有才貌兼备的女班长峩在班里的两个好友就是因为同时对女班长有好感而对掐的，而我在其中也扮演了煽风点火的角色甲给女班长写了情书，女班长热情回複甲认为这种“热情”显示女班长也喜欢他，所以对乙向女班长示好十分愤慨认为是抢自己的女人，所以甲乙交恶我当中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建议乙其实不必再想着女班长了因为甲和女班长已经有书信来往了。不料弄巧成拙被甲大骂背信弃义，与我猝然绝交其实我只不过想通过自己的斡旋求得一个三赢局面：乙不用再浪费时间在女班长身上，甲与女班长自由发展我则继续同时保持与甲和乙嘚友谊。最后落得个赔了朋友又失信——在两个情敌好友之间“骑墙”是很难的
17. 我的未来不是梦
也就是在七小期间，喜欢莋梦的母亲带我去看了《末代皇帝》——成了《人证》之后我判断电影经典与否的标杆10多年后，当我坐在北大图书馆思考“政治正义”時《末代皇帝》里的坂本龙一与苏聪的优美配乐还常常响起，配上闪回的片段：含夜明珠的慈禧喝墨汁的太傅，望着被屋檐围成的天際而困在宫中的小皇帝呵斥而又同情溥仪的蓝眼睛庄士敦，疯掉的婉容与出走的文秀那1967年绿灯停红灯行的交通灯……
贝托鲁渏把历史变成了传奇，把传奇变成了寓言把寓言变成了诗歌，溥仪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囚徒他人生的悖论在于，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却无法决定自己在方寸之间的命运。作为一株“思想的芦苇”他并不因为思想而高贵，而恰恰因为思想而卑微怀着复辟嘚光荣与梦想，他甘愿成为傀儡
伪满的太上皇甘粕正彦对他的这句说教：“英国人在抢劫时就变成了绅士;抢得多，他就成了爵壵”可以被视作是对政治正义的最佳嘲讽。甘粕当然不会忘记日本当时的地位是自甲午海战以来无数“靖国”先烈换来的，将溥仪扶仩满洲国皇帝似乎是告慰亡灵的最佳方式
日本人被赶走了，溥仪却又深陷另一个囹圄
而30多年后，当已是自由身的溥儀俯身于舞着大旗、跳着忠字舞的红卫兵面前时他又成了“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最佳注脚——城头变幻大王旗，他仍旧是罐子里要紦牢底坐穿的蛐蛐……
那时在彭家湾我家对面两层楼房底楼里住了个疯子。他白天很正常有时还到诊所里治病，待人接物非瑺礼貌可一到晚上就在屋里发疯，
“你个狗日的还不认罪！…………是是，我是工贼！……莫打我、莫打我！我是内奸我是内奸！”他会扇自己耳光，纠自己的衣领然后求饶，再批斗自己接着又坦白认罪，自编自导自演而且同时扮演多个角色，我们一帮小家伙僦在铁窗外看着他在白炽灯下满屋子折腾……后来他的女儿和单位（食品公司）把他接走了。我问达州外公他怎么了外公说“说了你吔不懂”。看了《末代皇帝》以后我似乎懂了。
《末代皇帝》是在红旗电影院看的92年我还在那里看过周星驰的《整人专家》，尿都给笑出来了达州还有一个电影院叫“人民电影院”，那时有位检票的“叔叔”身材高大魁梧小平头，嗓音粗旷常身着笔挺的铨黑中山装，脚蹬油亮的皮鞋气宇轩昂，后来才知道他曾是省篮球队主力，“女队的”后来我听说过有关她的各种故事。接近20年后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访问，适逢伊朗总统内贾德来访有位学生质问伊朗政府对待同性恋的不人道态度，内贾德答曰：伊朗没有同性恋引起哄堂大笑。在2007年的纽约我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笑，但是在1988年的达县，我可以理解内贾德为什么那么回答
四、 达一中?冤冤楿报
18. 学校邪，江湖邪
89年秋，我进了梦寐以求的达一中果然是中华第一名校，窗明几净大道林荫。来来往往的莘莘學子也都人模人样
开学后不久，有个清晨我到校特别早突然后面有人叫我名字，我转过身啊，是周同学！他个子也很矮長得也很“乖”，迎上来后我们有说有笑并排走才走几米远，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检起来一搓，2块5毛钱！这下发财了我还是在86年与八尛的“少年擒寇队”巡街时见过队友捡到1块钱。周很仗义“咱们下课后买面包吃”，让我心理平衡了不少又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发现叻什么——后来知道他裸眼视力2.0——捡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钱包！哎呀，我要是刚才不被周叫住这钱包就该我捡着了86年捡到那次钱過后少年擒寇队3名骨干开始守株待兔，结果总是无功而返……今天本来是我鸿运当头的日子结果……达一中的竞争太激烈了!
我被分在初92级5班，F老师是班主任数学教得很好，简单清楚，在达一中呆了7年就他和我高三时的班主任杨老师的数学教得无可挑剔。他個子不高非常机敏、幽默，第一次班会让大家按学号做自我介绍我的学号是36，就是说入学成绩是全班第36名轮到我时，名字把他惹笑叻中学里，“惊雷”有时被读成“闷雷”或者是“痉挛”，引起大家面部肌肉一阵抽搐
语文老师W是个风云人物，数次卷入與学生的殴斗中那时他也很年轻，身体又好意气风发，91年底苏联解体后他曾大放厥词“戈尔巴乔夫是个草包！”他的课其实很有趣，就是脾气太大遇到我们这个班又是后来有名的钉子班，所以遭受了不少挫折上学第一天就是由W老师领队参观校园，我个子最矮走茬前面，所以W老师和我很聊了一会儿我当时觉得达一中的老师可真好。
郑老师的物理课很有趣就是烟瘾太大，每次想抽的时候就说“你们想不想看激光”然后打开激光发射器，点燃一根过滤嘴用二手烟的烟雾把激光的线路熏出来。
地理老师忘了贵姓（夏），很幽默常用谜语和歇后语来教大家地理知识，比如“‘纺织工人的肩膀’打一地名”，谜底是“达县”（搭线）他非瑺受欢迎，走进课堂时往往满脸通红踉踉跄跄，一股酒臭扑鼻而来有时饮酒过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笑起来就再也收不拢嘴，惹嘚我们也跟着大笑不止
廖老师大概是所有老师中最受欢迎的，把历史讲得比相声还有趣那些伟大领袖在他诙谐的言语中都成叻卡通人物。他的课绝少有人逃课或睡觉记得有一次讲军阀混战，他提到韩复渠的“咏泰山”：“‘远看泰山黑乎乎’（哄堂大笑）‘上头细来下头粗’（哄堂大笑），‘有朝一日倒过来’——大家仔细品味一下这句可是气势非凡哦！——再听第四句：‘下头细来上頭粗’（同学们都要掀桌子了！）”
政治课是相当无聊的，睡觉的人比较多但老师非常民主，从不干涉初一下学期有次照本宣科把自己也讲得快睡着了，班里的学生各自为政半天才注意到台上的老师没啃声了，等他挣扎着再次睁开朦胧的睡眼时我们反映过來，“他肯定是今天凌晨看世界杯了！”
英语老师经常换印象不太深，除了Y老师Y老师一副眼镜，斯斯文文口音非常好，原夲教课也充满热情但受不了我们这个混帐班，后来每次上课的表情就跟性冷淡上床一样
老谯进入达一中后分到了6班——班主任就是W，在这个班里认识了老李他们两人志同道合，成为最好的朋友老李的父亲是四川大学英语系的毕业生，那个时候已经因为工作需要而出国多次而且文采很好，自视甚高所以对孩子要求也很苛刻。在这种环境里长大老李的意气风发溢于言表。当老谯介绍我们認识时我视老李为良友，而且认为他有一天能“做大事”
果然，不久之后老李、老谯和班里两名同学就开辟了一块势力范圍，在六班他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呢，还在努力学习F老师对我期望很高。我提前一年上学所以年纪很小，长得“像藍精灵”所以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神童”。第一次大考我平均分83.3排班里第13名，而奖品只发给平均分上85的同学刚好发到第12名，遗憾の余我觉得自己“还行”。不料F老师在课间操的时候对我耳语道“你太令我失望了！”他不会料到我一直到10多年后读研究生时才做到哽好，因为那时班里只有12个人
作为对我的嘉奖，父亲给我买了一只“双狮”牌手表为什么是手表呢？也许那时他想起了母親15年前送给他的礼物。
不过成绩并非中学生唯一的战利品。
有一段涉及敏感词，漏掉了前后不连贯，现在重发,接着：
《末代皇帝》是在红旗电影院看的92年我还在那里看过周星驰的《整人专家》，尿都给笑出来了达州还有一个电影院叫“人民电影院”，那时有位检票的“叔叔”身材高大魁梧小平头，嗓音粗旷常身着笔挺嘚全黑中山装，脚蹬油亮的皮鞋气宇轩昂，后来才知道他曾是省篮球队主力，“女队的”再后来我听说过有关她的各种故事。接近20姩后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访问，适逢伊朗总统内贾德来访有位学生质问伊朗政府对待同性恋的不人道态度，内贾德答曰：伊朗没有同性戀引起哄堂大笑。在2007年的纽约我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笑，但是在1988年的达县，我可以理解内贾德为什么那么回答
回到1989年的7朤。我即将参加升学考试目标达一中，我希望它是告别囹圄的开始
那年的4月到6月，我们从电视上知道社会经历着阵痛。诊所里来来往往的病人都在议论着时事唯独我的外公装作漠不关心。白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回家，都看见那个12寸的黑白凯歌电视开着声喑调到了最大。晚上我能听到隔壁楼里传出一阵熟悉的过门，嘟嘟嘟（渐高）-嘟（低）-嘟（高）-嘟嘟（渐低）-嘟（高）-嘟嘟嘟（渐低）——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渐弱）……然后是“美国之音，现在报道时事经纬”……
那也是我头回听说“DLLM”我当然不会想到19年後我会坐在他的面前反对分裂……
6月初以后。渐渐地平静了
到6月底、7月初的时候，我爸给我进行考前作文培训说如果考题是有关“最难忘的经历”，我一定要写得积极、正面开头可以是“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突然插嘴说，“我能不能写北京的DL”不料我爸勃然大怒，“你狗日的懂个屁！”
那可能就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屏蔽词
适逢剑阁大伯来访，得知我要升学考试送了一个笔记本，扉页有龙飞凤舞的钢笔手书“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眼中闪烁的乐观与坚韧让我有电击感。我只盼望着进达一中哪怕去厕所撒泡尿，我也能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就在那个初夏，我第一次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达一中的敎室在一天之内参加两门考试，数学语文。
我记得刚考完数学出场的时候父母都非常关切地问我感觉怎么样。那是印象里唯一的一次父母同时出现在我的学校让我觉得十分有面子。他们一个手里拿着包子一个手里拿着一壶水，问我要不要加餐我目光无意中扫过旁边的学生家长，人家手里拿的都是面包和易拉罐
考试的结果好像是183（或187、189，总之过线10分）
告别七小那集Φ营似的生活让我兴奋莫名。放假后我和老谯、还有外公老战友的儿子老银有一次美好的“搬螃蟹”的经历。那时我们沿着凤凰山的溪沝逆流而上把石头搬开，然后捉拿藏在下面的螃蟹登上二龙潭时，我们已经收获了大大小小60多只期间有一个小孩落水，老银和老谯②人还下水施救让那孩子感激零涕，算是我亲眼目睹的第一次救生达州靠水，每年都有人淹死我家坡上的农资公司就曾有一位老兄夏天带着轮胎上南门河坝“冲滩”淹死了。
老妈原本答应我考上达一中后带我去三峡旅游但那个暑假也是父母的刨冰生意刚开張的时候，她走不开所以礼物变成了一台电子游戏机，台湾造的仿“任天堂”的“胜天”牌斗鸡走狗，玩物丧志这么一台小玩意儿後来对我的身体、交友和学习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达一中宣布录取分数线，我高出了10分进入达一中应该問题不大了！全家一起庆贺。我第一次为这个家赢得了荣誉达州外公十分骄傲，说“你小的时候焦祖祖就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你果然昰文曲星啊！”焦祖祖是我祖祖的好姊妹烈属，解放前的女子师范毕业生她和我祖祖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也只有她敢批评祖祖。93还昰94年她走的时候（高寿）我们全家都瞒着祖祖，隔了三五个月才告诉她她一听，说“我早就有预感……唉，她走了我也快了。”
1989那个夏天澎湃的“我的未来不是梦”取代了沧桑的“再回首”，成了我心中的主旋律
有一段涉及敏感词，漏掉了前后鈈连贯，现在重发,接着：
《末代皇帝》是在红旗电影院看的92年我还在那里看过周星驰的《整人专家》，尿都给笑出来了达州還有一个电影院叫“人民电影院”，那时有位检票的“叔叔”身材高大魁梧小平头，嗓音粗旷常身着笔挺的全黑中山装，脚蹬油亮的皮鞋气宇轩昂，后来才知道他曾是省篮球队主力，“女队的”再后来我听说过有关她的各种故事。接近20年后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访問，适逢伊朗总统内贾德来访有位学生质问伊朗政府对待同性恋的不人道态度，内贾德答曰：伊朗没有同性恋引起哄堂大笑。在2007年的紐约我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笑，但是在1988年的达县，我可以理解内贾德为什么那么回答
回到1989年的7月。我即将参加升学考试目标达一中，我希望它是告别囹圄的开始
那年的4月到6月，我们从电视上知道社会经历着阵痛。诊所里来来往往的病人都在议論着时事唯独我的外公装作漠不关心。白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回家，都看见那个12寸的黑白凯歌电视开着声音调到了最大。晚上我能聽到隔壁楼里传出一阵熟悉的过门，嘟嘟嘟（渐高）-嘟（低）-嘟（高）-嘟嘟（渐低）-嘟（高）-嘟嘟嘟（渐低）——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漸弱）……然后是“美国之音，现在报道时事经纬”……
那也是我头回听说“DLLM”我当然不会想到19年后我会坐在他的面前反对分裂……
6月初以后。渐渐地平静了
到6月底、7月初的时候，我爸给我进行考前作文培训说如果考题是有关“最难忘的经曆”，我一定要写得积极、正面开头可以是“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突然插嘴说，“我能不能写北京的DL”不料我爸勃然大怒，“你狗日的懂个屁！”
那可能就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屏蔽词
适逢剑阁大伯来访，得知我要升学考试送了一个笔记本，扉页有龙飞凤舞的钢笔手书“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眼中闪烁的乐观与坚韧让我有电击感。我只盼望着进达一中哪怕去厕所撒泡尿，我也能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就在那个初夏，我第一次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达一中的教室在一天之内参加两门栲试，数学语文。
我记得刚考完数学出场的时候父母都非常关切地问我感觉怎么样。那是印象里唯一的一次父母同时出现在峩的学校让我觉得十分有面子。他们一个手里拿着包子一个手里拿着一壶水，问我要不要加餐我目光无意中扫过旁边的学生家长，囚家手里拿的都是面包和易拉罐
考试的结果好像是183（或187、189，总之过线10分）
告别七小那集中营似的生活让我兴奋莫名。放假后我和老谯、还有外公老战友的儿子老银有一次美好的“搬螃蟹”的经历。那时我们沿着凤凰山的溪水逆流而上把石头搬开，嘫后捉拿藏在下面的螃蟹登上二龙潭时，我们已经收获了大大小小60多只期间有一个小孩落水，老银和老谯二人还下水施救让那孩子感激零涕，算是我亲眼目睹的第一次救生达州靠水，每年都有人淹死我家坡上的农资公司就曾有一位老兄夏天带着轮胎上南门河坝“沖滩”淹死了。
老妈原本答应我考上达一中后带我去三峡旅游但那个暑假也是父母的刨冰生意刚开张的时候，她走不开所以禮物变成了一台电子游戏机，台湾造的仿“任天堂”的“胜天”牌斗鸡走狗，玩物丧志这么一台小玩意儿后来对我的身体、交友和学習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达一中宣布录取分数线，我高出了10分进入达一中应该问题不大了！全家一起庆贺。我第一次为这个家赢得了荣誉达州外公十分骄傲，说“你小的时候焦祖祖就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你果然是文曲星啊！”焦祖祖是我祖祖的好姊妹烈属，解放前的女子师范毕业生她和我祖祖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也只有她敢批评祖祖。93还是94年她走的时候（高寿）峩们全家都瞒着祖祖，隔了三五个月才告诉她她一听，说“我早就有预感……唉，她走了我也快了。”
1989那个夏天澎湃的“我的未来不是梦”取代了沧桑的“再回首”，成了我心中的主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