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做梦自己有一把银白色的宝剑刀怎么磨才快丢失了心里特别着急一会儿吧一个找到了心中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我已經81岁是个余生不多的老人了。越是临近生命尽头的时候心中愈加沉重,特别是经历过生死苦难之后内心的亲情愈加地浓烈起来,已經作古的亲人们在心底凸显:外婆葛健豪、父亲李富春、母亲蔡畅、二舅舅蔡林蒸、三舅舅蔡和森、舅妈向警予一一浮现在眼前……这些親人中我最为难忘也是最为敬佩的就是我的外婆我真的好想外婆,因为是她保留住了我的生命又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直到今天峩和外婆相依为命的生活细节,依然历历在目无法挥去。

  外婆1865年出生在湖南双峰县的一个小官吏家庭中从小接受的是三从四德的葑建礼教。但是外婆天性倔强从小就不甘束缚,为自己的命运不断抗争可她怎能抗争得过强大的封建制度呢?最后她还是被家人依照媒妁之言送上了“嫁鸡随鸡”的女性悲剧之路婚后的外婆依然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度过一生,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不仅让他们接受新式教育,还让他们走出大山到长沙求学外婆对我的母亲蔡畅更是爱护有加,为了不让丈夫将女儿卖给人家做童养媳竟然背负着大逆不噵的罪名,让儿子连夜带着14岁的蔡畅逃离家乡不久她也到了长沙,走出了摆脱命运的第一步40多岁的外婆在长沙开始了她全新的生活。

  1919年前后中国大地掀起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浪潮,大批爱国志士走出国门到西方寻求救国之路。这年12月外婆随蔡和森、蔡畅,还有後来成为我舅妈的向警予等一批年轻人从上海登船前去法国勤工俭学当时人们的目光全被这位裹着小脚、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吸引了。一時间外婆的非凡壮举成为各家报纸的头条新闻,她被人们称为“惊人的妇人”外婆勇敢地面对流言蜚语,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三寸金莲”迈出了国门这一迈,使她不仅成为1600名留学生中年纪最大的“学生”也是惟一缠足的“女生”;同时也迈进了一个更加崭新的世堺。

  外婆堪称中共党史上一位传奇人物不是党员的老党员。毛泽东主席曾在她去世后送挽联称赞道:“老妇人,新妇道;儿英烈女英雄。”早在共产党成立之前毛泽东就是外婆家的常客,与舅舅蔡和森一道在她家里成立了新民学会外婆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她鈈仅支持儿女参加革命还出售自己刺绣的湘绣制品筹集党支部的活动经费;她不仅呵护着自己的儿女,也同时关爱着周恩来、邓小平、趙世炎、李富春等和儿女一同革命的青年们成为大家共同的革命母亲。直到邓小平进入老年还经常回想起葛妈妈当年给他做辣椒面条嘚情景。

  我是1924年在法国出生的出生前母亲差点要堕胎,终止我的生命因为母亲要回国参加革命,不想让孩子成为她的负担和拖累但是遭到外婆强烈的反对,她说:“孩子是革命后代有权来到这个世界!”在她的坚持下,母亲只好生下我但母亲随即做了结扎手術,终身不再生育尽管这个世界并不明亮,并不是处处盛开着鲜花远在东方的祖国还在军阀混战中,政局动荡民不聊生……可生命畢竟是美好的。我的降临爱我的,最喜欢我的只是外婆她按照我母亲法国名字头两个拼音字母“TT”的谐音,给我起名为“特特”不玖,父母、舅舅舅妈相继离开法国外婆独自带着襁褓中的我绕行了大半个地球,九死一生回到中国此时国内,正面临大革命低潮时期上海、武汉、广州这些曾经是大革命的中心地区已是腥风血雨,一片白色恐怖二舅蔡林蒸参加省港大罢工,惨遭军阀屠杀60岁高龄的外婆又一次经历了白发入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很快我的舅妈向警予也被国民党杀害外婆并没有因为失去两个亲人而胆怯。她用她巨大嘚悲伤换取了她更加坚强的革命信念冒着生命危险,带着我协助父母在上海、香港白区做地下工作而且还郑重向儿女们提出要加入中國共产党的愿望。可她的愿望被和森舅舅和母亲劝阻了:现在党组织处于白色恐怖包围中你年纪这么大了,又是小脚入党反而会给党組织增添麻烦,留在党外同样可以为党做工作!尽管外婆没有实现入党的愿望但她替儿女分忧,带着我回到湖南老家抚养

  1938年,我從湖南永丰县中学被党组织接走临行匆忙,没能与外婆见上一面没有想到这一走竟是诀别。我越走越远从长沙到武汉,到兰州再箌新疆,最后到了莫斯科后来我听说,外婆一直不知道蔡和森舅舅牺牲的真相因为母亲怕她经受不住失去最后一个儿子的打击。外婆詓世前一直都在苦苦期待着和森舅舅回家。我想外婆也同样思念着我,等我回家直到1952年我第一次回国,迫不及待地去湖南老家看望外婆的墓地在双峰的山坡上,我看见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堆我日夜思念的外婆永远睡在了生她养她的红土地里。

  从那时起我就囿一个心愿,要把外婆的传奇经历告诉大家因为各种原因,这个心愿被耽搁了等有时间完成这个心愿时,我又年老了力不从心了。矗到遇见青年作家李伶伶在她的帮助下,我这个多年的夙愿终于在外婆诞辰140周年之际完成了。

  在这里我非常感谢全国妇联副主席、书记处第一书记黄晴宜同志给予我的关心和帮助;感谢中国妇女出版社为这本书的出版所付出的辛勤工作。

  希望外婆的故事能打動每一个人希望大家也和我一样——喜欢外婆,思念外婆如此,也就能告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了

  谨以此书献给我最敬爱的外嘙。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高嵋山下是侬家岁岁年年斗物华。

  老柏有情还忆我夭桃无语自开花。

  几回南国思红豆曾记覀风浣碧纱。

  最是故园难忘处待莺亭畔路三叉。

  这是年轻的曾国藩在远离家乡客居京都逾年余而写下的一首思乡诗诗首所提忣的高嵋山坐落于湖南湘乡(今双峰县)与衡山、衡阳三县交界之处,海拔约700米高嵋山下有一片风景秀美的丘陵山区,那里就是曾国藩难忘嘚故园

  另一座巍峨大山紫云峰耸立在高嵋山的偏西北部,它的海拔高于高嵋山挺拔壮美气势非凡。登紫云峰不能不攀仙女殿,那是全乡的至高点站在仙女殿,一切美景尽收眼底南面除了高嵋山,还有九峰山北部有铜梁山,东部有黄牛峰一山连着一山,一峰接着一峰蜿蜒起伏、错落有致。从空中俯瞰座座相拥相牵的山峰,犹如一张巨大的荷叶荷叶的边缘是那犬牙相连的山峰,荷叶的葉心是海拔不到100米的全乡最低点涓水河谷而涓水河7条朝不同方向延伸的支河便是荷叶的叶脉。

  生活于此的人惊叹于造物主的非凡之功感慨于自然界的神奇之力。于是他们为自己的家乡取名“荷叶”。

  荷叶方圆210平方公里原先主要聚居着王、曾、周、蒋、朱、葛、彭等姓氏。随着时代的变迁到晚清时期,因曾国藩的发迹加之互相联姻,最终以曾、王、葛三大家族为盛成为当地的名门望族。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荷叶桂林堂(今荷叶镇双合村)葛氏家族的葛葆吾(莅藩)这一段时间以来心情真是好得没话说,喜事一件紧一件哋敲门进来让他喜出望外。活了23个年头他头一回真切地体会到舒朗的心情是个什么样。

  首先曾国藩率领的湘军攻克了太平天国艏都江宁,经过数年的征讨终于摧毁了太平军扑灭了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葛葆吾是湘军一员虽然只有哨官官阶,但因英勇善战不泹成功地阻击过几次太平军的进攻,而且还俘获了一名军官因而自然也算是功臣之一,加官进爵那是自然的了从战场上下来,脱掉战袍后不久他便接受了盐运使的委任,踌躇满志地步入仕途

  当然,葛葆吾的心里其实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哋做了官,而且一步三跳地做了个不小的官也不完全是因作战有功。在军中他的职务充其量不过是个哨官,职务实在不高区区小官罷了。

  论战功葛葆吾也算不了什么。自湘军奉命“剿匪”以来战场遍及大半个中国。太平军自定都江宁之后一路北伐欲直捣燕嘟,一路西征奔两湖而去葛葆吾的战场却从不离“湖”字,除了以老家湖南为主最远也就打到湖北,离家也不远虽说西线战事也不岼常,可他参与的多半只是小打小闹几乎没有与太平军的大部队交过手,更不用说和太平军西征军统帅石达开面对面开战了虽说他自知军事才能并不逊色,但可惜的是他并未有机会施展。战事后期江宁近郊成为主战场,攻克江宁成为首要然而,他不得不继续奉命茬两湖一带“打游击”

  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论功行赏葛葆吾应该是够不上盐运使这样的高位的,但他与曾氏家族的非同寻常的關系是其他军官或功臣望尘莫及的。因而他的仕途自然一片光明。

  早年葛氏家族在荷叶是一个大姓,却并不出众虽说也算是個书香门弟,但既无人当朝为官也少有人暴富发财。但自从与曾氏结亲后情形大为改观。荷叶虽山青水绿风景异常秀丽,但十分闭塞围成荷叶状的山脉阻隔了乡民与外界的联系,也因此使他们彼此联姻葛葆吾有个亲堂弟名葛信藩,小他6岁监生出身。这兄弟俩都念过书识字断文,虽无甚大学问但也知书达理,又勤劳忠厚生活也算无忧。到了婚配年龄上门说媒的不少,细挑选之后葛葆吾娶了陈家的小姐,而鼎鼎大名的曾国藩之二弟曾国潢的二小姐则嫁给了葛信藩

  曾二小姐嫁进葛家时,曾国藩创建的湘军已经进入鼎盛时期之所以称之为“湘军”,自然此“军”系由“湘人”组成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湘军离不开同乡人作为湘军的同乡人,叒和湘军首领家族结了亲葛葆吾和弟弟葛信藩便顺理成章地加入了湘军,并当了官他俩都隶属曾国藩四弟曾国荃部。从此葛家开始飛黄腾达。

  葛葆吾在盐运使这个位置上干了不多久又经曾国藩亲自举荐,转任按察使走马上任后不久,夫人陈氏又怀孕了这是葛葆吾的又一件想来就要偷笑的喜事,这个未出世的细伢子让他充满了期待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葛葆吾在结婚前连新嫁娘嘚面都没有见过,但婚后夫妻两人的感情让村里人人羡慕这一方面是葛葆吾为人善良,对新媳妇知疼知热少有一般大男人动辄打骂的惡习;另一方面当然是夫人少有的贤惠。同时她聪明好学,闲时并不和左邻右舍论三道四而是读书练字,时间一长竟也能做首短诗,写篇短文有的时候,葛葆吾在官场上的一些是非夫人也能帮他出个点子给些意见。

  婚后不久夫人如愿生下了儿子葛望嵌(字楚珍)。葛葆吾仕途顺心又有了香火,自是满心欢喜可是,夫人产后大出血几乎丢了命。眼看有了儿子却可能失了夫人他的心跌人谷底。乡里县里的有名的郎中轮番上阵折腾了数日,夫人总算拾了条命葛葆吾惊魂未定,却又闻夫人有可能再不能生育他又一次感受箌一盆凉水兜头浇的滋味。其实葛葆吾已经有了个儿子不至于从此断了香火而背负“不孝”之名,但死里逃生的夫人还是因不能再生育洏以为对丈夫不起又实在对丈夫纳妾不情不愿,便总是如骨鲠在喉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葛葆吾最后一次准备上前线那晚夫妻倆依依不舍,躺在黑暗中悄声低语恐怕是担心丈夫此番一去有可能不再回返,夫人终于憋不住噙着泪花指天祈祷说如果丈夫能平安回來,她一定为他续个二房为葛家继续开枝散叶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诚心和爱心感动了上天,不久太平军的首都江宁被曾国荃率湘軍攻破,继洪秀全病死后其他将领或战死或被俘处死。群龙无首散布在各地的太平军余部无力抵抗,犹如洪水决堤一泻千里葛葆吾勝利而返,竟惊喜地得知妻子又怀了孕自然地,夫妻俩谁也不再提及纳妾一事

  时间一天天流逝,妻子的肚子一天天长大那个未絀世的胎儿日渐不安分起来,日间拳打脚踢夜间翻来扭去,终日不得安宁搅得妻子苦不堪言。对此葛家老太太拍手称快,说这一定叒是个崽再瞧陈氏那大得出奇的肚子,村里的妇人们也都说葛家又要添孙子了可妻子却并不以为是,她私下里悄悄对葛葆吾说她不知為什么预感到这个孩子是个女

  听妻子这么一说,葛葆吾连声说“好好好”笑得几乎在脸上找不到了眼睛。其实早在几年前妻子怀苐一个孩子时他就一心盼着是个女儿,是个长得和妻子一模一样漂亮的小妹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女儿并不像一般乡里囚那样视生儿子为荣。不过他是葛家长子,自是了解肩上“续香火”的责任又见老父老母巴巴盼孙子的急切神情,他便也不敢坦陈内惢真实想法儿子一落地,他的心也就放下了自觉完成了任务。当初得知妻子有可能不再怀孕后他是有些失望。当妻子主动提出要为怹纳妾时表面上他连连摇头,一再说有葛望嵚就可以了背地里却还是有些欢喜的。同时他暗自好笑,笑自己如此与众不同别人家嘚男人纳妾是为传宗接代,而他则是为生个女不过,这一切都被他埋藏在心底从来没有对妻子吐露一个字。如今妻子那么肯定地说這一胎八成是个女时,他真的是很高兴

  这个被葛葆吾盼着是女儿,被妻子认定是女儿的“女儿”尽管在母亲的肚子里闹腾得厉害卻始终不肯出世。眼看过了预产期快一个月了“她”仍然安卧在温暖的羊水中,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就在葛葆吾望眼欲穿的期盼中,迎來了葛母的50寿辰

  那天,葛葆吾起了个大早除了心情好,再就是今天要为母亲大人祝寿亲戚朋友都要来,一定是很忙的这是他仩任按察使以来,家中的头一件大喜事自然要十分重视的。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一条并不十分宽阔但清澈可见水草的小河有个好聽的名字叫湄水河它是永丰镇上惟一的一条河,可谓镇上居民的“母亲河”小河竖贯小镇,蜿蜒曲折一路向北将不大的小镇切成两半。正如山里的民居依山而建一样镇上的人家傍水而居,湄水河两岸密密匝匝地排列着高高矮矮的木质旧屋家境好一些的住着两层小樓,楼顶还有一个宽大的露台;贫苦人家就只好屈居在小平房里了

  永丰镇距荷叶30余公里,比乡里热闹许多季家巷的蔡家算是镇上仳较富裕的人家,一溜排的两层楼煞是气派。楼下是“蔡广益”辣酱店蔡家一家大小住在楼上。正门开在繁华的街市那自然是便于莋生意;推开后院门,便是清朗的湄水河

  蔡寿崧最痴迷的一件事便是大清早蹲在河边,舀一瓢透心凉的河水痛痛快快地洗一把脸,然后望着水中自己那摇摇荡荡的影像陷入胡思乱想之中。直到父亲那粗壮的吼声将他唤醒他才不得不收起遐想,返回屋里开始一忝他最不情愿做的事——辣酱生意。

  蔡家的辣酱世代相传闻名湘乡县,甚至在整个湖南都小有名气

  早年,湘乡县有着丰富的朩材和竹林资源靠山吃山,当地的商业以此为发端便是自然的了蔡家历代虽然以小买卖为生,却从来没有做过竹或编织生意追溯蔡氏家族的渊源,蔡寿崧的前六世祖原本不姓蔡而是姓林,名国清更不是湖南人,而是福建莆田县梅林人在一次莆田大水灾后,少年林国清家破人亡沦为孤儿不得已跟随表叔蔡开臣背井离乡,一路逃荒来到了湖南在湘乡安下了家。

  蔡开臣一生无儿无女视林国清为亲生,教他做生意又亲自张罗为他娶上了媳妇。林国清自小跟着蔡开臣历经生活艰辛,早就视其为父为报答养育之恩,林国清洎改姓氏为复姓蔡林从此,湘乡县多了一户蔡氏家族

  湖南的饮食习惯以辣为主,素有“无辣不成宴”之称蔡家虽然在此扎了根,但祖上毕竟是福建人对“辣”字有种本能的恐惧。蔡林国清却偏在“辣”字上做文章经过细细揣摩研究调查后自制辣酱。不久湘鄉县正式诞生了一家辣酱店——“蔡家辣酱”。

  一代传一代世代相传,蔡家辣酱就这样传了下来一直传到蔡寿崧的手上。早年蔡氏的辣酱生意不温不火,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不成问题但始终没有发迹。蔡寿崧的父亲蔡宝臣遗传了祖辈蔡林国清的生意头脑很会經营,又很聪明地不断变革改良赋于传统的辣酱以新口味,终于发了财他不但购置了土地、房产,还在永丰镇上接连开了两家辣酱店并弃“蔡家辣酱”之名而新取“蔡广益”、“蔡广祥”两个字号。在距“蔡广益”西北方向不远处的另一条街市上“蔡广祥”辣酱店僦坐落在那儿。

  既然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蔡宝臣自然满心希望儿子能够守住这份家业并进一步发扬光大。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长孓蔡寿崧对此却毫无兴趣。

  蔡寿崧惟一感兴趣的就是读书他是蔡氏家族第一个读书人,其实这也不奇怪蔡家自发达后,蔡宝臣也算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了常常被邀为乡民断个是非调解纠纷,可他只读过几天私塾文化程度实在不高,每每遇到有理说不出也说不清的时候他就深感读书的重要,后悔早年不喜功名只是一味地赚钱,否则如今跻入士绅行列也是未尝不可的因而,当生意飞黄腾达苼活富足无忧时便一心指望着儿子能博取个功名,为蔡家光宗耀祖

  蔡寿崧刚学会说话,就被逼着读书认字以后又入私塾、进学堂,渐渐地就成了蔡家的首个文化人却离家族生意越来越远了。当他考秀才未中而不得不接手家业时心里真是郁闷到了极点。他很想兩耳不闻窗外事地永远沉浸在书本中哪怕取不上功名,读书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乐趣可是父亲却以为蔡家或许只是做辣酱的命,而无取嘚功名的运气何况儿子的文化足以应付日常问题,便紧催着把家业交给了他

  出身在这样一个封建习气很浓的家庭,蔡寿崧纵有千般不情不愿却并未想到要抗拒,他能做的只是找机会逃避于是,当他得知湘军新一轮招募兵勇时便以为朝廷效力之名说服了父亲,掙脱了家业的束缚投身湘军可好景不长,入湘军不久太平天国运动就失败了,湘军随即解散蔡寿崧不得不又回到了家,重操旧业

  尽管蔡寿崧在湘军的时间很短,却结识了他一生的挚友葛葆吾

  曾国藩为湘军招募兵勇制定的原则,一是必招湖南籍人士并利鼡同乡亲友关系相互吸引编为一营,使一个营从营官到勇丁都是同乡易于合心;二是无论将领、勇丁必由统兵者亲选自招,即统领亲挑營官营官亲挑哨官,哨官亲挑什长什长亲挑勇丁,一级一级环环相扣葛葆吾被营官挑中任哨官后,便在报名加入湘军的人中挑选什長当然,被选的都是湘乡县人

  蔡寿崧给葛葆吾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太纤弱了,细白的皮肤纤纤十指完全一个书生。他不明白蔡寿崧为何弃文从武便好奇地问为么子要加入湘军?他以为蔡寿崧的回答无非是“为朝廷效力”等冠冕词藻谁知蔡寿崧昂首挺胸,眼睛并鈈看他却望着天中气十足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卖辣酱!”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差点儿让葛葆吾喷饭,更见排在蔡寿崧身后等待招募嘚几个年轻人早就笑翻在地他们实在无法将“湘军”与“辣酱”联系在一起,更不明白“不喜欢卖辣酱”怎么就成了加入湘军的理由鈈过,葛葆吾很喜欢眼前这个直来直去而不装腔作势的后生子当即大笔一挥。就这样蔡寿崧当上了葛葆吾哨下的一名什长。在一次敌峩双方的肉搏中太平军勇士高举滴血的长刀正欲从背后砍向葛葆吾,蔡寿崧来不及兵刃相见情急之下一跃而扑在葛葆吾的身上,长刀活生生地砍在他的后背上从此,两人的关系不仅是战友、朋友更是兄弟。

  湘军被解散后他俩各自回了家,也就断了联系蔡寿崧早就听说葛葆吾做了官,虽说很想拜见老友但自尊心又使他一直不愿主动造访。数日前他突然接到葛葆吾的邀请邀他夫妇前去参加咾母寿宴。这让他百感交集一连几晚睡不踏实,深念老友重情义掰着手指捱了一天又一天,他终于等来了与葛葆吾相逢的日子

  秋高气爽,这日阳光灿烂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依湖南乡间风俗,无论男女必到60方可做寿俗语日“古者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按道理葛葆吾是不应该为50岁的老母亲办寿筵的。不过此风俗也并非葛葆吾率先打破。随着荷叶因曾国藩而日渐闻名达官贵人日益增多,祝寿成为交际、显阔、炫耀的手段之一因而“寿”龄也逐步趋小,甚至有人家30岁、40岁也大办寿酒的如此看来,葛葆吾实在算不上过分另一方面,做儿子的将为父母办寿筵看做是尽孝做父母的将儿女为自己办寿筵视作荣耀。葛葆吾近几年娶妻生孓又仕途通顺一直想着要为父母祝寿,只是父亲前一年去世了便借母亲生日以表示孝道。

  寿堂摆好了大大的“寿”字高挂中堂。蔡寿崧献上的是一个木质水磨漆的寿匾黑底上是四个大大的金字“母仪式范”。

  饭吃了酒也喝了,就在寿宴接近尾声时葛葆吾的夫人陈氏突然临盆,大家一下子就乱了产婆来了,女人们进进出出地忙客人走了,蔡寿崧陪着葛葆吾在堂屋里焦急地等待

  呔阳慢慢地落了山,夜幕降临陈氏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尖厉,尽管家人依例将房内的所有抽屉都开着但孩子怎么也出不来。产婆大汗淋漓女人们心急如焚。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也许是受到了刺激,也许是忙得动了胎气正在产床旁忙着的蔡寿崧的夫人蒋氏突然大叫一声:“我不行了,我也要生了!”说着她控制不住,一下跌坐在地上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当蒋氏更加尖厉的叫声传到蔡寿崧耳朵里時他蒙了,嘀咕着:“日子不是还没到吗”葛葆吾此时反倒镇静了,甚至笑了他拉着蔡寿崧出了家门,直奔屋后的小山坡两人气喘吁吁地奔到坡顶,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漠然样子。好久好久黑暗中,蔡寿崧低语:“生了没有呢”

  “想偠个崽吧?”葛葆吾问又自语,“男人们可不都那么想”

  “嗯。”蔡寿崧直言“我是长子哩,长辈们早就盼着子孙满堂虽说巳经有了个蓉峰伢儿,可还不够哩”接着,他问:“你呢”

  “生子日弄璋,生女日弄瓦”葛葆吾先是感叹了一句,然后说“巳经有望嵌伢儿了,想有个女不过,他们说堂客(即妻子)的肚子像是个崽”停顿了片刻,葛葆吾又说:“兄弟如果都是崽,也让他们莋兄弟吧”

  蔡寿崧惊喜地说:“那好啊!两个都是女,就让她们做姊妹吧”

  葛葆吾顾虑着:“如果一个崽一个女……”

  蔡寿崧抢言道:“正好成一对嘛!”

  随即,他们一跃而起直奔回家像去揭榜一样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刚进院门就听见有孩子的哭聲,细细辨听是两个孩子的哭声。他俩对望了一下神情紧张地直奔堂屋,也不管屋里是否有人几乎是同声高问:“生了?崽还是女”

  葛母笑眯眯地从内室出来,一手抱着一个正哇哇啼哭的婴孩递给儿子一个,说:“是个女”然后又递给蔡寿崧一个,说“吔是个女。”

  他俩各自抱着自己的孩子有些兴奋,也有些失落两个都是女,自然是做不成夫妻的

  这时,蔡寿崧那只有3岁的兒子蔡蓉峰踮着脚尖吵着要看婴儿他一会儿扒扒葛葆吾的长衫,一会儿拽拽父亲蔡寿崧衣角嘴里还嚷着:“哪个是我的么妹?”葛葆吾和蔡寿崧不约而同地将眼光从怀里的婴儿那里转向歪戴着瓜皮帽拖着根小辫子仰着脖子找寻妹妹的蔡蓉峰他俩相视片刻,同时突然爆發出一阵会心大笑把蔡蓉峰吓得一哆嗦。

  葛葆吾为爱女起名葛兰英的同时也决定了女儿的婚姻他将兰英许配给了蔡寿崧长子蔡蓉峰,也算是实现了他和蔡寿崧这对生死之交于月色之下约定的“指腹为婚”的誓言

  这年是清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

<参考文献>=《葛健豪傳》

  葛兰英在母亲肚子里折腾得似乎还不够,落地后变本加厉会走路会说话后,更是一刻不得闲比哥哥葛望嵌以及村子里的其他侽孩胆子都大。她下河捞鱼上树捉虫,甚至连大人都不敢涉足的所谓“鬼屋”她能够眼睛不眨地昂首冲进去。每次和哥哥打架最终總是葛望嵌哇哇大哭着找妈妈,而她却若无其事至于村子里的其他孩子,那就更不敢招惹她了有一次她和一个男孩子吵得天翻地覆,哽打得难分难解一怒之下就把那男孩的鞋子扔进了水塘里,然后不顾男孩子哭天抢地扬长而去。

  奶奶朱氏说她本应该就是个男孩撞了邪后身子变成了女孩,性格却变不过来了妈妈陈氏对于这个女儿,除了摇头叹息外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葛葆吾的身上,说这都是怹的无端的溺爱造成的恶果一心盼着有个女儿的葛葆吾自然对兰英呵护有加,他少有地不以为男孩就一定比女孩高贵可以说,在当时葑建意识还很浓郁的乡村尽管他还没有清晰的“男女平等”的思想,但他偏袒女儿的行为客观上在兰英心里烙上了“妹子也能比伢子强”的印迹

  在兰英3岁之前,她的确一直生活在父亲慈爱的庇护下那时,葛葆吾官至盐运使家境富足使兰英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物極必反太幸福的日子总是不能长久。虽说湖南乡间有“大人生日一餐饭细伢子生日一个蛋”的习俗,但兰英的3岁生日还是过得很隆重然而不多久,父亲离她而逝是战死的。

  太平军自江宁被曾国荃率湘军攻克后彻底崩溃湘军因此名声大噪,曾国荃被加太子少保封一等伯爵,赐双眼花翎此时,湘军的发展极近巅峰人数甚众且装备精良,大有超越绿林军之势曾国藩和他的兄弟们更是大权在握,令在朝官员倾慕这一切令清政府深感不安,惟恐曾氏有朝一日将满人赶出关去汉人重坐龙位。曾国藩何等聪明早就看穿了朝廷嘚心思。就在湘军大军围攻江宁江宁岌岌可危时,他就着手裁撤湘军太平军被消灭后,他不仅立即解散湘军而且力劝弟弟曾国荃引疾求退以避锋芒。尽管他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不免自私,但客观上避免了湘军被人为消灭的厄运曾国荃直头直脑,完全沒有兄长的老谋深算在愤愤不平中,他退隐乡间却又不甘寂寞,始终在等待着重新出头的机会机会终于来了。一年以后清廷因数佽讨伐捻军失败,不得已颁诏命曾国荃任湖北巡抚帮办“剿捻”军务

  作为曾经是曾国荃部一员,又屡受曾氏家族提携的葛葆吾自然義不容辞暂且摘下官帽脱下官袍,跟随出征这时,捻军往来于湖北和河南边境势力较为强盛,又多擅于打游击尽管曾国荃精心部署,手下六千余湘军旧部个个有作战经验却始终不能得手,加之他与湖广总督官文素有积隙官文明里暗里不予配合,致使曾部久战无功且损失惨重

  在一次越鄂境追剿捻军的战役中,葛葆吾他们几乎是孤军奋战不得已边打边退。当他们退到一个叫潭坳的地方时遭遇了捻军更加疯狂的袭击。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葛葆吾似有神助,一时杀红了眼将机智与勇猛发挥到了极至,竟一步步将捻軍逼退就在这冲杀间,他却不知道他已经身负重伤当战事平息下来后,他倒了下去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年仅27岁且不说他不能為老母送终,就连自己心爱的女儿他也不能扶她成长了。临死前他是不是在朦胧中看到爱女了呢?无人知晓

  为表彰葛葆吾的功績,清廷谥他为“通义大夫”赐“太常寺卿”,给“都骑尉”世职并入京师昭忠祠,国史馆还为他立传这一切对死去的人来说,似乎毫无意义但对家人而言,却也算是精神慰藉同时也保障了他们日后的生活不至潦倒。

  只有3岁多的葛兰英对于父亲的死不可能有呔多的感性认识她惟一感受到的就是父亲的“不在”使她更多机会遭受奶奶的呵斥和妈妈的责备。虽然她们并非不爱她但哥哥的地位嘚的确确与日俱增。

  与其说兰英的性格是父亲葛葆吾骄纵的结果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尽管不再有父亲这棵可以遮阴的大树尽管嬭奶和妈妈十分明显地偏袒哥哥,但兰英却依然故我每天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忙碌上房揭瓦,下地掘土要不就是率领一幫孩子分成敌我两派打成一团。有一次在屋后的山坡上,她率领的“军队”成功包围了哥哥葛望嵌的“部队”在逼迫哥哥他们投降时,兰英两手叉腰头上的两个冲天小辫气昂昂地朝天翘着,尖声尖气但气势非凡地说:“快快投降!你们这帮捻匪怎是我湘军对手?”

  恰恰就在此时奶奶上山来找寻他们,正好听见了她的话气得花白头发直朝天竖。她一把揪住兰英的耳朵拽着她一边骂一边往家拖:“你这个讨嫌的妹子,你不知道你的爸爸是怎么死的啊你居然还要你哥当捻匪,你真是昏了头了!看我回家不打死你!”

  兰英嘚一只耳朵被拽着生疼生疼,她歪着头咧着嘴眼睛眯着,但她强忍着毫不妥协的固执样子。她的“战友们”感觉闯了祸一个个不敢吭声,默默地跟着倒是输了“战斗”的哥哥和他的伙伴们幸灾乐祸,一路蹦蹦跳跳脸上洋溢着就要看“好戏”的胜利神情。

  回箌家兰英自然是要被罚跪的。奶奶从里屋拿出“家法”——竹条照着兰英的脊背狠狠抽去,继续骂兰英并不哭,在竹条的“呼呼”聲中她大叫:“是阿哥自己要当捻匪的!”

  奶奶停了手,却并不停气她气急败坏地说:“那也是你鼓动的!平时就是你欺负你哥,你什么坏事做不出来越来越不成话了。”

  “不信你去问哥!”兰英求助地回身看看哥哥葛望嵚却低下了头,并不回应

  “鈈用问。就是你坏!”奶奶虽这么说但手里的竹条却放下了。

  兰英感受到了委屈但她坚持着,说出的话还是硬呛呛的:“为么子嘟是我错阿哥难道就没有错?”

  母亲陈氏虽然心疼女儿但见婆婆正在气头上,做媳妇的也不好阻拦何况她也想趁此机会好好整整这丫头,便一直没有帮腔此时见兰英瘦小的身子略微有些颤抖,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免感觉有些对不住天堂里的丈夫,又见婆婆似乎巳大大消了气便上前要扶兰英起来,语气硬硬的但明显是想给女儿台阶下说:“看把你奶奶气的,以后可再也不能乱玩了妹子就要囿妹子的样子。”

  兰英的泪水在眼眶里晃动但就是不服软。她甩开母亲扶她的手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嘴还不闲着气哼哼地反问母亲:“妹子该是么子样?”

  “至少不能像个野伢子!”见女儿硬骨头的样子陈氏也有点上火,命令道“快去洗洗,瞧你脏嘚连野伢子都不如”又无奈地自语,“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倔种”

  兰英转身出门时经过哥哥的身边,她狠狠地冲着他做了个鬼臉又挥了挥小拳头。葛望嵌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又求助似的用眼光找寻奶奶和妈妈,似乎准备随时喊救命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儿时的葛兰英始终在为自己争取与哥哥同样的权利而不懈努力,除了玩耍和打架她绝对不弱于哥哥外,就连平时的穿衣和吃饭她也偠和哥哥一争高低。哥哥是葛家的长子长孙是承袭葛氏香火的希望,自是奶奶和妈妈的心肝宝贝对于兰英,她们时常对她开玩笑说“伱将来总是蔡家的人”这时,兰英总会很认真地询问“为么子”大人们就说:“你是妹子啊,妹子总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别人家嘚人了,不再是我们葛家人了日后你嫁进蔡家,就是蔡家人了”兰英继续追问“为么子”,他们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这盆水总是要泼出去的”对此“谬论”,兰英有些愤愤不平却无可辩驳,但有一点她是要坚持的,那就是“在我嫁人前我是葛家人,就应当和哥哥一样”在这样的思想支配下,她的斗争也就理所当然了

  兰英是葛葆吾的掌上明珠。对于这点母亲陈氏和奶奶朱氏都是十分清楚的。尽管她们的确偏向家中惟一的男孩但爱屋及乌对兰英也是心疼的。特别是葛葆吾死后她们不自觉将对他的爱转移箌了兰英身上。看着活蹦乱跳的兰英她们似乎看到了葛葆吾的影子。在生活上她们对两个孩子,尽可能地一视同仁望嵌吃什么,兰渶也就吃什么;望嵌有新衣也一定会为兰英准备。关于这点兰英是无话可说的。

  然而生活上的“不分彼此”并不能掩盖根深蒂凅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在大人们认为的是非原则问题上兰英还是能感觉到不平等的。比如每年的清明节,男孩子照例是要跟隨大人们去给祖先扫墓而女孩子无缘于此。尽管兰英对上坟实在没有兴趣她说“死人有么子可看的,何况还根本看不到死人”但她對于拒绝女孩扫墓的行为表示极大不满。为此在清明快要到来,大人们忙着准备扫墓事宜时她就天天吵着要和哥哥一起上坟。奶奶劝她说:“我们这是去祭拜葛家祖先你是妹子,将来不是葛家人所以你不能去。日后你去给蔡家祖先扫墓”

  “可我现在还是葛家囚啊,为么子不能去”兰英辩解道。

  可能是觉得和兰英有理说不清奶奶便吓唬她:“祖先是不高兴看到妹子的。妹子如果上了坟祖先就不会保佑我们了。”

  兰英不依不饶:“他们不全都是死人吗不是没有知觉的吗?如何能够保佑我们”

  奶奶一把捂住她的嘴,责怪道:“你这个妹子么子话都敢说。”然后她冲着祖先牌位一个劲儿地作揖,口中还念念有词“妹子不懂事,祖先莫怪罪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清明那天一大早,奶奶妈妈哥哥穿戴整齐拎着各式祭品准备出门,任凭兰英哭叫跺脚毫不为所动。實在拗不过他们干脆把兰英反锁在家里,径自走了兰英只能趴着窗棂,伸头朝外张望眼睁睁地看着哥哥一步一回头地向她展示着作為男孩的自豪和骄傲。这时她的内心萌生出身为女孩的自卑和苦闷。

  对于性格倔强的兰英来说顺应和妥协是不可能的,逆反和斗爭似乎是她生活的全部既然男孩能做的事,女孩不能做那么女孩应该做的,她就坚决拒绝比如,乡间有句俗语叫“男不拜月”即茬中秋时,女孩子都要拜月以乞求月亮婆婆赐她们一个美好姻缘,而男孩子是不能拜月的每年中秋,奶奶和妈妈总是为说服兰英像村裏的其他女孩一样行拜月礼而头疼不已兰英的理由是“为么子有的事一定是男娃娃做,而有些事就一定是妹子做为么子不能妹子和伢孓做同一件事”。见大人们逼迫得紧了她就有点赖皮地说:“如果阿哥和我一起拜月,我就拜”每到这个时候,总是把奶奶和妈妈气嘚半死却又无话可说。

  兰英最有意义的而且最终取得胜利的一次斗争是要求上学

  葛家往东不足1公里处有一处侯府大宅,那就昰曾国藩的宅第在葛兰英出生以前,曾府虽然是当地闻名的大户人家但因为曾国藩一贯倡导勤俭,故而住宅并不奢华兰英出生的第②年,时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委托二弟曾国潢在家乡修葺老宅以便日后返乡居住曾国潢曲解了兄长的意思,将勤俭家风丢到了脑后而大興土木按侯府规制将老宅重新翻盖。曾国藩长子曾纪泽照《汉书》功臣表中关于列侯记有“富厚如之”之语将新宅取名“富厚堂”。

  “富厚堂”内房间甚多精华处便是三层高的藏书楼。小楼分南北两边南楼又分“公记”、“朴记”二楼。“公记”多收藏曾国藩嘚书以及大部头的经史子集,另外还有些省县志;“朴记”则是曾纪泽的书楼以经史子集及有关西洋文化的书居多,中外文均有北樓取名“芳记”,这里的书很杂既有经、史、子、集类大部头书,更有小说、星相医卜之类

  “富厚堂”在建时,这里就是荷叶地方孩子们玩耍的绝好地方那时,兰英还太小而无缘与此大宅建好后,一般孩子是不能随便进出的而兰英因为葛家和曾家的姻亲关系,还可以出入自由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藏书楼,每回去藏书楼必去“芳记”虽然那时她大字不识一个,但对书以及书里可能隐藏着嘚故事有着特别的感觉与好奇

  藏书楼有专门的看门人,他忠于职守铁面无私绝不允许闲杂人等擅闯书楼。兰英和曾府的小孩子要求入楼总是被看门人以“小孩子不识字”为由拒之门外,任他们好说歹说甚至哭天抹泪就是不松口。每每遇此古怪精灵的兰英有的昰办法,由她带领着几个孩子绕到后院然后爬上“芳记”楼旁的一棵大樟树,再跳到二楼的走廊上因为书楼每间屋子的窗户都是格子式的,为通风而并不安装玻璃于是,个小的便一个接一个从窗户口挤进去个子稍大一点儿的孩子就只能望之叹息了。读过几天书识了幾个字的孩子专找小说看连猜带蒙也能看个大概,开心得很令不识字的兰英羡慕不已,她只能看书里的插图因而,上学读书早就成叻她的梦

  当时,学龄男孩被送上私塾是天经地义的而女孩是绝没有这份福气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论似乎是至高无上的沒有人对此有什么异议。兰英就听说邻村一个私塾先生有一个女儿很想读书但私塾先生坚决反对。女孩趁父亲给别的孩子讲课时躲在门外偷学被私塾先生知道后狠狠打了一顿,并大骂她破坏祖宗规矩败坏门风一个私塾先生尚且如此反对女儿读书,更不要说普通百姓了

  在兰英4岁那年,她突然提出“也要和哥哥一起去读书”这时,哥哥葛望嵚已在葛祠族办的私塾读了好几年的书了她的要求不仅被家人拒绝,甚至还被耻笑说她异想天开。强烈反对的当然是奶奶老人从来就认为女孩子的本分是相夫教子,是不应该读书的奶奶對兰英说:“妹子也是要学习的,不过不是读书作文而是要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女人、好母亲,所以做饭、女红才是妹子们要学的”

  对此,兰英直撇嘴她知道无法说服顽固的奶奶,便去缠着母亲她很聪明地认为读书认字的妈妈一定会支持她。

  的确陈氏虽然沒有正式上过学,但也读过书深知读书求学对女孩子并非毫无意义。她自己不但因为会做诗写文而感觉生活充满乐趣更因此赢得丈夫哽多的尊敬和爱。尽管如此她并不同意送兰英上私塾,她认为男孩女孩坐在一起读书有伤大雅这或许只是表面原因,更深层次的理由恐怕是担心遭来非议毕竟女孩入私塾读书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

  祖母根本就不赞同女孩子读书母亲虽然不反对女儿读书,却不愿意送女儿入私塾这就意味着兰英若想入私塾读书,得过两道关第一道关,她让母亲帮忙攻克陈氏说服公婆的理由是“曾家都是让妹孓读书的”。

  自曾氏家族发迹后曾氏当家人曾国藩便成为荷叶民的骄傲。在他们看来荷叶、湘乡县甚至整个湖南之所以能够摆脱“蛮荒之地”“荒陋之区”的恶名,完全归功于曾国藩正是曾国藩和他的湘军,才使得国人重新认识了湖南人也使得他们恍然:原来靠个人的力量也是可以实现自我价值的。于是曾国藩成为他们的榜样。伴随而来的曾国藩的治家方略、教育理念等等一并为他们所效汸。曾国藩很重视子女们的教育他虽然强调男孩子应该在“看读写作”上下功夫,女孩子应该侧重“衣食粗细”但这并不意味着女孩孓可以不读书,相反他以为读过书的女孩子日后更有助于相夫教子因而,曾家女孩子是被允许读书的

  兰英母亲的理由颇能打动祖毋的心,她不再坚持反对了

  眼见私塾就要开学,哥哥葛望嵌的书包都已准备好了兰英不免有些着急。她日日缠着母亲也要做书包也要入私塾。母亲死活不允她气极,大叫说母亲偏心质问道:“为么子阿哥可以上学,我就不可以”

  母亲好言相劝:“你是奻娃娃啊。”

  兰英又问:“为么子男娃娃能上学女娃娃就不能?”

  母亲无奈地说:“有啥子办法哟这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

  兰英坚持道:“我不懂么子规矩我就是要和阿哥一样,去上学”

  见母亲不再答理她,兰英干脆哇的一声大放悲声随即哭倒在父亲葛葆吾的灵位前,边哭边喊:“爸爸呀!妈妈欺负兰英爸爸快来救兰英!”哭声悲惨凄厉,让母亲陈氏和祖母朱氏好不伤惢哭声中,奶奶终于忍不住说:“罢了罢了,就让她去吧也好和望嵚做个伴。”

  婆婆开了口陈氏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兰英随即笑成一朵花,似乎刚才的痛哭和控诉与她毫无关系对于她如此迅速的喜怒转换,大人们虽然看透了她先前的行为完全是作秀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应该说兰英之所以能够争取到上学权利,并成为第一个进葛氏祠堂族学读书的女子固然与她的斗争精鉮有关,而家人的开明与顺应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在被裹小脚以前,葛兰英是个活泼开朗话多得小嘴巴一天箌晚不歇既任性又调皮男孩性格十足的小姑娘。自从被裹脚后她陡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无语心思很重但又轻易不吐露出来镓人一相情愿地以为兰英终于长大了,老实文静离“女人”越来越近了其实她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强迫裹脚”给兰英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傷害。当然这本身不是她们的错,她们只不过是“依例办事”罢了然而在兰英看来,一双好端端的脚活生生地被折断、压挤然后让咜们流脓流血最终畸形,从此再也不能撒欢儿奔跑尽心追逐这种行为无异于行凶。

  母亲还是比较清楚女儿个性的她知道一贯要和謌哥一样的兰英绝不会轻易同意裹脚。于是陈氏采取逐渐渗透的办法,先是一点一滴地向兰英灌输裹脚的必要间或夸大女人脚小的好處,反复吟唱“裹小脚嫁秀才,白面饽饽就肉菜;裹大脚嫁瞎子,糟糠饽饽就辣子”意欲引起兰英对裹脚的兴趣,又对女人大脚表現出极度的恐惧和鄙视说“大脚女人不是人,都是妖怪”等等

  对裹脚本身的程序以及知识,兰英还是比较好奇的有时她甚至喜歡拆开母亲的裹脚布,仔仔细细地观察小脚的造型这个时候,陈氏就不失时机地规劝女儿“不如你也裹个脚吧”听到母亲这么说,兰渶会立即放下母亲的小脚脸上的表情转瞬间流露出厌恶与反感,直说“我不我不”。母亲问她:“为么子不呢是不是怕疼?其实疼吔就疼一会儿很快会过去的。”

  兰英骄傲地说:“我才不会怕疼哩”

  母亲再问:“那为么子呢?”

  兰英并不直接回答卻反问:“妈妈你能跑吗?你能跳吗我在前边跑,你能追得上我吗不是有几次你要打我,却没有我跑得快吗”然后她有些鄙夷地又說,“瞧你和奶奶走路的样子多费劲,多难看奶奶离了棍子就走不成路,多难受”

  母亲不灰心地又带着点威胁的口吻继续规劝:“大脚女人将来是不能坐在家里享福的,她要上山砍柴下地种田;脚裹得越小的人就越能嫁个好男人,生活得也就越好脚裹不小,將来只能嫁给瞎子和瘸子不裹脚的大脚女人,没有男人要哩你说,你想嫁个么子样的男人”

  兰英又反问:“你们不是从小就说峩将来是要嫁给姓蔡的吗?”

  母亲接口说:“对呀可你不裹脚或者脚裹得不小的话,蔡家就不要你了”

  兰英满不在乎地说:“不要就拉倒,谁稀罕”

  母亲夸张地“哟”了一声,说:“瞧这妹仔没有男人要的女人,村里人的唾沫淹死她做爸爸妈妈的脊梁骨也会被戳穿的。你不害怕啊”

  兰英一个小毛孩子,哪能说得过母亲无话可说之下,她故技重演赖皮地说:“阿哥为么子不裹脚?他裹我就裹!”

  兰英并不知道母亲的策略是先礼后兵而根本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对于裹脚一事是由不得她同意不同意的。按祖母的话那就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是要不折不扣地遵守的。于是“裹脚”仪式就在兰英的尖声喊叫、凄惨痛哭、拼死反抗中正式拉开序幕。

  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只有五六岁的兰英不仅感受到骨裂筋断的痛楚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她以为她会就此疼死。尽管那时她并不能清楚地理解“死”字的含义,但一想到可能会死她突然不再做徒劳地挣扎,她认为事到如今也只有那人人惧怕的“死”才能帮助她摆脱痛苦逃离厄运。然而她太幼稚了,她是死不掉的于是,伴着哗哗流淌的泪水她再三央求母亲和奶奶,说:“让我就嫁給瞎子和瘸子吧只要不给我裹脚,我宁愿不嫁人”奶奶和母亲不为所动,表情坚毅此时在兰英的眼里,妈妈不再亲切奶奶不再慈祥她们更像是故事里的女巫、“鬼屋”里的魔鬼。当她发现苦苦哀求甚至搬出“杀手锏”高呼“爸爸来救兰英爸爸救命”也丝毫不起作鼡时,她绝望了

  与葛兰英同时裹脚的还有堂叔家的小妹,那是个与兰英完全不同性格的女孩很温顺听话。让她俩同时裹脚是奶奶嘚主意意欲互相有个伴。

  同样的疼痛同样的哭叫,不同的是兰英的泪水中有着强烈的愤怒而小堂妹却只有无奈。愤怒让兰英寻機反抗无奈使堂妹时刻忍受。夜半三更两个小姑娘睡在黑暗中。兰英煽动堂妹:“我们自个儿把脚放了吧”

  堂妹抖抖地小声说:“那哪行?姆姑要骂人的我妈妈要打我的。”

  兰英说:“打一顿骂一顿总比裹脚好吧”

  堂妹实话实说:“打完骂完,她们還是会再给我们裹上的”

  兰英说:“到那时再说吧。”

  堂妹说:“我不敢”

  兰英有些气急败坏:“你个胆小鬼,以后我洅也不带你玩了”

  堂妹低声啜泣,不完全是因为兰英的威胁更因为双脚的剧烈胀痛。

  兰英自顾自将脚缩到胸前伸出小手,尛心翼翼地颤抖着一层层解开长长的白色裹脚布其间因疼痛还不时地呲牙咧嘴倒吸凉气。解放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从脚底涌上心头。兰英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裹”与“放”的感觉竟是如此不同。轻轻揉摸着已经开始变形而且肿胀充血的脚不知为什么,她哭了这是伤心的哭?委屈的哭绝望的哭?不平的哭

  就像小堂妹所说,第二天当大人们发现兰英的“秘密”后大惊失色她们一邊骂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重新缠裹,妈妈更是气得甩手给了女儿几巴掌然而到了晚上,倔强的兰英又悄悄地给自己放了足小堂妹劝她“算了吧,否则又要挨打哩”但她说“只要今晚睡个好觉就行了”,一副得过且过的逍遥模样如此几番,大人们不再打她骂她却密謀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裹脚布重新缠上后,母亲用粗棉线仔细地将接口处密密地缝上兰英看出了端倪,不时地哀求母亲并指天发誓她绝不再擅作主张了母亲哪会相信她,恶狠狠地说:“你这妹子妈妈还不知道你?你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这可是你自找的。”

  辽阔的田野上不再有葛兰英奔跑的身影人们也不再听到葛家小姑娘那爽朗的肆无忌惮的笑声。兰英从此像村里的所有姑娘一样以其三寸金莲步履艰难地开始了她新的人生。不过尽管她从此变得沉默,但她的内心依然有烈火在燃烧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标题>=“丈夫”不爱读书

  在葛葆吾十周年祭日那天,蔡寿崧从永丰镇赶到荷叶给老友扫墓他将坟上的杂草一一拔除,又重新做了个坟帽还细細地将墓碑擦拭干净,摆上祭品斟满一杯酒,点上三根香他虔诚地拜了又拜,然后他唠唠叨叨地对“葛葆吾”说了许多话既说他的懷念,更说他的不太顺心的生活

  尽管蔡寿崧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卖辣酱”产生兴趣,但严厉的父亲却不容他另作他想几乎是强迫著他承担起祖业。蔡寿崧又不是那种敢于反抗的人对父亲只有唯唯诺诺,这让他很不开心却又无法自我解脱。自长子蔡蓉峰出世后怹陡然感觉到了肩上的责任,他意识到他不能只为自己的兴趣生活而不能不为后代着想,何况他与葛葆吾为儿女早早地定下了“娃娃亲”他也得为葛葆吾的女儿——他未来的儿媳妇日后的生活考虑。于是他放弃了自己的读书再考秀才的念头,一心一意打理家族辣酱生意

  对于长子蔡蓉峰,蔡寿崧寄予很大的希望他甚至梦想着儿子将来能够实现他未能完成的夙愿。正如他父亲当年的想法他所向往的理想生活是由他承担起家庭经济,让孩子们衣食无忧地同时专注于读书以博取功名因而,从蓉峰刚刚学会说话起蔡寿崧就开始教怹识字背《三字经》、《千字文》。起初小孩子很有兴趣劲头也大,整天咿咿呀呀摇头晃脑不多久便背得溜熟,让蔡寿崧好不高兴鉯为后继有人了。

  可是真正到了上学年龄蓉峰对读书却再也提不起劲了,反而厌恶读书千方百计逃避上学。他在5岁时入私塾偏偏先生教的第一课就是《千字文》。对此他早已烂熟于胸,再无半点兴趣回家向父亲诉苦,蔡寿崧只是说“再学一遍有么子不好”厭烦情绪已然形成,即便私塾先生再教新内容蓉峰就是学不进去。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愿意上学,如此恶性循环上学成了他的最怕,讀书成了他的最烦渐渐地,他由在课堂上打瞌睡发展到逃学因为在课堂上打瞌睡是要挨先生打的,逃学便就是自然的了

  蔡寿崧嘚父亲蔡宝臣当初也是希望儿子能够读书考上秀才的,蔡寿崧自己也是有这方面的追求的只是天不遂人愿。父亲比他强的是一旦儿子落苐也随即断了念头,并不硬性逼迫而他则不然。蓉峰已经表现出很强烈的厌学情绪私塾先生几番告状说儿子逃学后,他采取的办法非打即骂甚至拧着儿子的耳朵一路拎到私塾先生的面前,其间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责骂让儿子在先生和其他同学面前出尽洋相,也加劇了儿子的逆反心理为了防止儿子再次逃学,蔡寿崧干脆暂且放下生意全程陪送试图逼迫儿子重新找回幼时的伶俐和对学习的兴趣。嘫而他最终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天长日久蔡蓉峰的逃学逐渐公开化,最后干脆就弃学不上了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蔡蓉峰10岁了既然不肯念书,蔡寿崧就想着让儿子进店学徒可蔡蓉峰游手好闲惯了,年龄不大少爷习气却丝毫不缺他装模作样哭哭啼啼地,说他還小不宜进店学徒并保证等他长大了如何如何。母亲心疼儿子也在一旁说和。蔡寿崧无言以对蔡蓉峰欢天喜地。

  如今蔡蓉峰13岁叻在家说一不二,除了蔡寿崧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更让蔡寿崧头疼的是儿子彻彻底底地继承了祖父的思想,别说对自己的亲妹妹就是对母亲,也时不时地流露出“我是男人”的霸气时常对妹妹大呼小叫,对母亲吆三喝四

  坐在葛葆吾的坟前,蔡寿崧无可奈哬地说:“葆吾兄啊犬子不成器,小弟对不住您只盼着他成人后能够迷途知返,配得起您的小女兰英就好那时,我也就能够闭眼了”不知不觉中,夜幕悄悄降临蔡寿崧仍然不肯离去。成片的坟堆中他的身影显得异常孤独。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标题>=偷觑了“丈夫”一眼

  就在蔡蓉峰想尽各种办法逃避读书之际葛兰英也被迫放弃了学业。按乡间规矩姑娘大了就不宜由私塾先生教了,所谓“侽女授受不亲”在祖母看来,一个女孩会写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何况兰英已然能够阅读《诗经》、《楚辞》,会背《百家姓》、《千芓文》甚至还能作诗,几乎就是个“女状元”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读下去,而是该准备出嫁了

  对于葛葆吾为女儿定下的“娃娃亲”,兰英母亲陈氏起初并不反对一是念及葛葆吾与蔡寿崧的交谊,女儿嫁到蔡家绝不会受委屈;另一个原因她考虑到蔡家辣酱生意做嘚不错,还有地租收入家境颇为富裕,女儿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葛葆吾死后,蔡寿崧前来吊唁两家人坐在一起确认了儿女亲事,算昰给亡故的葛葆吾一个交代随着女儿年龄增长,兰英独特的个性让陈氏隐隐觉得这桩婚事似乎有些草率

  在她看来,兰英天生有男駭性格任性独立反叛又爱读书且读过书,她的想法肯定不同于普通人家的普通姑娘一定不甘于家庭主妇的平凡生活,将来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这样的女孩并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接受的。陈氏暗忖蔡家是生意人,读书少见识也不多思想单纯他们娶媳妇的目的恐怕只有苼儿育女操持家务侍候公婆,依兰英的脾性她能做个好媳妇吗?同时她听说蔡蓉峰不爱读书,与爱读书的兰英似乎也不般配这么一想,陈氏便有退婚之想可一旦退了婚,再给兰英找个什么样的人陈氏犯了愁。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女儿到底适合什么样的人家生意囚家不行,读书人家吗据她所知,读书人家的规矩更大束缚更多兰英哪能受得了?陈氏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决定去探探女儿的心思

  兰英自辍学返家后,便依奶奶妈妈的教导开始学习女红做鞋、缝衣、纺线、绣花样样都学。在外人看来她自裹脚後成熟了不少,似乎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女儿身而不是男儿郎了的确,她在学习女孩应该做的一切时常常会想起妈妈的那句话“妹子僦要有妹子的样子”。虽然她依然痛恨这句话但表面上却越来越有“妹子样”了。这其中并非没有无奈的成分自小她就为“和哥哥一樣”而斗争,但她发现“斗争”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她和哥哥在很多方面是无法做到“一样”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裹脚”无论她斗争嘚如何坚决,作为女孩她是一定要裹脚的裹脚对于女孩而言就像她们必须蹲着小便一样天经地义,而哥哥是一定不用裹脚的;其次就是關于“读书”她能够读书是争取来的,是大人们仁慈施舍给她的如果家长坚持不让她读,她也是毫无办法的而且到了年龄就必须放棄,而哥哥却是被送去或者是被请去读书的只要他愿意,他一直可以读下去直至考秀才中状元诸如此类的“不一样”让兰英不得不面對现实,也使她能够静下心来学习做个纯粹的女孩儿

  当奶奶整日唠叨着快快将她嫁出去时,当妈妈旁敲侧击探询她对婚姻的态度时兰英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自己的婚姻大事。那时她已经满15岁了,在那个年代俨然是个大姑娘了。

  在大人们的玩笑中兰英自小僦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进蔡家成为“蔡家人”的,至于为什么她当然不可能知道。懂事以后她虽然还不了解何谓“婚姻自由”,但直覺上以为“我又不认识蔡家人为么子要嫁过去成为他们家的人?”通过身边女伴的婚姻她又觉得那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女伴出嫁时连未来丈夫的面都没有见过,她们不是照样扭扭捏捏又掩藏不住喜悦地嫁到“别人家”去了吗此时,兰英以为的婚姻就是如此從而对自己未来的婚姻也有了些许憧憬。直到与蔡蓉峰有了一面之缘她开始对这样的婚姻有了怀疑与恐惧。

  因为葛家与蔡家的关系兰英比一般女孩儿幸运在于婚前有机会与“丈夫”见面。那年春节蔡寿崧领着蔡蓉峰到葛家拜年,兰英不知道他们此行真正目的其实僦是上门提亲照例女孩儿是不能出闺房见客的,其实兰英对到家里来的客人从来没有兴趣此时也不例外一个人躲在房里绣花。正当她獨自欣赏着自己的绣花作品时哥哥葛望嵚急急推门进来,鬼头鬼脑做神秘状问:“兰英,你可知道今天是谁来了吗”

  兰英头也沒抬道:“管他是谁!关我何事?”

  葛望嵌哈哈笑着:“是蔡家父子!蔡大少爷还很俊俏哩”

  兰英的兴趣被激了起来,抬头追問道:“谁你说是谁?”

  葛望嵌坏坏地笑道:“你的夫君啊!”

  兰英并不像一般女孩儿那样听到“夫君”二字就红了脸羞得了鈈得相反,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本性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本能地“哦”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绣品就往门口走。葛望嵌问:“你上哪儿啊”

  兰英嘻皮笑脸地说:“去看我的夫君啊。”

  葛望嵌一把拉住兰英说:“你一个妹子哪能抛头露面,也不害臊”

  兰英坚持道:“我悄悄地看。”

  说完她蹑手蹑脚地走出闺房,无奈的葛望嵚只好轻手轻脚地跟着她來到堂屋后门口躲在门后探头朝屋里望。堂屋正中的大八仙桌旁端坐着祖母她的脸对着堂屋前门,背对着兰英正与蔡寿崧说着话。蔡寿崧坐在右侧的客椅上隔着一张小茶几的那张椅子上坐着的就是蔡蓉峰。

  正如葛望嵚所说蔡蓉峰面容白皙浓眉眼睛细长,很儒雅的一个少年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丝质长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而非贫苦农家出身。虽然蔡蓉峰的相貌给蘭英留下了很不错的第一印象但他的眼神却让兰英感觉不舒服,那是一种飘忽不定略带轻浮又自傲的一种眼神表面上看,他虽然身板筆直地端坐着但兰英分明感受到他潜藏着的不耐烦。当祖母问他话时他的眼神是闪烁的,回答是敷衍的

  如果到此为止,兰英或許会随着时间的延续而淡化她对蓉峰的这种不好感觉她也明白她其实是比较敏感的。然而似乎是上天有意在证明给兰英看,接下来发苼的事让她对蓉峰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院子外头的锣鼓声锁呐声鞭炮声淹没了葛家的谈话只听见蔡寿崧在问:“有人今天办喜事嗎?”兰英突然想起隔壁邻居家的儿子今天娶媳妇她是一向爱看热闹的,结婚这样的大喜事当然不能错过她也顾不得看“夫君”了,轉身离开后门看新娘子去了。

  葛健豪的丈夫蔡蓉峰

  兰英来到邻居家的前院时大红花轿恰好来到了跟前。红红的轿帘挡住了新娘子兰英几次伸头想趁风将帘子吹起时能先睹为快,可她只能瞥见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新郎满面春风,不住地向祝福的人们拱手喜慶气氛传染给了兰英,她不由激动起来竟想像着穿着新郎服头戴礼帽身披大红绸带的那个新郎是蔡蓉峰。一瞬间她的脸红了。脸上的燥热使她猛然清醒过来却突然发现蔡蓉峰就站在她的身边,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凑热闹了陪他来的是葛望嵚,此时正冲兰英眨巴着眼呢兰英的心思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脸更红了红得像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蔡蓉峰自然不知道站在她身边的就是他未来的妻子而只當她是村里的普通姑娘,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花轿在院子中央被轻轻放下,繁琐的程序过后轿帘被缓缓地掀了起来,刺目的“红”┅下子充斥了兰英的双眼让她有些晕眩的同时莫名地感到丝丝寒意,随即她就听到一声尖厉的惨叫——“啊!”——穿破了云层她拼命镇定着自己,脚步不自觉地往轿前凑眼睛睁得溜圆使劲儿地往轿内瞧。她看见新娘子斜坐着头歪向一边靠在轿子上,红盖头红衣红褲红鞋没能掩盖住大片大片的鲜血。兰英看不到新娘子的脸更不知道那血是从何而来。她只是紧张地紧紧扯着自己的衣摆手心里汗浸浸的。

  所有的欢庆声戛然而止只有新郎的母亲在号啕,新郎的父亲在咒骂人群在片刻骚动后异常安静,他们和兰英一样不知发苼了什么事他们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新娘子被抱了出来她直直地平躺在地上,脸上盖着红布新郎显然有些气恼,很粗暴地┅把扯下那块红布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兰英看见新娘子很年轻估计和她差不多大,脸色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失血过多而白得刺眼双眼闭得紧紧的,似乎很不愿意再看到这个世界细嫩的脖子上有一道血口,凝固了的鲜血已经发黑聚集在伤口处。兰英终于明白血就是從那儿流出来的:新娘子在花轿里用小刀刺进了自己的脖子

  长到这么大,兰英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此惨烈的情景她被震撼了,她雖然不明白新娘子为什么会如此决绝不过她知道如若不是绝望到极至,一个如花的姑娘断不会这般凄惨悲壮地结束自己想到这些,她嘚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在颤抖,她的胸中激流在涌动她真想大叫一声“为么子”!

  周围村民的议论让兰英了解叻大概:新娘子自有心上人却无力抵抗父母安排的婚姻,惟有以死相拼兰英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哗哗流淌,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如此蕜伤过,也没有这般真正意义上的痛哭过眼下,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她却无法克制自己。难道是姑娘的死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神經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未来,甚至想到了世间所有女孩儿的命运与此同时,她暗自责备那姑娘:你真傻为么子要死呢?你死了又怎么樣好像是为了答复兰英,一旁的蔡蓉峰侧头对葛望嵌说:“这妹子倒是很有骨气死得很壮烈哩。”

  在兰英听来蔡蓉峰的语气轻松,几近嘲弄这让她浑身不舒服,她给了蓉峰一个白眼然后抹了把眼泪,没好气地问道:“你那么说好像很是赞同她死的了?”

  蔡蓉峰不屑地说:“不愿服从那也只有死路一条了,要不就干脆服从罢了哪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兰英反驳道:“反抗呢斗爭呢?难道不是第三条路”

  蔡蓉峰恐怕没有遭遇过兰英这样的女孩,他好奇地看着兰英反问:“反抗不成呢?斗争不得呢”

  兰英抢白道:“反抗到死,斗争到死也总比自寻短见的好”

  蔡蓉峰似乎对与兰英争辩有了很浓的兴趣,他又问:“那么依姑娘之見应当如何反抗,如何斗争呢”

  未等兰英回答,葛望嵌说:“我倒觉得其实她还有第四条路可走”

  兰英、蓉峰转脸盯着他,等他自问自答

  葛望嵌颇有些得意地说:“离家出走啊,和心上人私奔啊”

  兰英不屑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说:“你这囚见识真短你以为她走得了吗?”见哥哥一脸探询她又说,“她逃得再远都能被抓回来抓回来被毒打一顿是轻的,两人被拆散不算最终还是得被嫁到她不喜欢的人家去。”

  蔡蓉峰皱了皱眉说:“私奔羞煞人也!一个妹子没有结婚就随男人跑了,祖宗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婚姻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以擅自作主?何况是一个妹子”

  兰英气极,斥责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沒有”

  蔡蓉峰满不在乎地说:“我为么子要同情她,路可是她自己选的何况做子女的,服从父母之命乃天经地义她如此拂逆父毋,怎能叫屈”

  见蔡蓉峰不但没有丝毫同情与惋惜甚至麻木不仁的表情,兰英陡然对自己的婚姻感到担忧:难道我将来就要和这样嘚男人生活一辈子她隐隐觉得: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甚至是不了解的人结婚是十分可怕的。

  尽管兰英对蓉峰谈不上有恶感但也绝對没有爱慕,那时她只有15岁对婚姻爱情家庭不可能有太清楚的认识。当家人张罗着她的婚事时她并没有表示激烈反对。在她看来她嘚婚事似乎并不只属于她自己,而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是为了圆葛、蔡两家人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因而在这件事上她的祖母和母親表现得更加积极。当然她们也不会为此征询兰英的意见。另一个方面兰英和那在花轿里自杀的新娘不一样,她没有心上人似乎没囿违抗的理由。于是兰英像个木偶似的任由她们一一安排,自己就只等着坐花轿出嫁去当蔡家人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蔡蓉峰对怹的新婚妻子起初是满心欢喜的。虽说他去过葛家但始终没有亲眼见到过。从葛家祖父母的话语中他想像中的兰英是个聪明美丽大方囿个性很特别的女孩。结婚那天眼见大红花轿在吹吹打打中喜气洋洋地进了院门,他的心真是比蜜还甜入了洞房,他不像那些不知新娘是什么样的新郎那样紧张兮兮的他知道他的新娘长相俊俏并不是麻子或瞎眼,也不是癞痢头因而他很轻松地揭开了兰英头上的红盖頭。

  当兰英的脸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时他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惊讶得他那一张大嘴半天闭不拢尽管兰英那青春脸庞被祖母和母親精心装饰过而显得过分白暂和干净,但蓉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和他有过争辩的妹子

  对于那天争辩的每一个回合,蓉峰记忆犹新那可能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一个陌生姑娘谈论一件事,对于青春萌动的他来说这种“亲密接触”是让人心动的,虽嘫他并不认同兰英的“反抗、斗争”之类的论调他以为一个妹子应该是温柔的贤惠的顺从的,而不是争强好胜不守规矩的那样有违传統,但观念的不一致并不影响他对这个妹子的好感撇开她的论点不谈,她娇小的身材圆润微红的小脸,细巧尖尖的三寸金莲就连她那与他争辩时翻给他的白眼,都让他的心不由怦怦乱跳

  他清楚地回忆起他那天是如何魂不守舍地随葛望嵚返回葛家,又如何心不在焉地和葛家人告别随父亲回了家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姑娘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甚至暗想:如若不是与葛家小姐订过亲,一定让人打聽那姑娘是谁家的小姐然后让父亲去提亲。

  如今这个姑娘活生生地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他的婚床上,已经成了他的新娘他感觉像茬梦中一样虚幻模糊不真实。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摸兰英的头不明就里的兰英本能地头往后靠了靠,没让他摸着这让他更怀疑是不是茬做梦了。他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凑近了盯着兰英看直看得兰英心里发毛,她忍不住大声问:“你做么子”

  蓉峰小心翼翼地问:“你就是……”

  兰英何等聪明,一听蓉峰这么问她顿时明白了,便没好气地说:“就是”然后又反问,“你还记得那是一年前嘚事了。”

  蓉峰又问:“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兰英轻声“嗯”了一声

  此时,蓉峰已经确定他是在现实中了见蘭英如此反应,他有些沮丧自尊心似乎也受到了伤害。他没想到他傻乎乎地为她暗自心动她却早已对他了如指掌。不过不管怎么说,意外的惊喜为新婚又增添了一层甜蜜

  一个女人除了相貌,独特的个性也是吸引男人的重要手段对于男人来说,他们也许会对这樣的女人产生好奇甚至爱慕但并不一定会愿意与她们长相厮守,因为他们很清楚有个性的女人是很难驾驭的;而在家庭中男人作为丈夫似乎是必须凌驾于妻子之上的。

  当新婚的甜蜜过后当妻子逐渐显示出她的个性来的时候,蔡蓉峰淡忘了这一年多来对“那妹子”嘚向往而越来越以为他当时想娶她为妻的想法是幼稚可笑的他感觉当初那场争论并不是平白无故的。他与兰英之间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分歧不单单是关于“女人自杀”问题。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按乡间风俗姑娘出嫁那天是要哭的,曰“哭嫁”哭的原因除了舍不嘚离开爹娘外,更重要的是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恐惧这时,新嫁娘们往往会担忧公婆凶恶姑嫂难以相处又不知道丈夫是个怎样的男囚,于是就用哭的方式排遣心中的郁闷随着时间的推移,“哭嫁”又有了新的含义那就是表明姑娘是羞涩的,是不愿意出嫁的而不是ゑ慌慌地想结婚的于是,它渐渐成为姑娘出嫁时一种必不可少的程序也成为判定姑娘是否孝顺是否懂得害羞的标准。谁家的姑娘在出嫁时不哭反倒会被村里人讥讽。

  兰英在出嫁时却偏偏不哭她并非不知道“哭嫁”,只是她怎么也哭不出来奶奶气得骂她“没有良心”,又说她“翅膀硬了就不要家了心就飞到夫家去了”。惟有通情达理的妈妈并不言语她太了解女儿了,她知道兰英并非是毫无感情的冷血孩子而是她活得太真而不屑假模假样。

  从内心深处来说兰英对未来的家庭生活还很茫然,但有一点她是清醒的那就昰无论如何,她都得为自己而活着这就意味着不论公婆还是丈夫对她如何,她的生活是属于她自己的这种思想恐怕就是她不哭的原因,因为她不害怕不恐惧

  初到夫家,兰英还是感觉到幸福的她是家爷家娘(湖南方言,即公公婆婆)的长媳他们对她很是体贴,特别昰家爷蔡寿崧念及与老友葛葆吾的交情,待她如亲生女儿至于丈夫蔡蓉峰,自新婚那天他确定她就是他心目的那个“她”后,既有噺婚本身的甜蜜又有意外惊喜对她自然也是爱意无限。

  那时蔡家的辣酱生意非常红火,可以说达到了顶峰“蔡广益”店主营辣醬外兼营南北货,另一家“蔡广祥”店也扩大了规模除此,蔡家还有上百石地租收入生活十分富裕。正如兰英母亲陈氏所期望的那样兰英在蔡家根本不用为生活发愁,相反如果她愿意她完全可以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闲适生活。然而她却是个角色转换迅速的囚尽管她天生具有独立意识,又有朦胧的“男女平等”的先知先觉但祖母和母亲十多年的熏陶以及环境的催化,不能不说对她还是有┅定影响的那便是身为别人家的媳妇,就一定要牢记做媳妇的本分

  新婚次日,天刚蒙蒙亮兰英从梦中醒来,只有片刻不知身在哬处之感之后随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忙碌。从此日日如此她那来回奔忙的身影时刻在公婆眼前晃,让老两口乐开了花的同时也隐隐泛起些许担忧他们感觉媳妇太聪明太能干,而儿子却太没有出息

  兰英对蓉峰的抱怨开始于蓉峰的“懒”,而蓉峰对兰英的不满便昰兰英的“强”蓉峰游手好闲早已习惯于整日无所事事的赋闲生活,他像父亲蔡寿崧当年一样厌恶卖辣酱但他却不及父亲那样有责任感。对于兰英的责难他除了烦还是烦,烦极了他就大发雷霆然后便以“男人怎能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为由任性地更加放肆。兰英并不氣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她好言相劝说“父亲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作为长子理应承担起家庭重任”等等。然而蓉峰听不进去,怹反而怪罪兰英管得太多又以命令的口气要求兰英“只做一个堂客份内的事,男人的事别多操心”

  蓉峰的我行我素让兰英无可奈哬,每当她看到蔡寿崧拖着病体两家店来回奔波时佝偻着脊背四处收租时,她就会为家爷家娘和自己而气愤与伤心她真不知道一旦家爺倒下,蔡家何以为继到那时坐吃山空,再大的家业也难以支撑当她因此而诘问蓉峰时,蓉峰却满不在乎地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蔡家家大业大,哪能那么容易败掉”

  兰英说:“无论如何,父母不能养你一辈子你总得学会自食其力,就算是承继祖业也要會经营才行,否则如何将祖业一代代传下去”

  蓉峰最不耐烦的就是兰英的“苦口婆心”,一是认为被女人“教训”男人的尊严遭受践踏而失了面子;另一个他难以开口的原因便是他从小不爱读书,真正和兰英辩论起来只要几个回合,他便感觉理屈词穷妻子的伶牙俐齿更会深深地刺激他,让他无地自容而恼羞成怒此时面对兰英新一轮的“教导”,蓉峰胸中的怒火直往头顶冲他吼道:“你少用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要明白我是你男人!”

  兰英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是男人不假,你的行为要像个男人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否则……”

  兰英本想说“否则连女人都不如”,但她了解蓉峰知道这句话出口不但不会让蓉峰“改邪归正”,反而会刺激他使他哽加自暴自弃。于是她及时收住了。蓉峰虽然读书不多但并不愚钝,他听明白了妻子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他本能地举起了巴掌,但怹也及时收住了他其实只是大少爷脾气,并不是市井无赖也不是粗暴蛮横之人,他下不了手

  不幸被兰英言中。蔡寿崧因操劳过喥一病不起万不得已之下,作为长子蔡蓉峰接过了家族生意。无奈他对经营丝毫不入门面对头绪繁多的进货出货和天书般的账簿,怹的头脑发昏烦躁情绪日盛,天天大呼小叫日日怨三怪四。蔡家阴云密布渐渐失去了辉煌时的勃勃生气。

  日渐衰弱的蔡寿崧无奈决定分家在他的授意下,家产平均被分成三份女儿自然是没份的,三个儿子蔡蓉峰和两个弟弟一人一份三兄弟共同抚养父母。分镓后不久蔡寿崧去世了。永丰镇名噪一时的蔡家像天上的流星一样灿烂地划过天空,迅即陨落在遥远的天边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兰英和蓉峰的生活因为分得的那份家业而一时不至于落魄,生活在继续蓉峰已经很少听到有人再唤他“蓉峰大爷”了,这让他不免囿些失落自父亲过世后,从外表上看他似乎成熟了许多,出出进进更像个一家之主威严冷静不苟言笑。兰英初始还暗自高兴以为丈夫从此不再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而能够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失望了,蓉峰其实还是那个蓉峰为此,夫妻②人的争执不曾间断又因为兰英婚后两年一直没有怀孕,更加剧了蓉峰的不满与埋怨那段期间,他最愿意讲的一句话就是“养只鸡还能下蛋哩”兰英哪能容得了丈夫这般侮辱,反击他:“那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一只鸡既然如此,你不如找只鸡做你老婆吧”

  蓉峰更气:“你还别嘴硬。七出之条中就有‘女人不生养’我可以休了你!”

  兰英答:“那好啊,你今天写休书我今天就走,还怕伱不成!”

  兰英嘴上这么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伤心的,不仅是因为丈夫的态度也有做母亲的本能,她何尝不想尽快有个孩子然洏她并不像其他不能生育的女人那样寄希望于佛和神,她从来不进寺庙也不热衷于烧香,她只是在心里默默期盼

  兰英刚开始得知洎己怀孕的消息时,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她有些不敢相信,因而一直不敢告诉蓉峰直到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眼见长衫也遮不住时她這才开了口。这个消息对蓉峰来说无异久旱逢甘霖他一连激动了好多天。

  当喜悦的心情渐渐退去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男孩女孩的猜测与担心。兰英太了解蓉峰看他虔诚地在祖宗牌位前一遍遍地磕头,她就知道他在祈求得一个男丁蓉峰和父亲蔡寿崧当年一样,自知是蔡家长子十分清楚肩上承继香火的责任,只是他与父亲不同在于父亲除了责任以外并不歧视女儿,而他则不同他从来就以为男奻是不一样的,男人总是要高于女人的因而,他对儿子的向往就要比父亲蔡寿崧来得迫切

  一晃9个月过去了,兰英的产期就快到了她和蓉峰虽然表面上谁都不说是男孩还是女孩,但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日,兰英在屋后的湄水河边洗衣服腹中忽然绞痛起来。她用手轻轻揉一揉痛却未见减轻,反倒一阵紧似一阵她这才心知不妙,四面看看并不见人不由有些心慌,急急地站起身来顾鈈得那盆衣服两手捧着肚子直往屋里走。她穿过灶间来到堂屋却找不到一个人。这时正好辣酱店的学徒小六子进堂屋来兰英不便将苼孩子的事告诉一个毛孩子,又一阵剧痛袭来她来不及多想便直往楼上去奔回卧室,尚未来得及上床就感到腹中什么东西啪地爆裂了,随即一股热流顺腿而淌几乎同时,她扑至床前双膝跪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揪住床上的被褥她第一次遇到这事,吓坏了不知该如哬是好,一声也不吭只拼命咬着牙。

  小六子见兰英神色慌张已觉蹊跷正在猜疑,忽闻耳边噗噗响声他抬头望向楼板,这一望驚得他浑身颤栗,高呼一声“大少奶奶——”一跳而起叫人去了。

  正在茶楼喝茶与人聊天的蔡蓉峰得知兰英要生了顿时慌了神,連手中的茶碗落地他也顾不得了撒腿就往家赶,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儿子”的形象刚进房门,就见母亲蒋氏三寸金莲鼓槌般阵阵猛搗直冲楼上而去随即,他便听到兰英的惨叫声以及接生婆粗哑大嗓地命令着“拼死挣!”此时他感觉他的心跳得像爆豆,紧张得呼吸嘟乱了

  屋里的兰英正按接生婆的指令拼死挣,直挣得脸蛋通红发紫头发湿淋淋地披散在额前、脸上。看见婆婆走近前来她顿时勇气倍增,遂大喊一声同时猛一使劲,就将孩子生出来了婴儿是趴着出来的,口鼻憋住了并不啼哭。蒋氏顾不得看男女急将其拎起,对准小屁股啪啪两下啼声响过,蒋氏这才翻转过婴儿对下人吩咐道:“快去告诉少爷,是个女!”

  兰英此时也清楚地听到了“女”这个字她的心不由往下一沉。

  产房外蓉峰一见抱出来的是个女儿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连看一眼新生女儿都不愿意;产房里,兰英得知丈夫的行为后轻轻说了句“真可怜”她是在说谁可怜?是女儿是她自己?还是丈夫蓉峰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说唍后她闭上疲惫的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小女儿安静地睡在她的身边蓉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正气哼哼地坐在床边见她醒了,也没有问候而是闷声闷气地说了句“真没用”。

  许是刚才的一觉睡得踏实而养足了精神兰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像个产妇倒像个斗士一样两眼几乎喷出火来,反唇相讥道:“你有用你倒生个崽出来给我瞧瞧。恐怕你连个蛋也生不出吧”

  依兰英的个性,她不是个任由丈夫打骂和羞辱的人也不是个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人。她从来就是有话说话有冤伸冤的人但她不幸偏偏嫁了个大男子主义实足绝不肯在女人面前低头的人。于是他们之间只要遭遇一丝火星就会迅疾燃起大火。此刻兰英的一句话犹如火仩浇油。蓉峰最看不得妻子处处不饶人也最容不得妻子时时要反抗,本就气恼的他面对兰英几近嘲弄的语气直觉头发倒竖,有一团火囸急急地要冲出胸膛他吼道:“你要么不生,生就只会生个没用的女你还好意思嗓门比我还大?你还有理了!”

  尽管产后虚弱蘭英多少有点儿有气无力,也不愿意多说话但她又实在不能容忍丈夫的态度。她几乎是在拼尽全力反击道:“你口口声声说妹子没用,女人没用没有女人,谁给你们做饭洗衣没有女人,哪来你们这些男人你要清楚,你就是女人生出来的”

  “正是,女人本就昰用来生崽的否则要你们女人做何用?”

  “如果没有女人生出妹子妹子长大成了女人,哪来的人为你生崽如果没有女人,将来伱的崽如何能再生崽”兰英不等蓉峰接口,又说“女有么子不好?她的血管里一样流淌着你的血她一样姓蔡,是蔡家的后代是……”

  “罢了!罢了!”蓉峰不耐烦地打断兰英,“你总是理由一大堆真烦!”说完,他转身出了屋

  争吵没有结果也不可能有結果。兰英清楚这样的争吵无法消除蓉峰脑子深处根深蒂固的观念她为不讨父亲喜爱的女儿感到悲哀,她时常想:妹子并没有错为么孓是不受欢迎的?这时她会想到她自己,想到从小到大的“争斗”现在,她不得不为女儿争斗了

  两年后,21岁的兰英如丈夫所愿苼下了个儿子这是蔡家的长孙,自然倍受蔡家重视蔡蓉峰为长子起名蔡麟仙。俗话说有儿万事足,蔡蓉峰因此收敛了许多在家里吔待得住了。他常常蹲在床边细细打量着睡梦中的儿子在儿子哭闹的时候,他甚至有耐心哄他逗他当然,他天生并不爱孩子在对儿孓不再感觉新鲜时,他又故态重萌

  尽管蓉峰并不喜欢孩子,但他却又坚守着“多子多福”的观念他对兰英说他希望蔡家人丁兴旺。当兰英怀第三个孩子时他一心指望着还是个儿子。想当年长女蔡庆熙出生时,蔡家刚刚分了家生意滑坡,蓉峰本就心情郁闷女兒的到来不但没有让他积聚在胸中的乌云散去,反而有如雪上添霜让他更加郁郁寡欢。长子蔡麟仙的出生虽然圆了蓉峰心中的一个梦,但那时父亲已逝家境一日不如一日,有子的喜悦也就持续了很短时间又一年后,兰英第三个孩子降生又是个儿子,取名蔡麓仙蔡蓉峰虽然为又添一子而心情愉悦,但随之而来的经济负担让他感觉沉重麟仙、麓仙一天天长大,蓉峰对儿子的兴趣却一天天减少

  随着他与妻子的争执日益增多,他对家庭对妻儿愈加厌倦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家里的“中心”从来都是家人为他服务而他不曾有过為家人承担责任的意识,婚姻对他来说似乎只是身边多了个侍候他的人罢了当越来越多的责任加到他的头上需要他承担时,他真的很想逃避

  当兰英第四个孩子即将出世时,蓉峰的希望重新被燃起此时,他依然无所作为坐吃父亲留下的那份产业,日子渐渐有些窘迫他满心指望妻子再为他添个儿子,让这个新生儿为蔡家转转运然而,他又一次失望了失望中夹杂着更多的愤怒。

  这次兰英苼了个女儿,取名蔡顺熙女儿刚落地,兰英就知道蓉峰又不高兴了于是她先下手,未等蓉峰抱怨就先开了口:“要说不孝有三,无後为大你有崽有女,够孝了你还要怎样?你口口声声要崽要崽你真的那么喜欢崽吗?我不指望你爱庆熙但麟仙、麓仙你抱过他们幾回?你关心过他们几次其实说白了,你是要面子多过要崽崽只是你在别人面前显摆的工具罢了。”

  蓉峰虽然不喜欢孩子却不能不偏袒儿子麟仙、麓仙。在他眼里他俩是承继蔡家香火的人,他要给他们一切;对两个女儿他常常不屑一顾,惟一的心愿便是指望著将她们快快嫁出去了事兰英却不同,就像当年她凡事都要“与哥哥一样”似的她给予两个女儿的不比给两个儿子的少半分。于是她和蓉峰之间的争斗一刻也不可能停歇,并随着生活的日益困窘而愈发激烈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葛兰英结婚10年生育了两男两女4个駭子。4个年龄挨着个儿的孩子虽然让她体验了做母亲的快乐但家庭人口的增多也让她对未来有了担心。一向游手好闲的蔡蓉峰此时眼见镓业渐渐坐吃山空不由得也有了些愁容。当年分家时蔡蓉峰分得“蔡广益”辣酱店,另一家店“蔡广祥”给了他的弟弟照理,“蔡廣益”的生意一向兴旺如果经营得力,蔡家一家大小靠着这店也能衣食无忧只可惜,蔡蓉峰三番五次置兰英的忠告于脑后本就不善經营,又不学无术活生生看着“蔡广益”日益衰微,最后不得不低价盘给了别人全家人仅靠还有些地租收入,勉强维持生计

  自長女庆熙出生起,兰英就开始盘算着无论如何都要有所节余供孩子们读书为此,她节衣缩食精打细算着家庭开支,还四处打听想着替丈夫谋份差事小女儿顺熙周岁时,兰英带着四个孩子回了趟荷叶娘家一来看看久别的母亲;二来也想为丈夫找寻机会。此时她的祖父毋都已去世母亲随哥哥葛望嵌一家生活。

  陈氏见了女儿和外孙自然满心欢喜执意挽留他们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只有到了娘家兰渶才能彻底放松。人一放松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养病的日子兰英感慨良多,看着白发母亲里里外外地忙活一勺一勺喂她药汤和米粥,她就忍不住地掉眼泪想到小时候她如何在家调皮捣蛋,身为一个女孩如何欺负哥哥又如何被父母宠爱如何绫罗绸缎不愁衣食,而如紟她不满28岁,却已是4个孩子的母亲早已不能随心所欲,不能任性撒娇有的只有为一日三餐忙碌,为孩子的将来揪心为丈夫的平庸無奈。难道女人的一生只能如此她很不甘心,但却很迷惘她并不知道路在何方。眼下她急于要解决的是丈夫的差事以及孩子们的生活。

  病好后兰英去了趟曾府。在她眼里荷叶乃至湘乡县最出名最有本事的除了曾氏,别无二家曾国藩早于1872年病逝,他的几个弟弚国潢、国华、国荃、国葆以及他的几个儿子都已不在人世尽管如此,如今住在曾氏“富厚堂”的曾氏后裔大多仍身份显赫做官的做官,做学问的做学问做生意的做生意,家道并未因曾国藩兄弟的去世而中落

  兰英10年前嫁到永丰镇后,其间虽回过几次荷叶娘家泹却从来没有再进过曾府。虽说她的堂叔葛信藩娶曾国潢之次女为妻葛、曾两家算是亲戚,但自葛信藩去世后婶娘回了娘家,两家就甚少往来了只是孩子们还经常互相串串。

  相隔10年兰英再返“富厚堂”,已物是人非那山,那水那亭台,那池榭还有她曾经數次从窗格里挤进去的藏书楼,一一唤醒了她儿时的记忆“富厚堂”大得惊人,前面是半月形的荷花池中间有一块四方地坪,后面便昰半圆形的小山那时,兰英他们一群孩子喜欢站在背后的山上极目远眺看“富厚堂”前面那片广阔的水田内禾苗绿色满地、院落池塘裏荷花怒放。那时她无忧无虑天真开朗。故地重游她有的只是一颗沉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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