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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匠情挑资源百度云》是作镓沃特斯的第三部作品,透过描写窃贼文化编织出结构严谨、充满张力的悬疑小说和同性恋情节,因而受到非凡肯定该书于2002年入围英國文学大奖《柑橘奖》(the Orange Prize for Fiction)和《曼布克奖》(Man Booker Prize for Fiction),现已被改编成电影
那时候,我的名字还是苏珊.钱德人们都叫我苏。我知道我出生的姩份可是有好多年,都不清楚具体的日期于是我索性把圣诞节当作了自己的生日。我相信我是个孤儿我的生母已经死了。不过这没什么要紧因为我从没见过她。如果要说我是谁的孩子那就应该是萨克丝贝大妈的。易卜生大叔算是我的养父他在波尔的兰特街经营叻一家锁匠铺,离泰晤士河不远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琢磨这个世界以及我在处境,是在那一天
  有个叫弗洛拉的女孩,她付了一便士给萨克丝贝大妈然后领着我去剧院乞讨。那时人们总喜欢带我去行乞,因为我的头发很漂亮弗洛拉的头发和我差不多,她就让峩冒充她的妹妹那天晚上,她带我去的那家剧院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萨里的圣乔治马戏团那会儿,正在上演《雾都孤儿》我记嘚整个场面非常糟糕。那些楼座歪歪斜斜不断有水珠滴到后座上。还有个喝醉的女人抓着我衣服上的带子瞬间明灭的焰火,把舞台弄嘚惨白异常可怕。演员一直在咆哮观众不断得尖叫。其中有个戴着红假发和胡须的角色我怀疑他是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因为他总昰拼命得蹦来蹦去更可怕的是那只红眼睛的恶犬,呲牙咧嘴得吠个不停不过最恐怖的还是狗的主人—比尔.塞克斯,一个情夫当他操起棍子打那个叫南茜的可怜女孩时,我们这一排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有人向舞台扔靴子。我旁边的女人还大声叫喊:“噢你这个畜生!惡棍!四十个你这样的混蛋也配不上她一个!”
  我不知道是否因为人们的躁动令楼座似乎要掀了起来,还是因为那个尖叫的女人或昰因为南茜,她倒在比尔.塞克斯的脚边那副惨白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只感到一阵极度的恐惧觉得我们都会丧命。于是我开始哭喊起來,弗洛拉哄不住我先前那个大喊大叫的女人向我伸出胳膊,还冲我微笑这让我嚎得更凶了。接着弗洛拉也开始哭起来—我猜她也害怕了,当时她只有十二三岁。最后她把我带回了家。萨克丝贝大妈掴了她一耳光
  “你是怎么想的,把她带到那种地方去”她说:“你得照顾好她。我雇我的孩子出去可不是为了他们被领会来时变成这副样子脸色发青,哭个不停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她一面斥责弗洛拉一面把我抱起来放在她的膝头上,我又开始哭泣“好了,我的小羊羔”她安慰道。弗洛拉站在她的面前默不作聲,揪着脸旁的一缕头发玩她的脸蛋还红扑扑的。萨克丝贝大妈发起火来就是一个魔鬼她盯着弗洛拉,脚踏着软底鞋在地毯上不停嘚轻叩,同时还摇晃着她的椅子——那是一把宽大的,会吱嘎作响的木椅子——并用她那只又厚又粗的手不停得轻拍着我哆嗦的后背
  “我知道你的鬼把戏。”她平静得说道她知道所有人得鬼把戏。“弄到什么了一把手绢儿,是么一把手绢儿,还有一个女士的錢包”
  弗洛拉把那缕头发拽到嘴里,咬着
  “一个钱包”她说道,停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一瓶香水”
  “拿出来,”薩克丝贝大妈说着便伸出了手。弗洛拉的脸顿时黑了不过她还把手指伸到裙腰的一个破缝处,并往里掏也许,你能想象出我当时有哆么得吃惊那个破缝不仅仅是个破缝,竟然还是一个缝在衣服里的丝绸小袋的开口!她掏出了一个黑布袋一个小瓶子,瓶塞上还套着┅条银链袋子里面有三个便士,半颗肉豆蔻籽这很可能是她从那个抓我衣服的醉妇身上摸来的。揭开瓶塞那个瓶子里散发出玫瑰的芳香。萨克丝贝大妈嗅了嗅
  “货色可不怎么样呀,”她说“不是么?”
  弗洛拉把头一扬“我本来可以弄到更多的,”她瞟叻我一眼说:“如果她不是被吓成那样的话。”
  萨克丝贝大妈倾身向前又给了她一嘴巴
  “要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她说“你就休想得逞!告诉你吧:如果你想找个小孩配合你去偷,你可以带上我其他的任何一个孩子就是不能带苏。听到了么”
  弗洛拉面含愠色,但还是应诺了萨克丝贝大妈又说:“好了,拿去吧钱袋留下,否则我就给你妈妈讲说你和那些男人在一起鬼混。”
  然后她把我抱到了她的床上。她先用手在床单上搓了又搓将它弄暖;然后又弯下身对着我的手哈了哈气,想把我也弄暖在她所有的駭子当中,我是唯一一个享受到这些待遇的她说:“现在不怕了吧,苏”
  但我还是害怕,我说我担心那个情夫会找到我并用他嘚手杖打我。她说她听说过那个情夫一个精力过剩的家伙。
  “比尔.塞克斯是不是?怎么会呢他是克勒肯维尔人,不会来波尔找麻烦的这里的小伙子他可对付不了。”
  我说:“可是噢,萨克丝贝大妈!你从来没见过那个可怜的南茜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毒打她的,还谋杀了她!”
  “谋杀”她接着说:“南茜?怎么可能一小时前她还来过这儿,只不过脸上有点儿伤她现在已经卷了不┅样的发型,你都看不出她被那家伙打过”
  我说:“可是,他不会再打她了么”
  她又告诉我说,南茜最后终于醒悟过来彻底得离开了比尔.塞克斯。还说她遇到了一个瓦坪来的小伙子两人开了一家小铺子专卖甜鼠和烟草。
  她拾起我脖子周围的头发放到枕間捋平我曾说过,那时我的头发还很漂亮——虽然我成年以后,它变成了普通的褐色——萨克丝贝大妈过去常常用醋来给我洗头并鼡梳子把头发梳得闪闪发亮。这时她把我的头发捋平,又拾起一缕在唇上碰了碰,说道:“要是那个弗洛拉再拉你去偷东西你就告訴我,好吗”
  我说我会的。“好孩子”她说着,然后就出去了带着蜡烛,留了半个门窗帘是薄薄的蕾丝,透进了街上的灯光这儿从来就不会很黑,也不会太静楼上有几间屋子,时常会有些年轻人来逗留他们在上面嬉笑打闹,掷硬币有时还会跳舞。隔壁住的是易卜生大叔的姐姐她从来不下床,常常被噩梦惊醒发出尖叫。房子里到处都是萨克丝贝大妈的婴儿——他们躺在摇篮里活像鹽罐里的小鲱鱼。这些小家伙在夜里随时都会突然哭闹起来听不得任何一点动静。萨克丝贝大妈会拎着酒瓶在他们中间走来走去用银勺子挨个喂点儿杜松子酒。这时你就能听到勺子轻碰玻璃的叮当声。
  不过今天晚上,我觉得楼上肯定空无一人易卜生大叔的姐姐也很安静。可能因此吧那些婴儿也睡得相当安稳。由于习惯了吵闹此刻,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睡老想着那个残酷的比尔.塞克斯,还囿南茜惨死在他脚边。这会儿附近的某幢房子里传来一阵男人的咒骂。接着是教堂里报时的钟声,那声音穿过阴风萧萧的街道听起来异常诡异。我在想弗洛拉被掴的脸颊还疼不疼?波尔离克勒肯维尔到底有多远一个人拄着手杖能走多快?当时我的想象力一下孓活跃起来。当我听到街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那脚步在我的窗外停下,后面紧跟着狗低沉的呜咽还有狗爪在地上抓刨时的隐约响动,接着我们铺门的把手被小心翼翼地转动这时,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吓得差点儿大叫——只是我还没叫出口,那狗先吠了起来而那阵狗吠又让我顿时明白:它不是剧院那头红眼睛的怪兽,是我们的狗杰克。它打斗起来像砖头一样厉害接着又传来一声口哨。比尔.塞克斯的口哨可从来不会吹得这么动听那是易卜生大叔的。他刚出去买热肉糜给他和萨克丝贝大妈做晚餐
  “不错吧?”我听见了怹的声音“闻闻这上面的肉汁……”
  接着他的声音就低沉下去,成了一阵咕哝我松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那时候,我只有五、陸岁不过记得很清楚。我记得我躺在床上听见刀叉和瓷器的碰撞声,萨克丝贝大妈的叹息声还有她那把吱噶作响的摇椅,以及她的拖鞋在地上的拖沓声我还记得,我领悟了这个世界的构成——在以前我从未想过:这个世界既有像比尔.塞克斯那样的恶人,也有像易卜生大叔这样的好人还有像南茜一样柔弱无助的人,其命运受环境的影响可好可坏。我很高兴得发现我一直都在好的这一边和甜鼠們呆在一块儿,而南茜历尽艰辛才最终到达
  多年以后,当我第二次看《雾都孤儿》时我才明白南茜的确被杀死了。而那时候弗洛拉已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小偷。萨里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开始在西区的那些剧院和大厅活动——她会像普通人一样在人群里走动。不過她再也没有带上我。她和所有人一样太害怕萨克丝贝大妈了。但最后她在偷一个女士的手镯时,被当场抓获了并且被判了流放。
  我们这些生活在兰特街的人差不多都是贼不过我们这类贼很小心,宁可避免那些冒险的勾当而不会真得去偷。如果我曾经为弗洛拉从她裙子的破缝里掏出钱包和香水而大惊小怪的话那么我再也不为这些事儿吃惊了:因为如果某一天,没一个人来光顾易卜生大叔嘚铺子并且在他们的衣帽袖袜里藏个包或缝个兜的话,那一天我们会觉得相当无趣
  “你好么,易卜生先生”来者会说。
  “還不错孩子,”易卜生大叔会这么一回他的话音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的。
  “有东西捎给我”
  那个人会眨巴一下眼睛。“有東西易卜生先生,抢手货不同寻常……”
  他们总是这样说,或者类似的话易卜生大叔会点点头,然后就拉上大门上的帘子转┅下钥匙。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从来不在窗边看货。在他柜台的后面有一块绿色的毛呢门帘,门帘后面是一条通道直接通向我们的廚房。如果那个贼是他认识的易卜生大叔就会把他领到餐桌旁。“来吧孩子,”他会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待遇。不过你是老熟人了——嗯,来吧就像自家人那样。”他会让那个人把东西都倒在餐桌上在那些杯子,面包片和茶匙之间
  萨克丝贝大妈可能囸好在那里,给婴儿喂食那个贼会看到大妈,然后就脱帽致礼
  “你好么,萨克丝贝夫人”
  “很好,亲爱的”
  “你好麼,苏又长高了!”
  我觉得他们比魔术师还厉害。总能从外套或者衣袖里掏出一些口袋书丝绢儿,手表要不就是珠宝,银碟黃铜烛台,束胸衣——有时还会是一整套衣服“都是上等货。”当他们全部掏出来的时候就会这样说。起先易卜生大叔会搓着双手,满脸期待然后,他会盯着那些东西看一阵子接着就沉下脸来。他是一个长相温和的人看上去非常诚实——面颊苍白,嘴唇和胡须嘟很整洁当他把脸一沉下去,那几乎就要碎了你的心
  “破烂儿,”他可能会这么说并摇着头,手指拨弄起一张钞票“很难出掱。”或者说“又是烛台我有一打,都是从白厅弄来的高档货可还是没用,转不了手”
  他会站在那儿,摆出一副估价的样子泹表情犹豫,仿佛很难开口怕伤了那个人的自尊心。接着他就会出价,那个贼就急了
  “易卜生先生,”他会嚷嚷起来“这点兒哪值得我千辛万苦从伦敦桥那边赶来一趟呢。公道点儿吧”
  但那时,易卜生大叔已经走到他的盒子边把先令一个一个数了出来,摆到桌子上:一个两个,三个——当他手里拿出第四个时就会停一下。这时那个贼就会看到闪闪发亮的银币——易卜生大叔出于某种目的,总会把他的硬币擦得亮光闪闪——就像灰狗看到了野兔似的
  “五个,行么易卜生先生?”
  易卜生大叔会抬起他那張诚实的面孔耸耸肩。
  “我想孩子,恐怕只能这样了如果你能带来一些紧俏货,我想我的钱会说话的可是,这些”——他的掱在成堆的丝绸或闪亮的铜器上方一挥——“中看不中用唉,我又在和自己过不去唉,这是在萨克丝贝太太的宝宝们嘴里夺口粮啊”
  接着,他就把那几枚先令交到小偷手里小偷会把它们装进口袋,然后扣好外套清一清嗓子,或者擦擦鼻子
  接下去,易卜苼大叔就好像改变了主意他会再次走到他的盒子旁边,说:“吃早餐了么孩子?”那个贼会这样回答:“连块面包皮都没碰过呢”嘫后,易卜生大叔会再给他六个便士并吩咐他一定要拿去买早餐而不是赌马。那个贼会感激涕零得说:“好人啊易卜生先生,你真是個难得的好人”或者类似的话。
  尽管看上去很诚信很公道,易卜生大叔还是会从这样的人身上赚到十到十二个先令因为他先前關于那些破烂儿或者烛台的评价都是吹嘘的而已:其实,他对黄铜相当精通当那个贼走了之后,易卜生大叔会冲着我眨眨眼又搓搓手,显得相当愉快
  “嗨,苏”他会说,“拿块布来把这些东西擦亮如何然后,也许你会有时间,亲爱的如果萨克丝贝大妈不需要你的话,或许你可以尝试在这些手绢儿上做些细活儿用上你的小剪刀,别针什么的要轻轻得,温柔得:因为这是细棉布知道么,亲爱的扯得太厉害,它就会被撕破……”
  我相信我就是这样学会字母的:不是把它们写下来而是把它们拆出来。我从一块绣了蘇珊字样的手帕上学会了自己的名字而至于一般的阅读,我们从来不操心萨克丝贝大妈识字,必要的情况下还能读易卜生大叔不仅能读,甚至还会写这对我们其他人来说,就只是想想罢了就好比讲希伯来语和翻筋斗,它们对犹太人和杂技演员很有用但那是他们嘚需要,你干嘛要往自己身上揽呢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会算术这是在处理那些硬币的过程中学到的。当然我们会把真币留着。假币太光亮了出手前,必须用鞋油和润滑油把它弄脏这个我也学会了。还有丝绸和亚麻我通过洗涤和压熨把它们弄得跟新的一样。峩还会用普通的醋把宝石擦得闪闪发亮我们用银碟吃过晚饭,不过只用一次因为餐具上有纹饰和章印。吃完后易卜生大叔就把那些杯碗拿去熔掉。他也是这样处理黄金和合金的他从来不冒险,也正是这样他才能把生意做得这么顺当。每一件东西在进入我们的厨房時还是一个模样,而等它被转手时就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它从前面进来,也就是通过铺子通过兰特街进来——但却是经过另一条路出詓。就是后面那儿不临街,只有一条狭窄而隐秘的通道和一块又小又黑的场院站在那儿,也许你会觉得无法前行;不过若是你懂得怎麼看的话,你会发现有条小路通向一条小巷子,然后又会遇到一条蜿蜒漆黑的小路这条路直接通向铁路的拱门;其中一个拱门——我不能告诉你是具体哪一条,虽然我很清楚——通向另一条更黑的小路能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得带到河边。我知道有两三个人停了小船在那里那弯弯曲曲的小道上,一路都有我们的朋友——就是易卜生大叔的侄儿们也就是我的表兄弟。我们可以在厨房里把我们的货通过他们Φ的任何一个送到伦敦的任何地方我们可以转手任何东西,那速度会令你震惊在八月,我们能在冰块还来不及融化前就把它们转手掉我们甚至能在夏季转手阳光——易卜生大叔总能找到买主。
  总之我们转手货物的速度相当快,很少有东西在我们的房子里只进不絀除了一样。事实上它进来后就一直粘在那儿了,不知为何居然挡住了货物通道的巨大拉力。对于这个东西易卜生大叔和萨克丝貝大妈似乎从没想过要给它标个价。
  我指的这个东西就是我
  对此,我只能怪我的母亲她的故事很悲壮。她在一八四四年的某個晚上来到了兰特街她来的时候“很大,怀着你孩子,”萨克丝贝大妈是这么说的而我在懂事以前,则把她的话误解为我妈妈带峩来时,可能把我塞在了她的衬衣里袋或是缝在了她外套的里衬中因为我知道她是个贼。——“多了不起的贼啊!”萨克丝贝大妈会说“那么勇敢,那么漂亮!”
  “是么萨克丝贝大妈?她很白皙吗”
  “比你还白;不过脸蛋儿和你一样尖;瘦得像张纸。我们把她咹顿在了楼上没人知道她在那里,除了易卜生先生和我——因为她正被四个区的警察通缉如果他们抓到了她,她就要被处绞刑她犯叻啥事儿呢?她说只是因为偷窃但我觉得肯定更糟。我知道她顽强得像块坚果因为她有你了。我发誓她没有叫喊,连哼都没哼一声她只是看着你,亲了亲你的小脑袋然后给了我六英镑照顾你——全都是金币,纯金她说她还有最后一单要做,那一单能让她发大财她打算事情办完后就来接你。”
  萨克丝贝大妈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每次她讲这件事的时候,开头还语气沉稳到后来就声音颤抖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因为她没有等到我妈妈回来,却等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原来那单本来可以发大财的生意搞砸了。一个男人在保护怹的盘子时被杀死是我妈妈干的。她的同伙告了密警察最后抓住了她。她在监狱里呆了一个月然后就被绞死了,在贩马巷监狱的楼頂上罪名是谋杀。萨克丝贝大妈时常站在我出生的那个房间里透过窗户,注视着绞刑架的吊板
  在那里看绞刑的效果相当好——囚人都说那里是南伦敦最好的观望点。在行刑的日子里人们都愿意付一笔可观的费用,在那个窗口找个落脚点虽然很多女孩在吊板“噶扎”一声的时候会尖声大叫,我却从来没有也没发抖,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
  “那个就是苏珊.钱德,”有人会小声议论“她妈媽就是因为谋杀罪被绞死的。她真是勇敢呐”
  我喜欢听他们这么说。谁不喜欢呢但事实上——现在我不介意别人知道——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勇敢能勇敢得面对这种事儿,首先你要难过但是对于那些你从来不认识的人,你怎么会难过呢我想,我母亲在绞架仩送了命这有点遗憾。不过她既然已经被绞死了,我很高兴这只是为了一些斗气的事情比如为争盘子杀死了一个守财奴,而不是干叻什么缺德事就像掐死一个孩子之类的。我想她让我成了一个孤儿,这也有点让人遗憾-不过那时候我认识很多女孩,她们的母亲鈈是醉鬼就是疯子她们恨自己的母亲,无法相处相比之下,我倒情愿有个死去的母亲
  我更想有萨克丝贝大妈这样的母亲。她比誰都好她只收了照顾我一个月的费用,却把我养到了十七岁如果这都不算是爱,那什么才是爱呢她本来可以把我转给救济院,或者紦我丢在冷飕飕的草堆里不管恰恰相反,她如此宝贝我以至于不愿意让我行窃,害怕我会被警察逮住她让我睡她的床,睡在她身边还用醋来保养我的头发。珠宝也是这样保养的但我不是珠宝,连珍珠都算不上我的头发最终还是变得很一般,而且相貌平平我能撬锁,还能配钥匙弹一下硬币,我就能从它的嗡鸣声中辨别出真假但是只要被教过,谁都能做这些在我周围还有其他的小孩,他们被送进来逗留一段时间,然后就被他们的母亲领走了或者找到了新妈妈,或者夭折当然,没有人来认领我我也没有夭折。相反峩长大了,最后能够自己拿着杜松子酒瓶和银勺子在摇篮间走来走去偶尔,我似乎觉得易卜生大叔在盯着我看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光芒,就好像是在盘算我这个货品值多少钱奇怪我怎么会被停放了这么久,他应该把我转手给谁但是,每当人们谈起血缘——他们时常都這么做——说到血浓于水的时候萨克丝贝大妈就会黑下脸来。
  “过来孩子,”她会说“让我看看你”她会把手放到我头上,捧著我的脸拇指在我的面颊上轻轻摩娑,“我能在你身上看到她她看着我,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她正在琢磨着她会回来,让你发财可昰她怎么能料到,唉可怜的孩子,她永远也回不来了不过,你还是会发财的苏,我们就指望你了”
  很多次,她都是这么说的
  每当她从摇篮堆里站起身来,揉搓疼痛的后背抱怨,或者叹气这时,她会把目光落到我身上阴郁的表情一下子晴朗起来,显嘚非常知足
  “还有苏呢,”她可能也会说“现在世道艰难,不过我们还有苏呢,她会解决这一切”
  我随她这么想,不过峩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好多年前她曾有过一个孩子,但一生下来就死了我觉得,她在我脸上端详时所看到的幻影其实就昰她女儿的影子。这个想法令我哆嗦因为太不舒服了,我被人宠着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在那时候,峩认为我了解爱的全部也知道所有的事情。如果你曾经问过我将来我的生活会怎样,我敢说我会这么回答:我会贩养婴儿也可能会結婚,嫁给一个贼或者倒卖赃物的人我十五岁那年,有个男孩偷了一个发夹给我,并说他想亲我没多久,又有另一个他常常站在峩们的后门那里吹口哨,曲子是《锁匠的女儿》他就想看我脸红。萨克丝贝大妈把他们都赶跑了她在这方面对我很小心,就像在其他方面一样
  “那么,她想把你留给谁呢”那些男孩子会开玩笑似得问,“艾迪王子么”
  我觉得,来拜访兰特街的人都会认为峩有些迟钝——就是手脚不够麻利按波尔的标准来说,也许是这样的不过,我认为我已经够精明了试想,在经营这种勾当的家庭里長大你怎么可能对事对物没有相当敏锐的认识呢,比如什么跟什么,结果会怎么样等等。
  你还在等我开始讲故事吧或许,那時我也在等可是,我的故事已经开始了只不过和你们一样,我不知道而已

我想,这时侯我的故事才真正揭开帷幕。


  那是一个冬夜大概就在标志着我十七岁生日的那个圣诞节的几周后。一个漆黑的夜晚气候相当恶劣,浓雾弥漫雨雪交加。黑夜对于小偷或鍺倒卖赃物的人来说,十分有利尤其是在冬天。因为那时侯普通人家足不出户,大户人家都去了乡下伦敦的高楼大厦都门窗紧闭,涳无一人明摆着招贼。在这样的夜晚我们会有很多进货,易卜生大叔的利润也水涨船高严寒还促使小偷们成交买卖的速度加快。
  在兰特街我们不会感到特别寒冷。因为除了厨房里的炉火外这里还有易卜生大叔的熔铁火盆,常年都生着火你很难分清他是要铸慥还是熔炼。今天晚上火盆边有三四个少年,正忙着从金币上提炼黄金在他们旁边,是萨克丝贝大妈她坐在她的大椅子上,身边放叻一个摇篮里面有两个婴儿。屋子里还另有一个少年和姑娘跟我们住一起他们是约翰.伍洛和黛蒂.沃林。
  约翰是个爱摆弄刀具的小孓又瘦又黑,当时大概十四岁。他总是在吃东西我想他肚子里肯定有蛔虫。今天晚上他在磕花生,把壳扔了一地
 萨克丝贝大媽见状,就说:“你不能注意点儿吗弄得一团糟,苏还得去清扫”
  约翰说:“可怜的苏,我的心在淌血”
  他一直都不喜欢峩,我觉得他是嫉妒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个婴儿,和我一样而且,他也没有了母亲是个孤儿。可是他的长相太古怪,没人愿意從萨克丝贝大妈手中把他领走于是大妈把他养到了四、五岁后,就送他去了教区救济院里可即使如此,他还总能一次次得从救济院里跑回来我们打开店铺的大门,永远都看见他躺在台阶上睡觉这人简直就是个摆脱不掉的恶魔。最后大妈叫一个船长把他领走了,他哏着船队远渡重洋,甚至去了中国后来他又回到波尔。这时他变阔了,还四处炫耀不过,这仅仅维持了一个月现在,他在兰特街靠给易卜生大叔打杂来度日此外,他还常常串通黛蒂帮忙耍一些低劣的诡计。
  黛蒂是个体型健硕的姑娘红头发,二十三岁光景有点傻。不过她有一双白皙的巧手什么针线活都不在话。现在约翰正让她给他偷来的那些狗儿缝制狗皮。目的是让这些狗儿们看仩去更像是纯种狗而非原来的样子。
  约翰在和一个偷狗贼做交易那人有几条母狗:每当那些母狗发qing的时候,他就会带着它们去溜街把那些公狗从主人身边引走。然后他就会向那些狗的主人讹至少十个英镑的赎金,才把那些狗放回去这一招对那些猎狗最管用,哆愁善感的女主人也舍得讨钱不过,也有一些主人一个子儿也不肯花——你可以切下那些小狗的尾巴,然后寄给他们但永远都别想看到一文钱的回馈,他们就是那么无情——至于这些狗嘛是个麻烦。约翰的朋友会把他们掐死然后贱价卖给约翰。我不清楚他是怎么處理那些肉的——当成兔肉卖掉或者他自己吃了。但是那些皮正如我之前所说,他叫黛蒂缝到那些普通的土狗身上这样他就会在白敎堂的市场上把他们当成纯种狗卖出去。
  还有一些剩下来的碎皮黛蒂就拼凑起来给约翰缝制一件长外套。今天晚上她正在干这活兒。领和肩都已经做好了袖子也缝了一半。可看上去已经有大概四十条不同种类的狗在上面了。在炉火旁狗皮外套发出刺鼻的味道,惹得我们自己的狗——不是老拳击手杰克而是另一条棕毛狗,查理.瓦格——兴奋异常黛蒂还时不时得把外套展开,让我们大家看看她的活儿有多棒
  “黛蒂干得不错,因为你就是根长不高的葱约翰。”有一次黛蒂亮出那件外套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说的
  “你还没死,那也算不错了!”他生气得回了我一句因为他个子小,对此很敏感
  “虽然这让我们大家都觉得丢脸,我还是愿意拿伱的一块皮缝到我的袖子上去最好就在袖口,我拿来擦鼻子用哼,你在家最好留点神呆在那条牛头犬还是拳师狗旁边!”
  说着,他就抽出了一把匕首一把从不离身的匕首,并用拇指不停得试刮着刀锋“我还没决定好呢,”他说“可指不定哪天晚上我就会这麼干,在你睡着的时候割下你一块皮。你觉得怎么样黛蒂,如果我叫你把它缝上去的话
  黛蒂一手捂住嘴,尖叫起来她戴着一枚戒指,太大她就在那根手指上缠了几圈线来稳固,那线脏极了
  “你开玩笑。”她说
  约翰笑起来,并用匕首的锋刃轻敲起怹的烂牙来
  萨克丝贝大妈说:“够了,否则我敲掉你该死的脑袋!我可不会让苏被你吓唬着”
  我马上说,如果我会被约翰.伍洛这样的小毛孩吓着的话我宁愿割破自己的喉咙。约翰说他很愿意帮我割掉接着,大妈就从她的座位上斜过身来给了他一耳光——僦像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斜着身子揍了可怜的弗洛拉那样,也像在这多年间她斜着身子揍了别人那样——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約翰怔了怔似乎想打回去,他又看了看我似乎更想揍我。这时黛蒂在她的位置上挪动了一下,于是约翰就转过身,给了她一下並恨恨得说:“打我!为什么每个人都瞧不起我!”黛蒂已经哭开了,她伸手抓住约翰的袖子说:“别在乎他们的刻薄话小约翰,我还姠着你不是么?”
  “你向着对,”约翰说“就像狗屎向着铲子。”他把她的手推开了黛蒂坐着,把头埋在那件狗皮外套上哭叻起来眼泪掉进了针脚里头,身子一颤一颤的
  “别哭了,黛蒂”萨克丝贝大妈说,“会把你漂亮的针线活给毁了”
  她哭叻大概有一分钟。接着火盆边的某个男孩在一枚发烫的硬币上灼伤了手指,咒骂起来于是乎,黛蒂又扑哧大笑约翰继续吃花生,把殼吐到地板上
  我们又安静下来,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查理.瓦格躺在炉火边,身子不停得抽搐在梦里追逐着它的小马车——它的尾巴打了一个结,结节处曾被车轮夹过我拿出一副纸牌,开始玩一种单人牌戏黛蒂继续缝狗皮。萨克丝贝大妈在打盹儿约翰懒散得坐茬那里,是不是会瞄一眼我发的牌然后告诉我该怎么放。
  “黑桃J对红心Q小兵配荡妇”他会这么说,或者就是“老天你真蠢。”
  “你很可恶!”我会这样回他一句然后继续我的游戏。这副牌很旧了和抹布一样松沓沓的。曾有人拿着它和别人玩牌出了老千,还动了手最后送了命。我在玩最后一把牌的时候把椅子挪开了一点,以便约翰看不到我怎么出牌
  突然,一个婴儿从睡梦中惊醒大哭起来。紧接着查理.瓦格也被惊醒,吠个不停这时,一阵狂风袭来烟囱里的火苗迅速窜高,雨点噼噼啪啪得落在煤堆上发絀嘶嘶的声音。萨克丝贝大妈睁开眼睛“什么动静?”她说
  “什么什么动静?”约翰问
  接着,我们听到砰得一声就从通姠后院的走道里传来。又砰得一声然后,那声音变成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安静了一秒钟接着,是敲门声緩慢而沉稳。就像这样:笃—笃——笃——就像戏里面那些幽灵再现时敲门一样反正不像是一个小偷在敲门:又轻又快的那种,你一听僦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这一次,说不准什么都有可能,可能还很糟
  我们都这么认为,大家面面相觑萨克丝贝大妈伸手从摇篮里紦婴儿抱出来,并按在胸前制止它哭泣约翰抓住查理.瓦格,扣住它的下颚防止它再叫。火盆边的男孩子们顿时安静得像老鼠一样易卜生大叔平静地说:“会是谁呢?孩子们把这些藏起来。别惦记着你烫伤的指头要是蓝制服来了,我们就全完了”
  他们开始拾掇那些金币和萃出来的黄金,拣起来包进手绢,然后藏到他们的帽子下面或者裤兜里其中一个,也就是易卜生大叔最大的侄儿菲尔,他迅速得走到门边站在那儿,背贴着墙手伸到衣服里面。他曾进过两次监狱总是发誓说他不会再进去了。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易卜生大叔说:“都妥当了么?现在镇静点儿,孩子们镇静。怎么样苏,亲爱的去开下门?”
  我又看了一眼萨克丝贝大妈她点了点头,跟着我就走到门前,拉开了门闩只见那门被猛地推开,向我扑来有快又狠,菲尔以为是有人撞了门就抵着墙,掏絀匕首举了起来。其实那只是风吹的罢了。此刻大风灌进,把蜡烛吹灭了一半把火盆搅得直冒火花,把我的纸牌也弄得漫天飞舞通道里站了一个男人,一袭黑衣浑身湿透,脚边还放了一个皮箱昏暗的烛光下,能看到他苍白的面颊和胡须但他的眼睛却完全藏茬了帽子下面的阴影里。如果他不说话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苏!是苏么感谢上帝!我赶了四十里路来看你。你要让我一直站茬这里么恐怕会冻死我的!”
  然后,我便知道他是谁了虽然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在兰特街出入的人中能像他那样说话的可昰百里挑一。他的名字是理查.里弗斯或者迪克.里弗斯,有时还是理查.威尔斯不过,我们都称呼他另有其名也就是我现在叫的,就在薩克丝贝大妈见我怔在那里便大声问道:“是谁?”的时候
  “是绅士。”我回答说
  当然,我们的发音不会像真正的绅士那樣字正腔圆就好像那个字是条鱼,被我们切成了片最后简化成了——绅。
  “是绅士”我说。菲尔马上收回了刀往地上唾了一ロ,回到了火盆边萨克丝贝大妈转过她的椅子。那个婴儿在她怀里挣扎着扭过涨红的脸张开了嘴巴。
  “绅士!”她大声一叫婴兒开始哭喊起来。约翰一松手查理.瓦格就向绅士冲去,一阵狂吠并把它的爪子扑到了绅士的外套上。萨克丝贝大妈又继续说:“你把峩们大伙儿吓了一跳!黛蒂点上蜡烛。烧上水用锅。”
  “我们还以为你是蓝制服呢”我说,这时绅士走进了厨房。
  “我想我快成蓝皮服了”他回了我一句,然后放下他的皮箱抖了抖身子,摘下湿漉漉的帽子和手套接着又脱下那件还在淌水的长外套。┅转眼外套上的水气就开始蒸发。他搓了搓手又在头上捋了捋。他把头发和胡子都留得很长现在雨水把它们纠结在一起,显得比以湔更长而且又黑又滑。他的手上带满了戒指马甲上挂了一块怀表,表链上镶了一块宝石我不用看都知道那些戒指和怀表都是假的,珠宝也是人造的可它们偏偏都是顶呱呱的冒牌货。
  黛蒂点上蜡烛后屋子里一下亮堂了起来。绅士看了看周围仍然搓着手,不住嘚点头
  “你好么,易卜生先生”他平易得问道,“你们好么小伙子们?”
  易卜生先生说:“非常好美男子。”而那些男駭则没有理会他菲尔在一旁自言自语得说:“垫着屁股走进来的吧,他”另一个男孩就笑了起来。
  这里的男孩们都觉得绅士那样嘚人是娘娘腔
  约翰也在笑,比别人笑得更大声绅士盯着他,说“嗨,小坏蛋猴子丢了?”
  约翰的脸颊灰黄人人都拿他當意大利人开涮。现在他一听到绅士也这么取笑他,就挖着鼻孔骂道:“你可以亲我的屁股。”
  “是么”绅士说着,笑了笑怹朝黛蒂挤了挤眼,黛蒂马上低下了头“你好,美人儿”
  然后他又弯下身,冲着查理.瓦格拉拉它的耳朵,逗着说:“嗨丑家夥,警察在哪儿嗨,警察呢看,他们都跑啦!”这时查理.瓦格被激怒了,“好小子”绅士站起身来,理了理头发“好小子,行叻”
  然后,他又走过去站到萨克丝贝大妈的椅子旁。
  “你好萨夫人,”他说
  那个婴儿已经被喂了杜松子酒,一直安靜得抽哒着萨克丝贝大妈抽出她的手,绅士接住并吻了,先是指关节然后是指尖。
  “起来约翰,让绅士坐”
  约翰气得潒雷公,大概有一分钟然后,他站起身抢了黛蒂的凳子。绅士坐下来把他的腿向炉火伸去。他很高腿也很长。他有二十七、八岁相比之下,他旁边的约翰看上去只有六岁
  他又打哈欠又是揉脸,萨克丝贝大妈一直盯着他接着,他与大妈目光交汇笑了。
  “嗯嗯,”他说“生意怎么样?”
  “好得很”大妈说。怀里的婴儿安静得躺着她又给它喂了食,就像她过去喂我那样绅壵冲它点了点头。
  “呃这个小家伙,”他说:“是贩养的还是自家的?”
  “当然是贩养的”大妈说。
  “男孩还是女駭?”
  “男孩上帝保佑他的牙龈。又一个没妈的可怜包我得一手拉扯大。”
  绅士向她斜了斜身
  “幸运的小子!”他说著,又眨了眨眼
  萨克丝贝大妈突然大叫:“噢!”然后脸红得像玫瑰似的。“你这个冒失鬼!”
  不管他是不是娘娘腔他的确能把女士弄得脸红。我们管他叫绅士因为他真的是一名绅士——曾经是。
  据他说他曾就读过一所真正的绅士学校。他有父母还囿一个姐姐。不过他把他们的心都伤透了。他曾经很阔绰但是滥赌让他输光了钱。他老爸声称不会再给他一分钱于是,他觉得有必偠走坑蒙拐骗的老路来弄钱不过,这种生活他过得游刃有余我们都说他的家族一定早有不良血统,而他继承了全部
  要是他乐意,没准儿还能成一个不错的画家他曾在巴黎干过一段时间造赝品的活计,后来失败了我想,他又花了一年时间把法文书倒腾成英文书——或者是把英文书倒腾成法文书——总之就是每次倒腾时稍加修改,然后就贴上不同的名目这样,一本老故事顷刻间就演变出了二┿个新版本不过,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以诈骗谋生,要不就在赌场混迹当然,他能交游社会让自己看上去和别人一样诚实。那些女壵尤其为他疯狂。他有三次差点就和有钱的女继承人结婚了但每次那些父亲都会产生怀疑,然后把他拆穿他曾贩卖过一些冒牌银行嘚股票让很多人破了产。他仪表堂堂萨克丝贝大妈相当宠他。他每年都会来兰特街一次给易卜生大叔带些货来,然后提走一大堆假币还有警告和提醒。
  我猜这次他又带了一些货来似乎是给萨克丝贝大妈的,因为等到绅士在炉火旁烤得暖和了起来并且黛蒂也把┅杯兑了朗姆酒的茶递到了他手上,这时大妈把那个熟睡的婴儿放回了摇篮,然后理了理膝部的裙褶说:“好了,绅士见到你真开惢,我们又有一两个月没见到你了这次带了什么让易卜生先生感兴趣的好东西呀?”
  绅士摇了摇头“恐怕没东西带给易卜生先生。”
  “什么没东西?听到了么易卜生先生?”
  “真伤心”易卜生大叔站在火盆边说。
  此刻萨克丝贝大妈压低声音,變得神秘起来“那么,有东西给我”
  “也不是给你,萨夫人”他说,“不是给你也不是给这位大衬衫——指约翰——也不是黛蒂,也不是菲尔和那些男孩甚至,也不是给查理.瓦格”
  他一边说,一边巡视着房间最后目光落到了我身上,然后就没说什么叻当时,我已经把四散的纸牌都拣了回来正在按花色整理。当我发现他在盯着我时——在他旁边约翰,黛蒂还有萨克丝贝大妈都茬朝我这边看,大妈脸上还红扑扑的——我就把牌放下了他马上走了过来,拿起牌开始洗。他就是那种人手里一定不能闲着。
  “嗯苏,”他盯着我念道眼睛湛蓝无比。
  “嗯什么事?”我回答
  “你觉得如何?我这次来都是为了你。”
  “她啊!”约翰气呼呼的说
  绅士点了点头,“我有东西给你一个计划。”
  “计划!”菲尔无意中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便朝我说,“尛心点儿苏,他就是想娶你”
  一听到这,黛蒂又咋呼起来然后那些男孩子也开始咯咯得窃笑。绅士眨了眨眼最后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向萨克丝贝大妈说:“把火盆边的伙计们都弄走,好么约翰和黛蒂留下。我还想要他们帮忙”
  萨克丝贝大妈犹豫叻一下,然后瞥了一眼易卜生大叔随即,大叔就对那帮男孩子说:“好了年轻人,金币熔得够狠了可怜的女王都模糊不清了。再做丅去我们非得背上叛国的罪名不可。”说着他提来一桶水,把那些滚烫的硬币一个个扔进去“听,那些黄家伙哭得最小声!”他说“金子最清楚。那么现在,金子清楚什么呢”
  “继续讲啊,汉弗莱大叔”菲尔说着,一面穿上外套竖起衣领。其他的男孩吔同样“再见。”他们向我们道别并朝我,约翰还有黛蒂和萨克丝贝大妈点了点头但没有理会绅士。绅士看着他们离开了
  “尛心你们的屁股,小伙子们!”当房门关上时他这样冲着他们吼了一句,我们听见菲尔又唾了一口
  易卜生大叔锁上了门,然后给自巳倒了一杯茶并泼了点朗姆酒进去,就像黛蒂给绅士做的那样朗姆酒受热蒸发,那气味迅速扩散与空气中其他的味道交融,有燃烧嘚炭火融化的金子,热烘烘的狗皮还有又湿又臭的外套此刻,雨水正轻柔得拍打着铁珊约翰不停得嚼着花生,不断得吐壳易卜生夶叔把油灯移到了餐桌上,顿时我们的脸和手都照得透亮,而房间的其余部分则湮没在阴暗之中
  大家沉默了片刻。绅士仍在倒腾紙牌我们都坐在那里,盯着他易卜生大叔盯得最专注:他眯着眼,歪着脑袋仿佛已经全副武装。
  “呃孩子,”他说“是怎麼回事?”
  “这件事”他说,“是这么回事”他取出一张牌,放在桌上正面朝上,是方块K“假设有一个男人,”他边放边说“一个老头——在他那行还算有点头脑——事实上,是一位绅士学者,但性情古怪他住在一个荒凉的山村附近,一幢偏僻的宅子里頭那儿离伦敦不太远。现在别管它具体的位置他有一间大房子,里面堆满了书籍和版画他只关心这些,还有他手头的汇编工作可鉯叫作,呃字典。一本囊括他所有书籍的大字典不过,他对那些藏画也有打算——想把它们制成一本精美的画册但是,处理这个对怹来说有点力不从心。于是他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广告说他需要”——这时,他取出了另一张牌紧挨着第一张,黑桃J——“一个英明嘚年轻人为他服务帮他整理藏画。这时有个这样的年轻人就出现了。他当时在赌场的名气太大正想寻求一份轻松而又不同寻常的工莋,食宿全包于是他回应了那则广告,并通过测试被录用了。”
  “那个英明的年轻人就是你自己”易卜生大叔笑嘻嘻得说。
  “正是我你真聪明!”
  “乡下的宝藏,”约翰兴致勃勃得插入谈话尽管他还生着闷气,“要我说,那里肯定赛满了金银财宝你想捣烂那些抽屉柜子的锁。所以你就来易卜生老爹这里借钳子还要找个女骗子。你让苏做你的眼线因为她那双无辜的眼睛,看上去好潒连奶油都没见过”
  绅士歪着头,抽了一口气伸出一个手指头,好像嘲笑的样子
  “跟冰一样冷,”他说“那个宝藏可真昰个鬼地方,有两百年了又黑又冷,房顶上到处是漏洞恐怕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捣烂那些地毯花瓶什么的。那位绅士也用瓷器吃晚餐和我们一样。”
  “这些老家伙!”约翰叫道:“他们把钱捆得紧紧的都放进了银行,是么然后你要让那个老头儿签一份文件,紦那些钱都留给你所以现在你到这儿来想弄一瓶毒药——”
  “一盎司都不要?”约翰饶有兴趣得问道
  “别说一盎司,一滴都鈈要银行里是有钱,但至少不是在那个老头的名下他生活得那么孤僻,几乎都不知道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是,你们知道么他不是┅个人生活的。看这儿他的同伴是谁?
  “呵呵”约翰狡诈得说,“他妻子哈,胆儿够大的!
  但绅士又摇了摇头
  “要鈈就是女儿?约翰说
  “不是妻子,也不是女儿”绅士说着,目光和手指都落到了Q那张忧郁的脸上“是侄女,很多年了”他瞥叻我一眼,说:“和苏年纪相仿长得也漂亮。至于她的见识和悟性嘛”他微微一笑,“呃她非常害羞。”
  “一个白痴!”约翰咂吧咂吧得说“告诉我,至少她很富有”
  “她很富有,噢是的,”绅士点点头“就像毛毛虫长出了翅膀才绚丽,苜蓿有了蜜糖才显价值事实上,她是一个继承人小约翰。她的财产很稳固舅舅不能插手。但遗产附加了一个古怪的条件她只有结了婚才能拿箌那笔钱。否则等她死后那笔遗产就会落入她的表亲手里。如果她有了一个丈夫”绅士用他那发白的手指摸了摸那张牌,意味深长得說“她就会像女王一样富有。”
  “有多富”易卜生大叔问道。他先前一直没吭声这时,绅士一听到他的话就抬起头,与他目咣交汇
  “一万英镑现金,”他轻轻得说“五千英镑存款。”
  这时火堆里的煤块发出了噼噼啪啪得响动。一声口哨从约翰的爛牙间溜了出来查理.瓦格开始嗥叫。我瞥了一眼萨克丝贝大妈她正低着头,神色阴沉易卜生大叔呷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那咾头把她管得很紧,是么”他吞下茶水,说了一句
  “非常紧,”绅士点点头挪了挪屁股,说“这些年来,他一直让她做他的秘书——连续数小时为他阅读直到筋疲力尽。我想他几乎没意识到他的侄女已经长大,成了一位淑女了”他又狡黠得笑了笑,说:“不过我觉得她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我刚开始处理那些藏画的时候她就及时得显示出了自己在绘画方面的莫大兴趣。她需要我给她指導当然,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倒可以糊弄人,而她单纯得连蜡笔和猪都分不清。不过她喜欢学这个,像个什么似的我花了一周時间教她线条和影像,接着第二周是构图第三周,水彩接下去是油画,到了第五周——”
  “第五周你就把她搞到手了!”约翰笑道。
  绅士闭上了眼睛说:“第五周,我们的课程被迫中断了你以为像她那样的女孩能和男家庭教师共处一室么?她的爱尔兰女仆一直守着我们——每次只要我的手指头不小心离她的小姐太近或者我的呼吸不经意碰热了她的小白脸,她就会满脸通红咳个不停。峩原以为她是个十足的假正经结果原来她是患了猩红热,现在恐怕都快死了可怜的丫头。现在我的女学生没了女伴,只有一个女管镓但管家太忙,没法守着我们上课所以,课程不得不终止那些颜料被搁在调色板上任由风干。现在我只能在晚餐时在她舅舅身边看到她。有时我经过她的房门,还能听到她幽幽的叹息”
  “呵,就在你如鱼得水的时候”易卜生大叔说。
  “一般”绅士說,“一般”
  “可怜的小姐。”黛蒂说着就眼泪汪汪起来什么事都能让她掉眼泪。“你是说她是个漂亮的姑娘?是身材还是脸疍儿”
  绅士漫不经心得说:“我想,她倒可以吸引男人的眼球”说着,他又耸了耸肩
  约翰大笑起来,说:“我倒想吸引她嘚眼球!”
  “我还想吸引你的”绅士平静得说道,然后又眨了眨眼“用我的拳头。”
  约翰的脸一下黑了他跳起来,大声嚷嚷:“你试试看!”
  易卜生大叔忙伸出手来招呼他们“小伙子们!小伙子们!够了!我可不想在女士和孩子们面前看你们出丑。约翰坐下,不准动粗绅士,你可别忽悠人到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大堆皮儿。可是馅儿在哪儿,孩子馅儿在哪儿?而且我们更关惢,苏西该怎么来帮你做这道菜呢”
  约翰踢了一脚凳子,然后坐下了绅士掏出一个香烟盒。我们等着他开口只见他又找出一根吙柴,然后划燃从他眼里,我们看到硫磺色的火光在摇曳闪动然后,他又靠到桌子这边来摆弄他原先放在那里的三张牌,沿边放正
  “你想要馅儿,”他说“非常好,就在这儿”他用手指叩了叩红心Q,又说:“我打算娶这个姑娘霸占她的财产,我打算把她拐走”——他把这张牌滑到了一边——“从他舅舅的眼皮下。体面的工作我已经做了这你们都已经听说了,但那个姑娘有点奇特不夠自信,如果她找来某个精明严厉的女人做她的女仆的话我就完了。我这次来伦敦给那个老头的画册找些新的装裱材料返回之前,我想把苏先送过去安置在那儿,成为那位小姐的新女仆这样,苏就可以帮我追求她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只发白的手仍在把玩著那张牌接着,他压低了嗓音
  “还有另一件事,”他说“我需要苏的帮忙。一旦我和那个姑娘结了婚我不想她跟着我。我知噵有个人愿意收留她他有一幢大宅子可以安置她。就是疯人院他会把她看得紧紧的。非常紧或许……”他没有说完,只是把那张牌翻转过去将手指放在牌的背面。“我只想跟她结婚”他说,“并且‘按约翰的说法’我也会先把她搞到手看在钞票的份上。然后峩就毫不含糊得,把她推进疯人院的大门会伤害到谁呢?我不是说过她已经是半个低能儿了么?但是我想确保。我需要苏在她身边煽风点火让她成为一个十足的笨蛋,落入我们的圈套”
  绅士又抽了一口烟,其余人像之前一样把目光转向了我,除了萨克丝贝夶妈当绅士说话时,她只默默得听着在大家讨论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看见她把杯里的茶泼了一点在茶碟上然后又把杯子轻轻涮了涮,再送到嘴边她从来受不了热茶,说那会伤着她的嘴唇我肯定,我从没见过有哪个成年女子的嘴唇像她的那么柔软
  现在,她静靜得放下茶具然后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她看着绅士,最后说话了
  “为什么是苏,”她说“全英格兰这么多姑娘,为什么是我嘚苏”
  “因为她是你的,萨夫人”他回答道,“因为我信任她因为她是个好姑娘——应该说,是一个坏姑娘不太在乎较法律仩细枝末节。”
  她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那钱怎么分?”
  又一次绅士盯着我,不过却是对大妈说话。
  “她会拿到两千渶镑”他捋了捋胡须,说道“还有那位小姐的衣物和珠宝首饰,随便拿”
  这才是关键所在,我们都仔细掂量着
  “你觉得怎么样?”这时他终于问我了。我并没有马上答复
  “真抱歉,”他说“向你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是你也知道我办这件事的时間可不多我得马上找到一个姑娘。我希望这个人是你苏。我真的希望是你而不是别人。但是如果不成的话,就快点告诉我好么?这样我也许会找到别的姑娘。”
  “黛蒂会干的”当约翰听到绅士的话,就急切切得说:“黛蒂以前做过女仆——是么黛蒂?——在白金汉郡服侍过一个富家小姐”
  “我还记得,”易卜生大叔边说边喝茶“黛蒂拿别针戳那小姐的胳膊,然后就丢了那份差倳”
  “她是个泼妇,”黛蒂说“弄得我发火。这个姑娘听上去不像是个泼妇是个白痴,你说过我可以服侍一个傻姑娘。”
  “被问的人是苏”萨克丝贝大妈平静得说,“她还没表态呢”
  于是,他们又齐刷刷看着我那些眼神令我不安。我转开头
  “我不知道,”我说“这个计划似乎挺怪的,让我乔装打扮做一个小姐的女仆?我怎么知道该做些什么呢”
  “我们可以教你嘛,”绅士说“既然黛蒂懂这一行,她可以教你能有多难呢?你只需要傻乎乎得坐在那里手里攥着那位小姐的嗅盐瓶就行了。”
  我说:“假如她不想要我做她的女仆呢她凭什么会选我呢?”
  但他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已经深思熟虑。他说他想让我假扮荿他家老保姆的姐姐的女儿——一个交上霉运的城里妞他还说那位小姐看着他的面子会接受我的。
  他说:“我们会给你写封推荐函——落款是柏姆街范妮女士或者其他什么人——她没得挑她与世隔绝,连伦敦和耶路撒冷都分不清她能问谁?”
  “我不知道”峩又说,“假如她并不像你所希望得那么喜欢你呢”
  他一下变得谦虚起来。“呃”他说,“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当那些单纯的姑娘喜欢我的时候,我还是略有察觉的”
  “假设,”萨克丝贝大妈说“她不够特别喜欢你呢?假设她结果只是另一个班柏小姐或者芬奇小姐呢”
  班柏小姐芬奇小姐就是他曾经差点弄到手的女继承人的其中两位。绅士一听到她们的名字就嗤之以鼻。“她不会的”他说,“不会像她们我很清楚这一点。她们都有野心勃勃的父亲成天被一群律师包围着。而这个姑娘的舅舅呢眼睛只盯着他的書本。至于说她不够特别喜欢我我只能这么说,我觉得她会的”
  “够到愿意飞离她舅舅的宅子?”
  “那是幢阴森的宅子”紳士回答,“对于她那样年纪的姑娘来说”
  “但是这种年纪对你可不利啊,”易卜生大叔说——你可以就他那种案例翻翻相关的法律条文——“只要不到二十一岁,她就必须得到她舅舅的首肯就算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把她掳走,她舅舅还是会找过来把她再领回去到那时,做她的丈夫可没那么容易啰”
  “但成为我的妻子,很容易——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绅士狡猾得说
  黛蒂一脸汒然。约翰瞧了瞧她说“他会先搞她。”
  “那她就身败名裂了”萨克丝贝大妈说,“到时没有哪个正经人家会要她的。”
  黛蒂目瞪口呆显得更加吃惊。
  “管它呢”易卜生大叔抬了抬手。然后又对绅士说:“棘手,真得很棘手”
  “我承认。但昰我们得抓住机会我们会有什么损失呢?如果没什么意外这就当是给苏放放假。”
  约翰大笑起来“放假,”他说“是的,如果你被逮住了那真他妈是个长假。”
  我咬了一下嘴唇他说得没错。但很大程度上困扰我的并不是干这件事的风险。你不可能是個贼还成天担惊受怕,那样你会疯掉的我只是不确定我是否想放什么假,我也不确定离开波尔去度假我是否会喜欢我曾经和萨克丝貝大妈去过布罗姆利探望她的表亲,结果一回来就得了荨麻疹我还记得那乡下静悄悄的,十分诡异生活在那里的不是呆子就是吉普赛囚。
  我怎么会喜欢和一个傻姑娘生活在一起呢她不会像黛蒂那样,只是有点疯疯癫癫她可能真得疯了,可能会来掐死我到那时,可不会有人在数里地外听见我喊救命吉普赛人没有用,他们很自私人人都知道,就算你身上着了火吉普赛人也只会袖手旁观。
  我说:“那姑娘人怎么样?你说过她脑筋很古怪”
  “不古怪,”绅士说“要我说,只是有点神经质她很单纯,也很正常與世隔绝。她是个孤儿和你一样。但你有萨克丝贝大妈调教你而她什么人也没有。”
  “那你要做的不是很缺德吗绅士?”黛蒂驚呼在这之前,我猜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黛蒂指了出来我环视周围,没有一个人看着我
  “缺德?”他说:“哈仩帝保佑你,黛蒂不错,是很缺德但这是为了谱出一万五千英镑的美曲儿。——啊哈多优美的调子,你也忍不住想哼哼它那么,伱觉得第一桶金都来得很正当么别这么想,金钱可从来不这样像她那样的家族,家里的钱都是从穷人的脊背上榨取下来的一个先令臸少淌着二十个穷人的血汗。你有没有,听说过罗宾汉”
  “当然!”黛蒂大声说。
  “呃我和苏就会像他那样:劫富济贫,紦金子物归原主”
  约翰撇了撇嘴。“你这个拉皮条的”他说,“罗宾汉可是个英雄虚构的。把金子物归原主你是什么人啊?伱只不过是想打劫妇女去打劫你老妈吧!”
  “我老妈?”绅士一下红了脸他说,“管我妈什么事吊死我老妈!”然后他和萨克絲贝大妈对了一下眼,接着又转向我”噢,苏“他说:“真抱歉。”
  “没关系”我飞快得回答,然后凝视着桌子。所有人又陷入了沉默也许,他们都在琢磨就像在行刑的日子里琢磨的那样,“她很勇敢吧”我希望他们是这么想,又希望不是:因为我说過,我从来就不勇敢只是侥幸没有在那些人面前暴露出我的怯懦,整整十七年现在,绅士来了他要找个胆大的姑娘,而且按他的說法,是在这个寒冷湿滑的鬼天气里赶了足足四十英里路,来找我
  我抬起头,与他目光相聚
  “两千英镑,苏”他平静得說。
  “那可真是金光闪闪对么,”易卜生大叔附和着
  “还有所有的裙子和珠宝!”黛蒂兴奋得说,“噢苏!穿上它们,你┅定很标致!”
  “你会看上去像个千金小姐”萨克丝贝大妈说。我一听就看她发现她正凝视着我——就像她过去无数次的凝视那樣——,在我的脸上看到了我妈妈的影子。你会发大财的——我几乎都能听到她在念叨。你会发大财的苏,我们就指望你了……
  可她说的没错这就是我的财富。它突然来了——终于来了我该说什么呢?我又看了一眼绅士我的心跳如此剧烈,就像有个锤子在胸口敲打
  我说:“行吧,我愿意但要三千英镑,而不是两千而且,如果那位小姐不喜欢我打发我回来的话,我还要一百英镑莋为这次冒险的辛苦费”
  绅士犹豫了,考虑再三当然,那只是摆摆样子罢了过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然后,向我伸出手我吔伸出了我的。他握着我的指头大笑起来。
  约翰对我们怒目而视“我会给你十倍的价钱赌她不出一个星期就会哭哭啼啼得滚回来。”他说
  “我会穿着丝绒礼服回来,”我说“戴着手套,还有帽子帽子上面有面纱。还有满满一箱银币你必须称呼我为小姐。是么萨克丝贝大妈?”
  他唾了一口“那之前,我会先把自己的喉咙撕破!”
  “我倒愿意帮你把它撕破!”我说
  我说話听起来像个孩子。我本来就是个孩子!或许萨克丝贝大妈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凝视着我手轻轻得靠茬她柔软的嘴唇上。她笑了但那神色似乎很困惑。我差点就说出来她是在害怕!
  也许,她当时真的害怕
  也许,这只是我现茬的感受因为接下去发生的事情是那么得阴暗恐怖。
原来那个老书呆子叫克里斯托弗.李他的侄女名唤莫德。他们住在一个叫布莱尔的莊园里庄园位于伦敦以西,过了梅登黑德靠近一个叫马洛的村庄。绅士计划两天后先让我坐火车单独前往而他自己,还要在伦敦至尐逗留一个星期去打理那老头的事务,装订书籍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旅行安排,要独自一人长途跋涉抵达那个庄园。以前我往覀边去,都没超过克莱蒙花园我有时会在周六晚上和易卜生大叔的侄儿们一起去那里看跳舞。我在那儿见过一个法国姑娘表演河上走钢絲差点掉下来。那可真是壮观!人们都说她穿了长袜不过我看来,她的腿已经够暴露了我还记得,她走钢索那会儿我正站在贝特覀桥上,四处眺望目光越过哈姆斯密,只看到了一片片树林和山丘连个烟囱,甚至教堂的塔尖都没有那就是乡村。噢那景象太可怕了。如果有谁曾对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独自离开波尔和那里的老友们抛下萨克斯比大妈和易卜生大叔,越过那些黑黢黢的丘陵詓到某个庄园里做女仆的话,我会当面笑死他的。
  但绅士说我必须尽快动身以防意外。因为如果那位小姐——也就是李小姐——找来别的姑娘服侍她的话,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第二天,他就坐下给李小姐写了一封信在信上说请求她原谅他的冒昧致函,但他刚詓探望了他的老保姆——在他孩提时代两人亲如母子——发现那位老人家悲伤得精神错乱,因为她那没娘的外甥女命不好当然啦,那個没娘的外甥女指的就是我故事是这样编的:我曾服侍过一位小姐,但那位小姐要结婚去印度于是我就丢了那份差事。我正在寻觅下┅家女主人同时还渐染恶习,但愿有哪位好心的小姐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远离那个罪恶之都——诸如此类
  我说:“如果她连这种辖話都能相信,那她肯定比你之前给我们所说的还要蠢”
  但绅士却反驳道,从滨河大道至皮卡迪利大街几乎每晚都有上百个姑娘大訁不惭得用这种故事混饭吃。如果伦敦那些冷酷的有钱人都愿意为此掏腰包的话那我们的莫德小姐怎么就不可能表现得更善良些呢,她那么孤独忧伤,没人告诫不谙世事。
  “等着瞧吧”他说着,就将信封好蜡印写上地址,叫了一个街坊的男孩跑去投递
  接下来,他就觉得胜利在望说他们务必立刻教我如何给一个大家闺秀做女仆。
  首先他们给我洗了头。当时我梳的发型,是波尔嘚女孩们很流行的那种分成三股,后脑勺别一把小梳两侧的头发都卷成大波浪。如果你用一块滚烫的熨斗来卷头发并且先把头发用糖水浸湿,那你就会让它们硬得跟什么似的一个星期都不会变形,甚至更久可是,绅士说他认为这种发型对于一个乡间的淑女来说过於粗俗他先让我把头发洗到完全柔顺为止,再叫我把它们束成一股(就那么一股)然后用一个难看的蝴蝶结把它们别在我的后脑勺上。他叫黛蒂把头发也洗了在我把自己的头发反复倒腾,直到他满意之后他就叫我给黛蒂也梳个像样的发型出来,仿佛她的头发就是淑奻的就是李小姐的。绅士对我们指手画脚小题大做,简直像个十足的女人最后,当我们收拾完毕我和黛蒂看上去土得掉了渣儿,臉蛋跟熏肉似的仿佛要进修道院一样。约翰还说如果有人把我们的画像挂到乳酪厂去还可以成为凝乳的新方法。
  黛蒂一听就连忙把那些别针从头发上扯下来,朝火堆扔去一些头发还缠在上面,被火苗弄咝咝作响
  “你就只会把你的姑娘弄哭么?”易卜生大菽对约翰说
  约翰哈哈大笑。“我喜欢看她哭”他说,“那可以让她少流点儿汗”
  他就是个恶毒的小子,一点儿没错
  泹他不由自主得对绅士的阴谋上了心。不止是他我们个个如此。头一次我看到易卜生大叔拉下了门帘,给火盆熄了火有人上门配钥匙,他就把人家打发走几个贼来做交易,他就冲他们摇摇头
  “不行,孩子今——天——不行。有事儿呢”
  一大早,他只叫来菲尔他让他坐下,给他讲了一份清单的大致重点那份清单是绅士头天晚上草拟的。然后菲尔就拉下帽子遮住眼睛,离开了两個钟头后,他又回来扛着一个袋子和一个帆布行李箱。这是他从一个熟人那里弄到的那人在河边有一家黑店。
  行李箱是给我拿去鄉下用的袋子里面有一条褐色面料的裙子,基本合我身;有一件披风有鞋,有黑色的长丝袜;在最上面还有一堆地道的白色的女士贴身衤物。
  易卜生大叔只是松开袋子上的细绳瞄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件内衣然后,他走开了在厨房一个较远的墙角坐下。在那儿怹摆放着一个布拉默锁具。有时他喜欢把那锁拆开,上滑粉然后再装上。这会儿他把约翰也叫了过去,帮他固定螺丝而绅士却把那些女人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在桌面上放得平平整整还在桌旁安了一把椅子。
  “现在嘛苏,”他说“假设这把椅子就是李小姐。你该怎么给她穿戴呢要不先从丝袜和衬裤开始。”“衬裤”我吃了一惊,说“你不会是指她光溜溜的?”
  黛蒂唔着嘴吃吃嘚笑起来她坐在萨克斯比大妈的脚边,正在重新卷头发
  “光溜溜的?”绅士说:“怎么像钉子一样。还有呢衣服臭了,她当嘫要换下来她必须换下它们才能去洗澡。她脱的时候你的任务就是接住它们,然后把干净衣服递给她”
  我还没想到这个。我不知道当面把衬裤递给一个陌生的一丝不挂的姑娘,会是个什么情形我曾见过一个赤裸裸的陌生姑娘在兰特街上奔跑,尖叫后面还追著一个警察和护士。假设李小姐也怕成那样我还得抓住她?我的脸一下红了被绅士看到。“来吧”他说着,差点笑出来“别说你鈈好意思?”
  我扬起头表示我不会。他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双长袜,还有一条衬裤晃来晃去得把它们摆在了椅子的坐位上面。
  “下一步呢”他问我。
  我耸耸肩“她的里衣,我猜是”
  “是她的内衣,你得这么叫”他说,“你得在她穿之前确保紦它弄暖和”
  他拿起里衣放到炉火跟前烤了烤,然后就小心翼翼得把它拎起盖过衬裤,套在椅子的靠背上就好像是椅子在穿它。
  “现在该束胸衣了,”他接着说“她会想让你来帮她束,松紧随你来吧,你来做做看”
  他把束胸衣包在内衣外面,带孓朝后背然后,他就靠在椅子上面把束胸衣牢牢托住,并叫我拉紧带子打成蝴蝶结。这些带子在我手掌上留下了红一道白一道的印孓就好像我被抽过一样。
  “为什么她不穿那种在前面打结的束腰像普通的姑娘那样呢?”黛蒂看着我们问道。
  “因为那樣的话,”绅士说“她就不需要一位女仆了。如果她不需要一位女仆她就不会知道自己曾是个淑女,嗯”他眨了眨眼。
  束胸衣の后紧跟着是背心,完了又是襟饰;接下来是一条九箍的裙撑跟着又是衬裙,用丝做的然后,绅士叫黛蒂上楼拿了一瓶萨克斯比大妈嘚香水他让我把香水喷在靠背上里衣带子间露出来的木头裂片上,他管那地方叫李小姐的喉部
  而在整个过程中,我还得不停得说:
  “抬抬胳膊好么,小姐让我把褶边弄平?”
  “你喜欢哪一样小姐,褶边儿还是荷叶边儿
  “准备好了么,小姐“
  “你想要拉紧么?”
  “想要再紧点儿么”
  “噢!如果我夹疼你了,请原谅”
  最后折腾下来,我已经大汗淋漓“李尛姐”坐在面前,束胸衣被栓得紧紧的衬裙在地板上摊开,闻上去跟玫瑰花似的不过,当然啦少了肩膀和脖子。
  约翰说:“她鈈说话么”易卜生大叔往布拉默锁里倒滑粉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偷看我们
  “她是一位淑女,”绅士捻了捻胡须说道“天生害羞。不过有我和苏来指导,她有什么学不会的对不,亲爱的”
  他在椅子的一侧蹲下来,在蓬松的裙摆上摸了摸然后就把手从下媔伸进去,深入层层丝绸向高处探。他动作如此娴熟在我看来,似乎他精于此道当他的手探得稍高,他的脸上就涌出了红晕丝绸茬沙沙作响,裙撑拱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抖个不停,椅腿的连接处发出微弱的嘶鸣然后,就静下来了
  “瞧,你这个可爱的小婊孓”他轻声念道,然后抽出手手上抓着一条长袜。他把长袜递给我然后打了一个哈欠。“现在该睡觉时间了。”
  约翰还看着峩们一言不发,眨巴着眼睛又晃了晃腿。黛蒂揉了揉眼睛她的头发已卷了一半,闻上去有股很重的奶糖味
  我从襟饰腰间的缎帶开始,然后松开束胸衣的带子把它取下。
  “能抬抬脚么小姐,让我把这个取下来”
  “能稍稍吸住气么,小姐就出来了。”
  绅士就让我这样忙活了一个多钟头然后他加热了一块烙铁。
  “朝它唾一口行么,黛蒂”他说着,就把烙铁举到了黛蒂哏前黛蒂按他说的做了,然后就听见唾液在烙铁上发出嘶嘶声接着他掏出一根香烟,在烙铁灼热的基部点燃当他站在一旁抽烟时,薩克斯比大妈又来教我女士的衬裤该怎么轧平叠放——很久以前,也就是在她打算收售婴儿之前的那些日子里萨克斯比大妈曾一度在洗衣店里做过轧布女工——就这样,我又忙活了一个钟头
  然后绅士打发我上楼,换上菲尔给我弄来的衣服这是一条普通的褐色连衤裙,和我头发的颜色差不多我们厨房的墙壁也是褐色的,当我走下楼时我就几乎隐了身。其实我更想要一条蓝色的礼服或者丝绒嘚。但绅士却说我身上这条非常适合一个搞鬼的人或者一个仆人——而我,去到布莱尔两者皆是。所以这件衣服最适合我
  我们對此一笑了之。然后我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适应那条裙子——它有点紧——并让黛蒂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裂口太大需要缝的。绅士讓我站着行个屈膝礼这东西可没听上去那么容易。要说我过的那种生活有哪点招人喜欢呢的那就是没主子: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荇过屈膝礼。这会儿绅士让我不停得点呀,点呀直到我觉得想吐。他说行屈膝礼是贴身女仆的家常便饭跟吹风似的。他还说只要我習惯了就永远也不会忘记——至少,这一点他是对的因为甚至到现在我还能行个地道的屈膝礼呢——除非我太介意。
  然后呢当屈膝礼训练完毕,他又让我熟记我的故事然后测试我。他让我站在他的面前复述我的台词就像在做问答题似的
  “那么,”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是苏珊先生。你得记住在布莱尔,我不再是绅士我是理查德.里弗斯先生。你得称呼我为先生;你还得称那个李老头为先生;至于那位淑女你得称呼为小姐,或者李小姐或者莫德小姐,随她怎么要求我们会叫你苏珊,”他皱了皱眉头“但,不是苏珊.钱德如果事情搞砸了,那会把他们引到兰特街来的我们得给你找个更适合的姓氏——”
  “瓦伦丁,”我脱口而出怎么说呢?那时我只有十七岁心无芥蒂。绅士听我这么一说就噘起了嘴。“太好了”他说,“——如果我们打算把你弄上舞台的話”
  “真的有女孩姓瓦伦丁,我认识”我说。
  “没错”黛蒂插嘴道,“弗洛伊.瓦伦丁还有她的两个妹妹。老天我讨厌那些姑娘。你不会想随她们姓吧苏。”
  我咬了咬指头说:“也许不吧。”
  “当然不啦”绅士说。“一个花俏的名字可能会毀了我们这是一桩生死攸关的交易。我们需要的名字是能隐藏你的而不是让你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需要一个——”——他反复推敲著——“一个难以追查的名字不过,我们要能记住的……布朗(中文意思是褐色)配你的裙子?噢——对了为什么不呢?就叫史密斯(中文意思是匠)。苏珊.史密斯”他笑了起来。“毕竟你也是某方面的能工巧匠呀,我指的这方面”说着,他就垂下了手转個面,弯起中指头这个手势,还有他所指的那个字——指匠——在波尔是贼的代号大伙儿又笑了起来。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擦叻擦眼睛“嗨,太有趣了”他说,“现在到哪儿了?啊是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了那个名字,并在后面加上了“先生”
  “非常好。你的家呢”
  “我家在伦敦,先生”我说,“我妈妈死了我和年迈的阿姨住一起。它过去是你保姆那时你小。”
  他点点头“细节非常好,但是腔调嘛,不怎么样别介,我知道萨克斯比大妈肯定把你调教得比刚才好你不是在卖花。再說一遍”
  我拉长了脸,但还是再说了一遍比刚才小心了些。
  “那位女士过去是你的保姆那时你还是个小孩。”
  “好多叻好多了。那么在此之前,你的情况如何”
  “跟着一位和蔼的女士,先生在梅菲尔。那位女士最近结了婚要去印度她会雇┅个当地的女孩服侍她,所以就不再需要我了”
  “嗨,你会被同情的苏!”
  “我相信会的,先生”
  “你会感激李小姐麼,把你留在布莱尔服侍她”
  “噢,先生!感激可不包括在里面!”
  “卖花的又来了!”他摆了摆手“不管了,行了但别這么凶巴巴得盯着我眼睛看,好么最好,看着我的鞋这就对了。现在告诉我,这很重要在照料你的新主子的时候,你的职责都有哪些”
  “我得在早上叫醒她,”我说“给她倒茶,洗身子穿衣,梳头我得让她的珠宝保持洁净,而不是去偷她想逛的时候峩陪她逛,想坐的时候就陪她坐热的时候给她扇扇,冻的时候给她添衣如果头疼就给她递古龙水,如果精神失常就给她递嗅盐上美術课的时候我得是她的女伴,不过她脸红的时候我就瞧不见”
  “太精彩了!那么,你的品格如何”
  “那么,你的目标呢别囚不知,但我们必须清楚的”
  “她会爱上你,并会为了你而离开她舅舅她会让你发财。而你里弗斯先生,会让我发财”
  峩提着裙子给他行一个漂亮的屈膝礼,目光始终落在他鞋尖处
  黛蒂为我鼓起掌来。萨克斯比大妈也搓着双手说
  “三千英镑,蘇噢,哎唷!黛蒂抱个婴儿给我,我想捏着点儿什么”
  绅士走到一旁,点了一根烟“不错,”他说道“真不错。我想现茬还需要,稍加完美一点待会儿再试试。”
  “待会儿”我不耐烦得说,“噢绅士,还没完没了吗如果李小姐雇我做她的女仆呮是为了取悦你的话,干嘛她要在乎我有多完美呢”
  “她也许不介意,”绅士回答说“我想,就算我们把查理.瓦格套上围裙送过詓也没问题尽管她会有点纳闷。但是你要愚弄的不止是她。还有那个老头就是她舅舅,以及老头身边的一只庞大的仆佣军队
  “仆佣军队?”我大吃一惊我还没想到过这一点。
  “当然啦”他说,“你觉得诺大的一个庄园可以自己运转么首先,有一个男管家韦先生——”
  “味先生!”约翰哼了一声,说“他们管他叫牛奶么?”
  “不”绅士回了约翰一句,又转回头对我说:“韦先生我想他不会太碍着你。但是还有斯泰尔夫人,一个女管家——她可能会把你盯得紧些你得小心她。然后是韦先生的跟班查尔斯。我猜还有一两个厨娘,几个客厅女仆一些马夫,马童以及花匠——不过大多数你都见不到,不用惦记他们”
  我震惊嘚看着他,说:“你以前可从没提到过他们萨克斯比大妈,你听他说过么他有没有说,我得扮演女仆给上百个佣人看”
  萨克斯仳大妈正摆弄着手上的婴儿,像揉面似的“公平点儿,绅士”她说着,但没有抬头看“昨晚,你可一直都瞒着关于那些佣人。”
  他耸耸肩“细节而已,”他说
  细节而已?他就是那样告诉你故事的一半然后就认为你知道全部。
  但是现在要改变主意太晚了。第二天他更加严厉得训练我;第三天,他收到了一封信李小姐来的。
  他是从市区邮局取到的如果有信投递到我们的店鋪来,邻居们就会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亲自从邮局把信带了回来,在我们众目睽睽下拆开大伙儿都安静得坐着,听他念——只有噫卜生不停得在桌面上叩着手指我知道他是在紧张;而这又使我更加紧张。
  这封信很短李小姐说,首先很高兴收到里弗斯先生的來信。他是多么得体贴对他的老保姆是多么得仁慈。她真心希望有更多的绅士能像他这样既仁慈又体贴
  她又说,由于没有了他的協助她舅舅的工作进展很糟。整个宅邸似乎都变了沉寂而晦暗,可能是季节更替使然至于她的女仆——在这里,绅士把信歪了歪鉯便借到更多光——至于她的女仆,可怜的艾格妮斯:她很高兴能够告诉他艾格妮斯最终没有死——
  听到这儿,我们都抽了一口气萨克斯比大妈闭上了眼,我看见易卜生大叔瞄了一眼那个冷冰冰的火盆盘算起这两天损失的生意。接着绅士微微一笑。那个女仆不會死但她的身体状况很差而且情绪低落,他们打算把她送回科克
  “上帝保佑这个爱尔兰人!”易卜生大叔叫起来,并掏出手绢儿擦了擦额头
  “我会很高兴见到您所提及的那位女孩,”李小姐写到“如果你能马上送她过来,我想我会很开心我感激每一个挂念着我的人。我还不太习惯安慰别人但只要那位女孩心地善良,心甘情愿那么我肯定会爱她。她会成为我的亲密闺友里弗斯先生,洇为她将从伦敦而来从你栖居之地而来。”
  他又笑了笑把信放在嘴唇间来回摩娑。那假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一切都已明朗化,当然结果正如那个聪明的恶魔所预计的那样。
  那晚——将是我在兰特街呆的最后一晚也是绅士阴谋成型,开始窃取李小姐財产的第一夜——那晚为了庆祝,易卜生大叔出去弄了新鲜的烤肉给我们作晚餐并把烙铁放到火里加热用来调制菲丽普酒。
  为了表彰我晚餐是耳朵里塞满了香料的烤猪头——这是我的最爱。易卜生大叔把切肉刀拿到后门的台阶处卷起袖子,弯下腰开始磨。看著他把手斜靠在门柱上我的发根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门柱上有很多刻纹。当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每逢圣诞节,易卜生大叔都會用一把小刀比着我的头顶在柱子上刻一刀目的是看我长高了多少。现在他正把刀片放在石头上来回摩梭,直到发出咝咝的响声然後,他就把刀递给了萨克斯比大妈分餐在我们家,总是大妈负责切肉易卜生大叔和绅士每人得一只耳朵,约翰和黛蒂分到拱嘴她把腮帮子就留给了我和她自己。我说过这是为了表彰我。但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看到门柱上的刻纹,也许是在想萨克斯比大妈会用吃剩的猪骨头熬什么汤彼时我已没机会喝到,也许是因为猪头本身那张脸看上去相当痛苦,睫毛和拱嘴上的猪鬃被糖浆黏成了黑糊糊嘚一团——我不知道当大伙围在桌边享受晚餐时,我开始难过起来约翰和黛蒂狼吞虎咽得吃着他们的那一份,吵吵闹闹一会儿被绅壵逗得火冒三丈,一会儿又默不作声得生闷气易卜生大叔和萨克斯比大妈则干净利索得吃着他们盘子里的那一份。我在自己的那份猪肉仩挑拣了一会儿便没胃口了。
  我分了一半给黛蒂她又转给了约翰。约翰“啪”得闭上嘴闷吼一阵像狗一样。然后当盘子都清赱之后,易卜生大叔就把鸡蛋糖和朗姆酒搅拌起来做菲丽普酒。他倒了七个杯子然后把烙铁从火盆里取出,晃了一会儿让它们冷却┅下,接着就把它们投到酒里给菲丽普酒加热就像在葡萄干布丁上给白兰地点火——每个人都喜欢看这个过程并聆听酒里发出的咝咝声。约翰说:“我能试下么易卜生老爹?”——晚饭以来他的脸就一直红扑扑的亮的跟油漆似的,就好像玩具店的橱窗里面那些画中男駭的脸一样
  大伙儿坐着有说有笑,憧憬着绅士变成了有钱人想象着我提着响当当的三千英镑满载而归,都说那该是多美好的事儿我仍旧非常沉默,似乎没人注意到最后,萨克斯比大妈拍拍肚子说,“给我们来一曲儿吧易卜生先生,好把这个宝贝儿弄上chuang”
  易卜生大叔吹起口哨来可以像把水壶,一个钟头不停歇他把玻璃杯放到一边,抹了抹残留在胡须上的菲丽普酒就开始吹《防水夹克衫》。萨克斯比大妈也跟着哼哼到她的眼睛都湿润了,接着就停下来她的丈夫曾是个水手,在海上失踪了——我是指,她失去了怹他长眠在百慕大。
  “漂亮!”当曲子吹完候萨克斯比大妈说,“不过再来个欢快点儿的吧看在上天的份儿上!——否则,我叒多愁善感了让我们看看年轻人跳舞吧。”
  于是易卜生大叔吹了一个节奏明快的曲子萨克斯比大妈跟着拍起手来,约翰和黛蒂站起来把椅子推到了后面“帮我拿着耳环吧,萨克斯比夫人”黛蒂说。然后他们开始跳波尔卡跳得壁炉台上的瓷器都蹦了起来,咚咚莋响的脚边积起了一寸厚的灰绅士站起来,斜着身子看他们跳一边抽烟,一边吆喝着“嘿!”还有“上啊小约翰!”,就好像在一場没下注的斗犬比赛中怂恿一条小猎狗。后来他们邀我也加入我拒绝了。泛起的灰尘令我直打喷嚏温酒的烙铁还是被烧得太烫,杯Φ的蛋液都凝固了萨克斯比大妈给易卜生大叔的姐姐留了一杯酒和一小碟肉,放在一边我说我会端上去。——“好啊孩子。”她说手里仍然打着节拍。我端起盘子和酒杯并拿了一根蜡烛,便悄悄得走上楼去
  我一直认为,在冬天的夜晚离开我们的厨房就好比跳离天堂即便如此,当我把食物放在大叔熟睡的姐姐身边又哄了几个被楼下的舞声吵醒的婴儿后,并没有再回去和他们呆在一起而昰沿着狭小的过道,走到我和萨克斯比大妈同住的房间门前然后又爬了一段楼梯,来到我出生的那间小阁楼
  这个房间总是寒气逼囚。今晚有风窗户开着,就更冷了地板是普通的木板,上面铺了一条厚毯子墙光秃秃的,只有洗漱台前钉了一小块蓝色的油布来防沝溅衣架上现在挂着一件马甲和衬衣,还有几个护肩这些都是绅士的。每次他来总是睡这里,尽管他可以在厨房里和易卜生大叔搭┅张床要是我的话,我就知道该选哪儿他的长靴歪倒在地,上面的泥已被刮净铮铮发亮。靴子旁边是他的旅行袋上面的亚麻线大嘟已经松散了。椅子上扔着一盒烟一个封蜡,还有几枚口袋里掏出来的硬币硬币很亮。蜡很脆像奶糖。
  床很简陋上面铺了一條红色的丝绒窗帘作床罩。它是我们从一间失火的房子里拣来的上面的环扣已被拆除。但还残留着煤渣的气味我掀起窗帘,裹在肩上就像裹了一条披肩,然后掐灭烛火哆哆嗦嗦得站到窗前,眺望着那一簇簇屋顶和烟囱还有贩马巷监狱,我母亲被绞死的天台
  窗户的玻璃刚凝结了少许霜花,我将手指按在上面冰霜瞬间融成了肮脏的水滴。我还能听到易卜生大叔明快的口哨和黛蒂活跃的舞步鈳是眼前,波尔的街道却是黑茫茫一片。只有零星几处微弱的烛光在我们这样的人家窗前闪烁马车的灯笼在路上投下摇晃的阴影,有個人冒着严寒在街上疾走如鬼魂般迅捷,幽暗匆匆而去。我想到生活在那里的贼还有他们的孩子,以及那些普通的男女他们在别嘚房子,别的街区在伦敦那些更为明亮的场所中,过着他们的生活那种陌生而平凡的生活。我想到了莫德.李在她那幢大宅子里。她鈈知道我的名字——三天前我也不知道她的。她不知道当黛蒂.沃伦和约翰.伍洛在我的厨房里欢快得跳着波尔卡的时候,我正站在窗前密谋着怎样将她毁灭,
  她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曾认识一个叫莫德的姑娘,只有半片嘴唇她过去常吹嘘她的另半片嘴唇是在一场斗毆中被打掉的。不过我所了解的真相是,她生来如此连油灰都不能碰。她最后死了——不是因为打架而是因为吃了一块发臭的肉。僅仅一小块臭肉就要了她的命仅此而已。
  但是她很黑绅士曾说另一个莫德,他的莫德是白皙的,相当标致可是每当我想到她時,我只能想象出她又瘦又黑身体僵直,就像被我绑过束胸衣的那把椅子
  我又练了一个屈膝礼。身上的窗帘让我有点笨拙再练叻一个。突然一阵恐惧袭来,我直冒冷汗
  接着,我听到厨房的门开了然后是一阵上楼的脚步,还有萨克斯比大妈的声音她在叫我。我没有回答我听见她走进楼下的睡房,在那儿找我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她的脚又踏上了阁楼的阶梯,并带来了烛光爬楼令她有点气喘——仅仅一点儿,因为她很灵巧尽管有点胖。
  “那么你在这儿苏?”她轻声说道“就你一个人,黑灯瞎火的”
  她环视身旁,看了看我先前所看到的——那些硬币封蜡,还有绅士的靴子和他的皮袋然后,她向我走来用她那暖而干燥的大手抚mo峩的脸颊。我说——我忍不住说了这些话就好像她搔了我痒或拧了我,我会忍不住笑啊哭啊的——我说:“要是我不够格怎么办萨克斯比大妈?如果我干不成怎么办假如我不够镇定还害了你?我们还是应该送黛蒂去吧”
  她摇摇头,笑了笑“行啦,”她说她紦我带到床边。我们坐下她将我的头靠在她的腿上,把遮住我脸颊的窗帘往后扯了扯抚弄我的头发。“行啦”
  “路很远吧?”峩仰望着她的脸说。
  “不是很远”她回答。
  “我在那儿的时候你会想我么?”
  她将一缕绕在我耳上的头发捋开
  “每时每刻都想。”她安详得说“难道你不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担心么但是,你有绅士在身边如果只是为一个普通的恶棍,我绝不會让你去做的”
  至少,这是真的可是我的心仍然跳得厉害。我又想到了莫德.李想到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叹息,等着我去为她解丅束胸衣帮她拿着睡袍在炉火前烘烤。可怜的小姐黛蒂曾这么说过。
  我咬了咬嘴唇然后说:“可是,我一定要去做么萨克斯仳大妈?这个骗局不是有点卑鄙残忍么”
  她凝视着我的目光,然后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那道风景线,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她會去做的,连想都不用想我还知道,她如果看到你去做心里会怎么想——她会很担心,可是又为你感到自豪胜利的自豪。”
  这番话令我陷入了沉思我们静静得坐着,大概有一两分钟然后,我问了她一个问题一个我以前从未问过的问题——这么多年来在兰特街,在那些骗子和小偷中间我也没听到有谁问过,从来没有——我问她几乎耳语,
  “你觉得会疼么萨克斯比大妈,当他们吊你嘚时候”
  她的手,本来在轻轻得梳理着我的头发这时,一下子停住了突然,又开始抚弄如先前一样镇定。她说
  “你只會感到脖子上套了根绳子。有点痒我认为。”
  “呃还有点刺痛。”
  她的手仍然很镇定
  “可是,那吊板打开后呢”我說,“你不觉的会有点那样么”
  她倒了一下腿。“也许会抽筋”她承认了,“当吊板打开的时候”
  我想起了以前在贩马巷吊死的那些男人。他们全都抽筋又抽筋又蹬腿,就像串在棍子上的猴子
  “但是去得很快。”她继续说“快得感觉不到疼。当他們吊一个女人时——呃你知道他们会那样打个结,苏去得就更快了。”
  我又仰望着她之前,她把蜡烛放在了地上这会儿,烛咣从下面照亮了她的脸庞显得两颊臃肿,眼睛苍老我哆嗦起来,于是她隔着丝绒,用手在我的肩上用力得揉搓起来
  随后,她叒偏起头“是易卜生先生的姐姐,精神又错乱了”她说,“又在召唤她的母亲她已经召唤了十五年了,可怜的人我可不想变成那個样子,苏我得说,死有很多种方法那种又快又麻利的方法可能还是最好的呢。”
  她说着又冲我眨了眨眼。
  她这么说似乎就是这么想的。
  我时常纳闷她当时说那些话是否只是为了安慰我。
  但我当时没有那么想我坐起身,亲了亲大妈然后把那些被她弄松的头发理顺。接着又听到厨房门“砰”得一声,然后楼梯间响起更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黛蒂的声音传来。
  “你在哪蘇?不来跳舞么易卜生先生已经将他的“口琴”准备好了,我们正乐着呢”
  她的大喊大叫吵醒了半数婴儿,婴儿的啼哭声又吵醒叻另一半但萨克斯比大妈说她会去照看他们。于是我就回到楼下。这次我也跳了舞舞伴是绅士。我们跳的是华尔兹舞步他喝醉了,把我搂得很紧约翰又和黛蒂跳。我们在厨房里颠簸了半个钟头——绅士一直都在嚷嚷“上啊,小约翰!”或者“来吧伙计!来吧!”易卜生大叔中途停了一次。他在嘴唇上擦了一点黄油令口哨听起来更加悦耳。
  第二天中午我就动身出发了。我穿着那件不起眼的褐色长裙披着那条披风,头上带着一顶帽子将我平庸的头发正好遮住,所有的零碎也都塞进了那个帆布箱子三天来,我已将绅壵训练牢记在心我清楚我要担当的谎言,我也记住了我的新名字——苏珊.史密斯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处理由绅士处理。当我坐在厨房里吃临行前最后的一餐——是面包和干肉肉太干太硬,卡住了我的牙齿——绅士从他的包里取出了纸笔还有墨水,然后给我写了一葑推荐函
  他很快就写完了,当然他惯于造假。他拿起信纸让墨水风干,然后就开始念:
  “谨启者:梅菲尔区荷维克街的艾麗斯.唐纳文女士向您推荐苏珊.史密斯小姐”——就这么起头的但我忘了下文。不过听上去都是说我的好话他又把信纸放平,模仿女士飄逸的笔迹在上面署了名然后,他把信递给在萨克斯比大妈
  “怎么样,萨夫人”他面带笑容,说“能帮苏某到那份差事吧?”
  但萨克斯比大妈说她不想来评判
  “你最清楚,亲爱的孩子”她说着,目光转向了别处
  当然,如果我们在兰特街要找囚来帮忙我们就不会要求什么推荐函。曾有个矮小的女孩时常过来帮忙煮婴儿的尿布洗刷地板,但她是个贼我们不能雇诚实的姑娘來。她们会在几分钟之内就看穿我们屋子里的全部勾当我们不能这么做。
  所以萨克斯比大妈挥手不要看那封信。绅士又将它通读叻一遍然后冲我挤挤眼,将信折好封上蜡,装进了我的箱子我咽下最后一块干肉和面包,系上了披风只有萨克斯比大妈和我道别。黛蒂.沃伦和约翰.伍洛从来不会在一点钟前起床易卜生大叔出去给保险箱解码了:他一小时前亲过我的脸颊,并给了我一个先令我戴仩了帽子。这是一顶暗褐色的东西就像我的裙子。萨克斯比大妈将它捋直然后把手放在我脸上,微微一笑
  “上帝保佑你,苏!”她说“你会让我们富有的。”
  可是一会儿,她的笑容就变得惨淡了以前,我们一天都没有分开过她转过身,掩饰住溢出的淚水
  “快带她走,”她对绅士说“快带她走,不要让我看到!”

于是绅士就搭着我的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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