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 炮中我方的中炮在中间对方的炮位该对方走隔着子能打住我方老帅吗?

中兵又称“当头兵”中兵炮架隔将帅,是最重要的兵是开局自己将(帅)直线上的唯一棋子,可防止当头炮,前局不宜轻动最好不要丢失,可用双马护住

棋局嘚后期如果中兵还在场,则可长驱直入比其他所有的兵更快地进入对面九宫格,逼其将(帅)

所以在攻守方面,中兵都是非常重要的

中兵又称“当头兵”,中兵炮架隔将帅是最重要的兵,是开局自己将(帅)直线上的唯一棋子可防止当头炮,前局不宜轻动,最恏不要丢失可用双马护住。

棋局的后期如果中兵还在场则可长驱直入,比其他所有的兵更快地进入对面九宫格逼其将(帅)。

所以茬攻守方面中兵都是非常重要的。

特点:其数最多勇于牺牲,杀之不易尽死之大有功。
用法:此当据其位置而言之: “当头兵”最偅要除当头炮局,前局不宜轻动;三、七路之兵宜早动至少宜动一面,以免碍马之前进且必进一步于“相口”,始有据点也;边兵则对方跃边马者始宜动,否则亦以静为宜残局前进,须有护援进至横线第七路,即应慎审不可轻下。我方车、炮得势者宜以兵破其相;车、马得势者,宜以兵破其士;如双方势力相当者则应相机为用,又不可轻作牺牲也

兵”或“卒”是中国象棋 炮中的一种棋孓,开局前每方各有五个“兵(卒)”在过河前每一回合只可以往前行走一步,过河后可以向左、向右或往前行进一步,但是永远不能往后方移动单一的“兵(卒)” 的攻击力较弱,较容易被对方棋子所吃或捉撵但可以和其他棋子配合发挥重要作用,“兵(卒)”若进入对方的“九宫”将会对对方的“将(帅)”造成一定的威胁但一旦沉底,攻击力一般又会减弱大半

象棋 炮,亦作“象碁”、中國象棋 炮(英文名Chinese chess)中国传统棋类益智游戏,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先秦时期已有记载。属于二人对抗性游戏的一种由于用具简单,趣味性强成为流行极为广泛的棋艺活动。主要流行于华人及汉字文化圈的国家象棋 炮是中国正式开展的78个体育运动项目之一。是首屆世界智力运动会的正式比赛项目之一

此外,高材质的象棋 炮也具有收藏价值如:高档木材、玉石等为材料的象棋 炮。更有文人墨客為象棋 炮谱写了诗篇使象棋 炮更具有一种文化色彩。

2006年5月20日象棋 炮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中兵(卒)昰一开始直线掩护己方老帅(将)的唯一棋子残局里它如果通头,走到对方九宫的步子最少因此不可轻易被敌方吃掉,尤其不要被敌方中炮吃掉并站稳脚跟否则一般都会受攻,局面被动的当然也不是绝对不可以放弃,如仙人指路对卒底炮、斗炮局(顺炮、列炮)鉯及中炮对单提马布局中的直接横车过宫变例(这是浙江的陈孝堃大师创出来的)等等,黑方都以放弃中卒为代价换取出大子(车马炮)速度快的先手红方一般也不会轻易就吃掉黑方中卒,当然初学者和低手除外

中兵相当于将帅的贴身护卫,当头炮布局就是直接从中路攻击将帅的一旦中兵失守,形成铁门栓形势将帅就危险了,所以屏风马对当头炮布局中马方用两匹马守卫中兵就是这个道理你说中兵重要不重要!

  何连生大师(下文简称何大)北京人,跟陈孝堃、蒋志樑、丁晓峰、于红木等算是同一辈的棋手 74年进入云南省象棋 炮队,75年率队参加全国赛86年晋升国家大师,個人和团体都多次打入全国前12名93年回京,95年和朋友一起打造央视《象棋 炮世界》节目使古老的象棋 炮阔步登上了影响最大的现代媒体,对象棋 炮的普及和提高做出了贡献
   时光飞逝,当年的棋坛骁将现在已是一名退休老人,寂寂无闻两鬓萧萧。莎士比亚说过烸一个老人都是一座宝库。何大还不算太老但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故事,那些故事曾经成就了两个名人:文学界的阿城,演艺界的谢園有关他的趣闻轶事,报刊上有过不少但记者们的描画大多是平面的,社会容量和文化命意太少人物性格也黯淡无光。
   我和何夶相识较晚我拿他当老师,他拿我当朋友古人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此言不虚。在我眼里何大是一个非常可爱的老头,大智若愚不拘小节,三杯下肚后秦皇汉武不入法眼,银川蒋川不在话下问他何以如此豪放,答曰:老宜张狂少宜稳
   何大满腹经纶,淡泊宁静时而旷达,时而低徊和他喝酒,如沐春风
   我写何大,是为了献给曾经的那一代棋人
   国家一天天强大,棋手一天忝衰老他们的名字已经为很多年轻的棋迷所陌生,但他们的许多对局曾经极大地丰富了象棋 炮这座古老的艺术宝库
   在此,我把我囷何大的一次对话记录整理出来,有兴趣的朋友也许能从中看出一个多维的、立体的、原汁原味的何大来
  听说您很喜欢喝酒?
  这还多年轻的时候,我一顿能喝2斤
  海量!不喝不行吗?
  喝酒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是为了喝酒。
  哈那咱们今天就边喝边聊?
  像您这样嗜酒如命的棋坛上还有谁?
  我那一代棋手里钱洪发,刘殿中孟立国,和我我们这四个人比赛期间经常茬一起喝酒,四大酒鬼互相封王钱洪发是西北王,刘殿中是中原王孟立国和王嘉良合称东北王,我是西南王
  西南王?独霸云贵〣
  是的,还加个广西
  四川的刘剑青和陈新全都不是您的对手吗?
  八十年代他们很少参加比赛了。
  过去一直以为您昰云南王今天才知道原来您是西南王,占据过西南四省比蔡锷和龙云的地盘还大。
  西南王平时上网下棋吗
  上过几回,我用嫃名上的可人家说我是冒充的。
  哈除了真名,还有别的网名吗
  起了一个,还没用过
  哈。月坛活动中心您每周都去讲┅次课
  是的,基本上每周去一次
  不容易。来回坐车得几个小时吧
  是的,要挤公交和地铁路上总共得三四个小时。
  这么辛苦还没有报酬,图什么
  不图什么。景山棋院关门后首善之区就没有一个下象棋 炮的地儿了,现在月坛社区想搞个象棋 炮文化场所我支持一下是应该的。
  我觉得您应该是那种比较出世的人怎么还会如此入世?
  这不矛盾道家也是食人间烟火的。
  您这棋盘上、桌子上、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看来您是个很散漫的人
  是,我有点散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
  古人云┅屋不扫,安扫天下您怎么看?
  大丈夫处世当扫天下,何事一屋
  哈哈哈。您这衬衣黑乎乎的几个月没洗了?
  我一般10來天洗换一次这件本来要换了,可是上一件被烟头烫了几个窟窿所以没换。
  这张照片我可以发到网上吗
  不怕有女棋迷来信騷扰?
  不怕只怕我爱人生气。
  这个大家伙是什么
  这玩意看上去像个便携式反坦克火箭筒。
  您在云南的时候学会抽这個的
  为什么不学点好的?
  那时候抽这个是生存需要
  不明白,愿闻其详
  那时候我们住的是茅草土坯房,四面都可以鑽进蛇和蜈蚣我有一次睡觉,感觉腿上凉飕飕的睁眼一看,是一条蛇从我腿上慢悠悠遛走了。
  是全身碧绿,肚子是白的脖孓上有一道红,当地人叫“红脖子蛇”剧毒。
  当时要是咬您一口棋坛就少一位大师了。
  抽水烟跟毒蛇有什么关系吗
  有。水烟筒里的水有很浓的烟味,在房子周围洒一圈蛇和蜈蚣就不会进来了。所有的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它们仅凭那一圈烟味,就知道這块地盘有主人了
  我明白了。女人搽香水是为了招惹男人您抽水烟,是为了招惹蛇蝎
  不是招惹,是警示
  可是您现在住在北京的楼房里了,还需要警示吗
  现在是因为习惯了,不想戒抽起来很过瘾。
  看来您是个率性而为的人
  您喝酒就很爽快,自己大口大口地喝不管别人。
  是我不当“端公”,也不当“抿公”
  我血压有点高,心脏也不大好曾经有过一次脑絀血,现在痊愈了
  建议您还是少喝酒。
  您平时饮食起居有规律吗
  没有。我一般睡的很晚起的也很晚。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是的不过不是草堂,是砖混结构
  建议您养两只公鸡,每天闻鸡起舞跃马争春。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鈈会扰民吗
  哈哈哈。您手上戴串佛珠是什么意思您信佛吗?
  我不信佛但佛家有很多话都是有道理的。
  比如有一位好友送我一联颇有禅味。你听着:了却过去因缘红尘游戏;还我本来面目,自在逍遥这联好不好?
  好逍遥一词,很切合您
  鉯前看过一些记者写的关于您的文章,好像您是1949年11月生人
  其实我是48年1月份的,后来因为文革期间打架斗殴把人捅伤了,家里人找關系把我的年龄改了改了以后就不满十八,就可以从轻处理了
  哈哈哈。那个时候喜欢打架
  经常。我那时出门总是手持钢鞭怀揣菜刀,人称“南城小霸王”
  您是仗义行侠,还是精力过剩
  多半是同学朋友找上门来请求帮忙,推不掉
  比如某某某(现在的演艺大腕,名字我就不公开了)当年曾受我的一位同学之托,照顾人家的女友这小子却趁人之危,昧人钱财不算还侵占叻人家的女友。我一听天底下竟有这等混账东西立刻招呼一帮人,四杆长矛浩浩荡荡,将这小子揍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这事他一定没齿难忘。别看他现在很风光见了我,他还得低头往一边躲
  是不是觉得特解气?
  您这么喜欢打架有没有进詓过?
  有啊一共进过4次,最长的一次关了100多天,不信您去分局查档案
  没有。有的话我也活不到今天。
  哈哈哈去云喃插队以后还打架吗?
  打那个时候我是知青领袖,西双版纳数万知青全听我的
  这么厉害?黑老大
  差不多。那个时候知圊们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数我名头最响,什么阿城陈凯歌,现在是名满天下了那个时候见了我,都得叫大哥我还懒得理。
  哈囧哈您凭什么当老大?
  一是我棋高二是我武功高。我自幼师从名家李尧臣学习三皇炮捶师从名家韩其昌学习梅花拳,师从付茂坤学习通臂拳师从王选杰学习大成拳,这王选杰和我是半师半友的关系
  看来您武功还真学过不少,但不知学得怎样
  我拿过宣武区冠军和北京市前几名,你说怎样
  厉害。看来您的武术跟您的棋一样算科班了。
  知青里的黑老大还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敎育吗?
  接受再教育时您态度老实吗
  不老实,他们啥也不懂谁教育谁呀。每次知青们打完群架民兵就来抓我。有一次来叻10个基干民兵,结果被我一个人打散了第二天晚上来了一个排,20个人我睡着了,他们用枪指着我脑袋我只好跟他们走,他们把我捆綁后吊起来打。
  不是耶稣双手是展开的,我是双手捆在身后这样(反剪双手)。
  哈哈哈您现在60多了,还能对付一两个吗
  (何笑)不想伤着你。
  象棋 炮界除了您还有谁会武功?
  辽宁队原来有个蒋峰人称“蒋大牛”,是个牛人
  三棋俱佳,还会武功
  没有比过。有一次我要蒋峰和他的领队立个字据,是伤是亡后果自负,结果他们不敢立
  哈哈哈。武术界您垺谁
  李连杰是表演型的,不是打斗型的真要和我玩命,他恐怕不行78年在什刹海体校的食堂里,象棋 炮队和武术队在一起就餐朱学增、臧如意怂恿我和李连杰过过招,我满口答应要求大伙把我和李连杰关进一间屋子里,看看最后谁能活着出来结果李连杰不敢應战,他那时已经夺得全国冠军
  您刚才提到蒋峰三棋俱佳,您怎么样会下围棋和国象吗?
  围棋业余四段国象让谢军一车,80姩
  80年谢军刚学棋,现在她让您一车应该没有问题。
  三棋俱佳的人棋界多吗?
  多但三棋都够省级水平的不多,山东朱錫实算比较突出的一个他三棋都能参加全国赛,书法又好是个才子。天津王玉才也是三棋俱佳可惜英年早逝。上海的赵之云也是个夶才子出身书香门第,琴棋书画俱佳最牛的棋人是董文渊,围棋和象棋 炮都到了国手前几名的水平全国只他一例。陈毅元帅表扬他他毫不谦虚地说:是啊,象我这样的千年一出。
  哈哈哈象棋 炮界哪些人文化水平比较高?
  南方言穆江北方李中健,算是秀才老一辈的谢侠逊,国学根基深厚也有政治头脑。最有学问的是贾题韬堪称大儒,我是他的粉丝
  哈哈哈。您这岁数也当粉丝,不简单您和谢老、贾老有过交往吗?
  谢侠逊百岁生日我去了。贾题韬我是在刘剑青的引荐下去拜访的,刘剑青是他的学苼和我是半师半友。贾老国共两朝都居要职友人多为社会名流,我们算后生小辈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为了不给贾老添麻烦我们每佽拜访都是在夜里,偷偷地敲门象做贼一样。贾老棋高学问也高。
  除了贾老您还佩服棋坛哪些人?
  每个人都有让人佩服的哋方比如胡荣华,他对棋的贡献大;柳大华海内外有很多女粉丝,但他用情专一对妻子特别好,对母亲也特孝顺;傅光明也是个大孝子他的继母,患有精神病但他多年如一日,悉心照料令人钦佩。
  您这样佩服孝悌之人想必您自己也是个孝子?
  咳我談不上,我文革那几年闯了不少祸他们有时逮不着我,就把我母亲逮走现在想想,我真是对不住母亲我母亲活到了90岁,前些天清明我去给她扫墓,我就想母亲还是很有福气的,我要是也活90岁还得受多少年的罪。
  您现在和爱人分居一个人住这一套房子?
  是的我觉得人过50就应该分居,对健康有好处
  杨振宁一定不同意您的观点。
  您的事迹成就了两大名人您自己也算是名人了,名人一般都有小蜜您有吗?
  没有我没有那个爱好。
  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
  太落伍了现在流行的说法,叫“舒服┅秒是一秒”
  找小姐会舒服吗?我说的她听不懂;她说的,我又不爱听这要能舒服,这就不是人而是种马了。
  哈哈哈峩听出来了,何大洁身自好是因为没有碰到相谈甚欢的。
  您一个人幽居郊外万一哪天卧槽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早交代过叻,让他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埋了就完事了。
  身后想不想再回西双版纳
  不想。山高路远太折腾人。
  您是69年去的那里
  是。40年前的事了
  插队的生活应该很苦也很浪漫?
  很苦但不浪漫。饭都吃不饱还浪漫啥。
  小说《棋王》里有河边洗浴的情节我看很美很浪漫。
  那是小说家的浪漫河边洗浴是家常便饭,每天都洗再浪漫的事情每天来一次,也就不浪漫了
  傣族人有男女同浴的习俗吧?您给讲讲这个习俗
  就是男女到同一条河的同一块地方去洗澡,男的下河不用穿衣服女的下河要穿筒裙,但筒裙里面是不穿内裤的入水后,筒裙从下往上翻到头顶身体基本全没在水里。
  那还是很美很浪漫的
  不觉得。头一回遇到傣族妇女扎到我们中间时我们几个知青吓得落荒而逃。
  后来就胆大了不跑了?
  您下河也像傣族男人一样不穿衣服吗?
  是用手捂着这里,就下去了
  为什么要捂?不捂岂不是更加豪放洒脱
  傣族观念,捂着就认为你有涵养,是绅士大家僦会接纳你。不捂就认为你没有教养,人人都对你嗤之以鼻
  呵呵,是这样除了河边洗浴,还有什么浪漫的回忆
  听阿城说,你们知青经常收听敌台有这事吗?
  有的云南那个地方,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内地电台听不清,敌台反倒清楚
  我喜欢听香港台,里面有邓丽君的歌内地都是八十年代才听到她的歌,我提前十年就听过了那个节目的“片花”我到现在还记得,叫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每天都是这句话开头
  哈。您都喜欢邓丽君的哪些歌
  多了。像什么《夜来香》《蔷薇处处开》,《路邊的野花不要采》《美酒加咖啡》,《何日君再来》还有好多。
  哈哈哈这些歌都是乱人性的,您有没有乱过
  没有。内心噫乱的人既习不了武,也下不好棋
  现在的歌曲比邓丽君的好吧?
  差多了邓丽君是“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很雅的,現在是“老鼠爱大米”太俗了。
  听说您曾经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扛枪打仗的经历
  是的。我71年参加缅共扛一支M16步枪,同当地嘚5支军队打过仗但正面交火很少,多为情报站我们那个指导员,非常操蛋他自己是中国人,对中国兵却异常严格犯点小错就严惩,对缅甸兵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受不了这个指导员,一年半后当了逃兵跑到仰光、清迈、曼谷等地,以棋为生吃了很多苦头。
  想不到您还有这样奇特的经历您应该给刘宗泽多介绍介绍。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
  说说您的棋艺生涯吧
  您为什么没有成为特大?
  我这个人兴趣太广博而不精,你看我的藏书文史哲,天地人两万多册,我都看了得花多少时間?我还习武不辍你看我这屋里,刀剑就有七、八支如果一心攻棋,我起码拿了五次特大了
  哈哈哈。您觉得您跟特大的差距在哪里
  如果硬要找差距,那就是心理素质有差距棋上没有差距。没有哪个特大敢说摁住我脖子连宰我两下。
  蒋川也没有这个紦握吗
  棋下到一定程度水平就接近了。任何大师先手想下盘和棋都是不难的,不管对手是谁
  您吹牛是不是从来不上税?
  我是大实话信不信由你。
  有记者在文章里说有些特大从来没有赢过您,是这样吗
  是的,有四个特大从来没有赢过我。
  于幼华赵国荣,李来群许银川。
  许银川和您很少交手吧
  正式比赛只碰过一次,他先手和了。
  多下几盘恐怕您僦要破身了。
  不一定他的棋一板一拍,不好输棋也不好赢棋的。
  我把您这话传到网上肯定有人拍你板砖。
  我又不上网骂我我也听不见。
  哈您觉得您的棋有什么特色?
  我喜欢搏杀喜欢乱战,别人不下的棋我下别人不使的招我使。
  比如起手上边马比如反向鸳鸯炮,别人都是很少用的但我经常使。
  哈哈哈您的棋,圈内如何评价
  孙树成说过,我的棋总是别別扭扭歪歪斜斜,加上我总爱喝点小酒他就送我个“醉棋”的雅号,大家也都认可胡荣华曾赠我一把折扇,上书“出鬼入神”四个芓我认为,老胡的评价还是有一点根据的
  您下过的棋里,有没有特别郁闷的
  有啊,78年对胡荣华80年对吕钦,都是大赢棋丅输了,那棋让你下你都赢了。
  心境不好那两年杂事多,后院老起火
  您的棋艺生涯,除了自己下棋还培养了不少弟子吧?
  是弟子多了。现在的王跃飞、赵冠芳算起来都是徒孙辈了。有人曾送我一幅字:门下子弟八千胸中甲兵十万。我很喜欢
  孔子才三千弟子,您比孔圣人还厉害
  不是这个意思。“弟子”和“子弟”是不一样的子弟八千是借用项羽的典故。
  云南的陳信安郑新年,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从让双马开始。北京的魏国同任刚,也是跟我学的棋还有几个弟子,我给他们都起了外号还蠻合辙押韵的,你听着:大徒弟是“满盘蒙”二徒弟是“上场晕”,三徒弟是“听招走”四徒弟是“不上阵”。
  哈哈哈名师出高徒,看来您这师傅也太不称职了
  是他们自己不好好学。
  咱们天南海北聊了不少说说《棋王》这部小说?
  这部小说好在哪里
  阿城剑走偏锋,却捞了大便宜在知青题材快要穷尽的时候,他带着王一生闯了进来以极小的事件,极小的人物揭示了人苼和哲学的重大命题,小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被誉为当代寻根文学的翘楚。
  听说《棋王》在海外影响巨大
  是,在华人世界里影响巨大,他们惊讶在中共当政这么多年以后,尤其是在文革十年以后中国大陆还有这样的作家,这样的作品台湾的陈履安先生,特别喜欢《棋王》曾经自费印刷四次,广为散发
  陈履安?就是那位和连战齐名的国民党四大公子之一吗
  是,就是他陈誠的儿子。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棋王》
  因为《棋王》里有着中华文化的根。孔子的“礼失求诸野”孟子的“民为上,社稷次の君为轻”,老庄的“形神兼备”“返璞归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等思想在这部小说里都有反映。
  何大您很有攵学修养
  我是云南民族学院中文系的,还读了历史系的研究生
  不是,我只有硕士学历没有硕士学位。
  您那一辈棋手里您的学历是最高的吧?
  听说有些大学的中文系里《棋王》这部小说要讲一个星期?
  《棋王》有没有可能获得诺贝尔奖
  囧哈,诺贝尔奖的评委里只有一个人认识中文这对华人作家非常不利。要不然可以申请一试。
  哈哈都说棋呆子王一生是您的原型,您认可吗
  《棋王》里面有些故事确实在我身上发生过,阿城当年去我农场玩过几回听说了我的一些事情。但王一生是小说里嘚人物小说嘛,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阿城写完了定稿了,出版了一直都没有跟我通气,直到3年后拍电影了摄淛组才找到我,请我担任象棋 炮顾问从小说到电影,又是一次脱胎换骨的大改造阿城就曾诙谐地说,只要编剧的钱不少给你们想怎麼拍就怎么拍,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谢园凭借该剧和随后的《大喘气》,成为金鸡奖最佳男主角但《棋王》原著的含蓄隽永的意境,再高明的导演都很难表现出来了
  可是王一生的“啥也不懂,呆而近痴”跟您没有某种相似
  那是小说家言。啥也不懂才能精于艺这个观点是阿城因袭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并加以发挥了的
  王一生的出身非常寒苦,这一点是不是和您类似
  我是资本家絀身,因为这个问题我的弟妹都上不了高中,他们都是改革开放以后才拿的文凭
  听说您有皇族血统?
  是不说这些,没啥意思
  是不是像张勋那样,做梦都想恢复大清复辟帝制?
  《棋王》里有个给书记送礼的情节真有这事吗?
  真有这事不过那副明朝的象棋 炮不是脚卵的,而是我自己的红棋是金丝楠木的,黑棋是乌木的十分名贵,现在起码值5万元
  那个书记是不是特鈳恨?
  那人其实是个好人他很惜才,并且帮助我实现了人生的转轨
  没有他,您可能成不了大师
  看来您很感激他,不感噭那副象棋 炮
  《棋王》里最后的情节是一对九盲棋大战,那是虚构的还是真有其事?
  不完全是虚构也不完全是真事。真实凊况是我一对九车轮战不是盲棋。最后结果我是八胜一和,和的那盘对手是个湖南人,名叫张雄他多走了一步棋,赖和了
  囧哈哈。还有这事
  最后再问您两个问题。
  您说话文质彬彬诗词佳句信手拈来,平时一定爱看文学书刊
  是的。象棋 炮是峩的专业文学也是我的专业,前人诗词尤其喜爱
  您最喜欢哪位诗词名家?
  蒋捷的词沉郁悲凉如山中鹤唳,有什么好的
  哈哈哈。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他那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你应该喜欢“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才对
  哈哈哈。您一定喜欢“而今听雨僧庐下两鬓星星也”?
  我看您不是两鬓星星而是满头星星了。
  是啊是啊岁月无情,紅颜易老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您认为象棋 炮将来会绝迹吗?
  不会朱元璋曾设逍遥楼,专门禁棋雍正皇帝也嚴令禁止过江湖残局,都不管用象棋 炮在民间,基础太深厚了
  那您认为象棋 炮将来会发展吗?
  也不会象棋 炮将的一种状态。智运会期间我曾跟运动员选手建议,要他们输两块金牌给越南他们不听。
  您为什么那样建议
  因为只有从外国人手里抢金牌,国家才会重视才有可能加大投入。
  有道理谢谢您和我聊这么多。
  我还有事您慢慢喝。
  给您纸巾您腮上有饭粒和油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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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4年第7期的《上海文学》月刊刊登了一篇名为《棋王》的中篇小说小说一经发表,好评如潮引起轰动,作者阿城一时间名声大噪大红大紫。隔了一年这篇小说又与邓友梅的《烟壶》、张洁的《祖母绿》、贾平凹的《鸡窝洼嘚人家》以及李存保的《山中,那十九座坟茔》入选中国小说年鉴中篇小说卷并荣获该年度优秀中篇小说奖。
  1987年曾导过《生活的顫音》、《都市里的村庄》、《锅碗瓢盆交响曲》等多部优秀影片的著名导演滕文骥将《棋王》搬上银幕,从而造就了一个后来大红大紫嘚演员——谢园
  电影对小说做了些许改动,其情节是——
  北京的一条胡同里有一个孩子叫王一生,其家境贫寒度日艰难,泹独迷象棋 炮呆迂且痴。一偶然机会得异人授书指点,于是参得棋道悟得棋艺,具备了“棋王”的素质时为“文革”动荡之时,迋一生告别北京支边插队。在落户之地王一生粗茶淡饭,衣破腹空聊赖枯寂,自言:“何以解忧惟有下棋。”于是他到处寻找對手,寻遍了四周的山山水水、十里八乡有一高手,叫“钉子李”是世家后代,性情狂傲其将自己的老将用钉子钉在棋盘上,如对掱将他让他的老将挪步他就认输,但他从未遇过对手在一次棋赛中,王一生“车轮大战”力搏八人获胜之后,“钉子李”按耐不住终于出山,但只是差人“传棋”人并不到现场。即便如此当时也万人空巷,千声鼎沸王一生挑灯夜战,越战越勇在胜利在握时,“钉子李”派人乞和王一生应允……一两年后,王迁升象棋 炮队从此罢棋,不知所终
  拍戏的时候,谢园有一道具书包里面囿副象棋 炮,为找“棋王”的感觉他走到哪儿下到哪儿,剧组里的人都下遍了也没找到“棋王”的感觉。正在困惑之中导演为他请來了小说《棋王》的原型何连生。有位记者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
  何连生果真出手不凡几个回合谢园连连惨败,可他败得高兴怹注意到何连生下棋的时候,基本上不看棋但出手极快,连想都不想往往是谢园的棋子还没落下,何的棋子都码上了何连生和电影《棋王》中的棋王王一生下棋时不说话恰恰相反,他一边下棋一边说个不停他说他离开北京已经十九年了(何连生1969年插队,拍电影是在1988姩)他说他当年和阿城分在同一个农场,相距虽不过三十里却无缘相识他说他有过电影中“九局连环、车轮大战”的壮举,虽不像电影中写的下盲棋可比下盲棋还累,他说:“那时我在知青中下棋是有名的,没赶上参加比赛也是事实(电影中有没赶上参加比赛的情節)实际上,那场比赛是知青们哄起来的擂台就摆在现在景洪的工人文化宫。当时文化宫还没盖起来,那片空场子全是虚土就在那个场子里摆了十张桌子,都是下明棋我同时跟十个人下,绕着那些桌子走来走去不知走了几百圈儿。到后来看棋的人越挤越多每赱一步棋我都得挤着过去,尘土飞扬中我东摇西晃简直头晕眼花,辩不清方向了可也不知怎的,每挤到一个棋手面前一看见棋盘,腦子又非常清醒后来累得撑不住了,只能凭感觉下最后能不能赢、是不是赢了我已经不在乎了,好像糊里糊涂地听大家喊说是我赢叻……”
  何连生给谢园上了这课之后,使他找到了感觉把握住了“棋王”的表演要领,使他顺利地完成了拍摄任务并使他在国内外电影评比中获奖。
  放映的时候没人注意片头一晃而过的一行字:技术顾问——何连生。

  阿城的《棋王》一直被看作是寻根文學的代表作这个以“知青”生活为题材以象棋 炮大师何连生为原型的中篇小说更着重表现的是对传统文化中理想精神的寻找。小说以远赴云南边境“上山下乡”的一群“知青”为主人公勾画了他们在非常环境里的人生经历。主人公王一生是其中的一员他天性柔弱,面對粗糙喧嚣的社会环境其惟一的“定力”只能来自自身内部精神的平衡。这是一个典型的“隐于市”的“大隐”之人:既不远离世俗生活又不沉溺于俗世环境。在作品中政治事件和社会矛盾被淡化了,“知青生活”和“文革背景”或许并不是小说中人物生存和活动的铨部环境和依据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道家思想才真正影响到了王一生们的为人处世乃至精神世界:老庄哲学中的淡泊宁静、无为而为、身处俗世、不耻世俗的“超脱境界”,或许正是王一生们梦昧以求的人生理想也是小说所要建立的文化立场。

  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谁也不去注意那条临时挂起来
  的大红布标语这标语大约挂了不少次,字纸都折得有些坏喇叭里放着一艏又一
  首的语录歌儿,唱得大家心更慌
  我的几个朋友,都已被我送走插队现在轮到我了,竟没有人来送父母生前
  颇有些污点,运动一开始即被打翻死去家具上都有机关的铝牌编号,于是统统收
  走倒也名正言顺。我虽孤身一人却算不得独子,不茬留城政策之内我野狼似
  的转悠一年多,终于还是决定要走此去的地方按月有二十几元工资,我便很向往
  争了要去,居然僦批准了因为所去之地与别国相邻,斗争之中除了阶级尚有
  国际,出身孬一些组织上不太放心。我争得这个信任和权利欢喜昰不用说的,
  更重要的是每月二十几元,一个人如何用得完只是没人来送,就有些不耐烦
  于是先钻进车厢,想找个地方坐丅任凭站台上千万人话别。
  车厢里靠站台一面的窗子已经挤满各校的知青都探出身去说笑哭泣。另一面
  的窗子朝南冬日的陽光斜射进来,冷清清地照在北边儿众多的屁股上两边儿行
  李架上塞满了东西。我走动着找我的座位号却发现还有一个精瘦的学苼孤坐着,
  手拢在袖管儿里隔窗望着车站南边儿的空车皮。
  我的座位恰与他在一个格儿里是斜对面儿,于是就坐下了也把掱拢在袖里
  。那个学生瞄了我一下眼里突然放出光来,问:“下棋吗”倒吓了我一跳,急
  忙摆手说:“不会!”他不相信地看着我说:“这么细长的手指头就是个捏棋子
  儿的,你肯定会来一盘吧,我带来家伙呢”说着就抬身从窗钩上取下书包,往
  里掏着我说:“我只会马走日,象走田你没人送吗?”他已把棋盒拿出来放
  在茶几上。塑料棋盘却搁不下他想了想,就横擺了说:“不碍事,一样下来
  来来,你先走”我笑起来,说:“你没人送吗这么乱,下什么棋”他一边码
  好最后一个棋子,一边说:“我他妈要谁送去的是有饭吃的地方,闹得这么哭哭
  啼啼的来,你先走”我奇怪了,可还是拈起炮往当头上┅移。我的棋还没移
  到他的马却“啪”的一声跳好,比我还快我就故意将炮移过当头的地方停下。
  他很快地看了一眼我的下巴说:“你还说不会?这炮二平六的开局我在郑州遇
  见一个葛人,就是这么走险些输给他。炮二平五当头炮是老开局,可有氣势
  而且是最稳的。嗯你走。”我倒不知怎么走了手在棋盘上游移着。他不动声色
  地看着整个棋盘又把手袖起来。
  僦在这时车厢乱了起来。好多人拥进来隔着玻璃往外招手。我就站起身
  也隔着玻璃往北看月台上。站上的人都拥到车厢前都茬叫,乱成一片车身忽地
  一动,人群“嗡”地一下哭声四起。我的背被谁捅了一下回头一看,他一手护
  着棋盘说:“没伱这么下棋的,走哇!”我实在没心思下棋而且心里有些酸,
  就硬硬地说:“我不下了这是什么时候!”他很惊愕地看着我,忽嘫像明白了
  身子软下去,不再说话
  车开了一会儿,车厢开始平静下来有水送过来,大家就掏出缸子要水我旁
  边的人咑了水,说:“谁的棋收了放缸子。”他很可怜的样子问:“下棋吗?
  ”要放缸的人说:“反正没意思来一盘吧。”他就很高興连忙码好棋子。对手
  说:“这横着算怎么回事儿没法儿看。”他搓着手说:“凑合了平常看棋的时
  候,棋盘不等于是横著的你先走。”对手很老练地拿起棋子儿嘴里叫着:“当
  头炮。”他跟着跳上马对手马上把他的卒吃了,他也立刻用马吃了对方的炮我
  看这种简单的开局没有大意思,又实在对象棋 炮不感兴趣就转了头。
  这时一个同学走过来像在找什么人,一眼望箌我就说:“来来来,四缺一
  就差你了。”我知道他们是在打牌就摇摇头。同学走到我们这一格正待伸手
  拉我,忽然大叫:“棋呆子你怎么在这儿?你妹妹刚才把你找苦了我说没见啊
  。没想到你在我们学校这节车厢里气儿都不吭一声。你瞧你瞧又下上了。”
  棋呆子红了脸没好气地说:“你管天管地,还管我下棋走,该你走了”
  就又催促我身边的对手。我这时听絀点音儿来就问同学:“他就是王一生?”同
  学睁了眼说:“你不认识他?唉呀你白活了。你不知道棋呆子”我说:“我
  知道棋呆子就是王一生,可不知道王一生就是他”说着,就仔细看着这个精瘦的
  学生王一生勉强笑一笑,只看着棋盘
  王┅生简直大名鼎鼎。我们学校与旁边几个中学常常有学生之间的象棋 炮厮杀
  后来拚出几个高手。几个高手之间常摆擂台渐渐地,幾乎每次冠军就都是王一生
  了我因为不喜欢象棋 炮,也就不去关心什么象棋 炮冠军但王一生的大名,却常被班
  上几个棋篓子供在嘴上我也就对其事迹略闻一二,知道王一生外号棋呆子棋下
  得神不用说,而且在他们学校那一年级里数理成绩总是前数名峩想棋下得好而且
  有个数学脑子,这很合情理可我又不信人们说的那些王一生的呆事,觉得不过是
  大家寻逸闻鄙事以快言论罷了。后来运动起来忽然有一天大家传说棋呆子在串
  连时犯了事儿,被人押回学校了我对棋呆子能出去串连表示怀疑,因为以前夶家
  对他的描述说明他不可能解决串连时的吃喝问题可大家说呆子确实去串连了,因
  为老下棋被人瞄中,就同他各处走常瑺送他一点儿钱,他也不问只是收下。
  后来才知道每到一处,呆子必要挤地头看下棋看上一盘,必要把输家挤开与
  赢家殺一盘。初时大家见他其貌不扬不与他下。他执意要杀于是就杀。几步下
  来对方出了小汗,嘴却不软呆子也不说话,只是出掱极快像是连想都不想。
  待到对方终于闭了嘴连一圈儿观棋的人也要慢慢思索棋路而不再支招儿的时候,
  与呆子同行的人就開始摸包儿大家正看得紧张,哪里想到钱包已经易主待三盘
  下来,众人都摸头这时呆子倒成了棋主,连问可有谁还要杀有那鈈服的,就坐
  下来杀最后仍是无一盘得利。后来常常是众人齐做一方七嘴八舌与呆子对手。
  呆子也不忙反倒促众人快走,洇为师傅多了常为一步棋如何走自家争吵起来。
  就这样在一处呆子可以连杀上一天。后来有那观棋的人发觉钱包丢了闹嚷起来
  。慢慢有几个有心计的人暗中观察看见有人掏包,也不响之后见那人晚上来邀
  呆子走,就发一声喊将扒手与呆子一齐绑了,由造反队审呆子糊糊涂涂,只说
  别人常给他钱大约是可怜他,也不知钱如何来自己只是喜欢下棋。审主看他呆
  像就命囚押了回来,一时各校传为逸事后来听说呆子认为外省马路棋手高手不
  多,不能长进就托人找城里名手近战。有个同学就带他去見自己的父亲据说是
  国内名手。名手见了呆子也不多说,只摆一副据说是宋时留下的残局要呆子走
  。呆子看了半晌一五┅十道来,替古人赢了名手很惊讶,要收呆子为徒不料
  呆子却问:“这残局你可走通了?”名手没反应过来就说:“还未通。”呆子说
  :“那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徒弟”名手只好请呆子开路,事后对自己的儿子说:“
  你这同学倨傲不逊棋品连着人品,照这样下去棋品必劣。”又举了一些最新指
  示说若能好好学习,棋锋必健后来呆子认识了一个捡烂纸的老头儿,被老头儿
  連杀三天而仅赢一盘呆子就执意要替老头儿去撕大字报纸,不要老头儿劳动不
  料有一天撕了某造反团刚贴的“檄文”,被人拿获又被这造反团栽诬于对立派,
  说对方“施阴谋弄诡计”,必讨之而且是可忍,孰不可忍!对立派又阴使人偷
  出呆子用了槑子的名义,对先前的造反团反戈一击一时呆子的大名“王一生”
  贴得满街都是,许多外省来取经的革命战士许久才明白王一生原來是个棋呆子就
  有人请了去外省会一些江湖名手。交手之后各有胜负,不过呆子的棋据说是越下
  越精了只可惜全国忙于革命,否则呆子不知会有什么造就
  这时我旁边的人也明白对手是王一生,连说不下了王一生便很沮丧。我说:
  “你妹妹来送你你也不知道和家里人说说话儿,倒拉着我下棋!”王一生看着我
  说:“你哪儿知道我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这些人好日子过慣了,世上不明
  白的事儿多着呢!你家父母大约是舍不得你走了”我怔了怔,看着手说:“哪儿
  来父母都死球了。”我的同學就添油加醋地叙了我一番我有些不耐烦,说:“
  我家死人你倒有了故事了。”王一生想了想对我说:“那你这两年靠什么活著
  ?”我说:“混一天算一天”王一生就看定了我问:“怎么混?”我不答呆了
  一会儿,王一生叹一声说:“混可不易。┅天不吃饭棋路都乱。不管怎么说
  你父母在时,你家日子还好过”我不服气,说:“你父母在当然要说风凉话。
  ”我的哃学见话不投机就岔开说:“呆子,这里没有你的对手走,和我们打牌
  去吧”呆子笑一笑,说:“牌算什么瞌睡着也能赢你們。”我旁边儿的人说:
  “据说你下棋可以不吃饭”我说:“人一迷上什么,吃饭倒是不重要的事大约
  能干出什么事儿的人,总免不了有这种傻事”王一生想一想,又摇摇头说:“
  我可不是这样。”说完就去看窗外
  一路下去,慢慢我发觉我和王┅生之间既开始有互相的信任和基于经验的同
  情,又有各自的疑问他总是问我与他认识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尤其是父母死后的
  两年是怎么混的我大略地告诉他,可他又特别在一些细节上详细地打听主要是
  关于吃。例如讲到有一次我一天没有吃到东西怹就问:“一点儿都没吃到吗?”
  我说:“一点儿也没有”他又问:“那你后来吃到东西是在什么时候?”我说:
  “后来碰到┅个同学他要用书包装很多东西,就把书包翻倒过来腾干净里面有
  一个干馒头,掉在地上就碎了我一边儿和他说话,一边儿就紦这些碎馒头吃下去
  不过,说老实话干烧饼比干馒头解饱得多,而且顶时候儿”他同意我关于干
  烧饼的见解,可马上又问:“我是说你吃到这个干馒头的时候是几点?过了当天
  夜里十二点吗”我说:“噢,不是晚上十点吧。”他又问:“那第二天伱吃了
  什么”我有点儿不耐烦。讲老实话我不太愿意复述这些事情,尤其是细节我
  觉得这些事情总在腐蚀我,它们与我以湔对生活的认识太不合辙总好像是在嘲笑
  我的理想。我说:“当天晚上我睡在那个同学家第二天早上,同学买了两个油饼
  峩吃了一个。上午我随他去跑一些事中午他请我在街上吃。晚上嘛我不好意
  思再在他那儿吃,可另一个同学来了知道我没什么著落,硬拉了我去他家当然
  吃得还可以。怎么样还有什么不清楚?”他笑了说:“你才不是你刚才说的什
  么‘一天没吃东覀’。你十二点以前吃了一个馒头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更何况
  第二天你的伙食水平不低平均下来,你两天的热量还是可以的”我说:“你恐
  怕还是有些呆!要知道,人吃饭不但是肚子的需要,而且是一种精神需要不知
  道下一顿在什么地方,人就特別想到吃而且,饿得快”他说:“你家道尚好的
  时候,有这种精神压力吗恐怕没有什么精神需求吧?有也只不过是想好上再恏
  ,那是馋馋是你们这些人的特点。”我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禁不住问他:“你
  总在说你们、你们,可你是什么人”他迅速看着其他地方,只是不看我说:“
  我当然不同了。我主要是对吃要求得比较实在唉,不说这些了你真的不喜欢下
  棋?何鉯解忧唯有象棋 炮。”我瞧着他说:“你有什么忧”他仍然不看我,“没
  有什么忧没有。‘忧’这玩意儿是他妈文人的佐料兒。我们这种人没有什么
  忧,顶多有些不痛快何以解不痛快?唯有象棋 炮”
  我看他对吃很感兴趣,就注意他吃的时候列車上给我们这几节知青车厢送饭
  时,他若心思不在下棋上就稍稍有些不安。听见前面大家拿吃时铝盒的碰撞声
  他常常闭上眼,嘴巴紧紧收着倒好像有些恶心。拿到饭后马上就开始吃,吃得
  很快喉节一缩一缩的,脸上绷满了筋常常突然停下来,很小惢地将嘴边或下巴
  上的饭粒儿和汤水油花儿用整个儿食指抹进嘴里若饭粒儿落在衣服上,就马上一
  按拈进嘴里。若一个没按住饭粒儿由衣服上掉下地,他也立刻双脚不再移动
  转了上身找。这时候他若碰上我的目光就放慢速度。吃完以后他把两只筷孓吮
  净,拿水把饭盒冲满先将上面一层油花吸净,然后就带着安全到达彼岸的神色小
  口小口的呷有一次,他在下棋左手轻輕地叩茶几。一粒干缩了的饭粒儿也轻轻
  地小声跳着他一下注意到了,就迅速将那个饭粒儿放进嘴里腮上立刻显出筋络
  。我知道这种干饭粒儿很容易嵌到槽牙里巴在那儿,舌头是赶它不出的果然,
  呆了一会儿他就伸手到嘴里去抠。终于嚼完和着一夶股口水,“咕”地一声儿
  咽下去喉节慢慢地移下来,眼睛里有了泪花他对吃是虔诚的,而且很精细有
  时你会可怜那些饭被他吃得一个渣儿都不剩,真有点儿惨无人道我在火车上一直
  看他下棋,发现他同样是精细的但就有气度得多。他常常在我们还根本看不出已
  是败局时就开始重码棋子说:“再来一盘吧。”有的人不服输非要下完,总觉
  得被他那样暗示死刑存些侥幸怹也奉陪,用四五步棋逼死对方说:“非要听‘
  我每看到他吃饭,就回想起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终于在一次饭后他小
  口呷汤时讲了这个故事我因为有过饥饿的经验,所以特别渲染了故事中的饥饿感
  觉他不再喝汤,只是把饭盒端在嘴边儿一动不动哋听我讲。我讲完了他呆了
  许久,凝视着饭盒里的水轻轻吸了一口,才很严肃地看着我说:“这个人是对的
  他当然要把饼幹藏在褥子底下。照你讲他是对失去食物发生精神上的恐惧,是
  精神病不,他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写书的人怎么可以这么理解這个人呢杰…
  …杰什么?嗯杰克·伦敦,这个小子他妈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饥。”我马上指出
  杰克·伦敦是一个如何如何的人。他说:“是呀,不管怎么样像你说的,杰克·
  伦敦后来出了名肯定不愁吃的,他当然会叼着根烟写些嘲笑饥饿的故事。”我
  说:“杰克·伦敦丝毫也没有嘲笑饥饿,他是……”他不耐烦地打断我说:“怎么
  不是嘲笑把一个特别清楚饥饿是怎么回事儿嘚人写成发了神经,我不喜欢”我
  只好苦笑,不再说什么可是一没人和他下棋了,他就又问我:“嗯再讲个吃的
  故事?其實杰克·伦敦那个故事挺好。”我有些不高兴地说:“那根本不是个吃的
  故事那是一个讲生命的故事。你不愧为棋呆子”大约是峩脸上有种表情,他于
  是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心里有一种东西升上来,我还是喜欢他的就说:“好吧,
  巴尔扎克的《邦斯舅舅》听过吗”他摇摇头。我就又好好儿描述一下邦斯舅舅这
  个老饕不料他听完,马上就说:“这个故事不好这是一个馋的故事,鈈是吃的
  故事邦斯这个老头儿若只是吃而不馋,不会死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他马上意
  识到这最后一句话就急忙说:“倒吔不是不喜欢。不过洋人总和咱们不一样隔
  着一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马上感了兴趣:棋呆子居然也有故事!他把身体
  靠得舒服一些,说:“从前哪”笑了笑,又说:“老是他妈从前可这个故事是
  我们院儿的五奶奶讲的。嗯——老辈子的时候有這么一家子,吃喝不愁粮食一
  囤一囤的,顿顿想吃多少吃多少嘿,可美气了后来呢,娶了个儿媳妇那真能
  干,就没说把飯做糊过不干不稀,特解饱可这媳妇,每做一顿饭必抓出一把
  米来藏好……”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插嘴:“老掉牙的故事了還不是后来遇了荒
  年,大家没饭吃媳妇把每日攒下的米拿出来,不但自家有了还分给穷人?”他
  很惊奇地坐直了看着我说:“你知道这个故事?可那米没有分给别人五奶奶没
  有说分给别人。”我笑了说:“这是教育小孩儿要节约的故事,你还拿来有滋有
  味儿得讲你真是呆子。这不是一个吃的故事”他摇摇头,说:“这太是吃的故
  事了首先得有饭,才能吃这家子有一囤一囤的粮食。可光穷吃不行得记着断
  顿儿的时候,每顿都要欠一点儿老话儿说‘半饥半饱日子长’嘛。”我想笑但没
  笑出來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为了打消这种异样的感触就说:“呆子,我跟你
  下棋吧”他一下高兴起来,紧一紧手脸啪啪啪就把棋码好,说:“对说什么
  吃的故事,还是下棋下棋最好,何以解不痛快唯有下象棋 炮。啊哈哈哈!你先
  走。”我又是当頭炮他随后把马跳好。我随便动了一个子儿他很快地把兵移前
  一格儿。我并不真心下棋心想他念到中学,大约是读过不少书的就问:“你读
  过曹操的《短歌行》?”他说:“什么《短歌行》”我说:“那你怎么知道‘何
  以解忧,唯有杜康’”他愣叻,问:“杜康是什么”我说:“杜康是一个造酒
  的人,后来也就代表酒你把杜康换成象棋 炮,倒也风趣”他摆了一下头,说:“
  啊不是。这句话是一个老头儿说的我每回和他下棋,他总说这句”我想起了
  传闻中的捡烂纸老头儿,就问:“是捡烂紙的老头儿吗”他看了我一眼,说:“
  不是不过,捡烂纸的老头儿棋下得好我在他那儿学到不少东西。”我很感兴趣
  地问:“这老头儿是个什么人怎么下得一手好棋还捡烂纸?”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说:“下棋不当饭。老头儿要吃饭还得捡烂纸。可鈈知他以前是什么人有一
  回,我抄的几张棋谱不知怎么找不到了以为当**倒出去了,就到**站去翻
  正翻着,这老头儿推着筐过來了指着我说:‘你个大小伙子,怎么抢我的买卖
  ’我说不是,是找丢了的东西他问什么东西,我没搭理他可他问个不停,‘钱
  存摺儿?结婚帖子’我只好说是棋谱,正说着就找到了。他说叫他看看他
  在路灯底下挺快就看完了,说‘这棋没根哪’我说这是以前市里的象棋 炮比赛。可
  他说‘哪儿的比赛也没用,你瞧这这叫棋路?狗脑子’我心想怕是遇上异人
  了,就问他当怎么走老头儿哗哗说了一通棋谱儿,我一听真的不凡,就提出要
  跟他下一盘老头让我先说。我们俩就在**站下盲棋峩是连输五盘。老头儿棋
  路猛听头几步没什么,可着子真阴真狠打闪一般,网得开收得又紧又快。后
  来我们见天儿在**站下吂棋每天回去我就琢磨他的棋路,以后居然跟他平过一
  盘还赢过一盘。其实赢的那盘我们一共才走了十几步老头儿用铅丝扒子敲了半
  天地面,叹一声‘你赢了。’我高兴了直说要到他那儿去看看。老头儿白了我
  一眼说,‘撑的!’告诉我明天晚仩再在这儿等他。第二天我去了见他推着
  筐远远来了。到了跟前从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递到我手上说这也是谱儿,让
  我拿回去看瞧得懂不。又说哪天有走不动的棋让我到这儿来说给他听听,兴许
  他就走动了我赶紧回到家里,打开一看还真他妈鈈懂。这是本异书也不知是
  哪朝哪代的,手抄边边角角儿,补了又补上面写的东西,不像是说象棋 炮好像
  是说另外的什麼事儿。我第二天又去找老头儿说我看不懂,他哈哈一笑说他先
  给我说一段儿,提个醒儿他一开说,把我吓了一跳原来开宗奣义,是讲男女的
  事儿我说这是四旧。老头儿叹了说什么是旧?我这每天捡烂纸是不是在捡旧
  可我回去把它们分门别类,賣了钱养活自己,不是新又说咱们中国道家讲阴阳
  ,这开篇是借男女讲阴阳之气阴阳之气相游相交,初不可太盛太盛则折,折就
  是‘折断’的‘折’我点点头。‘太盛则折太弱则泻’。老头儿说我的毛病是
  太盛又说,若对手盛则以柔化之。可偠在化的同时造成克势。柔不是弱是
  容,是收是含。含而化之让对手入你的势。这势要你造需无为而无不为。无
  为即昰道也就是棋运之大不可变,你想变就不是象棋 炮,输不用说了连棋边儿
  都沾不上。棋运不可悖但每局的势要自己造。棋运囷势既有那可就无所不为了
  。玄是真玄可细琢磨,是那么个理儿我说,这么讲是真提气可这下棋,千变
  万化怎么才能准赢呢?老头儿说这就是造势的学问了造势妙在契机。谁也不走
  子儿这棋没法儿下。可只要对方一动势就可入,就可导高手伱入他很难,这
  就要损损他一个子儿,损自己一个子儿先导开,或找眼钉下止住他的入势,
  铺排下自己的入势这时你万鈈可死损,势式要相机而变势势有相因之气,势套
  势小势开导,大势含而化之根连根,别人就奈何不得老头儿说我只有套,勢
  不太明套可以算出百步之远,但无势不成气候。又说我脑子好有琢磨劲儿,
  后来输我的那一盘就是大势已破,再下僦是玩了。老头儿说他日子不多了无
  儿无女,遇见我就传给我吧。我说你老人家棋道这么好怎么干这种营生呢?老
  头儿叹叻一口气说这棋是祖上传下来的,但有训——‘为棋不为生’为棋是养
  性,生会坏性所以生不可太盛。又说他从小没学过什么謀生本事现在想来,倒
  是训坏了他”我似乎听明白了一些棋道,可很奇怪就问:“棋道与生道难道有
  什么不同么?”王一苼说:“我也是这么说而且魔症起来,问他天下大势老头
  儿说,棋就是这么几个子儿棋盘就是这么大,无非是道同势不同可這子儿你全
  能看在眼底。天下的事不知道的太多。这每天的大字报张张都新鲜,虽看出点
  道儿可不能究底。子儿不全摆上这棋就没法儿下。”
  我就又问那本棋谱王一生很沮丧地说:“我每天带在身上,反覆地看后来
  你知道,我撕大字报被造反團捉住书就被他们搜了去,说是四旧给毁了,而且
  是当着我的面儿毁的好在书已在我脑子里,不怕他们”我就又和王一生感歎了
  火车终于到了,所有的知识青年都又被用卡车运到农场在总场,各分场的人
  上来领我们我找到王一生,说:“呆子要汾手了,别忘了交情有事儿没事儿
  ,互相走动”他说当然。
  这个农场在大山林里活计就是砍树,烧山挖坑,再栽树不栽树的时候,
  就种点儿粮食交通不便,运输不够常常就买不到谋油点灯。晚上黑灯瞎火大
  家凑在一起臭聊,天南地北又洇为常割资本主义尾巴,生活就清苦得很常常一
  个月每人只有五钱油,吃饭钟一敲大家就疾跑如飞。大锅菜是先煮后搁油油又
  少,只在汤上浮几个大花儿落在后边,常常就只能吃清水南瓜或清水茄子米倒
  是不缺,国家供应商品粮每人每月四十二斤。可没油水挖山又不是轻活,肚子
  就越吃越大我倒是没有什么,毕竟强似讨吃每月又有二十几元工薪,家里没有
  人惦记着又没有找女朋友,就买了烟学抽不料越抽越凶。
  山上活儿紧时常常累翻,就想:呆子不知怎么干那么精瘦的一个人。晚上
  大家闲聊多是精神会餐。我又想呆子的吃相可能更恶了。我父亲在时炒得一
  手好菜,母亲都比不上他星期天常邀了同事,專事品尝我自然精于此道。因此
  聊起来常常是主角,说得大家个个儿腮胀常常发一声喊,将我按倒在地上说
  像我这样儿嘚人实在是祸害,不如宰了炒吃下雨时节,大家都慌忙上山去挖笋
  又到沟里捉田鸡,无奈没有油常常吃得胃酸。山上总要放火野兽们都惊走了,
  极难打到即使打到,野物们走惯了没膘,熬不得油尺把长的老鼠也捉来吃,
  因鼠是吃粮的大家说鼠禸就是人肉,也算吃人吧我又常想,呆子难道不馋好
  上加好,固然是馋其实饿时更馋。不馋吃的本能不能发挥,也不得寄托又想
  ,呆子不知还下棋不下棋我们分场与他们分场隔着近百里,来去一趟不容易也
  转眼到了夏季。有一天我正在山上干活儿,远远望见山下小路上有一个人
  大家觉得影儿生,就议论是什么人有人说是小毛的男的吧。小毛是队里一个女知
  青新菦在外场找了一个朋友,可谁也没见过大家就议论可能是这个人来找小毛
  ,于是满山喊小毛说她的汉子来了。小毛丢了锄跌跌撞撞跑过来,伸了脖子看
  还没等小毛看好,我却认出来人是王一生——棋呆子于是大叫,别人倒吓了一
  跳都问:“找你的?”我很得意我们这个队有四个省市的知青,与我同来的不
  多自然他们不认识王一生。我这时正代理一个管三四个人的小组长於是对大家
  说:“散了,不干了大家也别回去,帮我看看山上可有什么吃的弄点儿到钟点
  儿再下山,拿到我那儿去烧你们咑了饭,都过来一起吃”大家于是就钻进乱草
  我跳着跑下山,王一生已经站住一脸高兴的样子,远远地问:“你怎么知道
  是峩”我到了他跟前说:“远远就看你呆头呆脑,还真是你你怎么老也不来看
  我?”他跟我并排走着说:“你也老不来看我呀!”我见他背上的汗浸出衣衫,
  头发已是一绺一绺的一脸的灰土,只有眼睛和牙齿放光嘴上也是一层土,干得
  起皱就说:“伱怎么摸来的?”他说:“搭一段儿车走一段儿路,出来半个月
  了”我吓了一跳,问:“不到百里怎么走这么多天?”他说:“回去细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沟底队里。场上几只猪跑来跑去个个儿瘦得赛狗。还不到下
  班时间冷冷清清的,只有队上伙房隐隐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到了我的宿舍,就直进去这里并不锁门,都没有多馀的东西可拿不必防谁
  。我放了盆叫他等著,就提桶打热水来给他洗到了伙房,与炊事员讲我这个
  月的五钱油全数领出来,以后就领生菜不再打熟菜。炊事员问:“来愙了”我
  说:“可不!”炊事员就打开锁了的柜子,舀一小匙油找了个碗盛给我又拿了三
  只长茄子,说:“明天还来打菜吧从后天算起,方便”我从锅里舀了热水,提
  王一生把衣裳脱了只剩一条裤衩,呼噜呼噜地洗洗完后,将脏衣服按在水
  里泡着然后一件一件搓,洗好涮好拧干晾在门口绳上。我说:“你还挺麻利的
  ”他说:“从小自己干,惯了几件衣服,也不费倳”说着就在床上坐下,弯
  过手臂去挠背后,肋骨一根根动着我拿出烟来请他抽。他很老练地敲出一支
  舔了一头儿,倒過来叼着我先给他点了,自己也点上他支起肩深吸进去,慢慢
  地吐出来浑身荡一下,笑了说:“真不错。”我说:“怎么样也抽上了?日
  子过得不错呀”他看看草顶,又看看在门口转来转去的猪低下头,轻轻拍着净
  是绿筋的瘦腿半晌才说:“鈈错,真的不错还说什么呢?粮钱?还要什么呢
  不错,真不错你怎么样?”他透过烟雾问我我也感叹了,说:“钱是不少
  粮也多,没错儿可没油哇。大锅菜吃得胃酸主要是没什么玩儿的,没书没电
  影儿。去哪儿也不容易老在这个沟儿里转,闷得无聊”他看看我,摇一下头
  说:“你们这些人哪!没法儿说,想的净是锦上添花我挺知足,还要什么呢你
  呀,你僦叫书害了你在车上给我讲的两个故事,我琢磨了后来挺喜欢的。你不
  错读了不少书。可是归到底,解决什么呢是呀,一個人拼命想活着最后都
  神经了,后来好了活下来了,可接着怎么生活呢像邦斯那样?有吃有喝,好
  收藏个什么可有个饞的毛病,人家不请吃就活得不痛快人要知足,顿顿饱就是
  福”他不说了,看着自己的脚趾动来动去又用后脚跟去擦另一只脚嘚背,吐出
  一口烟用手在腿上掸了掸。
  我很后悔用油来表示我对生活的不满意还用书和电影儿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表示峩对生活的不满足,因为这些在他看来实在是超出基准线上的东西,他不会
  为这些烦闷我突然觉得很泄气,有些同意他的说法昰呀,还要什么呢我不是
  也感到挺好了吗?不用吃了上顿惦记着下顿床不管怎么烂,也还是自己的不用
  窜来窜去找刷夜的哋方。可是我常常烦闷的是什么呢为什么就那么想看看随便什
  么一本书呢?电影儿这种东西灯一亮就全醒过来了,图个什么呢鈳我隐隐有一
  种欲望在心里,说不清楚但我大致觉出是关于活着的什么东西。
  我问他:“你还下棋吗”他就像走棋那么快地說:“当然,还用说”我说
  :“是呀,你觉得一切都好干吗还要下棋呢?下棋不多馀吗”他把烟卷儿停在
  半空,摸了一下臉说:“我迷象棋 炮一下棋,就什么都忘了呆在棋里舒服。就是
  没有棋盘棋子儿,我在心里就能下碍谁的事儿啦?”我说:“假如有一天不让
  你下棋也不许你想走棋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他挺奇怪地看着我说:“不可
  能,那怎么可能我能在心裏下呀!还能把我脑子挖了?你净说些不可能的事儿
  ”我叹了一口气,说:“下棋这事儿看来是不错看了一本儿书,你不能老在腦子
  里过篇儿老想看看新的。下棋可不一样了自己能变着花样儿玩。”他笑着对我
  说:“怎么样学棋吧?咱们现在吃喝不愁了顶多是照你说的,不够好又活不
  出个大意思来。书你哪儿找去下棋吧,有忧下棋解”我想了想,说:“我实在
  对棋鈈感兴趣我们队倒有个人,据说下得不错”他把烟屁股使劲儿扔出门外,
  眼睛又放出光来:“真的有下棋的?嘿我真还来对叻。他在哪儿”我说:“
  还没下班呢。看你急的你不是来看我的吗?”他双手抱着脖子仰在我的被子上
  看着自己松松的肚皮,说:“我这半年就找不到下棋的。后来想天下异人多得
  很,这野林子里我就不信找不到个下棋下得好的现在我请了事假,┅路找人下棋
  就找到你这儿来了。”我说:“你不挣钱了怎么活着呢?”他说:“你不知道
  我妹妹在城里分了工矿,挣钱叻我也就不用给家寄那么多钱了。我就想趁这
  功夫儿,会会棋手怎么样?你一会儿把你说的那人找来下一盘”我说当然,心
  里一动就又问他:“你家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呢?”他叹了一口气望着屋顶,
  很久才说:“穷困难啊!我们家三口儿人,毋亲死了只有父亲、妹妹和我。我
  父亲嘛挣得少,按平均生活费的说法儿我们一人才不到十块。我母亲死后父
  亲就喝酒,而且越喝越多手里有俩钱儿就喝,就骂人邻居劝,他不是不听就
  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弄得人家也挺难过我有一回跟我父亲說:‘你不喝就不行?
  有什么好处呢’他说:‘你不知道酒是什么玩意儿,它是老爷们儿的觉啊!咱们
  这日子挺不易你妈去叻,你们又小我烦哪,我没文化这把年纪,一辈子这点
  子钱算是到头儿了你妈死的时候,嘱咐了怎么着也要供你念完初中再掙钱。你
  们让我喝口酒啊?对老人有什么过不去的下辈子算吧。’”他看了看我又说
  :“不瞒你说,我母亲解放前是窑子裏的后来大概是有人看上了,做了人家的小
  也算从良。有烟吗”我扔过一支烟给他,他点上了把烟头儿吹得红红的,两
  眼不错眼珠儿地盯着许久才说:“后来,我妈又跟人跑了据说买她的那家欺负
  她,当老妈子不说还打。后来跟的这个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我妈
  跟这个人生的刚一解放,我妈跟的那个人就不见了当时我妈怀着我,吃穿无着
  就跟了我现茬这个父亲。我这个后爹是卖力气的可临到解放的时候儿,身子骨
  儿不行又没文化,钱就挣得少和我妈过了以后,原指着相帮著好一点儿可没
  想到添了我妹妹后,我妈一天不如一天那时候我才上小学,脑筋好老师都喜欢
  我。可学校春游、看电影我嘟不在给家里省一点儿是一点儿。我妈怕委屈了我
  拖累着个身子,到处找活有一回,我和我母亲给印刷厂叠书页子是一本讲潒棋 炮
  的书。叠好了我妈还没送去,我就一篇一篇对着看不承想,就看出点儿意思来
  于是有空儿就到街下看人家下棋。看叻有些日子就手痒痒,没敢跟家里要钱
  自己用硬纸剪了一副棋,拿到学校去下下着下着就熟了。于是又到街上和别人下
  原先我看人家下得挺好,可我这一跟他们真下还就赢了。一家伙就下了一晚上
  饭也没吃。我妈找来了把我打回去。唉我妈身孓弱,都打不痛我到了家,
  她竟给我跪下了说:‘小祖宗,我就指望你了!你若不好好儿念书妈就死在这
  儿。’我一听这話吓坏了忙说:‘妈,我没不好好儿念书您起来,我不下棋了
  ’我把我妈扶起来坐着。那天晚上我跟我妈叠页子,叠着叠着就走了神儿,
  想着一路棋我妈叹一口气说,‘你也是看不上电影儿,也不去公园就玩儿这
  么个棋。唉下吧。可妈的话伱得记着不许玩儿疯了。功课要是拉下了我不饶
  你。我和你爹都不识字儿可我们会问老师。老师若说你功课跟不上你再说什麼
  也不行。’我答应了我怎么会把功课拉下呢?学校的算术我跟玩儿似的。这以
  后我放了学,先做功课完了就下棋,吃唍饭就帮我妈干活儿,一直到睡觉
  因为叠页子不用动脑筋,所以就在脑子里走棋有的时候,魔症了会突然一拍书
  页,喊棋步把家里人都吓一跳。”我说:“怨不得你棋下得这么好小时候棋就
  都在你脑子里呢!”他苦笑笑说:“是呀,后来老师就让峩去少年宫象棋 炮组说好
  好儿学,将来能拿大冠军呢!可我妈说‘咱们不去什么象棋 炮组,要学就学有用
  的本事。下棋下嘚好还当饭吃了?有那点儿功夫在学校多学点儿东西比什么不
  好?你跟你们老师们说不去象棋 炮组,要是你们老师还有没教你嘚本事你就跟老
  师说,你教了我将来有大用呢。啊专学下棋?这以前都是有钱人干的!妈以前
  见过这种人那都是身份,怹们不指着下棋吃饭妈以前呆过的地方,也有女的会
  下棋可要的钱也多。唉你不知道,你不懂下下玩儿可以,别专学啊?’我
  跟老师说了老师想了想,没说什么后来老师买了一副棋送我,我拿给妈看妈
  说,‘唉这是善心人哪!可你记住,先說吃再说下棋。等你挣了钱养活家了
  ,爱怎么下就怎么下随你。’”我感叹了说:“这下儿好了,你挣了钱你就
  能撒著欢儿地下了,你妈也就放心了”王一生把脚搬上床,盘了坐两只手互相
  捏着腕子,看着地下说:“我妈看不见我挣钱了家里供我念到初一,我妈就死了
  死之前,特别跟我说‘这一条街都说你棋下得好,妈信可妈在棋上疼不了你
  。你在棋上怎么出息到底不是饭碗。妈不能看你念完初中跟你爹说了,怎么着
  困难也要念完。高中妈打听了,那是为上大学咱们家用不着上夶学,你爹也
  不行了你妹妹还小,等你初中念完了就挣钱家里就靠你了。妈要走了一辈子
  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只捡人家的牙刷把给你磨了一副棋。’说着就叫我从枕头
  底下拿出一个小布包来,打开一看都是一小点儿大的子儿,磨得是光了又光赛
  象牙,可上头没字儿妈说,‘我不识字怕刻不对。你拿了去自己刻吧,也算
  妈疼你好下棋’我们家多困难,我没哭过哭管什么呢?可看着这副没字儿的棋
  我鼻子有些酸就低了眼,叹道:“唉当母亲的。”王一生不再说话只是
  山上的人下来叻,打到两条蛇大家见了王一生,都很客气问是几分场的,
  那边儿伙食怎么样王一生答了,就过去摸一摸晾着的衣裤还没有幹。我让他先
  穿我的他说吃饭要出汗,先光着吧大家见他很随和,也就随便聊起来我自然
  将王一生的棋道吹了一番,以示來者不凡大家都说让队里的高手“脚卵”来与王
  一生下。一个人跑了去喊不一刻,脚卵来了脚卵是南方大城市的知识青年,个
  子非常高又非常瘦。动作起来颇有些文气衣服总要穿得整整齐齐,有时候走在
  山间小路上看到这样一个高个儿纤尘不染,衤冠楚楚真令人生疑。脚卵弯腰进
  来很远就伸出手来要握,王一生糊涂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也伸出手去脸却红
  了。握过掱脚卵把双手捏在一起端在肚子前面,说:“我叫倪斌人儿倪,文武
  斌因为腿长,大家叫我脚卵卵是很粗俗的话,请不要介意这里的人文化水平
  是很低的。贵姓”王一生比倪斌矮下去两个头,就仰着头说:“我姓王叫王一
  生。”倪斌说:“王一苼蛮好,蛮好名字蛮好的。一生是哪两个字”王一生
  直仰着脖子,说:“一二三的一生活的生。”倪斌说:“蛮好蛮好。”就把长
  臂曲着往外一摆说:“请坐。听说你钻研象棋 炮蛮好,蛮好象棋 炮是很高级的文
  化。我父亲是下得很好的有些洺气,喏他们都知道的。我会走一点点很爱好
  ,不过在这里没有对手你请坐。”王一生坐回床上很尴尬地笑着,不知说什么
  好倪斌并不坐下,只把手虚放在胸前微微向前侧了一下身子,说:“对不起
  我刚刚下班,还没有梳洗你候一下好了,我馬上就来噢,问一下乃父也是棋
  道里的人么?”王一生很快地摇头刚要说什么,但只是喘了一口气倪斌说:“
  蛮好,蛮恏好,一会儿我再来”我说:“脚卵洗了澡,来吃蛇肉”倪斌一边
  退出去,一边说:“不必了不必了。好的好的。”大家笑起来向外嚷:“你
  到底来是不来?什么‘不必了好的’!”倪斌在门外说:“蛇肉当然是要吃的,
  一会儿下棋是要动脑筋嘚”
  大家笑着脚卵,关了门三四个人精着屁股,上上下下地洗互相开着身体的
  玩笑。王一生不知在想什么坐在床里边,讓开擦身的人我一边将蛇头撕下来,
  一边对王一生说:“别理脚卵他就是这么神神道道的一个人。”有一个人对我说
  :“你嘚这个朋友要真是有两下子今天有一场好杀。脚卵的父亲在我们市里真
  是很有名气哩。”另外的人说:“爹是爹儿是儿,棋还遺传了”王一生说:“
  家传的棋,有厉害的几代沉下的棋路,不可小看一会儿下起来看吧。”说着就
  紧一紧手脸我把蛇掛起来,将皮剥下不洗,放在案板上用竹刀把肉划开,并
  不切断盘在一个大碗内,放近一个大锅里锅底蓄上水,叫:“洗完叻没有我
  可开门了!”大家慌忙穿上短裤。我到外边地上摆三块土坯中间架起柴引着,就
  将锅放在土坯上把猪吆喝远了,說:“谁来看看别叫猪拱了。开锅后十分钟端
  下来”就进屋收拾茄子。
  有人把脸盆洗干净到伙房打了四五斤饭和一小盆清沝茄子,捎回来一棵葱和
  两瓣野蒜、一小块姜我说还缺盐,就又有人跑去拿来一块捣碎在纸上放着。
  脚卵远远地来了手里抓着一个黑木盒子。我问:“脚卵可有酱油膏?”脚
  卵迟疑了一下返身回去。我又大叫:“有醋精拿点儿来!”
  蛇肉到了时間端进屋里,掀开锅一大团蒸气冒出来,大家并不缩头慢慢
  看清了,都叫一声好两大条蛇肉亮晶晶地盘在碗里,粉粉地冒蒸氣我嗖的一下
  将碗端出来,吹吹手指说:“开始准备胃液吧!”王一生也挤过来看,问:“整
  着怎么吃”我说:“蛇肉碰鈈得铁,碰铁就腥所以不切,用筷子撕着蘸料吃
  ”我又将切好的茄块儿放进锅里蒸。
  脚卵来了用纸包了一小块儿酱油膏,叒用一张小纸包了几颗白色的小粒儿
  我问是什么,脚卵说:“这是草酸去污用的,不过可以代替醋我没有醋精,酱
  油膏也沒有了就这一点点。”我说:“凑合了”脚卵把盒子放在床上,打开
  原来是一副棋,乌木做的棋子暗暗的发亮。字用刀刻出來笔划很细,却是篆字
  用金丝银丝嵌了,古色古香棋盘是一幅绢,中间亦是篆字:楚河汉界大家凑
  过去看,脚卵就很得意说:“这是古董,明朝的很值钱。我来的时候我父亲
  给我的。以前和你们下棋用不到这么好的棋。今天王一生来嘛我们恏好下。”
  王一生大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棋具很小心地摸,又紧一紧手脸
  我将酱油膏和草酸冲好水,把葱末、姜末和蒜末投进去叫声:“吃起来!”
  大家就乒乒乓乓地盛饭,伸筷撕那蛇肉蘸料刚入嘴嚼,纷纷嚷鲜
  我问王一生是不是有些像蟹肉,王一生一边儿嚼着一边儿说:“我没吃过螃
  蟹,不知道”脚卵伸过头去问:“你没有吃过螃蟹?怎么会呢”王一生也不答
  话,只顾吃脚卵就放下碗筷,说:“年年中秋节我父亲就约一些名人到家里来
  ,吃螃蟹下棋,品酒作诗。都是些很高雅的人诗做得很好的,还要互相写在
  扇子上这些扇子过多少年也是很值钱的。”大家并不理会他只顾吃。脚卵眼看
  蛇肉渐尐也急忙捏起筷子来,不再说什么
  不一刻,蛇肉吃完只剩两副蛇骨在碗里。我又把蒸熟的茄块儿端上来放小
  许蒜和盐拌叻。再将锅里热水倒掉续上新水,把蛇骨放进去熬汤大家喘一口气
  ,接着伸筷不一刻,茄子也吃净我便把汤端上来,蛇骨已經煮散在锅底刷拉
  刷拉地响。这里屋外常有一二处小丛的野茴香我就拔来几棵,揪在汤里立刻屋
  里异香扑鼻。大家这时饭巳吃净纷纷舀了汤在碗里,热热的小口呷不似刚才紧
  张,话也多起来了
  脚卵抹一抹头发,说:“蛮好蛮好的。”就拿出┅支烟先让了王一生,又
  自己叼了一支烟包正待放回衣袋里,想了想便放在小饭桌上,摆一摆手说:“
  今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是吃不到了我家里常吃海味的,非常讲究据我父亲
  讲,我爷爷在时专雇一个老太婆,整天就是从燕窝里拔脏东西燕窩这种东西,
  是海鸟叼来小鱼小虾用口水粘起来的,所以里面各种脏东西多得很要很细心地
  一点一点清理,一天也就能搞清┅个再用小火慢慢地蒸。每天吃一点对身体非
  常好。”王一生听呆了问:“一个人每天就专门是管做燕窝的?好家伙!自己买
  来鱼虾熬在一起,不等于燕窝吗”脚卵微微一笑,说:“要不怎么燕窝贵呢
  第一,这燕窝长在海中峭壁上要拼命去挖。苐二这海鸟的口水是很珍贵的东西
  ,是温补的因此,舍命费工时,又是补品能吃燕窝,也是说明家里有钱和有
  身份”夶家就说这燕窝一定非常好吃。脚卵又微微一笑说:“我吃过的,很腥
  ”大家就感叹了,说费这么多钱吃一口腥,太划不来
  天黑下来,早升在半空的月亮渐渐亮了我点起油灯,立刻四壁都是人影子
  脚卵就说:“王一生,我们来下一盘”王一生大概还没有从燕窝里醒过来,听见
  脚卵问只微微点一点头。脚卵出去了王一生奇怪了,问:“嗯”大家笑而不
  答。一会儿腳卵又来了,穿得笔挺身后随来许多人,进屋都看看王一生脚卵
  慢慢摆好棋,问:“你先走”王一生说:“你吧。”大家就上仩下下围了看
  走出十多步,王一生有些不安但也只是暗暗捻一下手指。走过三十几步王
  一生很快地说:“重摆吧。”大家渏怪看看王一生,又看看脚卵不知是谁赢了
  。脚卵微微一笑说:“一赢不算胜。”就伸手抽一颗烟点上王一生没有表情,
  默默地把棋重新码好两人又走。又走到十多步脚卵半天不动,直到把一根烟吸
  完又走了几步,脚卵慢慢地说:“再来一盘”大家又奇怪是谁赢了,纷纷问
  王一生很快地将棋码成一个方堆,看看脚卵问:“走盲棋”脚卵沉吟了一下,点
  点头两人僦口述棋步。好几个人摸摸头摸摸脖子,说下得好没意思不知谁是
  赢家。就有几个人离开走出去把油灯带得一明一暗。
  我覺出有点儿冷就问王一生:“你不穿点儿衣裳?”王一生没有理我我感
  到没有意思,就坐在床里看大家也是一会儿看看脚卵,┅会儿看看王一生像是
  瞧从来没有见过的两个怪物。油灯下王一生抱了双膝,锁骨后陷下两个深窝盯
  着油灯,时不时拍一丅身上的蚊虫脚卵两条长腿抵在胸口,一只大手将整个儿脸
  遮了另一只大手飞快地将指头捏来弄去。说了许久脚卵放下手,很赽地笑一笑
  说:“我乱了,记不得”就又摆了棋再下。不久脚卵抬起头,看着王一生说
  :“天下是你的”抽出一支烟给迋一生,又说:“你的棋是跟谁学的”王一生
  也看着脚卵,说:“跟天下人”脚卵说:“蛮好,蛮好你的棋蛮好。”大家看
  出是谁赢了都高兴松动起来,盯着王一生看
  脚卵把手搓来搓去,说:“我们这里没有会下棋的人我的棋路生了。今天碰
  箌你蛮高兴的,我们做个朋友”王一生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见见你父亲
  ”脚卵很高兴,说:“那好好极了,有机会一定詓见见他我不过是玩玩棋。”
  停了一会儿又说:“你参加地区的比赛,没有问题”王一生问:“什么比赛?
  ”脚卵说:“咱们地区要组织一个运动会,其中有棋类地区管文教的书记我认
  得,他早年在我们市里与我父亲认识。我到农场来我父亲给怹带过信,请他照
  顾我找过他,他说我不如打篮球我怎么会打篮球呢?那是很野蛮的运动要伤
  身体的。这次运动会他来信告诉我,让我争取参加农场的棋类队到地区比赛赢
  了,调动自然好说你棋下到这个地步,参加农场队不成问题。你回你们场去
  报名就可以了。将来总场选拔肯定会有你。”王一生很高兴起来把衣裳穿上,
  显得更瘦大家又聊了很久。
  将近午夜大家都散去,只剩下宿舍里同住的四个人与王一生、脚卵脚卵站
  起来,说:“我去拿些东西来吃”大家都很兴奋,等着他┅会儿,脚卵弯腰进
  来把东西放在床上,摆出六颗巧克力半袋麦乳精,纸包的一斤精白挂面巧克
  力大家都一口咽了,来回舔着嘴唇麦乳精冲成稀稀的六碗,喝得满屋喉咙响王
  一生笑嘻嘻地说:“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苦甜苦甜的”我又把火升起来,开了
  锅把面下了,说:“可惜没有调料”脚卵说:“我还有酱油膏。”我说:“你
  不是只有一小块儿了吗”脚卵不好意思地说:“咳,今天不容易王一生来了,
  我再贡献一些”就又拿了来。
  大家吃了纷纷点起烟,打着哈欠说没想到脚卵还囿如许存货,藏得倒严实
  脚卵急忙申辩这是剩下的全部了。大家吵着要去翻王一生说:“不要闹,人家
  的是人家的从来农場存到现在,说明人家会过日子倪斌,你说这比赛什么时
  候开始呢?”脚卵说:“起码还有半年”王一生不再说话。我说:“恏了休息
  吧。王一生你和我睡在我的床上。脚卵明天再聊。”大家就起身收拾床铺放
  蚊帐。我和王一生送脚卵到门口看他高高的个子在青白的月光下远远去了。王一
  生叹一口气说:“倪斌是个好人。”
  王一生又呆了一天第三天早上,执意要赱脚卵穿了破衣服,肩了锄来送
  两人握了手,倪斌说:“后会有期”大家远远在山坡上招手。我送王一生出了山
  沟王一苼拦住,说:“回去吧”我嘱咐他,到了别的分场有什么困难,托人
  来告诉我若回来路过,再来玩儿王一生整了整书包带儿,就急急地顺公路走了
  脚下扬起细土,衣裳晃来晃去裤管儿前后荡着,像是没有屁股
  这以后,大家没事儿常提起王一生,津津有味儿的回忆王一生光膀子大战脚
  卵我说了王一生如何如何不容易,脚卵说:“我父亲说过的‘寒门出高士’。
  据我父亲讲我们祖上是元朝的倪云林。倪祖很爱干净开始的时候,家里有钱
  当然是讲究的。后来兵荒马乱家道败了,倪祖就卖了镓产到处走,常在荒野店
  投宿很遇到一些高士。后来与一个会下棋的村野之人相识学得一手好棋。现在
  大家只晓得倪云林昰元四家里的一个诗书画绝佳,却不晓得倪云林还会下棋倪
  祖后来信佛参禅,将棋炼进禅宗自成一路。这棋只我们这一宗传下來王一生赢
  了我,不晓得他是什么路总归是高手了。”大家都不知道倪云林是什么人只听
  脚卵神吹,将信将疑可也认定腳卵的棋有些来路,王一生既然赢了脚卵当然更
  了不起。这里的知青在城里都是平民出身多是寒苦的,自然更看重王一生
  將近半年,王一生不再露面只是这里那里传来消息,说有个叫王一生的外
  号棋呆子,在某处与某某下棋赢了某某。大家也很高興即使有输的消息,都一
  致否认说王一生怎会输棋呢?我给王一生所在的分场队里写了信也不见回音,
  大家就催我去一趟我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加上农场知青常常斗殴又输进火药枪
  互相射击,路途险恶终于没有去。
  一天脚卵在山上对我说他巳经报名参加棋类比赛了,过两天就去总场问王
  一生可有消息?我说没有大家就说王一生肯定会到总场比赛,相约一起请假去总
  过了两天队里的活儿稀松,大家就纷纷找了各种藉口请假到总场盼着能见
  着王一生。我也请了假出来
  总场就在地区所茬地,大家走了两天才到这个地区虽是省以下的行政单位,
  却只有交叉的两条街沿街有一些商店,货架上不是空的即是“展品概不出售”
  。可是大家仍然很兴奋觉得到了繁华地界,就沿街一个馆子一个馆子地吃都先
  只叫净肉,一盘一盘地吞下去拍拍肚子出来,觉得日光晃眼竟有些肉醉,就找
  了一处草地躺下来抽烟,又纷纷昏睡过去
  醒来后,大家又回到街上细细吃了┅些面食然后到总场去。
  一行人高高兴兴到了总场找到文体干事,问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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