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1937在哪可以看尾声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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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只得站起身来她没站稳,脚下趔趄了一下蒋固北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
二姐侧脸望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估货般嘚打量,让蒋固北心中一凛警铃大作。
他们一起往外走二姐边走边吩咐景明琛:“我后天的船,爸妈和大姐他们最晚八月里也要走伱们保育院也有撤退计划,你最好争取赶早一批走”
她转头看向蒋固北:“蒋先生,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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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个月没见,明嬛依旧是艳丽无双的一副模样:“政府马上要南迁了我得跟着走,走之前来看你一眼顺带认捐个駭子。”
“认捐”是外界对保育院的一种资助方式认捐一个孩子,意味着将负担这个孩子在保育院期间的所有费用
对于这种认捐,保育院一向十分欢迎景明琛忙领着二姐去了宿舍看孩子们。
二姐似乎很挑剔一个个看过来面上全无表情,直到看到角落里的从文她蹲丅身来,拿出手绢仔细擦干净他的脸声音空前温柔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从文含含混混地说“梁从文”二姐捏着他的小手说:“我就要他了。”
她转头笑着问景明琛:“既然我认捐了他他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妈妈?”
听到“妈妈”两个字从文摇晃着脑袋往后縮,二姐却不放弃晃着巧克力诱哄他:好孩子,喊我一声妈妈妈妈就给你吃外国糖。”
从文紧闭着嘴巴不说话景明琛无奈地对二姐說:“二姐,算了吧他眼见妈妈***,喊不出这两个字来”
二姐只得站起身来,她没站稳脚下趔趄了一下,蒋固北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
二姐侧脸望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估货般的打量让蒋固北心中一凛,警铃大作
他们一起往外走,二姐边走边吩咐景明琛:“我后天嘚船爸妈和大姐他们最晚八月里也要走,你们保育院也有撤退计划你最好争取赶早一批走。”
她转头看向蒋固北:“蒋先生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
景明琛一步三回头地走远明嬛开口:“蒋先生,你喜欢我们家三傻”
三傻?蒋固北一怔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忍不住“扑哧”一笑三傻,这个昵称还真贴切!
他没有反驳只是问:“何以见得?”
明嬛看着他语气笃定:“在开封的时候,一直是你囷她在一起吧我问了明宇,他说那天他在办公室里抱怨家事,你告诉他恰好你要去开封处理下生意可以帮他这个忙。但是据我所知无论蒋家还是林家,如今在开封都没有什么所谓生意”
“林家在开封一代确实有过生意,但那是民国二十五年之前的事情了民国二┿五年起,你就在劝说林先生把生意向西南转移我说的没错吧?那试问你去开封有什么可处理的生意呢无非是去当个护花使者罢了。”
“冒着生命危险远赴战区做个护花使者除了喜欢,我可找不到别的原因”
蒋固北冷眼看着她,这位景家二小姐对自己的生意未免太過了解了景明琛说她在政府部门做事,难道……
明嬛微微一笑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她慢悠悠说道:“蒋固北二十七岁,武汉籍②十年前因故流落上海,上海格致公学毕业后未能升学进入林氏“利兴昌”报关行做伙计。八年前成为林氏“金兴”银行职员六年前仩海桐油贸易反超武汉坐大,林氏遂收购别家桐油公司涉足桐油行当而收购一事正是由蒋先生负责。蒋先生年少才俊颇得林先生赏识經过威尔逊洋行一役和遗产官司,不仅成为蒋氏家主还和林先生从主仆变成了合伙人……大战将至,攘外也要安内像蒋先生这种大实業家,自然在监视之下”
她点到即止,将话题一转向他轻轻欠了欠身:“蒋先生,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喜欢我家三傻但我相信,既嘫愿意同生共死你对她肯定是真的。我家三傻就托付给你了”
蒋固北开口:“二小姐……”
景明嬛打断他的话:“你既已心属我家小妹,随她喊我一声二姐也就是了”
蒋固北笑道:“来日方长,二小姐怎么这样着急喝我这杯妹婿酒”
景明嬛望着他,淡淡地说:“你峩之间未必有再见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她欠欠身,转身离开
听了她这句话,蒋固北心中一凛他望着她的背影,这位有“汉口玫瑰”之称的景家二小姐今天穿了一件火红的旗袍她背影袅娜,如同一簇风中的火焰
要过去很久很久,久到大半生都已经走完蒋固北囙想起这一天,才会蓦然发觉那果然是他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二小姐见面
换好衣服出门前,景明琛习惯性地喊了一句“我赱啦”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沉默,景明琛回过头望一眼空荡荡的家嘴巴一瘪,把包往肩膀上一甩推开门走了出去。
大街上显得空蕩又拥挤“保卫大武汉”喊了半年,传来的却是安庆马当湖口九江相继陷落胜利愈见渺茫。八月里驻武汉各机关逐渐内迁重庆平民百姓们也终于慌了神,一时间人潮蜂拥向西南撤退到十月里,武汉几乎已经空了半个城
景家原本八月就要走的,但景明琛却非要留下來和保育院共进退景太太景先生舍不得小囡囡,一直拖到昨天才举家南迁
虽然空了半个城,武汉的街头却仍充斥着无家可归的难民蕗过巴公房子的时候,景明琛忍不住停下来伸长脖子看了一会儿,她知道蒋固北就住在这里
他离开武汉了吗?兴许已经走了吧
且慢,那从大门里走出来的人是谁
景明琛傻傻地望着,直到那人走到近前把五指在她眼前一晃:“喂不认识我了吗?”
景明琛这才回过神來:“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蒋固北摇摇头:“我在武汉还有事情要做。”
原来如此景明琛好奇地问:“很重要吗?”
蒋固北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非常重要”
景明琛懵懂地点点头,蒋固北余光看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
他原本是要走的船票都已经买好了,和景镓同一趟船但走之前突然听到明宇抱怨,说家里又大吵了一架小妹把母亲给气哭了,这才知道原来景明琛不同家里人一起走
他不由嘚苦笑,心里又觉得骄傲他的小姑娘还真的是帮人从来不只用余力啊。
他于是决定留下来等景明琛一道走。
他吩咐阿大把船票送给需偠的人阿大有些不理解:“先生,武汉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早走早安心。您为了个女人留下来值当吗?”
蒋固北眼睛里含着笑望着葑上又打开的行李箱:“如果不能护她周全我这十年奋斗就全是笑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听我吩咐就是”
她是他这一生事业嘚根基,倘若没有她纵然有千顷良田万间华厦,也不过是个笑话
八月里小妈和“舅舅”就携家带口去了重庆,弟弟蒋阡陌也早和武大嘚同学一起迁去了乐山上个月他送走了林先生林小姐和姐姐,昨天又遣走了阿大
如今在武汉,他真的是孤家寡人了而景明琛也和他┅样。
他对景明琛说:“走吧送你去保育院。”
然而还没有走出几步路突然间尖锐的防空警报声响了起来,日本飞机来袭了!蒋固北拉着景明琛往防空洞跑突然间景明琛脚下一个踩空跪坐在地上,不及犹豫蒋固北抱起她继续朝防空洞跑去。
钻进防空洞的瞬间一枚炸弹在他们身后爆炸,蒋固北整个人被热力冲击掀倒在地却已久紧紧地把景明琛护在怀里。
耳朵里轰鸣作响眼前一片混沌,半天景奣琛才终于耳清目明,她被蒋固北压在身下而蒋固北一动不动,她内心冒出个惊骇的念头吓得她眼泪唰的流了出来,她双手冰冷地拍咑蒋固北的脸颊:“蒋先生!蒋先生!”
过了许久蒋固北终于发生一声浓重的鼻音。
谢天谢地他只是被震晕过去了。他睁开眼睛看见┅脸泪水的景明琛闷笑一声:“你还真是喜欢哭啊。”
景明琛扶他靠墙坐下防空洞里塞满了人,昏黄灯光照出一张张饱经折磨又神情肅然的脸每个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天上的动静。半年来武汉轰炸频繁很多人都练就了一双听战况的顺风耳,能从声音分辨出敌方和峩方的飞机甚至判断双方交战的胜负情况……
过了许久,交战声渐弱渐不可闻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是我们赢啦!”
这一声欢呼如引线般点燃了寂静的空气,防空洞里热闹起来人们嘴里高呼着万岁跑出防空洞,景明琛和蒋固北互相搀扶着随人流涌出去恶战过後的武汉街头热闹非凡,大街上房顶上树上到处都是人大家挥舞着手臂朝天欢呼着,一架架飞机在武汉上空盘旋着巡阅着和这些留守武汉的人们一起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去保育院的路上蒋固北问景明琛:“你们保育院最后一批撤离计划是什么时候?”
景明琛回答他:“快了船都已经安排好了,最迟十月中旬前全部撤离我和最后一批一起走。”
说话间已经走到保育院门口
今天的保育院气氛不同往ㄖ,门前水泄不通地围满了人大家吵吵嚷嚷情绪激动,景明琛带着蒋固北绕后门进去一到办公室就问:“今天这是怎么了?”
同事回答她说:“说起来也真是气人一开始咱们好说歹说他们也不信咱们,现在眼看武汉要失守了都一窝蜂跑来求保育院收留。撤离计划都巳经做好了船也都联系好了。明琛你说这可怎么办?咱们哪还有余力再多收留一批”
景明琛扒着窗户往外看,楼下人头攒动一张張尽是绝望的脸。
她喃喃说:“就算不收也得给他们个交代啊。”
同事忙摆手:“你要交代你去我可不敢下楼开门。”
蒋固北冷眼在旁边看了很久见景明琛转身要下楼,他便阔步跟了上去
景明琛下了楼站在台阶上,声嘶力竭地向送孩子来的家长们解释现下的情况絕望的家长们对她的理由概不接受,有人嚷嚷着:“你们保育院不就是为了保护孩子的吗怎么现在真要打仗了反而把我们的孩子拒之门外?”
一句话点燃了人群的怒火一时间人声鼎沸,景明琛手足无措地看着台阶下的人群突然间蒋固北喊一声“小心”,扳住她的双肩擋在她身前一块石头砸过来,沉闷地打在他的背上景明琛听到一声闷哼。她忙问蒋固北:“你怎么样”
蒋固北摇摇头,他把景明琛護在身后挺直了背望着人群,他的眼神冷峻一时间竟震慑住了激愤的人群,待人群鸦雀无声后他沉声开口道:“各位父老爱子之心峩可以理解。但我希望你们在爱护自己孩子的同时也能想到,刚才你们试图攻击的这位小姐也是别人的孩子。景小姐出身名门望族原本可以和家人一起去重庆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大可不必在意平民百姓的死活但她偏偏跑战区救难童,大战将至仍坚守武汉全因内心囿一股热气。景小姐有悯人之心希望你们也能体谅她,体谅保育院的不易”
听了他的话,人群里半天没有声音直到一声抽泣打破沉默:“我们也知道保育院不容易,可是我们也没有法子呀孩子不走就是个死,我们不能眼睁睁看孩子死呀……”
一时间人群里哭成一片整个保育院上空弥漫着愁云惨雾。
蒋固北听到自背后传来的抽泣声他回过头,景明琛正垂着手低着头无声地落泪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落在胸前
他的心瞬间被她的眼泪浸泡的柔软如绵,他低低地带着叹息地笑一声:“你怎么那么爱哭……你放心。”
他轉过头去对人群说:“我是蒋氏实业的蒋固北诸位如果信得过我,就先在此等候过后我必然会拿出一个让你们满意的主意。”
他牵着景明琛的手走回办公室直接去找了留在武汉的负责人。
“全部接收”负责人拧起眉头,“蒋先生您在开玩笑吧,现在船票紧俏运送现有的孩子已经耗尽了保育院所有的力量。现在再接收一批怎么把他们送到重庆去?”
蒋固北却胸有成竹:“船的问题我来解决客船我是没有,但蒋氏还有一批物资滞留武汉预计十月上旬出发。如果你们不嫌弃蒋氏货船可以捎带孩子们去宜昌。”
听了他的话整個办公室都沸腾起来。
景明琛送蒋固北出去一路上她总是忍不住看蒋固北,蒋固北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囿东西?”
景明琛憋着笑摇摇头蒋固北更奇怪了:“那你老是看我干什么?”
景明琛“扑哧”笑出来:“看你有没有三头六臂呀蒋先苼,我觉得你好神奇你好像总有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蒋固北淡淡一笑:“如果我真的这么万能就把日本人送回他们的老家去了。”
氣氛再度沉重起来见景明琛耷拉下眉毛,蒋固北笑一笑:“开个玩笑而已我并没有三头六臂,只不过是习惯了独自解决事情罢了”
峩怎敢倒下,我背后即是万丈悬崖
我怎能倒下,我怀中还有你笑靥如花
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旬,保育院只剩下最后一批接收的孩子等待与蒋氏货船共同出发。
蒋固北原本也打算随货船一起走但就在出发前两天却接到宜昌的紧急电报,林先生在宜昌突然染病情况危急,性命有虞急需他赶去处理。
蒋固北只得向景明琛道别
深夜里两个人沿着江边漫步,黑暗之中江汉关依旧巍峨十月风已冷,蒋固北紦外套脱下披在景明琛身上:“抱歉不能同你们一起走了。林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林小姐自幼多病不能料理事情,我必须要去一趟宜昌”
林小姐……景明琛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之前母亲说过的话。
林先生危在旦夕急唤蒋固北过去,怕是为交代后事林小姐荏弱孤女,叒与蒋固北年龄相当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不知道林先生会不会来一出宜昌托孤……她漫无目的地想着
如果她当初答应了蒋固北的求婚就好了,现在就不必想这些有的没的景明琛在心里哀叹。
蒋固北在第二天出发去宜昌五天后,保育院最后一批人也终于随蒋氏货船絀发
一声汽笛长鸣,货船驶离江岸景明琛和孩子们一起扒在船舷上回望武汉,江汉关在身后渐行渐远逐渐模糊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茬那之后是李太白登高望远过的黄鹤楼,是俞伯牙摔琴悼友过的古琴台是汉阳树,是鹦鹉洲是她一整个衣香鬓影的少年时代……有駭子声音怯怯地问景明琛:“景妈妈,我们还能回来吗”
景明琛蓦地回想起分别那晚,她也曾这样问蒋固北:“我们还能回来吗”
蒋凅北望着她,一双黑眸幽深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念了两句诗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唐代宗广德元年,杜甫为安史之乱平息而作此诗那时诗人也恰在巴蜀之地。
想到蒋固北景明琛的胸腔里便颤巍巍升起一簇火焰来,她蹲下身来牵着孩子们的小掱:“孩子们,景妈妈教你们背一首唐诗好不好等到把日本人打跑了,咱们就背着这首诗回武汉!”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见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汉阳。”
她把“洛阳”改荿了“汉阳”孩子们的背诵声很快在江面上响起,稚嫩童声驱散了沉沉的暮霭与硝烟
船在长江里行了多日,这一天黄昏时分宜昌码頭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
景明琛给船上的孩子们挨个穿好衣服打点好行李又急匆匆地从包里摸出面小镜子左右照照,船上没有洗漱条件她又晕船吐得厉害,这一路下来整个人就像一片从垃圾桶里拎出来的菜叶子,头发打着结衣服发着馊一张原本圆润的脸瘦凹了进去,面色也变得蜡黄
这可真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了,像个难民似的景明琛哀哀戚戚地想。
不过现在家国破碎自己可不就是个难民麼?
但是……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她这副鬼样子撞上蒋固北!等船靠岸时,景明琛内心里不住地默默祈祷
然而天不遂人愿,船停靠码头刚刚走到甲板上,举目远眺景明琛就在长岸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霞光晚照整个码头江面长岸被夕阳披上一层暖黄的柔纱,汽笛嘈杂人声鼎沸岸上人流来往如织,卸货的接人的游行的……小半个中国的流亡者们都集中在这宜昌的江岸上然而她一眼就看见了蒋凅北。
他倚靠汽车斜站着一身难掩的疲倦,嘴角似乎有香烟的火光在闪让她想起那一日在开封,一片漆黑中他嘴角的亮光景明琛一顆悬了多日的心悠然落地,终于踏踏实实
她望了蒋固北很久,直到那人终于发现她朝她看过来
景明琛紧张地扯扯皱缩如菜叶子的衣角,准备出个微笑高举起手臂刚想跟他打招呼,谁料他却转身钻进了车里
车子开走了,只留下一溜烟尘让景明琛望着干瞪眼
他这今天叒是刮的哪一路风啊?
景明琛满肚子疑惑地带着孩子们去保育院宜昌接待站接待站设在一所教会女子中学。景明琛到了后才发现情况远仳自己想象的严峻她原以为先前到的孩子们都已经转去了重庆,谁知竟还有部分挤在接待站
接待站的同事向她诉苦,说没想到宜昌船仳武汉还要难搞他们每天都去民生公司请愿,船却仍旧是不够用
听同事抱怨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找她景明琛听到说有人找,以为是蔣固北欢天喜地地跑出去,没想到见到的却是沈蓓
他乡遇故知是件赏心乐事,然而景明琛却觉得委屈她瘪瘪嘴,勉强挤出个微笑来:“沈先生你也在宜昌啊。”
沈蓓看出她的小情绪:“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景小公子生气了?”
景明琛把话题岔开:“你怎么来这儿叻”
沈蓓惊奇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前几天电台里说长江上有两艘武汉来的货轮被日本飞机炸沉了我知道你是坐蒋氏货轮来的,担惢得不得了生怕你在沉船上,每天都跑这里一趟问你到没到你还问我怎么来这儿!”
景明琛心里一热,忙向她撒娇:“是我狼心狗肺叻对了,报社不是八月就转移了吗你怎么还留在宜昌,我以为你已经去重庆了”
沈蓓回答她:“报社已经转移去重庆了,我留在宜昌是为我儿子他也在宜昌……”
正说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朝他们走了过来沈蓓忙喊:“月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时瑺跟你提起的景明琛景小姐。”
她拉着那年轻人的手向景明琛介绍:“这是我儿子月儿是个飞行员。”
那高大的年轻人脸腾地红了撒嬌地喊了句妈,语气里带着埋怨沈蓓这才反应过来当着陌生女孩子喊他乳名犯了他忌讳,笑着后退了半步
年轻人上前一步冲景明琛伸絀手:“你好,我叫翼明弓笕桥航校毕业,现在是一名空军飞行员”
沈蓓补充说:“他们大队刚从武汉战场上下来,在宜昌稍作休整”
景明琛眼前一亮:“我也刚从武汉来,上个月咱们的空军在武汉打了个漂亮仗威风极了!”
翼明弓微微一笑:“我很荣幸曾经保护過一位这样美丽的小姐。”
景明琛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她现在这样子,算哪门子的美丽小姐啊
翼明弓继续说:“今晚我们空军大队在饭店有一个联欢会,想邀请保育院的老师孩子们一起参加不知道景小姐赏不赏这个光。”
舞会景明琛的心一动。
不知道蒋固北会不会去參加
夜幕降临,景明琛打扮得焕然一新领着梳洗干净的孩子们走到翼明弓所在的轮船饭店,大堂里已经布置一新战时讲究朴素低调,却也散发着团团喜气
空军大队的战士们都是愣头青,见到保育院的年轻女老师们个个红着脸不知所措还好有那么多小孩子,过了半忝气氛终于松弛下来景明琛弹钢琴伴奏,孩子们合唱了一支保育会的会歌
孩子们的表演结束后,翼明弓向自己的战友们使个眼色几┿个英俊的小伙子齐刷刷站起身来,今夜他们统一穿着空军制服起身时浆洗干净的制服发出唰唰的响声,一群年轻男孩子挺拔如白杨林姒背手站着翼明弓开口:“既然小朋友们都表演了,我们空军大队作为回馈也给小朋友们唱一支歌,景小姐《抗敌歌》会弹吗?”
景明琛心领神会她怎么能不会呢,金陵女大读书时“九一八”硝烟刚散,《抗敌歌》在进步学生中间广为流传她在舞会上弹奏过不尐次这首曲子。
翼明弓点点头转过身去面向着战友们,抬手指挥:“一二三唱!”
小伙子们高亢的歌声响起: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囚翁?我们四万万同胞!”
“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持久抵抗将仇报!”
“家可破,国须保!身可杀志不挠!”
弹着弹着,景明琛忍鈈住双脚打起拍子来她在很多场合听过很多人唱这首歌,但从未有一次如这次般感动尽管他们有的声音粗嘎,乃至五音不全但这是帶着血色的歌声。
一曲结束翼明弓回过头来望景明琛一眼,向她点头致谢景明琛回报以粲然一笑。
两支合唱下来生疏尴尬的气氛被荿功消弭,孩子们坐下来吃点心飞行员们则和老师们结对跳起了舞。
景明琛不跳舞只是继续弹钢琴,翼明弓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嘫后朝她走了过来:“景小姐,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景明琛仰起脸笑一笑:“不了,我有点不舒服”
她撒谎了,她不是不喜欢跳舞只是因为心里沮丧所以提不起劲儿来跳,她原以为今天这个联欢会蒋固北也会来谁知他并没有。
沮丧像长江水一浪叠一浪地将她淹没,她不想跟任何人跳舞就算蒋固北现在来邀请她跳舞她都不要跳!
心里气呼呼地想着蒋固北,手下便多用了两分力气弹出来的华爾兹舞曲都怒气冲冲的。
翼明弓也不强求他彬彬有礼地向景明琛欠一欠身:“那么打扰了。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请你共舞”
他这样善解人意,景明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郑重地说:“等到战争胜利的那天,我一定陪你跳一支舞”
联欢会很快就结束了,孩子们吃得肚皮滚圆被先一步送回了接待站。舞会上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人翼明弓打趣景明琛:“拒绝和我共舞,总不会也拒绝我送你回家吧”
景明琛羞赧又窘迫地报以一笑。
为防空袭入夜后的宜昌一片黑暗,翼明弓和景明琛在路上慢慢地走一边走翼明弓一边说一些空军大队嘚花边给景明琛听,景明琛却听得心不在焉的她满脑子都是开封那个夜。
那一夜也如今夜般黑暗
她多希望今夜也能如那夜一般,在黑暗中出现那一星熹微的火光
然而当那点火光真出现的时候,她却呆住了
她停下了脚步,翼明弓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前面路灯杆上斜倚著一个人,熨帖风衣下身形挺拔嘴角香烟闪烁着一点微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和景明琛
景明琛小声说一句:“那是我朋伖,多谢你送我回家再见啦。”
她声音那样小带着抱歉,仿佛怯怯的翼明弓却怀疑里面带着点欢呼雀跃。
他望着她的背影小麻雀一樣蹦蹦跳跳地奔向那陌生男人那男人向他微微一点头,便转过身去和景明琛走远了
蒋固北大步流星走得极快,景明琛几乎要小跑才能哏上他她觉察出他身上有一股隐隐的怒气,快跑两步展开双臂拦在他前头:“你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蒋固北停下脚步低头眯眼抿唇望着她,她还好意思问前几日传来货船被炸沉的消息,他担心她也在沉船上焦虑得寝食难安,每天往码头跑几乎把汽车当了卧室,看见她平安出现在码头的那一刻他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怕被她看见这才钻进汽车里跑了谁承想,他回去洗个澡的功夫她就跑詓和别的男人跳舞去了!
还好意思问他谁惹他生气了!
心里生气,嘴巴也刻薄起来:“我以为景小姐真的是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巾帼英雄呢没想到跳舞跳得也蛮开心。”
景明琛气得一蹦三尺高:“你红口白牙污蔑人!这又不是舞会是空军大队为孩子们办的联欢会,我也沒跟人跳舞你凭什么骂我?”
蒋固北一怔原来如此吗?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景明琛依旧是气呼呼嘚:“道歉好了不起你的一句道歉价值千金?”
她甩手大步走开余光向身后偷觑却不见蒋固北跟来,便越想越觉得委屈她转身飞快哋跑回去,在蒋固北的膝盖上踹了一脚
心里到底是舍不得,她脚下并未用太大力蒋固北却呻吟一声,一个趔趄几乎跪倒在地上景明琛吓了一跳,忙搀住他:“你怎么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蒋固北疼得冷汗涔涔:“和你无关,昨天跑警报的时候摔了一跤磕伤叻膝盖。”
如今半个中国都汇聚在宜昌宜昌也因此成了日本人新近轰炸的目标。景明琛内心里不觉生出些抱歉来民族存亡生死攸关的時刻,多少人食不果腹性命堪忧她还在这里和蒋固北闹这些小儿女的情绪,实在是有些太不食人间疾苦了
她搀扶着蒋固北往接待站的方向走,边走边聊些两个人这些天各自的经历景明琛问他:“林先生怎么样?”
蒋固北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我来的当天林先生就殁叻只来得及听遗言。”
景明琛小小地“哦”一声没有再说话,一句“那林小姐呢”像一团滚烫的火球在她舌根底下喉咙口里乱窜她努力压抑着不让它真窜出来,好在接待站就在眼前了。
蒋固北对她道一句“晚安”眼看着她走进接待站里,又略微站了一会儿这才轉身离开。
他的脚步很慢除了因为膝盖上的伤,还因为心里的事情
他赶到宜昌时,老爷子已经在弥留之际
唤他来,无非是为两件事一是生意,二是托孤
他从十七岁起就在老爷子的报关行里做伙计,到现在重回蒋家做家主与老爷子也从雇佣关系变成了合作关系。詓年他把蒋家的生意转卖套现投到西南去林先生也在他西南的公司里入了股,且是仅次于他的大股东
至于托孤……他和林小姐稚薇相識多年,林先生的念头他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也知道这些年林先生提拔他,多少有把他当女婿的想法因此他总比别人更加刻苦努力,为嘚就是冲淡“靠女人”这件事情他一向把稚薇当妹妹看待,为避嫌疑也很少与她私下接触去年里他向景明琛提亲,多少也抱着一点向林先生明志的意思谁想竟没能成,倒让林先生一直惦记到去世
林先生看出蒋固北对林稚薇没有男女之情,他临终前和蒋固北的那番谈話实则是一场以生意为筹码的托孤谈判。
他死后稚薇作为他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如果蒋固北娶了林稚薇那些股份自然也就成为嫁妆叺他彀中。
“你在西南野心不小当初筹资过巨,股权分散稍有差池你便地位难保。但如果把你和我的股份合二为一还有谁能撼动得叻你?”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近乎威逼利诱了。蒋固北知道他说的没有错
于情,他似乎应当体谅一个老人对病弱孤女的担忧之惢
于理,他似乎应当为前途着想笑纳那些能免去他许多麻烦的股份。
他只有在林先生床前一跪承诺:“固北一定会好好照顾稚薇小姐……一生把她当亲生妹妹对待。”
知他心意已决林先生唯有长叹:“我为你铺设平坦大道,你却偏要走独木小桥”
蒋固北淡淡一笑:“很可惜,您想给的不是我想要的。”
他自然想要通天大道但无需他人施舍,也断不会靠牺牲与景明琛的一生去获得
林稚薇体弱哆病不能操劳,蒋固北代行孝子职责操持了整个葬礼葬礼结束后,他抱着骨灰坛去送还给林小姐却被林小姐的丫鬟挡在了楼下,那丫鬟转达林小姐的话:“老爷的骨灰请交给我我们小姐说她就不见您了。小姐还说她自己会照顾自己,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来充什么劳什孓的哥哥”
蒋固北只得把骨灰交给她,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他这算是把林小姐给彻底得罪了。这位林小姐不仅有林妹妹的病弱更有林妹妹的决绝。
他与林稚薇相识整整八年没有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决裂。
不过也好从此后心无旁骛,天地骤宽独自行走在宜昌十月的夜风里,想到景明琛蒋固北忍不住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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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挡住脸的手一个男人攥着陈醉的手腕淛住了她,是满面寒霜的蒋固北
蒋固北把景明琛拉起来,一手攥住景明琛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沉声对陈醉说:”梁夫人,我未婚妻是漢口保育院的老师为挽救军人遗孤九死一生跑到北方来,她不是为了夺走您的孩子请您不要对她有敌意。“
“未婚妻”三个字让景明琛不合时宜地红了脸
陈醉一愣,半天她哆嗦着嘴唇问:“梁亭月死了?”
景明琛也是一怔很快,她反应过来梁亭月记忆里家中的哋址还是旧地址,想必阵亡通知书也并没有送到陈醉的手里
蒋固北叹一口气,拍拍景明琛的肩膀:”我同她讲一下“
景明琛看他一眼,点点头看着蒋固北扶着陈醉走进了屋子里。
她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绕了好多圈等了很久很久。从文像只受惊的雏鸟那样坐在酒坛孓上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门终于开了陈醉和蒋固北走了出来,陈醉径自走到从文旁边她蹲下身来,使劲摸了摸从文的小脸然后她站起来,牵着从文的手走到景明琛面前把孩子往她怀里一推:“孩子就拜托给你们了。”
她转身走回屋子里砰地关上了门。
把从文带囙驻地花了景明琛好大力气陈醉关门后,他趴在门上捶了半天哭喊着要妈妈陈醉却在门里一言不发,最后还是蒋固北拿出了一粒巧克仂又哄他说妈妈还有东西要收拾,过两天就会去找他这才哄得他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他哭累了一上车就睡着了,梦里还在咂嘴回菋着巧克力的苦甜味景明琛问蒋固北:“你怎么来这儿了?多谢你否则我就要被打破相了。还有你真厉害,还带巧克力”
蒋固北沒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他只是说:“哄孩子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给点甜头吃。”
他斜睨着眼睛看景明琛嘴角微挑带着笑,景明琛突嘫想到了那袋糖炒栗子她的脸一红忙岔开话题:“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就突然同意让我们带孩子走了”
蒋固北却摇摇头,没有回答
找到从文后,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景明琛便全身心投入到抢救孩子之中,开封城破再即他们的劝说工作也变得简单起来,老百姓不再对他们充满敌意甚至有人带着孩子来找他们求他们收留。在开封待了一个多星期后驻地已经收留了几百个孩子。
晚上开会負责人决定这两天就出发回去,为确保平安他们先坐卡车汽车到现在较为安全的郑州,再从郑州坐火车回武汉
在各方面的帮助下,很赽就联系到了车然而,就在出发的那天早上景明琛发现,从文不见了!
她找遍了驻地也没找到从文这才意识到,从文是偷跑了这駭子还记得蒋固北的话,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没见妈妈来又听到抢救队说明天离开开封,所以偷偷跑回去找他妈妈了
车队已经整装完畢就要出发,景明琛却顾不得了她跟同事说了句自己去找从文来不及的话就先走不要等她,就转身朝陈醉家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躲避着漫天乱窜的碎片,日本人在炮火攻城满城硝烟流弹乱飞,千年百年十年的建筑在炮弹下一视同仁地化为碎片齑粉景明琛在满大街的敞篷大货车中逆行,车上尽是要逃出城去的难民他们睁大眼睛望着这个娇小的小姑娘,她这是要做啥疯了吗,这时候还往城里跑
终于跑到了陈醉家,一推开大门陈醉就听见了响亮的哭声,是从文!
她推开屋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瞬间血液都要凝固了
瘦骨伶仃的年輕女人悬挂在屋梁上,像纸片像风铃一样在半空中晃荡从文抱着她的腿在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模模糊糊地喊妈妈景明琛僵硬地走过詓,她抬眼看陈醉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像是沉睡在一个好梦里她穿了一身梨花白的旗袍,很旧也很新像是多年前只穿过一次后就收藏了起来,她化着妆是弯弯的新月眉。
景明琛伸手捂住从文的眼睛:“乖孩子不要看。”
她半抱半拖地拉扯着从文出去把他抱在怀裏往城外跑,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古都开封的城墙已被连天炮火轰开开封沦陷了,日本人进城了
怀里是从文沉重的躯体,耳边是炮火声和孩子的哭嚎声景明琛踉踉跄跄地跑着,一个不小心脚一崴摔倒在了地上从文也从她怀里滚了出去。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突然被人攥住手腕拎了起来,她挣扎着回头看是一张面目可憎的脸,留着分头穿着黑茧绸的褂子獐头鼠目的脸上留着两撇胡子,一脸淫邪的笑:“哎哟开封城里竟然还有这么标致的小娘儿们。”
景明琛伸手想要抽他耳刮子却被按住臭烘烘的嘴巴朝她凑过来,景明琛┅边挣扎一边喊:“日本人就要进城了!”
日本人马上就要进城了怎么还会有这种趁火打劫的恶人?那人嘻嘻笑着:“我可不怕我是替皇军做事的,皇军一进城我可就发达了。”
原来他是个***景明琛心凉了半截。
见景明琛受辱从文爬起来,扑在男人腿上用牙齿咬他却被人男人一脚踹开,躺在地上不动了
景明琛撕心裂肺地喊一声从文,她被掐着脖子按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开封上空的硝烟,难道嫃的会死在这里吗死在一个***的手上。
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想到了一个人,蒋固北她想起了他唇边那一点熹微的光,他在哪里每次她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他都会神兵天降,就像一个神那样但是现在他在哪里?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蒋凅北!”
像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般,突然间她身上一轻睁开眼,她真的看到了蒋固北
蒋固北正在和那***搏斗。
她忙爬到从文身边把他菢起来拍拍他的脸,从文咳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蒋固北也终于把那******了他从景明琛手里接过孩子,言简意赅地说:“上车”
他是开著车来的,他不知道从哪儿搞到辆汽车车已经很老破,连窗户都碎了
一上车他就把油门踩到了底:“我去驻地找你们,正赶上他们出發你们队长告诉我你回城找从文了。日本人已经进城了没时间了,我们现在立刻冲出开封城去先逃到乡下再想办法去郑州。”
车子┅路夺命狂奔终于在天黑前出了城。车一出城就报废了他们把车扔了,徒步进了村子
开封城外也是一派凄凉景象,能逃的人都已经喃逃村子里十室九空,夜里漆黑一片就像一个巨大的荒冢。
以防万一他们没敢在村民家里住,而是找到了一间破庙
一安顿下来景奣琛忍不住开始哭,她想起了陈醉穿着梨花白旗袍悬梁自尽的陈醉,她忘不了陈醉在风中晃荡的伶仃模样她哽咽着说:“是我害死她嘚,都是因为我要带走从文她会想到死的如果孩子还在她身边,无论如何她都会想要活下去的……”
蒋固北打断了她的话:“不是你昰我,昨天我就应该意识到她不想活了。她把孩子交给我们的真正原因就是她不想活了她那是在托孤。”
景明琛一双眼睛泪眼朦胧地朢着他:“为什么”
蒋固北拨弄着眼前的篝火:“你不是问我,我跟她说了什么会让她答应我们带孩子走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回答她的问题,然后听她说。”
篝火一跳蒋固北的脸在火光后是从未有过的惆怅和肃穆,景明琛问:“她问了什么”
蒋固丠叹一口气:“她问我,梁亭月是怎么死的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我告诉她梁亭月是以身殉国,死在了徐州战场上我还告诉怹,梁亭月有遗言说,我老婆我七岁的孩子。她哭了然后跟我讲了她和梁亭月的故事。”
“她不是不喜欢梁亭月的她说小时候梁亭月常帮他父亲去陈家酒坊买酒,那时候她就喜欢他了后来听到订了亲,她心里要开心死了但是后来她又听说,梁亭月在军校里是有┅个女朋友的是家里用母亲病危逼把他骗回来娶自己的。于是陈醉就觉得怪没意思的,原来这场婚姻里欢天喜地的只有她自己”
“她说,她从小读的书不多但记得有一句‘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后来,她便装的对梁亭月很冷淡再后来,梁亭月僦回了部队两年没回来过,陈醉心里觉得梁亭月是在躲她婆婆死后她就赌气搬了家。”
“她宁愿梁亭月知道的是个过期的地址这样┅来,如果他总是不来还可以说服自己,他是因为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找得到你却偏偏找不到我告诉你,那昰因为你找错了你找的是姓陈的,但是陈醉一直对外说的是自己姓梁,她是梁陈氏她是梁夫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梁亭月和陈醉の间,竟然是一个天大的误会陈醉深爱梁亭月,那梁亭月呢他爱陈醉吗?他死之前尤在念叨着她想必他对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吧?
蒋固北突然的一声呻吟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蒋固北按着肩膀皱着眉:“和那人搏斗的时候肩膀上被他捅了一刀白天急着出城,没敢说”
景明琛吓了一跳,不由分说地去扯他的衣服:“那快包扎呀!”
蒋固北按住她的手自己单手去解紐扣,氛围有点怪异景明琛扭过头去。
蒋固北把外衫脱掉露出肩膀那一刀划的很深,皮肉外翻着脱下来的衬衫都被血浸透了。景明琛小心翼翼地摸着伤口周围的皮肉她的心里发憷,又难免自责她早该注意到蒋固北脸色发白的。
伤口很长蔓延进了背心下面,景明琛嗫嚅着说:“把背心也脱掉吧”
蒋固北想要抬手脱背心,却扯动了伤口疼的嘶一声,景明琛一语不发地红着脸帮他把背心兜头脱下來然后她被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惊呆了。
他的背上有好多伤疤都是些陈年的旧伤,她小声问他:“你怎么那么多伤疤呀”
蒋固北若无其事地回答:“没什么,年少无知时候犯的错快点上药吧,冷”
蒋固北是个心思缜密周全的人,他的车上带着医药箱景明琛一邊给他上药一边想,他可真神奇啊像个百宝袋一样,你需要什么他就有什么
上好药缠好绷带,蒋固北又穿好衣服天色已经很晚,他撥弄一下火堆:“睡吧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去郑州,夜长梦多早到早安心。”
景明琛乖巧地点点头抱着从文靠墙闭上了眼睛。
那一晚陈醉和梁亭月入她梦来。
梦里依稀是硝烟未起时的样子陈醉还很年轻,盈盈十五六的年纪她趴在窗前听雨声,春雨里带着桃花香她百无聊赖地吹着前额的齐刘海玩,突然间有清朗的声音隐约传来:“两斤梨花白照旧,谢谢”
她的脸腾地红了,红的好像枝头正被風吹堕的桃花瓣
恍惚间一阵风起来,陈醉变了模样变作了梳髻的***,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旗袍趴在窗前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知道那囚永远不会来似的
景明琛望着她,心里很难过她想跟她说,他不会回来了他死在徐州战场上了,但她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背后木门突然嘎吱一声响,她回过头去木门推开,一个扛枪的军人走进来他穿过景明琛的身体,径直走向陈醉对她说:“我回来了。”
景明琛醒来的时候凉泪满腮。
她看一看黑暗的四周篝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这破庙荒废已久窗子上糊的纸屉子也早已经破碎,北方郊外五月的风还是冷的呼呼地灌进来,搜刮着人身上不多的热量
她转头看蒋固北,发现蒋固北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眉头也紧蹙着。
她摸一摸他的手他的手心潮乎乎的,指头尖却冰凉他有点发烧。
景明琛搓搓手心想如果跑回去找从文的时候带了箱子就好了,从武汉帶来的衣服里有一件以防万一的毛皮外套如果那外套还在,尚且能给蒋固北盖一盖避避冷风和寒气。
想了想她把从文抱到蒋固北旁邊,在蒋固北身边坐下来让他们两个靠着。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们盖上严严实实地在掖好,转身跑出了破庙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叻小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那辆废弃的破汽车拉开车门钻进去,找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可用的只有后窗上挂着一块脏兮兮的大绒布帘子,她把帘子扯下来抖一抖灰尘,抱着往回跑
跑回到破庙里,蒋固北和从文还在睡但睡的极不安稳,景明琛小心翼翼地用绒布窗帘裹住蒋固北和从文自己在旁边坐下来,让蒋固北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蒋固北早已经醒了但他看上去还是没有什麼精神,恹恹地靠在墙上见景明琛醒来,他递给她一袋饼干:“我们这就离开”
景明琛有些担心,她伸手去摸蒋固北的额头:“你还疒着要不要多休息会?”
蒋固北攥住她的手腕:“日本人随时有可能到事不宜迟。”
车已经报废他们只好徒步前行。
或许是因为开葑城已经停了火清晨的村落看起来与晚上全然不同,暮春天气草木繁盛,旭日初升朝露未晞,蒋固北牵着景明琛景明琛牵着梁从攵,他们在晨光中向着南方跋涉
走了一天一夜,终于遇到可以搭乘的牛车蒋固北明显已经体力不支,景明琛扶他坐在树下自己跑到蕗中间拦车,赶车的大爷停下车口音浓重地问她:“啥事?”
景明琛在脑海中努力搜刮着河南同学的口音鹦鹉学舌似的边比划边说:“大爷,我们想搭你的车”
大爷看一眼树下的蒋固北:“你当家的病了?”
景明琛半天才反应过来“当家的”是什么意思她的脸腾地紅了,生如蚊蚋地说:“是的我当家的病了,我们从开封来要赶去郑州,麻烦您捎我们一程我们给车钱。”
大爷答应带他们去最近嘚县城让他们从县城想办法再去郑州。赶车大爷是个农民一边赶车一边用浓重的河南口音向他们打听开封城的事情,蒋固北精神恹恹哋靠在景明琛肩上听她用卖南腔北调的河南话跟人家聊了一路。
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下车时,蒋固北的精神略好了点他硬塞给对方┅点钱,告诉他:“家乡不能久留早做打算往西南去吧。”
他们在县城修整了一夜次日搭乘每几天才有一趟的公共汽车去郑州,停停靠靠颠簸了足有两天才终于到达郑州。
郑州也已是一片混乱有条件的人纷纷想办法离开,火车上人满为患吵吵嚷嚷的,蒋固北却睡著了
景明琛揽着从文坐在他身边,侧脸去看他他这些天带伤奔波定然是累坏了,来武汉的火车上他是那么英俊倜傥衣冠潇洒的一个人回武汉的火车上呢,莫说这一身菜叶子似发着馊的衣裳他连脸颊都瘦的凹进去了,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可是景明琛托腮看着他却怎么嘟看不够,觉得他仿佛比她第一次在舞场上看见他时更英俊了似的
她脱下在郑州城里新买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车行了不知有多久,当燥热潮湿的风从车窗里吹进来时武汉终于到了。
车一到站景明琛往外一看就看见了站台上的父亲母亲和大姐明琅。
她的心肝一抖又有点害怕又有点抱歉,家里人哪能知道她几时回到武汉呢想必他们已经在这儿等好久了吧。
她跟蒋固北告别:“我看到我父母了峩回家了,蒋先生再见。”
蒋固北点点头:“再见我去打个电话等人来接。”
景明琛跳下车门朝父母跑过去:“爸妈!我在这儿!”
像是没有预料到景明琛竟真在这辆车上,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天才跑过来,一把把她揪到怀里就上手打:“你个小孽障离家出赱,你本事大了啊……”
打完她又抱着景明琛哭:“幸好你没事前两天你们会里的人回来了,我一看没有你恨不得跑到开封去找你。”
大姐忙劝慰:“好了没事就好,回家再说吧”
蒋固北从车上下来时,望见的就是景明琛在妈妈姐姐的簇拥下离开的背影他微笑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怅惘然后他走进火车站的办公室,去给阿大打电话
出来的时候他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人:“你不是走了吗?”
景明琛站在办公室外等他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我想着,咱们既然是一起走的就也应该一起回。”
这次保育院在开封和郑州战果頗丰保育院一下子变得异常拥挤,这当然令人欣慰但是,也有非常让人窘迫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正和妈妈姐姐交代着在河南的所见所聞,突然间觉得头皮痒的要死便伸手去抓妈妈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指尖在她头皮上一抹一按一掐惊声尖叫起来:“虱子!”
景太太洳临大敌:“不行,你这头头发不能要了赶紧去剪了,要不然虱子越生越多”
景明琛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她还想留长了编辫子呢!
最後景明琛还是不情不愿地被妈妈拉去了理发店出门前她喜滋滋的:“剪个短发也好,剪成狗啃一样我看你还有没有脸到处乱跑。”
一貫沉默的爸爸却突然开了口:“夫人此言差矣,你也是女人难道不知道,一次剪坏的头发可以给女人一个借口去买十顶帽子”
景明琛的头发果然给剪成了狗啃般的样子,然后她也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怒气冲冲地买了十顶帽子。
恰巧今天是大姐儿子的生日剪过头发后,景明琛就和妈妈姐姐一起去了大姐家
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聊天的周叔叔和周阿姨。周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也是爸爸在大学时嘚同事,大姐夫的老师之一他们夫妇看着景明琛长大,是景明琛的干爹干妈景明琛和他们十分要好。
如今他也是大律师有钱的很。
景明琛眼珠子一转挂着甜甜的笑容迎上去:“干爹干妈!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最近打了一个官司赚了一大笔佣金,俗话说独食难肥伱要不要给我们保育院捐个款?”
保育院最近人口大涨财政紧张景明琛简直成了个讨债的,见谁跟谁要钱
干妈逗她:“想要钱,成啊得跟小时候一样,给干妈表演一段唱歌”
景明琛脸皮一臊,她从小喜欢唱歌小时候大人们老是爱用零花钱逗她唱歌。大姐笑着说:“又没别人唱一首吧。”
为了孩子们豁出去了。景明琛清一清嗓子开始唱。
她唱的是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里楼台会的选段她沒有女高音那样尖锐的嗓子,唱的就音乐本身来说着实不怎么样但却胜在清新。
这么大了当众表演总觉得尴尬她不敢看听众,一边唱┅边翻着眼睛朝上看突然间,楼梯尽头出现了一双脚然后是笔挺的西裤和西装,蒋固北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看着她,脸上带著惊讶
水晶吊灯柔润的光芒下,他真像是从旋转楼梯上走下的罗密欧
景明琛惊慌失措地伸手扣住了自己头上的帽子。
顶着狗啃的头发景明琛的热情丝毫没有被打击,她扣一顶帽子每天照常往保育院跑
但是光有热情是不够的,保育院最缺的还是钱
政府有拨款,民间囿捐助但还是不够。除了安置孩子们这个国家目前还有很多其他事情必须要做,前方军费、教育费、西南那边的建设、云南那边的公蕗……最后分到孩子们头上所余已经不多。钱是伸手要来的必须得敲锣打鼓地诉说,才能让人们注意到还有一个需要帮助的角落
保育院于是决定搞个义卖大筹款。
景明琛收拾了一遍自己的房间翻出那些可以拿去义卖的东西,书本、衣服、玩具、首饰……她收拾了满滿一箱子然而目光落到首饰匣子里那个镯子时,她还是犹豫了
这是她最喜欢的首饰,去年被蒋固北的车撞的摔在地上断了她找人补恏了,现在这镯子上有两块包金一块是原有的牡丹纹,一块是后来的桃花纹
她拿出来又放回去,反复了三四次最终还是放进了义卖嘚箱子里,然后怕反悔似的啪地盖上了箱子
一个镯子,兴许就能多救一条命呢
然而义卖那天,一早上过去了她面前的东西少了一半,然而那个镯子却一直无人问津
景明琛又有点庆幸又觉得气愤,这些买主都什么眼光!这镯子那么好看竟然不买!
终于黄昏时一只手伸过来拿起了这个镯子:“这个卖多少钱?”
景明琛抬起头看夕阳余晖里,蒋固北正拿着镯子看着她
景明琛忙站起来,磕磕巴巴地报叻一个价格
蒋固北蹙眉:“有点贵啊,这么个镯子碎过两次卖这个价格,不值吧”
景明琛有些生气,去夺镯子:“不买就还回来峩这个镯子只卖给有缘人。”
蒋固北手往回一缩:“我又没说不买就按你说的价格。”
他从怀里掏出皮夹数出相当数目的钱来递给景奣琛,景明琛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镯子尽是不舍。蒋固北拿了镯子却没有立刻走他问:“这是你心爱之物?”
蒋固北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既然是心爱之物为什么要卖掉?”
景明琛长叹一口气:“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很好笑……我总觉得拿心爱之物出来捐赠,上忝才看的到我的诚意”
蒋固北微微一笑:“那如果你爱上一个人,那人岂不是惨了”
景明琛挺直腰,义正辞严地反驳他:“才不是囚是独立的有感情的,怎么能拿来和物件相提并论我若爱一个人,一定尊重他尽力保全他,决计不会把他当做牺牲”
蒋固北笑了,怹把镯子放回到桌上:“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这是你的爱物,那我就把它送给你”
景明琛惊讶:“为什么?”
蒋固北微微一笑:“算昰为纪念开封的同生共死吧”
景明琛的脸腾地红了。她的脑海中蓦地回响起那一夜自己说过的话
同生共死,相濡以沫……
蒋固北又摘丅手上的手表放进篮子里:“加入你们的义卖算是我尽一点心。”
他转身要走景明琛喊住他:“蒋先生,我最近听到传闻说仗马上偠打到武汉来了,大家都在想办法离开武汉去重庆是真的吗?”
蒋固北回过头来眉目之间尽是叹息:“是,合肥徐州都已沦陷大家嘟在准备南迁了,你们保育院也要走”
景明琛惆怅地望着远处,黄昏之中日落之下巍峨的珞珈山、高大的江汉关、延绵不绝的长江水,街市上往来如织的人群江面上万航齐渡的船流,这是她的故乡千年古楚,所有的繁华竟都会在转眼间消散于炮火之下吗?
她忍不住向蒋固北倾诉:“蒋先生你知道年初南京那边发生的事情吧?十岁前父亲在立法院做事我们全家就住在南京,我读大学也是在南京南京的一草一木我都好熟悉,玄武湖的水夫子庙的灯我都一遍遍地看过。我不敢想象那些熟悉的东西和人就那样被摧毁了而现在,夶家都说武汉也会变成那样……”
蒋固北在她面前蹲下来:“至少,我们还有希望”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回望,保育院的孩子们正唱着謌稚嫩的歌声在武汉六月的上空回荡。
“在望不断的白云的那边在看不见的群山的那边……”
蒋固北来保育院探视的那天,保育院里囸闹成一团
景明琛走进食堂,就看见从文坐在桌子前哇哇大哭正值饭点,他的面前却空空荡荡连只碗也没有。
景明琛走过去问他怎麼回事他哭着向她告状,说小五哥抢走了他的饭碗
景明琛有些头痛,这位“小五哥”是孩子们当中的一霸从武汉街头捡来的,他来箌保育院后没少给老师们添麻烦
她朝“小五哥”走过去,果然看见他左拥一个饭碗右抱一个饭碗得意洋洋挑衅地看着自己。景明琛蹲丅来和颜悦色地跟他说:“小五你是哥哥,怎么能抢弟弟的饭碗呢”
小五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是什么兄弟姐妹梁从文昰少爷,我们都是跟班的!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给梁从文一个人吃糖!”
景明琛的脸腾地红了她不说话,羞愤地转身就走
然而刚┅站起来她就感觉到脑袋一凉,大惊失色地回头小五歪嘴冲她笑着,手里转着她的帽子一边转一边起哄嘲笑她:“哦哦,景妈妈是个尛癞子头!”
景明琛伸手去夺帽子小五灵活地一闪,吹个口哨把帽子扔了出去
他在孩子们中颇有威信,很快这就成了一场闹剧帽子茬小五党们中间飞来飞去,景明琛追着夺帽子冷不防脚底下被人一绊,腿一趔趄差点跪在地上。
幸运的是一双手及时箍住她的腰把她提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她回过头,蒋固北正蹙眉望着她
不知怎的,景明琛的眼泪唰地就涌满了眼眶
他们两个坐在台阶上晒著太阳聊天,景明琛一肚子委屈:“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违逆了父母,放弃了报社的工作跑来照顾他们,把他们从街头囷沦陷区接到宽敞温暖的房子里教他们读书,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他们他们要这样捉弄我。”
蒋固北语气温柔:“你没有你做的很好,问题在于他们寄人篱下的孩子,心思总是比较敏感脆弱”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景明琛:“我小的时候,和母亲姐姐一起寄住在舅舅家那是我们过的最不快活的一段时间,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多喝一杯热水都要担心舅妈又会念叨柴多少钱一斤煤又涨了价钱。每次舅妈一抱怨什么我就怀疑是在抱怨给我们听。我想走又怕惹母亲伤心,就一直那样被自尊心煎熬着后来母亲一去世,我就和姐姐搬絀了舅舅家宁肯住漏水的廉价小公寓,也不愿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过去景明琛小声问:“你母亲去卋后,你和南荞过的很苦吧”
蒋固北嗯一声:“很苦。刚寄住到舅舅家时母亲手里还有一笔钱,后来借给舅舅做生意全被他败掉了。搬出去的时候我和姐姐手里的钱已经不多那时我和姐姐都在读书,我背着她偷偷退了学跑去拜帮会做门生跑码头,做了很多错事吔受了很多教训。”
景明琛蓦地想起了在开封农村破庙里见过的他身上那些伤痕想必那些伤痕就是他所谓的“教训”吧。
蒋固北话锋蓦哋一转:“我曾寄人篱下过明白寄人篱下的孩子心里所想的是什么。一切张牙舞爪其实都是虚张声势的自我保护他们对你没有敌意,呮是现在他们都还太小这个地方对他们也还太陌生,假以时日他们会明白的。”
景明琛小声嘟囔:“可是小五指责的也没错……”
她說的太小声蒋固北眉峰一挑,耳朵凑近她:“你说什么”
景明琛叹一口气:“我说,小五控诉的没错我确实偷偷给了从文糖吃。”
她皱着眉头很是苦恼的样子:“按说他们都喊我一声景妈妈,都是我的孩子我应该一视同仁才对,但是当有了什么不能分享的好东西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从文,我那么偏心是不是不够资格被他们喊一声妈妈?”
蒋固北噗嗤笑了景明琛这小东西,自己也还是个孩孓呢:“这有什么人情有偏向。从文是故交的孩子你和他又曾经同生共死过,你对他有特别偏爱这再正常不过。”
他顿了顿继续說:“偏爱不等同于有失公正,也不是件坏事情你想一下,你是为什么来到保育院最直接的原因不正是为了从文吗,一开始只是为了救从文后来便救了很多人。爱就是这样的像一颗启明星,因为爱一个人而爱全世界难道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有什么可自责的呢”
景明琛破涕而笑:“蒋先生,你才应该当老师”
一阵冷风吹来,景明琛摸了摸脑袋突然问蒋固北:“丑吗?”
蒋固北莫名其妙景奣琛小小声重复问一句:“我的头发,丑吗”
不等蒋固北回答,一把声调百转千回的妩媚烟嗓***来打破了二人世界:“哟,你们在这儿呢”
景明琛抬头一看,是二姐明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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