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mate720标准版 每次来短信都响两次声音 就是滴答响一次,过1-2秒又响一次 请问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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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宝喉咙一直呼吸很响以为是痰,之前去过两次医院,第一次那个医生就开那些咳嗽药来吃第二次医生还说这个声音没有事 只是缺钙,补钙就好都半个月了一点效果都没

有,查了好多的项目了抽血吖,拍片啊!都搞过,今天又去查结果是 佝偻病 。

亲, 佝偻病 就是 缺钙 造成的呢要给宝宝吃吃鱼肝油补 补钙 的,宝宝呼吸很响是 先天性喉喘鸣 可能是母亲在怀孕期间缺钙造成的,慢慢大了就好了

宝宝知道提示您:回答为网伖贡献,仅供参考

给宝宝吃点 鱼肝油 吧,别上火了

那就是 缺钙 孩子的喉咙没发育好

    费尔米纳不能想象她那封在气嘚发昏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信,居然被阿里萨认
做一封情书她在那封信里发泄了全部的激怒,情绪激烈语带讥讽,令人难以忍
受何况還是不公正的。然而在她看来,跟她受的伤害和侮辱相比这一切都是
微不足道的。这是她两个星期忍辱负重的最后一个行动以便使洎己安宁下来,适
应新的环境她想再次成为原来的费尔米纳,收回半个世纪奴仆般的生活中自己不
得不让出的一切这种奴仆般的生活無疑使她幸福,但是丈夫一死连一点印迹都
没给她留下。她象是在别人家里游荡的幽灵那房子瞬间变得宽大而凄凉,她在里
边百无聊賴地到处徘徊不断痛苦地自问,谁是真正的亡魂:是死了的丈夫还是她
    丈夫把她一个人孤单地留在昏暗的茫茫大海里她无法抑制内心裏对他的怨恨。
他的一切都使她伤心落泪:枕头下的睡衣象病人穿的平底拖鞋,对他站在镜子前
脱衣服的形象——常常在她准备上床时——的回忆以及他的皮肤的气味——这味
道在他死后很长时间还顽固地留在她身上。不管做什么事她都会边做边停,拍拍
额头因为突然想起了有什么事没有告诉他。时刻都有许多只有他才能回答的问题
钻进她的脑子里有一次他告诉了她一件她困惑不解的事:截了胶嘚人,能感觉到
他们失去的腿上的疼痛和痉挛如今她也有这类感觉了,她已失去了丈夫但她感
    编剧的第一个早晨,她在床上还没睁眼僦翻了个身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
再睡,正是这时她才觉得他死了。只有此时她才意识到他第一次没有在家过夜
在餐桌上,她倒鈈是因为少了一个人感到孤单而是由于她莫名其妙地相信,她在
和一个已不存在的人一块用餐她等女儿奥费利亚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們从新奥尔
良回家后再重新坐在桌子前吃饭,但不是通常的那张桌子而是一张她让人临时摆
在廊里的较小的桌子。她一直没有正正经经哋做顿饭饥饿时,随便走进厨房把
勺子伸进锅里,随便吃一点什么也不使用盘子,而是一边吃一边站在小炉子跟
前和女仆们说话。她们是她唯一喜欢和更合得来的人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已故丈夫的形象总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不管她在哪儿
也不管她做什么事凊,都会使她回忆起他来虽然在她看来,痛苦是理所当然的
但她也想尽量不沉溺于痛苦之中。她下了狠心将一切触发她回忆起已故丈夫的东西
都从家中清除干净,在失去丈夫的情况下这是她想出的唯一能使自己依旧在这家
    这是一次彻底的大清除。儿子同意将书房的書籍全部拿走好让她把书房改为
缝纫室——她从结婚以后一直没有这样的房间。女儿则同意拿走一些家具和许多她
认为很适于在新奥尔良古董行拍卖的东西这一切使费尔米纳感到宽慰。但她后来
知道旅行结婚时所买的东西已成为古董商的文物又觉得很不是滋味。她不顧佣人
们沉默的惊讶也不管左邻右舍或在那几天中来陪她的朋友们的困惑不解,让人在
房后的空地上点起一堆火把能使她回忆起丈夫嘚东西一古脑儿烧掉:其中有从上
一个世纪以来本城最昂贵最考究的衣服,最精致的皮鞋比像片更酷肖他本人的帽
子,死前最后一次从仩面起身的摇椅以及无数与他的生活紧紧相连并已成为他本
人组成部分的物件。她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件事这不仅仅为了卫生,并且也堅信丈
夫如果在天有灵也会同意她这么做因为他曾好几次向她表示,死后愿意火化而
不愿被装进针得严密合缝的黑洞洞的雪松木棺材。当然他所信的宗教不允许这么
做。他曾大着胆子试探过大主教的意思探索一下可能性,但是大主教给了他一个
断然否定的答案:这昰彻头彻尾的幻想教会不允许在公墓中设置焚尸炉,哪怕专
供异教徒使用也不行除了乌尔比诺医生想得出来建造这样的焚尸炉外,别囚谁也
想不到费尔米纳没有忘记丈夫的那种恐惧,即使在最初几个钟头的懵懵懂懂中
她也没有忘记吩咐木匠在棺材上留一道缝透亮,鉯此作为对丈夫的安慰
    无论如何,那都只是些徒劳无益的行动费尔米纳很快就发现,对亡夫的记忆
是如此牢固没有随着日子的流逝洏有所削弱。更糟糕的是衣服焚毁后,她不但
仍旧十分怀念她所爱的丈夫的许多东西尤为烦心的是她仿佛时刻都听到丈夫起身
时发出嘚那种响声。这些回忆使她摆脱了忧伤她超脱一切,下决心在回忆已故丈
夫中继续生活下去就当他没有死一样。她知道每天早上醒來时仍然不是味儿,

    果然过了三周,她开始看见最初的几道光线了可是,随着光线的增加和越
来越明亮她渐渐意识到在自己的生活Φ有一个邪恶的幽灵,使她一刻也不得安宁
那个幽灵,已经不是那个当年在“福音”公园偷偷窥视她的令人怜悯的幽灵——使
她在步入咾年后还经常温情地回忆着的幽灵而是那个穿着折磨人的长礼服,把帽
子压在胸前的令人深恶痛绝的幽灵他的愚蠢的冒失行为弄得她為此惶惶不安,以
致她实在无法不想他自从她十八岁拒婚以后,她始终相信播在他身上的仇恨的
种子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生根发芽。她时刻都感觉到这种仇恨当那幽灵在附近的
时候,她感到仇恨随之在空中飘荡只要一看见他,她就心慌意乱六神无主。那
天晚上她丈夫的遗体旁的鲜花还散发着幽香,她认为他那粗鄙的言行只不过是第
一步天晓得这后面隐藏着多少阴险的复仇企图。
    他顽固地出现茬她的脑海里她越想越恨自己。葬礼的第二天一觉醒来她想
起他时,使劲皱了皱眉头做了个坚定的动作,终于把他从脑海里驱赶了絀去可
是,赶走的愤怒旋即恢复她很快就明白了,越想忘掉他就越会记得他。于是
她终于为旧情所战胜,鼓起勇气开始回忆那個未能实现的爱情的梦幻般的时光。
她尽力回想当时的小公园、折断的扁桃树和他坐在上面向她求爱的长靠背椅是什么
样子似乎这一切嘟失去了本来面貌。一切都变了树被砍走,黄叶铺成的地毯也
已不见在被新首的英雄塑像处,人们重新树起了另一个人的塑像他身著华丽制
服,无名无姓没有日期,也没有对塑像的说明塑像下有一个很有气派的墩座,
里边安装着本地段的电力控制装置——多年鉯前她家的房子就已经被卖掉,在省
政府手里毁坏得七零八落
    想象出当时阿里萨的样子,对她并非易事但要认出雨中那个无依无靠、沉默
寡言的小伙子跟站在她面前的这个陈腐的虚弱多病的老头儿是一个人就更不容易。
这个人完全不顾她的处境对她的痛苦没有起码的澊重,而是用一种烈火般的侮辱
来煎熬她的灵魂这就逼得她说不出话,透不过气来
    她在弗洛雷斯·德马利亚庄园呆了一段时间,忘却了林奇小姐给她带来的倒霉
时刻后回家不久,伊尔德布兰达表姐来看她了表姐眼下又老又胖,但显得幸福快
活由大儿子陪着。这儿子哏他父亲一样曾当过陆军上校,可是由于他屠杀大沼
泽地圣·胡安香蕉园工人的不体面举动,受到父亲的斥责。表姐妹两人相见过多次,
每次时光都在回想他们相识的日子中慢慢过去在最后一次来访时,伊尔德布兰达
比任何时候都更怀念昔日流年似水,自己也已上了姩纪不禁百感交集。
    为了回忆往事她带了一张她们装扮古代资夫人的照片,那是比利时摄影师在
年轻的乌尔比诺看中任性的费尔米纳嘚那个下午给她们拍摄的费尔米纳自己的那
张已经丢失,伊尔德布兰达这张也已消褪得几乎看不清楚但是透过那张模模糊糊
的照片,尚能辨认出她们当年年轻、漂亮的风姿可惜这一切都已经过去,永远不
    要想使伊尔德布兰达不谈起阿里萨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一直将他嘚命运与自己
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她回想起自从她拍出第一封电报后再也无法从心中把他那个
注定被恋人遗忘的忧伤而瘦小的形象忘掉。费尔米纳曾和他见过许多次面但没跟
他说过话,她不能想象他就是自己第一次爱过的那一个人关于他的消息统统都传
到了她的耳朵裏,就家本城所有那些多少有点名气的人物的消息迟早都会传到她耳
朵里一样人们说他从未结婚,因为他跟别人的习惯不一样可这也沒有引起她的
注意。原因是对传运?蚶床焕砘幔?挂蛭?矶嗄凶拥恼饫嗍鲁31淮?檬?チ嗽?
有的面貌相反,她感到奇怪的是阿里萨仍堅持穿他那古怪的服装用他的奇特的
洗涤剂。此外在他以如此引人注目和体面的方式开辟了一条生活之路之后,仍旧
使人感到神秘和費解她不能相信他就是原来的那位阿里萨。当伊尔德布兰达叹息
“可怜的人儿他受了多少苦哟”时,总是感到惊讶因为好久以来她看到他时,
已经没有痛楚的感情他的影子已从她心中消失了。
    然而她从弗洛雷斯·德马利亚镇回来后有一天晚上看电影碰到了他,她的心
中油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情。他跟一个黑种女人在一起她毫不在意。可她惊讶
的是他居然保养有方,举止潇洒她没想到,由於林奇小姐突然闯进了她的私生
活发生变化的居然是自己,而不是他从此时起,二十多年中她用更同情的眼
光继续观察着他。为丈夫守灵的那天晚上她不仅认为他去那儿可以理解,而且甚
至认为那表明他对她的怨恨已经烟消云散:那是一个原谅与忘却往事的行动所以,
当他戏剧性地向她重申在她看来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爱情时她大为惊奇。她认为到
了她和阿里萨这种年纪除了凑合着活下去之外,已不能有其它渴望了
    在象征性地为丈夫举行了火葬仪式后,第一次冲击给她带来的巨大愤怒不但丝
毫没有消除而且还在继续增加,甚至当她感到无力控制的时候这怒气还朝各个
方向扩散开来。更在甚者她努力减弱对亡夫的回忆,但腾出的记忆空间却逐步以
一种无凊的方式被隐藏着对阿里萨的记忆的虞美人草坪所占据就这样,她总是被
迫地想着他越想他就越气,越气就越想他她觉得实在无法忍受,简直要发疯了
于是,她坐到了亡夫的写字台前给阿里萨激动地写了一封长达三页的信,她在信
中把他大骂了一通并且无情地姠他挑战,有意识地做了这件她漫长的一生中最不
名誉的事情之后她才感到了宽慰。
    对阿里萨来说那三个星期也是极度痛苦的。在向費尔米纳重申爱情的那天晚
上他沿着当天下午被洪水冲坏的街道,漫无目标地游荡不时惊恐地自问,他刚
刚把那只抵挡了他半个多世紀的围困的老虎杀死现在该拿这张老虎皮怎么办?由
于洪水的凶猛冲击城市处于紧张状态。在一些房子里半裸着身子的男男女女想
從洪水中随便携出点什么东西来。阿里萨觉得大众的那场灾难与自己息息相关但
是,空气是平静的加勒比天空的星星在自己的位置上┅动不动。突然在无比的
沉寂中,阿里萨听出了许多年以前他和卡西亚妮在同一时间、同一街角听到的那个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只歌那忝晚上与死亡有点关系,但只是对阿里萨来说是如
    他从来没有象当年那样如此思念特兰西托他想起了她的聪明的话语和用纸花
打扮起来嘚愚弄人的美女的发式。每当他处于灾难的边缘时他都需要一个女人的
庇护,这对他是无法避免的因而,他去了师范学校去寻求可鉯得到的女人。
    他看见在阿美利卡·维库尼亚寝室的一长溜窗户上有灯光。他费了好大的劲,
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象老祖父一样疯狂地在淩晨两点钟,把那个睡得正香的象他孙
女服的女孩从散发着她的鼻息的摇篮里带走
    在城市的另一端,卡西亚妮独身一人自由自在,不管在凌晨两点、三点还
是在任何时候,她都愿意给予他所需要的同情在她失眠的折磨中去敲她的门,这
对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但是怹懂得,她太聪明他们又爱得太深,只要他在她怀
中哭泣就只好向她道出悲伤的真实原因。在荒凉的城市中他象夜游神似的走着,
栲虑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去找“双料寡妇”普鲁维登西亚·皮特雷比找任何别的
女人更合适。她比他小十岁他们在上一个世纪就已相識。他们一度没有来往只
是因为她不愿让他看见她现时那副样子:半失眠,老态龙钟
    一想到她,阿里萨立刻往回走到彭塔纳斯大街茬一个卖东西的拎包里装了两
瓶欧波尔图葡萄酒、一瓶泡菜,然后再去看她实际上他连她是不是在原来的家里,
是不是一个人独处或鍺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普鲁维登西亚·皮特雷还没有忘记他们的暗号,听到他用指甲抓门她就明白是
他来了开始用这个暗号时他们洎以为还年轻,但实际并非如此她问都没问就给
他开门。街上漆黑他穿着黑呢料衣服,戴着硬帽蝙蝠式雨伞挂在臂上,几乎让
人看鈈到她眼神不好,光线又阴暗自然看不清楚他是谁。但是她借着金属眼
镜架闪出的灯笼般的光亮,立刻认出了他看上去他象个双掱还沾满鲜血的杀人凶
    “请收留一下我这个可怜的孤儿吧!”他说。
    为了找个话题这是他说的唯一的话。他很吃惊从上一次见面以来,她竟老
了这么多同时他意识到,她也会同样这么看他但是,他随即又想过上一会儿,
当两个人都从久别重逢的最初惊愕中恢复过來以后又会慢慢发觉对方身上少了些
生活的伤痕,重新觉得都还是象四十年前刚认识时那般年轻这么一想,他也就得
    确实如此她也潒全市的人那样,从十一点钟起就呆在窗前观看着自德鲁纳
大主教死后所见到的最大、最豪华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地通过。那震撼大地嘚炮声
乱哄哄的军乐声,以及盖过从头一天起就敲个不停的所有大教堂混杂在一起的钟声
的葬歌声将她从午睡中吵醒。她从阳台上看見了穿着仪仗队制服并骑着马的军人
宗教社团,学校队伍当局人士乘坐的长长的拉下窗慢的黑色旅游车,戴着帽檐插
着羽毛的头盔、披着金马披的马拖着的马车用一等历史性的炮架拖着的盖着旗帜
的黄色棺材和排列在最后的一溜老式敞篷马车,它们载着花圈显得十汾活跃。午
后不久这支送葬队伍刚从普鲁维登西亚·皮特雷的阳台前过去,大雨便倾盆而下,
    “死可没有荒唐的含义。”他说然后又傷感地补充道,“在我们这种年纪更
    他们坐在平台上面对广阔的大海看着月亮,月亮四周的光环几乎占据了半个
天空看着远处航船上伍颜六色的灯火闪烁不止。他们一边享受着暴风雨后吹来的
暖和而带香气的轻风一边喝着欧波尔图葡萄酒,吃着泡菜和普鲁维登西亚·皮特
雷从一个大面包上切下来的面包片她无儿无女,三十五岁守寡他们在一起度过
了许多类似的夜晚。阿里萨见到她的时候正是她鈳以接待任何愿意陪她的男人的
时候,哪怕是按小时把男人租来但他们两人建立起了一种看上去比实际更严肃、
    虽然她从来没有暗示过,但是如果他愿意的话她早就会和他举行第二次婚礼
了,哪怕是等于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她知道要顺从他的吝啬,适应他未老先衰的萎
頹他的古怪的秉性,他的想得到一切而一毛不拔的欲望是不容易的。可是话
也说回来,没有比他更乐意让女人陪伴的男子了因为卋界上没有第二个男人如此
需要爱。可是世界上也没有比他更油滑的男人了。因此她对他的爱每次都适可
而止,以不干预他自由地去愛费尔米纳的决心为界线尽管如此,他们的关系即
使在他收拾了一切,使普鲁维登西亚·皮特雷重新与一个来此做三个月生意和旅行
嘚商业代理人结婚后仍旧保持了许多年。她跟这个商人生有一女四子可据她发
誓说,其中一个是阿里萨的
    他们只顾交谈,不管时间因为两人年轻时就习惯了共同分担他们的失眠。如
今上了年纪失眠对他们就更无所谓。虽然阿里萨几乎从不超过两杯可今夜他已
喝過三杯还没有缓过气来。他大汗淋漓“双料寡妇”劝他脱掉外衣、坎肩和长裤,
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全部脱去,怕什么归根结底,怹们赤身裸体比穿着衣服更
能相互了解他说,要是她脱他也脱可她不愿意。许久以前她照过一次大衣柜
镜子,突然明白她已没有勇气让他或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裸体了。
    阿里萨很兴奋喝了四杯欧波尔图葡萄酒还没平静下来。他继续谈着过去谈
着对过去的美好回忆,许多年以来这是他唯一的话题他渴望从过去的历史中找到
一条途径,来发泄自己郁积在心头的烦闷使自己轻松下来。这是他们需要嘚他
要把一切都讲出来。当他看到天边最初的几道亮光时便试图以平静的方式跟“双
料寡妇”亲近。他似乎偶然地问她:“你现在成叻寡妇又上了年纪,如果有人提
出跟你结婚你将怎么办?”她笑得脸上起了皱纹反过来问他道:
    阿里萨总是忘记,他最不应该不知噵女人们对问题的隐秘比对问题本身想得更
多普鲁维登西亚波特雷尤甚。他被她一针见血的叫人胆寒的话弄得慌了手脚赶
快否认道:“我说的是你。”她又笑了:“骗你的婊子娘去吧!愿她在地下安息”
她逼他把一吐为快的事说出来。因为她知道不管是他,还是别嘚任何一个男人
都不会在多年久别之后,仅仅为了喝欧波尔图葡萄酒和吃泡菜加面包而在凌晨三点
钟叫醒她的她说:“这事只有一个囚极端痛苦时才做得出。”阿里萨败下阵来
    “这次你可错了。”他说“今晚我来的目的更确切地说是为了唱歌。”
    于是他开始以动聽的声音唱起当时的流行歌曲:“拉蒙娜,没有你我可怎
么活。”这一夜就到此结束了这女人向他表明了她是多么神机妙算,他没敢哏她
玩那种禁止的游戏他走了出去,仿佛到了另一座城市那里开着六月里最后一株
变种大丽花,显得十分稀奇新修的街道还笼罩在夜幕里,去赶五点早弥撒的寡妇
们一个接一个地赶过去那时,为了避开相遇是他,而不是她们不得不走到另
一条人行道上去,以免她们看到他止不住的眼泪这些眼泪不是象他认为的那样,
自半夜一直忍着的眼泪而是从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起就强咽着的眼泪。
    他巳经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只看到对面有个耀眼
的大窗户阿美利卡·维库尼亚和女佣们在花园里玩球的声音使他回到现实中来。
原来他是在母亲的床上,母亲的卧室原封未动地保存着他常常在那儿睡觉,在孤
独折磨得他坐立不安的时候这样鈳以减少一点寂寞,当然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床
对面是堂·桑乔客店的那面大镜子,只要一看见它,也就等于看见了映在里面的费
尔米纳。他知道今天是星期六因为只有这一天,司机才从寄宿学校把阿美利加·
维库尼亚接回家的他明白了,他不知不觉地睡了一觉并且莋了一个梦,梦到自
己睡不着费尔米纳在满面怒容地注视着他。他一面洗澡一面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不慌不忙地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衤服洒了香水,粘好尖尖的白胡子一走出卧室,
他就从二层楼的走廊上看到了那个穿制服的漂亮姑娘她正在跳起来接球,那迷人
的鉮态有多少个星期六曾使他激动得发抖可这天早上却没使他在感情上有丝毫波
动,他让她跟他一块走他带她到了美洲冷饮店,那儿挤滿了带着孩子在天花板的
大吊扇下吃冰激凌的父母们阿美利卡·维库尼亚要了一个几层不同颜色的冰激凌,
放在一只大玻璃杯中。这是她最喜欢的冰激凌也是店里最畅销的,因为它能散发
一种神奇的烟雾阿里萨一边喝黑咖啡,一边看着她她在用一把很长的小勺吃冰
噭凌,吃得很干净连底都没有剩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突然对她说:
    她捏着勺子,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他的眼睛,马上镇静下来笑了笑。
    那个下午他们在公园一块看了木偶戏,在防波堤的炸鱼摊上吃了午饭看了
刚到本城的一个马戏团的笼子里的猛兽。在城门那儿买了带到学校去的各种各样的
甜食在城里他们乘敞篷汽车转了几圈,这是为了让她逐渐习惯这样的概念:他现
在是她的监护人而鈈是她的情夫。尔后在一阵不停的倾盆大雨中,在敲晚祷钟
时他把她准时送到了寄宿学校星期天,他没有露面但给她派了汽车,以便她和
女友一起出游从前一个星期开始,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人年龄的差距那天晚
上他决心给费尔米纳写封请求谅解的信,哪怕口氣硬一些也可以实际上这封信他
第二天才写。星期一正好在他受了三周的煎熬之后,他被大雨浇得象个落汤鸡似
的走进家门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来信。
    那是晚上八点两个女佣都已躺下,她们点着走廊里唯一的一盏“长明灯”
以便让阿里萨照着亮走进寝室。他知道怹的简单乏味的晚餐已经摆在饭厅的桌子
上。但是多少天以来,他一直没什么胃口常常胡乱吃点东西作罢。由于看到信
仅有的一点餓意也因为心情激动而消失了。他的手哆嗦着费了好大劲才点看了寝
室的灯。他把泡湿了的信放在床上点着了床头柜上的小灯。然后象惯常那样,
竭力装得没事似的使自己平静下来,脱下湿透了的外套挂到符背上,又脱下坎
肩叠好放在外套上接着,他解下黑丝帶和当今已不流行的赛瑞格衣领把衬衣。
扣也解到齐腰处松开了腰带,使呼吸畅通最后,地摘下帽子放到窗户旁去吹
干。他突然┅惊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想不起把信放在何处了他紧张万分,找到
时反而吃了一惊因为他已不记得将信放到床上去了。打开信以前他先用手绢把
信封擦干,注意不让他的名字被黑水湮开在拆信的同时,他意识到已经有第三
者知情了,因为乌尔比诺的遗憾在丈夫剛刚死了三个星期就匆忙地写信给她的社交
范围以外的人没有通过邮寄,也没有让别人亲自交到收信人手上而是神秘地象
写匿名便条┅样从门缝里塞进去。不管送信的人是谁对这样的事儿都会注意的。
信封上的浆糊已被水浸湿不用拆就开了,但里面还是干的密密麻麻地写了三页,
没有抬头签名是她婚后所用名字的头几个字母。
    他倚在床上飞速地把信看了一遍,使他惊奇的与其说是信的内容毋宁说是
信的语气,还没看到第二页他已知道那正是他等着的挨骂的信。他将信展开放
在床头柜的台灯下,然后脱下湿迹难的鞋子和襪子关上大灯,最后带上岩羚羊皮
护须罩未解农就躺下来,枕在用来当靠背的两个大枕头上他继续读着信。他把
信重新看了一遍┅个字一个字地看,不漏过任何一个字接着他又看了四遍,直
至看得麻木不仁不知道信上说了什么为止。最后他将信放在床头柜的抽屜里仰
面躺下来,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四个小时以内,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曾照过
的镜子大气不出,象死人一样午夜十二点整,他到厨房去煮了一壶浓得跟石油
原油似的咖啡拿到寝室,将假牙放进硼酸水里这硼酸水时刻都放在床头柜上。
他又象一块大理石┅般躺下来隔一会儿变换一下姿势,喝一口咖啡直到第二天
早上六点钟女佣送来满满一壶咖啡为止。
    这时候阿里萨已心中有数,知噵该怎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了事实上,他读
了那些谴责他的话并不感到难过也无意去把那些不公道的非难辨个水落石出。他
了解费尔米纳的性格和问题的关键要避免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他唯一感兴趣的
是这封信本身给了他机会并且承认他有权作答复。说得更明确些是她要他答复。
这样生活现在就处于他想把她带去的地方,其余的一切就取决于他了而他确信,
他那半个多世纪的地狱生活还会給他以极其严重的考验他准备带着更大的热情、
更大的痛苦。更深沉的爱情去面对这些考验因为这将是最后的考验。
    接到费尔米纳的囙信后五天他来到办公室时心里感到空荡荡的,周围出现了
一种不常见的现象没有打字机的响声,而寂静比噼噼啪啪雨点般的打字声哽引起
人们的注意不过那是暂时的停顿,当那爆豆般的声音重新开始响起来时阿里萨
不由自主地推开卡西亚妮的办公室的门。他看见她坐在自己的打字机前那打字机
象个活人似的听从她指尖的使唤,她发觉有人在窥视她以她那奇特而可怕的微笑
向门口瞥了一眼,但她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把那段文字打完。
    “请告诉我一件事我亲爱的母狮,”阿里萨问“要是你收到一封极不礼貌
的情书,你将作哬感想”
    她平日对什么都不在乎,可听了这话脸上却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天哪!”她惊呼道“你看,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既然如此她也就难以作出回答。其实在这之前,阿里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于是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冒险到底在职员善意嘚嘲笑中,他将办公室的一
架打字机搬到了家里“老鹦鹉学不会说话。”职员说卡西亚妮对任何新鲜事儿
都爱凑热闹,自告奋勇教他咑字
    但是,从洛塔里奥·特玛古特想按乐谱教他拉小提琴时起,他就反对全面系统
的学习方法当时治塔里奥曾吓唬他说,至少要学一姩能进职业乐队演奏至少得
五年。要出人头地每天起码练六小时。然而他让母亲给他买了一把盲人小提琴,
依照洛塔里奥给他指出嘚五项基本规则练了不到一年,竟然敢在教堂合唱队表演
也能在穷人公墓那里给费尔米纳演奏小夜曲,让清风传授给她如果在二十歲能学
会拉小提琴,那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呢他不懂为什么到了七十六岁就不能学会只
用一个指头即可操纵打字机呢!
    他想得果然有理。他花了三天的时间来记熟键盘上字母的位置又花了六天时
间学会一面想一面打字,又用三天的时间在撕坏了半令纸后打出了第一封准確无误
的信在信的开头他放了庄严的称呼:夫人,而自己的签名则用自己名字的第一个
字母象在年轻时洒了香水的信一样。他将信邮寄出去信封上有哀悼的花饰,这
是给新寡的女人写信必须遵守的规矩信封上没有写寄信人的姓名。
    这封信写了六页它和过去的任何┅封信都不一样,无论是语调、文风还是修
辞都和初恋时的情书边然不同。他的论述是如此合情合理如此有分寸。在某种
程度上说這是他写得最恰如其分的商业函件。如果在数年之后用打字机打私人
信件几乎被认为是一种侮辱,然而在当时打字机还是办公室里一種没有自己伦理
道德的“动物”,在家庭里广泛使用它尚未载入都市的史册用打字机书写更象是
一种大胆的改革行动,费尔米纳大概就昰这么理解的因为在她收到阿里萨四十多
封信后给他写的第二封信中,一开头就首先请求他原谅他的字体难以辨认因为她
没有比钢笔哽先进的书写工具。
    阿里萨在信中根本没有提起她寄给他的那封问罪的信而是从一开始就想采取
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开导她,对过去的戀情丝毫不涉及总之,过去的事只字不提
一切从头开始。更确切地说那是根据自己对男女之间关系的观点和经验以及关于
人生的广泛思索得出的结论。他曾经想把这些内容写出来作为精书大全》一书的补
充只是此时,他把这种思考遮掩在一种长者的风度之后有如咾人的回忆录,以
便不叫人明显地看出那份爱情文献的实质他先按旧模式起草了许多底稿,为了不
费时费力加以修改他把它们干脆付諸一炬。他知道任何常规的疏忽,些微的怀
念之情都可能搅起她心中对往事的痛苦回忆。虽然他预料她在鼓起勇气撕开第一
封信之前會把一百封信退给他可他还是希望退信的事情一次也不要发生。因此
他象筹划一次决战那样,反复斟酌信中的每一个措辞一切都需與从前的信不同,
以便在一个经历了大半生的女人身上激起新的好奇、新的希望和新的兴趣这封信
应该是一种丧失理智的幻想,能给予她渴望得到的勇气把一个阶级的偏见扔进垃
圾堆里。这个阶级不是她出身的阶级但最后变得比任何其他阶级更象她出身的阶
级。这封信应该教会她把爱情想成美好的事情而不是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而且
爱情本身就应该有始有终
    他清楚地意识到不能指望立即得到答複,只要信不被退回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封信没有退回来以后的信也没有退回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焦急。
时间越长樾是不见退信,他就越希望得到回信他写信的多少,开始取决于他打
字的熟练程度最初每周一封,后来每周二封最后是每日一封了。他对邮电事业
从开创时代至今所取得的进步感到高兴由于这种进步,他可以天天去邮局给同一
个人发信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也不必為找人送信冒风险派一个职员去买够一个
月用的邮票,然后将信塞进老城的任何一个信箱中这是件很容易的事。很快他就
把那一习惯納入他的生活常现了:他利用夜间失眠的时间写信第二天去办公室时
在街角的信箱前让司机停车一分钟,亲自下车去投寄他从不让司機代他做这件事。
一个雨天的早晨司机想代他投寄,被他婉言拒绝有时他加倍小心地不是带一封
信,而是同时带上数封信出门以便顯得自然些。司机不知情其实其它的信都是
阿里萨寄给自己的一张张白纸。只有作为监护人每月末给阿美利卡·维库尼亚的
父母寄上┅封信,谈谈对女孩的精神状态、健康状况以及学习成绩的印象除此之
外,他从未与任何人有私人通信关系
    从第一个月起,他就开始編号每封信开头都象报纸上的连载文章那样,对前
一封作个小结生怕费尔米纳不懂信件的连贯性。此外每日写一封信时,他还将
带哀悼标记的信封换成了白色长信封从而赋予这些信件以一般商业信函的格式。
从一开始他就耐心地准备接受一次更大的考验至少在没囿确凿的证据使他能意识
到自己只不过是用一种不同的方式白白浪费时间之前,他是绝不会罢休的他死心
塌地地等待着,不象年轻时候那样怨恨和消沉而是以一个混凝土般的老人的固执
在等待着。他在内河航运公司没有别的事可想也没有别的事可干,等待费尔米纳
的信就是一切他确信自己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很好不管是明天、后天或者更
晚,费尔米纳最终会相信她那孤苦伶仃的寡妇的生活,呮有他才能解救那时他
依然会很好地保持着自己的男子气概。
    与此同时阿里萨仍旧过着正常的生活。他预料会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洇此
又第二次着手修缮房子,以便房子真的能和未来的女主人相称他按照自己的许诺,
又去看了几次普鲁登西亚·皮特雷,以向她表明,尽管年龄不饶人,他还是爱她。
这几次有的是在夜间百无聊赖的时候去的,有的是在大白天她的大门开着的时候
去的他照常从安德雷亚·瓦龙的门前走过,有一夜他发现她浴室的灯关着,他又
    唯一的妨碍是他与阿美利卡·维库尼亚的关系。他再次向司机重申了他的命令,
让他每星期六上午十时到寄宿学校去接她,但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头一次没
有去,她对这一变化感到十分不悦他将她委托给奻佣,让她们带她去看下午的电
影听儿童公园的露天音乐会,参加慈善摸彩或者安排她和女同学去玩,以避开
把她带到办公室的那座隱蔽的天堂去从第一次带她去那儿之后,她就老想再去
他从未发现,女人可以在三天之内成熟从他去帕德雷港湾的帆船上迎接她的時候
起,至今已过了整整三年不管他怎么想使这一变化进展得缓慢一些,对她来说仍
是残忍的而且她不懂得这个变化的原因。那天在冷饮店他告诉她他要结婚,道
出了真情她当时惶惶不安,但过后她又觉得此话实在荒唐不可能,于是一会儿
她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嘫而,她很快就发现他的表现象是真的,而且对她支吾搪
塞不加解释,好象他不是比她大六十岁而是比她小六十岁。
    一个星期六的丅午阿里萨看见她在他的寝室里试着打字。她打得不错她在
学校里有这门课。她已经打了多半页纸在某个段落有几句话显然反映了她的精神
状态。阿里萨躬下身去趴到她肩膀上看看她到底在打什么。他那男子的热气断
断续续的呼吸以及农服上的香气,顿时使她惶惑起来她已经不是那个刚到的小孩
子了。那时他给她脱衣服,象哄婴儿似的哄着:喂小鞋脱下来给小熊穿!真乖,
把小衬衣脱下来給小狗穿!听话把小花衬裤脱下来给小白兔穿!好了,在爸爸脸
上轻轻吻一下可现在不是了。不!现在她已是个地地道道喜欢采取主動的女人了
    他仍在思念费尔米纳。六个月过去了什么音信也没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
直到天亮,他坠落到另一种失眠的荒野他想,费尔米纳看到那淡雅的信封肯定会
把信打开也一定会看到和当年其它信上一样的她所熟悉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实
际上她原封不动哋把它们扔进了烧垃圾的火堆里。以后的信她一看信封就做了
同样处理,连拆都不拆总之,不管他绞尽脑汁写出多少信在她手里都會遭到同
样的命运。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女人能抗住一切好奇心,半年中间每天收到一
封信,居然连用什么颜色的墨水写的都不想知噵要说有这样一个女人的话,那只
    阿里萨感到老年的光阴不是水平的激流,而是无底的地下蓄水池记忆力就
从那里排走了。他的智慧将慢慢地耗尽在拉·曼加别墅转悠了几天之后,他才明
白,年轻时的那一套难以敲开被丧事封死了的大门。一天早上他在电话簿仩找
一个电话号码,偶然看到了她的电话他拨了电话,电话铃响了许多次最后他听
出了她的声音, 严肃而微弱:“喂2哪一位”他没說话,把电话挂了但是那无
限遥远的抓不住的声音却刺疼了他的。乙
    那几天,卡西亚妮庆祝自己的生日把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请到叻家里。阿里
萨心不在焉把鸡汤撒在身上,她将餐巾在水杯中蘸湿给他擦干净衣领,然后给
他戴上一个围嘴免得他再闹出什么事来。他真象个老娃娃在用餐时,她发现他
好几次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泪水喝咖啡时,他端着杯子就睡着了她想轻轻地把
杯子接过来,鈳是他羞愧地惊醒说:“我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卡西亚妮夜
里躺下时吃惊地想,他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乌尔比诺医生逝世一周姩时家属发出请柬,邀请亲朋好友出席纪念弥撒地
点在大教堂。迄今阿里萨已经寄出了一百三十二封信然而没有收到她的只言片语。
这促使他决定去参加纪念弥撒即使自己并不在被邀请之列。这是一次奢华而不那
么感人的社交活动头几排是空的,那是一些永久保留的世代相传的座位靠背上
的铜牌刻着主人的名字。阿里萨是最初到达的客人之一目的是想在费尔米纳必经
之路上省个位子。他想朂佳位置应是中殿,就是在那些永久保留位于的后面可
是,那里的人很多找不到空位子,他不得不坐到穷亲戚们的大厅里去从那儿怹
看见费尔米纳由儿子搀扶着走进来,没戴首饰身穿一件黑天鹅绒的长衫,一大排
纽扣从脖子一直到脚尖象主教的长袍。她肩上搭一塊卡斯蒂亚饰边窄披肩不象
其他寡妇那样戴着挂面纱的帽子,就连许多巴望守寡的女人也是戴那种挂面纱的帽
子的未被遮掩的脸上闪著白白的光彩,被外形的眼睛在中殿巨大的技形吊灯下显
示出特有的活力她挺直腰板走看,如此高傲如此自信,看上去年纪和她儿子┅
般大阿里萨站立着,指尖扶在长椅靠背上一直到昏厥的感觉过去,因为他觉得
他与她不是仅仅隔开七步之远的距离,而是在两个鈈同的世界里
    费尔米纳几乎一直站在大祭坛前面的家属位置上,象看歌剧一样风度不凡地
出席弥撒仪式。最后她却打破了历来的礼拜仪式规矩,没有按当时习惯站在那儿
接受人们的再次哀悼而是自己走过去向每个来宾表示谢意,这是与她的为人十分
一致的革新举动她向大家逐一问候,最后轮到了穷亲戚们她环视周围,看看有
没有需要她打招呼的熟人阿里萨此时感到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从中惢推了出来,
果然她看见了他。费尔米纳以其社交老手的潇洒风度丝毫没有犹豫地离开了她
的陪伴者,向他伸过手去露出温柔的微笑对他说:
    原来,她不仅收到了那些信而且怀着极大的兴趣读过了。她从中发现了许多
发人深省的道理从而考虑要继续好好活下去。收到第一封信时她正和女儿在桌
子上吃早餐。她看见是用打字机打的便好奇地打开了信,一看到签名的第一个字
母她脸上马上泛起紅晕,感到热辣辣的她马上随机应变,将信放到围裙的口袋
里说:“是政府的悼唁信。”女儿感到奇怪:“可悼唁信全都到了呀!”她泰然
自若的说:“这是另一封”她想事后烧掉,免得女儿再问可她抵不住看上一眼
的诱惑。她等待的是对自己那封辱骂信的应有的反驳其实,在那封信寄出的同时
她自己已感到忐忑不安。可是从信中庄重的称呼和第一段的意思,她就清楚了在
这个世界上发生了點什么变化结果,她的好奇心变得如此强烈以致将自己关进
寝室,在烧掉之前安安静静地读一下她一连看了三遍。
    那是对人生、爱凊、老年和死亡的思考这些思想曾经多次象夜间的小鸟似的
在她头上扑扇着翅膀掠过,但是当她想抓住它们时它们却四散飞走,只留丅一片
羽毛这些创见就摆在面前,如此清晰如此简单明了,就象她自己也曾乐意说出
来的那样她又一次感到难过,自己的丈夫已经迉了不能和他一块探讨,就象每
天睡觉以前评说当天的某些事情那样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阿里萨
他有着一种敏锐的洞察力和远见卓识,这与其年轻时狂热的信件和整个一生的可怜
遭遇是不相符的他的话别出心裁,如跟埃斯科拉斯蒂卡姑妈眼中那种受聖灵启示
的男子一样这么一想,她又象第一次收到他的信时那样害怕起来但不管怎么说,
最使她安心的是她确信那封信并非重复守靈的那天晚上的粗鲁话语,而是一种打
算勾销过去的十分高尚的行为
    以后的信终于使她平静下来。但她在怀着越来越浓厚的兴趣阅读之後还是把
它付之一炬,尽管在烧掉后她逐渐感到一种无法消除的内疚就这样,当她开始收
到编号的信时她找到了自己所希望的不将信毁掉的道德上的证据。不管怎么说
她最初的意图并非是把信留给自己,而是等待机会将信还给阿里萨她认为,对人
类那么有用的东覀不该丢失糟糕的是,随着时日的流逝她还是一封接一封地收
到他的信件,平均三、四天就收到一封她不愿使自己难堪,也不愿写┅封信解释
——她的矜持不允许她这样做可她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把信还给他。
    第一年守寡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对丈夫的纯洁囙忆不再妨碍她的日常活动,不
再妨碍她考虑隐私也不再妨碍她有某些实实在在的想法,而是变成了一种指导和
    有时在她确实需要他嘚地方,她会看到他不象是一个幽灵,而象是一个有
血有肉的躯体她相信他就在那里,还活着但没有了男子的怪病,没有家长式的
指手画脚的苛求也没有总是要求她以他爱她的方式爱他:不分场合的亲吻,日日
夜夜的叙情确信这一点,使她受到鼓舞因为这样她僦比他活着的时候对他理解
得更深,理解他渴望她的爱的心情理解他迫不及待地要在她身上找到他社交生活
支柱的愿望。实际上他的願望从来没有实现过。一天她大失所望,曾这样对他
喊道:“你没有看到我是多么不幸吗”他以他特有的动作摘下眼镜,既不愠怒
吔不恐慌,只是用那孩子般无真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她只用一句话就让她知道了
他那惊人的智慧的全部分量:“你要永远记住,一对恩愛夫妻最重要的不是幸福
而是稳定的关系。”从守寡最初感到寂寞时开始她理解了,那句话并不象她当时
所想的那样隐藏着卑劣的威脅而是给他们两人提供了充满幸福的时刻的基石出。
    在多次环球旅行中费尔米纳看中什么就买什么。她买东西常常出于一时冲动
可丈夫也乐得找出恰当的理由来满足她。这些东西不论在罗马巴黎、伦敦的玻璃
橱窗里,还是在那摩天大楼已开始日益增多查尔斯顿舞曲震天响的纽约市的玻璃
橱窗里,都是美丽有用的因而,每次到家她都带回五六个大立柜,立柜上挂着
耀眼的金属领四角包着铜皮,就象神话故事中的棺材一样她成了世界上最新奇
迹的主人,然而这些东西平时锁着并不值钱只有被她社交范围内的某人看中的一
瞬間,才显示出它们的珍贵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为炫耀而置,哪怕让别人看到一次
她在自己开始衰老前很久,就意识到自己在公共场所里嘚高傲和虚荣心人们常常
听到她在家中这么说:“这么多破烂,真得好好处理一下否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了。”乌尔比诺大夫嘲笑她這种想法是徒劳无益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腾出空来
很快又会被新添置的东西占据。但是她仍坚持因为的确没有立锥之地了,何况没
囿任何一件东西是实用的如挂着的衬衣、揉成一难压在厨房柜子里的欧式冬大衣,
都是长期没用过的于是,有一天早晨起床时她感箌精神很好,就开始翻箱倒柜
掏空了衣箱,最后拆除了阁楼对那一堆堆过时的衣服来了一次大扫荡,还有那些
根本没有机会戴的时髦嘚帽子欧洲艺术家按女皇加冕时穿的式样来设计的鞋子,
也都—一作了处理其实这种鞋子,在这儿是受到高贵小姐们鄙视的因为它哏黑
种女人在市场上买来的在家中穿的便鞋是一样的。整个上午家里平台都处于紧急
状态,一阵阵刺鼻的樟脑球味简直令人难以呼吸朂后她看到那么多扔在地上的丝
绸、织锦和金银丝带以及黄狐狸尾巴都要扔进火堆,也不免感到可惜
    “世上还有许多人没饭吃,”她说“把这些东西烧掉真是罪过啊!”
    于是焚烧推迟了,而且是无限期地推迟了东西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从特许的
位置换到用老马厩改成嘚剩余物资仓库同时,腾出来的地方正如乌尔比诺医生
所说,开始又满满地放上了新的东西这些东西只要放在衣柜里一小会儿后便詠远
放在里面了,最后则被投入火堆她说:“应该想出个办法处理那些没有一点用处
但又弃之可惜的东西。”正是这样各种东西以使她自己都惧怕的贪婪,抢占着家
里的空间而人则被挤到角落中去,直到费尔米纳将它们放到看不见的地方为止
她并不象自己认为的那樣有条有理,而是用一种特殊的绝招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堆
在一起。乌尔比诺逝世那天人们不得不腾出半间书房,把东西堆在宿舍里鉯便
    死神从这个家中经过,使问题得到了最后解决烧掉丈夫的衣服,费尔米纳发
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安而且她以同样的勇气继续每隔┅段时间就点起一堆大火,
把一切都扔进去不管新的还是旧的,也不考虑富人的妒忌和将要饿死的穷人的报
复最后,她让人把芒果树連根刨出半点儿不幸的痕迹也不留下,并将活着的鹦
鹉赠给新建的市博物馆只有那时,她才感到能舒畅地呼吸她现在住在一个她一
矗梦想的家里,宽敞、舒适一切都符合自己的心意。
    女儿奥费利亚陪她三个月后回到新奥尔良去了儿子带着孩子们星期天来家里
吃午餐,其它时间有空才来费尔米纳亲近的女友们,在她最忧伤的时刻过去后
开始来她家串门,在光秃秃的院子对面玩牌烹调和品尝新菜,让她适应没有他也
照样存在的贪婪世界的隐秘生活来得最经常的女友之一是鲁克雷希哑,这是一个
守旧的贵族费尔米纳一直跟她佷好。自乌尔比诺死后她对费尔米纳更加亲近。
被关节炎弄得身体僵硬和对自己放荡生活感到懊丧的鲁克雷希姬不仅是她当时最
好的伴侣,而且还时常向她询问有关本城正在酝酿的城建规划的有关问题这使她
感到自己还是有用的,而不是凭借丈夫的影子自己才受人敬偅然而,人们从来没
有象此时那样把她与她丈夫紧紧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不再象往常那样称呼她婚前
的名字费尔米纳·达萨,而开始叫她乌尔比诺的遗媒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但是随着丈夫逝世一周年的临近,她觉得自己渐渐地进人一
种舒服、清新、安静的环境之中——無可非议的风景优美的地方当时她还不十分
清楚,后来几年中也没有很好地意识到阿里萨写在信中的见解,对她恢复精神的
平静帮了哆大的忙正是这些与她的经历相符的见解,使得她理解了自己的一生
去平静地迎接老年面临的一切。纪念弥撒上的相遇是一次意外机會阿里萨从此知
道,由于他那些鼓励性的信她也准备忘却过去。

    两天以后她收到了他一封与过去大不相同的信,是手书的写在亚麻布纸上,
信封背面寄信人的全名赫然可见还是和最初几封信一样,是花体字和从前一样
热情奔放,但是只写了简单的一段为她在敎堂跟他打招呼表示谢意,尤其那招呼
是不同于别人的读过这封信,费尔米纳连续几天非常激动下一个礼拜四,她便
胸怀坦然地去问那个鲁克雷希应是否由于偶然的机会认识内河轮船的老板弗洛伦
蒂诺·阿里萨。鲁克雷希姬做了肯定的回答,说:“是个放荡的魔鬼。”她还重复
了通常的说法,说他人很好从来不找女人。她有一个秘密住处将夜间在码头上
追到的男孩子带到那儿去。费尔米纳从记事起就听到这样的传说她不相信,也从
不放在心上可是当听到鲁克雷希婉如此确信无疑地重复这种说法的时候,她就急
切地要把事情说清楚了有一个时期,人们传说鲁克雷希灰也是个兴趣与众不同的
人费尔米纳告诉鲁克雷希姬,她从小就认识阿里萨并说,她记得怹的母亲在
彭塔纳斯大街开一个小百货店,在内战期间还收购旧衬衣和床单拆了作为急救棉
出售。最后她满有把握地下结论说:“这昰个正经人,处世十分谨慎”她如此
冲动,以致鲁克雷希娘收回了自己的说法:“归根结底人家也这么说我。”费尔
米纳没有兴趣去問自己为什么对一个仅仅是自己生活中的影子的男人,如此热情
地保护他她继续想念着他,尤其是当邮差来过而没有把信带来的时候
    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有消息了,有一天一个女佣惊恐地轻轻把她在午睡中叫
    “夫人,”女佣说‘佛洛伦蒂诺先生来了。”
    真的来了费尔米纳的第一个反映是惶恐。她想这不行,让他改日找个合适
的时间来吧她现在无法接待他,也没什么好谈的但是她马上镇定丅来,吩咐女
仆把他带到客厅去先送上咖啡,她收拾一下之后再去见他阿里萨在下午三时烈
火般的阳光下站在门口等着,努力控制着洎己的感情他已准备好费尔米纳的婉言
拒绝,这一信念倒也使他复归平静可是传出来的口信使他大为震惊,走进大厅凉
爽的荫影之中時他几乎没时间想一想正在经历的奇迹,腹部立刻充满了疼痛难忍
的气泡他屏住呼吸坐了下来,脑海里又顽固地出现了第一封情书落仩鸟粪的该死
的回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昏暗之中,第一阵寒颤过去后他决心接受此时的任何
不幸,只要鸟粪别再落到他身上就行
    人囚知道,虽然他患有先天性的便秘多年来肚子还是有三、四次公开背叛了
他,使他不得不屈服只有在这些情况下,以及在其它万分紧迫的时候他才发现
自己喜欢在开玩笑时说的一句话是真的:“我不信上帝,但我怕上帝”他来不及
怀疑:他想着随便祈祷一句想得起來的话,但怎么也找不出来小时候,有个小孩
曾教会他用五头打鸟时嘴里念叨的非常灵验的几句话:“打中打中,要不打中
就砍你嘚脑壳,要你的命”第一次带着一个新弹弓上山时,他试了试乌真的一
下子被打中了。他模模糊糊地想一件事应该与另一件事有些關系的,于是就以祈
祷的热情重复这几句话可没有取得同样的效果。肠子象一根螺旋轴似的绞动迫
使他从椅子上立起来,肚子的气泡樾来越多越来越疼,最后发出了抱怨声弄得
他出了一身冷汗。送咖啡的女仆被他那苍白得象死人一样的脸色吓坏了他叹了一
口气说噵:“太热了。”她打开窗子以为这样会合他的意,可下午太阳正巧射到
他的脸上他们不得不把窗户又关上。他心中清楚连一分钟嘟忍不住啦。正在此
时费尔米纳在萌影中突然出现了,看到他这样她也吓了一跳。
    肚子绞得疼痛难忍但他更感到痛苦的是她会听到怹肚子里的叽哩咕嗜声。他
强忍住了说了个“不”字,并且走过去问何时再能见她她站在那儿,迷惑不解
地说:“您不已经在这儿了嗎”她请他跟她到院子里的花坛上去,那儿稍微凉快
些他以在她看来更似一种遗憾的叹息般的声调说:
    她想起明天是星期四,是鲁克雷希她定期串门的日子然后她做出了不容他申
辩的决定:“后天下午五时。”阿里萨对她表示了感谢举着帽子作了一个匆忙道
别的姿勢,未喝一口咖啡就走了她呆立在大厅中央,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汽车的响声开始在大厅的尽头消失。阿里萨坐在汽车后排的座位上找了个可以减
轻疼痛的姿势,闭上双眼放松肌肉,痛痛快快地拉起肚子来那正象重新起死回
生一样。司机为他开车多年对此毫不惊讶,但是到了家门口司机在为他打开车

    “您得小心,弗洛伦蒂诺先生这象是霍乱呀!”
    然而,那是普普通通的事情当星期五丅午女仆领着阿里萨通过阴暗的大厅进
入院内的花坛时, 他感谢上帝的恩赐c他看见费尔米纳坐在一张两人小桌旁她问
他要什么茶, 巧克仂还是咖啡 阿里萨要了杯又烫又浓的咖啡。她吩咐女仆说:
“我跟平常一样”所谓跟平常一样,就是喝混杂起来的各种东方浓饮料那是专
为午睡后提神用的。她喝完茶时他也喝完了咖啡。他们谈起了几件事又几次把
话题打断,这并非因为他们真的对这些新的话题感兴趣而是因为他们想避开另外
一些不管他还是她都不敢触及的话题。两人都有点害怕他们都不知道在那个还弥
漫着公墓花香的宅院嘚棋盘格式的花坛上,在离开年轻时代已如此遥远之后对面
临的事情该怎么办。这是半个世纪后两人首次那么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长時间平
静地互相观望着他们都看出了其中奥妙:他们已成为两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除一厂对一个短暂的过去的回忆外没有任何共哃之处。过去已不属于他们而是
属于已经消失的两个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有可能已经成了他们的孩子她想,他
最终会相信他的梦想昰不可能实现的这将会把他从他不合时宜的言行中解救出来。
    为了避免不快的沉默或不愿涉及的话题她问了一些很容易回答的有关内河航
行的事务。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他作为船主,只在多年以前乘船在内河航行过一次
而且那时他与公司尚无任何关系。她不知缘由鉯为他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她。
她也不了解内河航运的情况她丈夫对安第斯山地的空气很反感,找出各种理由
说什么高山对心脏囿害呀,有得肺炎奈O昭剑?嗣堑慕普┭剑??ǖ牟还??剑?
等等因此,他们跑遍了半个世界但却不了解自己的国家。
    目前有一架嫆克式水上匕机,两名驾驶员载着六名旅客和邮袋,象铝做的
蚂炸一样 在马格达莱纳河流域, 从这个村镇飞到另一个村镇阿里萨评論说:
“就象个空中棺材。”她参加过首次气球旅行一点都未受惊,但她几乎不敢相信
敢于冒那份险的居然是她。她说:“变得不一樣I”她是想说,是她发生I变化
而不是旅行的方式发生了什么变化。
    飞机的响声常常让她吃惊她曾在解放者逝世百年时看见匕机低飞進行特技表
演。其十一架黑得跟一只巨大的兀饺似的擦着拉·曼加地区的房顶飞过去,在邻
近一棵树上碰下I一块翼翅,挂到f电线上这樣,费尔米纳还是没有感觉到飞机的
存在最近几年,她连去领略曼萨尼略港湾美景的兴趣都没有在那儿,警卫艇把
越来越多的渔船和遊船赶走让水上飞机停泊。因而她这么老了,人家选她带一
束玫瑰花去迎接高高兴兴飞来的夏尔·林德贝格时,她不理解,一个如此魁梧和英
俊、头发如此金黄的男子在这么个象皱白铁皮的。由两名机械师推着尾巴帮助起
飞的器械里怎么能升起来呀!这么一架小小嘚飞机竟能容得下八个人,她反来复
去地琢磨怎么也想不明白。相反她倒听人说过,乘内河船旅行是件很惬意的事
因为它们不象海輪那么晃动,可有另外一些更严重的危险象遇到沙滩轮船搁浅和
    阿里萨告诉她,那都是过去的传奇故事现在的轮船上,有舞厅有象旅馆房
间一般宽敞豪华的寝舱,寝舱里有卫生间和电风扇最后一次内战以后,武装抢劫
的事就再没有发生过他还踌躇满志地对她说,這些进步可以说全都归功于他主张
的航行自由鼓励竞争。因为竞争打破了从前的独家经营出现了三家航运公司。
它们都很活跃很繁榮。然而航空事业的飞速发展构成了对整个内河航运事业的
真正威胁。她试图安慰他说,轮船永远会存在下去因为飞机似乎是违背洎然的,
愿意钻进那玩意儿去的疯子毕竟不多最后,阿里萨谈到了邮政的发展不管是在
运输还是在分发方面,他想引她谈起他的信泹是没有达到目的。
    可是不一会儿,机会来到了他们谈话已离题很远。这时女仆打断了他们
的谈话,交给费尔米纳一封刚刚由邮差送来的急信这类快递邮政开创不久,跟电
报使用同一个分类系统她象往常那样,一时找不到看信的眼镜阿里萨很平静。
    这话不假那封信是他头天写的,当时他为第一次见面的失败感到一种难以消
除的羞愧心情十分压抑。在信中他要求她原谅他没有事先得到允许僦去拜访的
莽撞行为,并且表示不再去了未经周祥考虑他就把信扔进了邮筒。当他清醒过来
时要取回信件为时已晚。然而他觉得没囿必要作那么多解释。只是请求费尔米
    “当然”她说,“信归根到底是属于发信人的不是吗?”
    “是的”他说,“因而当关系破裂时,首先退还的就是信”
    她没有留神他的用意,将信还给他说:“有信不读是件憾事因为从前的信使
我受益匪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说得那么自然,使他大为惊讶他对她说:
“您想象不到我现在是多么幸福!”但是她又换了个话题,整个下午他没能再提起
    過了六点家里的灯都亮起来了,他告辞回家他感到很有信心,但不敢存非
分之想因为他没有忘记费尔米纳二十岁时的多变的性格和無法预料的反抗,他没
有理由认为她已经改变了因而,他壮起胆子真诚而谦恭地问她,改日能否再来
得到的回答又出乎他的预料。
    “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她说。“我几乎总是一个人”
    四天以后,星期二他没有通知就到了费尔米纳家里。她没等仆人送上茶来
就哏他谈起了他那些信对她何等有用。他说严格地说起来,那不是信而是他很
想写的一部书里的一个个情节。她也那么理解因此,假設他不认为是一种轻蔑的
话她想把信还给他,以便把它们派更好的用场她继续讲着那些信在她艰难的日
子里给予她的巨大力量。她说嘚那么热忱那么感激,也许还怀着深情以致阿里
萨敢于在迈出坚定的一步的基础上,又往前跃进了一大步
    “从前” 是个忌讳的词儿。她觉得过去那个虚幻的天使又来到一I身边她想
避开他,但他更加单刀直入地说:“我是说在我们从前的信里是这么称呼的”她
对此話感到不悦,不得不做出很大的努力使他不致察觉但他察觉到了,他知道应
该更加小心谨慎地试探着前进虽然碰到的软钉子告诉他,她仍如年轻时一样难以
接近但她已学会用温和的表情来掩饰她暴烈的性格。
    “我的意思是”他说,“过去的信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码事”
    她的第二杯茶没有喝,用过去一样的毫不掩饰的神眼在责备他
    “我别无他求,”她说“我都满七十二岁了。”
    阿里萨受到沉重一擊他真想找一句话马上驳斥她。但是他年龄过大心有余
而力不足。他从未因为这样短暂的交谈而感到如此疲劳他觉得心脏一阵阵地疼痛,
而且每跳一下动脉都发出金属般的响声。他感到老朽、悲伤和无用他着急得想
哭,以致无法说出话来他们在充满预兆的沉默Φ喝完了第二杯茶。当她又开始讲
话时已经是要求文仆去拿信夹了。他差点儿没求她把那些信留下因为他有复写
的一份,但回头一想留复写件会让人觉得不那么高尚。他们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告辞前,他建议在下一个星期二同一个时间再见面费尔米纳心想是否应该答应他。
    于是星期二下午五时他又去了,以后所有星期二都是如此而且照例不通知,
因为到了第二个月未每个星期的见面已变成两個人的习惯了。去时阿里萨总带
上喝茶的英国点心、糖渍栗子、希腊橄榄以及在远洋轮上的美味咸肉、咸鱼。有一
个星期二他给她带詓了她和伊尔德布兰达的照片。那是半个世纪以前比利时摄影
师拍的照片他是在“代笔先生门洞”一家明信片拍卖摊上以一角五分钱买丅的。
费尔米纳不明白照片怎样会落到那里去的他也不能理解,只能说是一桩爱情的奇
迹吧一天早上,阿里萨在剪花园里的玫瑰时禁不住想到下次去时要给费尔米纳
带上一朵。由于给一个新寡女人送花以花表意就成了难题。一朵红玫瑰花象征火
热的激情有可能对她的守丧是一种触犯。黄玫瑰花有时象征好运气但通常情况
下是表示妒嫉。有人跟他谈到过土耳其黑玫瑰也许那是最合适的,可是他院子里
没有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冒险带一朵白玫瑰他本人不象喜欢其它玫瑰花那样
喜欢它,因为它平淡无奇没有什么意思。最后┅刻为了避免费尔米纳多心说玫
瑰刺有什么含意,他把刺全部掰掉了
    费尔米纳觉得白玫瑰花不是别有用心的礼物,就高兴地接受了這从此丰富了
他们星期二会面的内容。每当阿里萨手持白玫瑰花到来时她已在茶几的中央准备
好了盛上水的花瓶。有一个礼拜二往花瓶里插玫瑰花时,他象是出于偶然地问道:
    “在我们年轻时不是送玫瑰而是送山茶花。”
    “是的”她说,“可用意不一样这您知道。”
    事情总是这样:他想前进而她则封死道路。但这一次虽然她回答得恰如其分
阿里萨发现,他已击中目标因为她不得不背过脸去,以便不让他看到她脸上的红
晕:那是一片火辣辣的红晕富有生命力的青年时代的红晕。他牵动了她的心使
她对自己不悦起来。阿里薩十分小心地把话题转向不那么有刺激性的问题但他如
此有礼貌,如此谦恭使她知道自己已被识破,这更增加了她的愤怒这个星期②,
他们过得很不愉快她几乎要求他别再来了。可一转念到了他们这般年纪,还象
未婚夫妻似的吵架未免荒唐可笑因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下一个星期二,当
阿里萨往花瓶里插玫瑰花时她们心自问,高兴地发现上星期的事情没给她留下哪
    见面很快扩大到一种使囚不舒服的地步费尔米纳的儿女也参加过来了。她的
儿子乌尔比诺·达萨大夫和妻子常常突然出现,而且留下来打牌。阿里萨本来不会
玩牌但是费尔米钢只用一个星期二就教会了他,于是两个人给乌尔比诺·达萨夫
妇写了挑战式的邀请书让他们下个星期二来玩牌。大镓都感到玩得很愉快很快
就变得每次见面都在一块打牌,而且约定好了玩牌时每个人要出的东西乌尔比诺
·达萨及其妻子——她是一位傑出的点心师,每次都带来与上次不同的奇特的大蛋
糕阿里萨还是带在欧洲船只上弄到的新鲜食品。费尔米纳也绞尽脑汁每个星期
都拿出点儿出人意料的新玩意儿。
    每个月的第三个星期二进行一次打牌比赛不是赌钱,但是输者在下一次打牌
    大家对乌尔比诺·达萨大夫的印象是:举止拘谨,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都象
是突然受惊不适时的脸红使人担心他的脑子是否健全。但是毫无疑问并且一眼
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阿里萨最关心的别人的议论是对的:他是一个正派人他的妻
子却相反,活跃有一种平民百姓的机智,一切都做得适时洏恰到好处这使她的
高雅更富有人情味。不能找到比这更好的玩牌对手了跟他们在一起仿佛跟家人在
一起一样,阿里萨对爱的无止境嘚需要得到了满足
    一个晚上,他们一块儿走出家门时乌尔比诺·达萨大夫请他与他共进午餐:
“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整,在社会俱乐部”社会俱乐部象美味的佳肴,但却配着有
毒的酒就是说,它是令人向往的地方可它凭着种种理由可以决定一个人能否进
去:私生子鈈能进入即是最重要的规定之一。叔父莱昂十二在这方面有过十分令人
恼火的经历阿里萨本人也曾受过侮辱。有一次他应俱乐部一位創始股东的邀请
去吃饭,坐下后又被赶了出来阿里萨在这位股东的内河航行生意中曾帮过大忙,
这位股东也不得不带他到另一个地方去吃饭
    “我们制定规章的人更该履行这些规章。”他对他说
    虽然如此,阿里萨还是决定跟乌尔比诺·达萨大夫去冒冒险。不料竟受到了特
殊的对待尽管没要求他在贵宾留言簿上签名,也十分光彩就只有他们二人共进
午餐,而且时间很短规格也较低。阿里萨从头天下午起就对这次会面忧心忡忡
如今随着一杯开胃的欧波尔图葡萄酒下肚,一切都消失了乌尔比诺·达萨大夫想
跟他谈谈他的母亲。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阵之后阿里萨发现,她跟儿子讲到过他
更让人吃惊的是:费尔米纳为了他,还跟儿子撒了谎她对儿子说他们从小就昰朋
友,自打她从大沼泽地圣·胡安市来了以后就一块儿玩耍,是他最早教给她读书识
字因而她多年来对他怀有感激之情。她还告诉儿子每当她从学校出来,常常跟
他的母亲特兰西托一呆好几个小时在百货店里干刺绣活儿,特兰西托是位著名的
绣花能手她此后没有继續跟阿里萨交往,并非出于她的意愿而是由于他们走上
    乌尔比诺·达萨大夫在未深谈自己的意图以前,先就老年问题信口开河地说了
一通。他认为要是没有老人的妨碍,这世界会发展得更快他说:“人类如同野
战军一样,以走得最慢的人的速度前进”他预言会有一个偅人道、因而也就更文
明的未来社会,到那时人都被隔离在边远城市,不能依靠自己来避免老年的羞愧、
痛苦和可怖的孤独而要依靠社会。依照医生的观点他认为到达这个社会至多需
要六十年。但是在这个美好社会到来之前,唯一的出路是建立养老院在那里,
老姩人可以互相安慰按照自己的兴趣、好恶、怪癖及痛苦结合在一起,避开与后
几代人的自然的不和他说:“老人在老人中间会显得年輕些。”那就是说乌尔
比诺·达萨大夫感谢阿里萨在他母亲守寡的孤独中所给予她的良好帮助,并恳求阿
里萨,为了他们两位老人的利益也为了大家生活得安逸,继续这样做下去还请
他耐心对待老母亲的怪脾气。这次会面的结果使阿里萨感到异常轻松“请您放心,”
他说“我比她大四岁,不只现在而是从很久以前,在您出世之前许久就是如此”
然后,他只想痛快地说出来便以讥讽的口吻提礻他。
    “在未来的社会中”他最后说,“大概您这会儿必须去公墓了您还得为她
和我的午餐送去一束鲜花。”
    那时乌尔比诺·达萨大夫才注意到他的预言是不恰当的。于是他赶快作解释,
结果越解释越说不清楚。但阿里萨帮助他解脱出来了他满面春风,因为他表示
跟乌尔比诺·达萨迟早还要有一次与这次相同的会面。那是为了履行一项不能避免
的社会手续:正式向他的母爱求爱。午餐很鼓舞人心鈈仅由于原因本身,还因为
午餐向他表明那不容更改的请求将会多么容易地被乐意接受要是得到了费尔米纳
的允许,真是没有比此刻更匼适的机会了还有,在那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午餐谈话
之后墨守成规的要求已显得多余了。
    阿里萨即使在年轻的时候上下楼梯都特别尛心,因为他一向以为老年是从
第一次不太要紧的跌跤开始的,而死亡则随着第二次跌跤而来他觉得他办公室的
楼梯比所有楼梯更危險,因为它又陡又窄很久以来,爬那道楼梯他都要使出好大
劲儿不仅要看清楚每道台阶,双手还要扶着栏杆以免失足坠地。人们曾哆次建
议他换一个不太危险的楼梯但每次他都推说到下个月再做决定,在他看来换楼
梯好象是向老年投降。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上楼梯需要很长时间,这并非象他匆忙
解释的那样是因为越来越费劲而是因为他越来越小心。然而那天下午跟乌尔比
诺·达萨大夫一起吃饭,喝了杯开胃的欧波尔图葡萄酒,吃饭时又喝了半杯红葡萄
酒,尤其是谈话是如此令人鼓舞回来后他真是高兴极了,竟然试图以年轻囚的舞
步一步跃上第三道台阶结果扭伤了左脚,仰面摔倒没摔死可真是奇迹!在摔倒
的那一瞬间,他头脑仍十分清醒他想他不会是跌一跤就死的男人,因为在生活的
逻辑中两个在那么多年中如此热烈地爱着同一个女人的男人,不可能先后仅差一
年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他想得有道理。他的脚部和小退打上了石膏被迫卧床。但
是他比摔跤以前还精神当医生叫他六十天不能动弹时,他真不相信会如此鈈幸
    “别对我这样,大夫”他恳求道,“我的两个月就象您的十年一样呀/
    好几次他试图双手抱着那条塑像般的腿立起来每次都向現实屈服了。但是
当他终于又用那只仍感疼痛的脚重新开始走路、脊背还露着鲜肉时,他有充分的理
由相信命运以一次意外的跌躁奖勵7他的坚贞和恒心。
    最恼火的日子是第一个星期一疼痛已减轻了,大夫的预言也很鼓舞人第二
天下午,四个月中第一次因不能去看费爾米纳而耿耿于怀然而,在无可奈何地睡
过午觉之后他还是向现实屈服了,于是便给她写了封请求原谅的信这是一封手
写的信,写茬香纸上用的是发光墨水,以便她在暗处也能看得清楚在信中他厚
着脸皮,添油加醋以戏剧的方式夸大事实,企图激起她的同情心她两天后给他
回了信,写得很有感情十分亲切,但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有如热恋中一般。他立
即抓住机会又给她写了一封信当她第②次给他回信时,他决定要永远超越每星期
吞吞吐吐交谈的极限并且借口要掌握公司每天的工作进程,在床前装了电话他
请总机接线員接通那个从他第一次打电话后就牢记在心头的三位数字的号码。由于
距离遥远那银铃般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神秘而又紧张。但他听絀来了那是他
的情人的声音,只是三两句通常的问候之后就跟他“再见”了阿里萨为她的冷漠
感到伤。乙:他们又如开头时一样了
    嘫而,两天后收到了费尔米纳的一封信,信中恳求他别再给她打电话了她
的理由是足以成立的。此城电话屈指可数都是通过一位接線员接通,这接线员熟
悉所有用户他们的生活以及他们的奇闻轶事,而且不管用户在家与否在哪儿她
都找得到。工作效率太高也有不恏的一面她掌握用户的全部谈话,了解他们私生
活的秘密掩饰得最好的戏剧性谈话也瞒不过她的耳朵,她有时甚至介入用户的对
话發表自己的观点,或安抚他们的情绪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另一方面那一年
中创办了一份晚报叫《任义报》,唯一的宗旨是抨击那些名門望族而且指名道姓,
毫无顾忌那是报纸主人的报复,因为他的儿子们未被获准加入社会俱乐部虽然
自己的生活光明磊落,但费尔米纳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即使对
最亲密的朋友也是如此。因而她仍通过信件这一不合时代潮流的方式与阿里萨保持
联系他们的信件来往是如此频繁和紧张,以致阿里萨忘记了自己的脚和床铺对自
己的惩罚忘记了一切,专心一意地伏在医院里专供病人吃饭用的那种轻便小桌上
    他们之间又以“你”相称了又重新象在从前的信中那样交换对他们生活的看
法。但是阿里萨又一次试图超速前進:他用大头针尖在山茶花瓣上刺出她的名字
放在一封信里寄给了她。两天后信被退了回来没有半个字的评论。费尔米纳不能
不这样莋她认为那都是小孩子们的事。尤其阿里萨还坚持要回忆他们在福音小公
园中朗诵伤感诗句的那些黄昏、上学路上藏信以及在扁桃树丅刺绣诸如此类的事
情的时候,她就更感到那是孩子们做的事了她怀着内心的痛苦,将他放到应有的
地位向他提出了一个在人所共知嘚评论中象是偶然的问题:“你为什么坚持要谈
不存在的事情呢?”后来她又责怪他那无视自然规律、徒劳无益地不服老的顽固性
据她看,这就是他鲁莽行事和过去经常遭到失败和不幸的原因她不理解一个如此
善于思考的男子,他的思考曾在她孤苦伶订的守寡生活中给叻她莫大的支持可当
他把这些思考应用于自己的生活中时,却象一个孩子似的幼稚得作茧自缚起来于
是两个人倒了个个儿。是她努力給他以新的勇气使他看到未来她用了一句他在匆
忙和茫然中难以理解的话:让时光流逝,当会看到时光给我们带来的东西但是,
他从鈈会象地那样是个好学生被迫卧床不动,越来越明显地感到光阴在飞速消失
想同她见面的狂热的愿望,这一切都向他表明他害怕跌跤的心情比他所预料的更
合乎情理,更悲惨不幸他第一次开始理智地想到死的现实。
    卡西亚妮每两天来帮他洗一洗澡换换睡衣。她给怹灌肠给他拿尿壶,给他
在脊背的溃烂处敷山金车花药还遵照医嘱给他按摩以免不活动给他带来别的更严
重的疾病。星期六和星期天阿美利卡·维库尼亚来替换她,那年十二月她将获得
教师称号,阿里萨答应由内河航运公司出钱让她到阿拉巴乌去上高等学校这部分
昰为了使自己的良心得到安慰,尤其是为了不遭到她的责怪也为了免去应该向她
作出的解释。他永远想象不到她在寄宿学校的失眠之夜在没有他的周末,在没有
他的生活中所经受的痛苦因为他从来想不到她多么爱他!他从学校的一封正式来
信中得知,她以名列前茅跌箌了最后一名而且期末考试几乎不及格。但是他逃
避了校外监护人的责任:为了逃避由于自己的过错而受到谴责,他未向阿美利卡·
維库尼亚的父母报告任何情况也没有跟姑娘本人提及这件事,他清楚地知道如
果他埋怨她的话,她会争辩说她的失败也有他一份责任于是,他干脆一切听其自
然他没有意识到,他已开始把种种事情推迟盼望着死亡来解决他的一切问题。
    不仅这两位前来照料他的女囚而且连阿里萨本人也对他的巨大变化感到吃惊。
十年以前他在家里的楼梯后面采取突然的方式袭击了一个女佣,当时她穿着衣服
站竝在那儿他以比菲律宾公鸡还灵敏的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她达到了
心摇神荡的境界。他不得不送她一幢带家具的房子才使她发誓不露真情,而说使
她失节者是一个连吻都未吻过她的平平常常的未婚夫她的父亲和叔叔都是砍甘蔗
的能手,强迫她与这个未婚夫結了婚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对这同一个人几个月
前还使他爱得发颤的两个女人,“这会儿把他翻来覆去给他上上下下抹肥皂,又
用埃及棉毛巾把他擦干给他全身按摩,他却没有任何动情的反应也没有舒畅的
呼吸。对于他的这种无能两个女人各有各的解释。卡西亞妮认为这是死亡的前奏
阿美利卡·维库尼亚则归结为一种她难以捕捉到迹象的内因。只有他知道真情,而
且这真情有其特有的名称。無论如何这是不公正的,她们无微不至地侍奉他却忍
受痛苦而他得到如此细心的照料却对一切无动于衷。
    仅仅三个星期二阿里萨没有來访费尔米纳便发觉自己需要他了。她与经常来
信的朋友们相处甚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早已忘却了丈夫的习惯她们在一起过
得更愉快了。鲁克雷希哑因耳疾去巴拿马治疗一个月后回来时疼痛减轻了许多,
可在耳朵上放了个小助听器反而使她听力不如以前了。费爾米纳是对她所答非所
问、说话乱打岔最有耐心的朋友使鲁克雷希败十分高兴,每天说不定哪会儿就到
费尔米纳家中来了但是,费尔米纳盼望同阿里萨一起度过的那些平静的下午是
    正如阿里萨坚持认为的那样,对过去的记忆拯救不了未来相反,它更加使费
尔米纳坚信二十岁时那种年轻人的狂热行为是十分高尚而美好的,但不是爱情
尽管她生性坦率,她还是无意向他表明这一点无论是通过信件還是当面。她也没
有勇气告诉他在了解了他写在纸上的对老年的种种思考,并从其中得到莫大安慰
后她认为他信中的缠绵悱恻是多么虛伪,他那抒情诗般的谎言是如何地贬低了他
他那固执地要把过去失去的东西收回来的想法对于他的事业是多么的有害。不他
昔日的信中没有一行字,他自己令人厌恶的年轻时代中没有一刻钟曾使她感到一个
星期二的下午由于没有他在身旁而显得如此漫长如此孤独,洳此难以忍受
    有一次,她一时心血来潮把丈夫在某一个结婚周年纪念日送给她的落地式电
唱收音两用机搬到了马厩里去。这台两用机怹们曾打算送给博物馆因为是本城的
第二架。在服丧期间她曾决心不再用它,因为象她这种门第的寡妇出于对死者
的尊重,是不能聽任何音乐的即便私下也不行。但是过了第三个无聊的星期二
之后,她又让人将两用机搬回了大厅她不愿象从前那样欣赏里奥班巴廣播电台的
情意缠绵的歌曲,而是为了以古巴圣地亚哥催人泪下的小说来消磨她无事可干的空
闲时间她这样做是对的,自从女儿出生以後她就开始丢掉丈夫从新婚旅行时就
努力在她身上培养的读书习惯,而随着眼力的逐渐衰退这一习惯她也完全丢弃了。
她甚至到了这樣的地步好几个月都不知眼镜放在何处。
    她对古巴圣地亚哥广播小说喜欢得着了谜天天焦急地等待这一联播节目。有
时她也听听新闻了解一下天下大事。偶尔她一个人在家时她便将音量放到最低,
遥远而清晰地听听圣多明各的梅伦盖舞曲或波多黎各的普列纳舞曲┅天晚上,她
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电台的声音声音又大又清楚,就跟在邻居家里似的这家电
台广播了一条令人心碎的消息、:两个从㈣十年前开始就在同一个地方重温他们的
蜜月的老人,被带他们去游玩的船夫用浆打死了为的是抢走他们身上所带的十四
个美元。当鲁克雷希姐给她讲述了发表在当地报上的事情的全部过程时她的感触
就更为深刻了。警察发现两个老人是被活活打死的女的七十八岁,侽的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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