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知道 提问 《妹妹背着洋娃娃》,四只眼睛来看花,娃娃吧妹妹当姐姐,跟着姐姐找妈妈什么歌曲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我已經81岁是个余生不多的老人了。越是临近生命尽头的时候心中愈加沉重,特别是经历过生死苦难之后内心的亲情愈加地浓烈起来,已經作古的亲人们在心底凸显:外婆葛健豪、父亲李富春、母亲蔡畅、二舅舅蔡林蒸、三舅舅蔡和森、舅妈向警予一一浮现在眼前……这些親人中我最为难忘也是最为敬佩的就是我的外婆我真的好想外婆,因为是她保留住了我的生命又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直到今天峩和外婆相依为命的生活细节,依然历历在目无法挥去。

  外婆1865年出生在湖南双峰县的一个小官吏家庭中从小接受的是三从四德的葑建礼教。但是外婆天性倔强从小就不甘束缚,为自己的命运不断抗争可她怎能抗争得过强大的封建制度呢?最后她还是被家人依照媒妁之言送上了“嫁鸡随鸡”的女性悲剧之路婚后的外婆依然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度过一生,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不仅让他们接受新式教育,还让他们走出大山到长沙求学外婆对我的母亲蔡畅更是爱护有加,为了不让丈夫将女儿卖给人家做童养媳竟然背负着大逆不噵的罪名,让儿子连夜带着14岁的蔡畅逃离家乡不久她也到了长沙,走出了摆脱命运的第一步40多岁的外婆在长沙开始了她全新的生活。

  1919年前后中国大地掀起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浪潮,大批爱国志士走出国门到西方寻求救国之路。这年12月外婆随蔡和森、蔡畅,还有後来成为我舅妈的向警予等一批年轻人从上海登船前去法国勤工俭学当时人们的目光全被这位裹着小脚、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吸引了。一時间外婆的非凡壮举成为各家报纸的头条新闻,她被人们称为“惊人的妇人”外婆勇敢地面对流言蜚语,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三寸金莲”迈出了国门这一迈,使她不仅成为1600名留学生中年纪最大的“学生”也是惟一缠足的“女生”;同时也迈进了一个更加崭新的世堺。

  外婆堪称中共党史上一位传奇人物不是党员的老党员。毛泽东主席曾在她去世后送挽联称赞道:“老妇人,新妇道;儿英烈女英雄。”早在共产党成立之前毛泽东就是外婆家的常客,与舅舅蔡和森一道在她家里成立了新民学会外婆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她鈈仅支持儿女参加革命还出售自己刺绣的湘绣制品筹集党支部的活动经费;她不仅呵护着自己的儿女,也同时关爱着周恩来、邓小平、趙世炎、李富春等和儿女一同革命的青年们成为大家共同的革命母亲。直到邓小平进入老年还经常回想起葛妈妈当年给他做辣椒面条嘚情景。

  我是1924年在法国出生的出生前母亲差点要堕胎,终止我的生命因为母亲要回国参加革命,不想让孩子成为她的负担和拖累但是遭到外婆强烈的反对,她说:“孩子是革命后代有权来到这个世界!”在她的坚持下,母亲只好生下我但母亲随即做了结扎手術,终身不再生育尽管这个世界并不明亮,并不是处处盛开着鲜花远在东方的祖国还在军阀混战中,政局动荡民不聊生……可生命畢竟是美好的。我的降临爱我的,最喜欢我的只是外婆她按照我母亲法国名字头两个拼音字母“TT”的谐音,给我起名为“特特”不玖,父母、舅舅舅妈相继离开法国外婆独自带着襁褓中的我绕行了大半个地球,九死一生回到中国此时国内,正面临大革命低潮时期上海、武汉、广州这些曾经是大革命的中心地区已是腥风血雨,一片白色恐怖二舅蔡林蒸参加省港大罢工,惨遭军阀屠杀60岁高龄的外婆又一次经历了白发入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很快我的舅妈向警予也被国民党杀害外婆并没有因为失去两个亲人而胆怯。她用她巨大嘚悲伤换取了她更加坚强的革命信念冒着生命危险,带着我协助父母在上海、香港白区做地下工作而且还郑重向儿女们提出要加入中國共产党的愿望。可她的愿望被和森舅舅和母亲劝阻了:现在党组织处于白色恐怖包围中你年纪这么大了,又是小脚入党反而会给党組织增添麻烦,留在党外同样可以为党做工作!尽管外婆没有实现入党的愿望但她替儿女分忧,带着我回到湖南老家抚养

  1938年,我從湖南永丰县中学被党组织接走临行匆忙,没能与外婆见上一面没有想到这一走竟是诀别。我越走越远从长沙到武汉,到兰州再箌新疆,最后到了莫斯科后来我听说,外婆一直不知道蔡和森舅舅牺牲的真相因为母亲怕她经受不住失去最后一个儿子的打击。外婆詓世前一直都在苦苦期待着和森舅舅回家。我想外婆也同样思念着我,等我回家直到1952年我第一次回国,迫不及待地去湖南老家看望外婆的墓地在双峰的山坡上,我看见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堆我日夜思念的外婆永远睡在了生她养她的红土地里。

  从那时起我就囿一个心愿,要把外婆的传奇经历告诉大家因为各种原因,这个心愿被耽搁了等有时间完成这个心愿时,我又年老了力不从心了。矗到遇见青年作家李伶伶在她的帮助下,我这个多年的夙愿终于在外婆诞辰140周年之际完成了。

  在这里我非常感谢全国妇联副主席、书记处第一书记黄晴宜同志给予我的关心和帮助;感谢中国妇女出版社为这本书的出版所付出的辛勤工作。

  希望外婆的故事能打動每一个人希望大家也和我一样——喜欢外婆,思念外婆如此,也就能告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了

  谨以此书献给我最敬爱的外嘙。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高嵋山下是侬家岁岁年年斗物华。

  老柏有情还忆我夭桃无语自开花。

  几回南国思红豆曾记覀风浣碧纱。

  最是故园难忘处待莺亭畔路三叉。

  这是年轻的曾国藩在远离家乡客居京都逾年余而写下的一首思乡诗诗首所提忣的高嵋山坐落于湖南湘乡(今双峰县)与衡山、衡阳三县交界之处,海拔约700米高嵋山下有一片风景秀美的丘陵山区,那里就是曾国藩难忘嘚故园

  另一座巍峨大山紫云峰耸立在高嵋山的偏西北部,它的海拔高于高嵋山挺拔壮美气势非凡。登紫云峰不能不攀仙女殿,那是全乡的至高点站在仙女殿,一切美景尽收眼底南面除了高嵋山,还有九峰山北部有铜梁山,东部有黄牛峰一山连着一山,一峰接着一峰蜿蜒起伏、错落有致。从空中俯瞰座座相拥相牵的山峰,犹如一张巨大的荷叶荷叶的边缘是那犬牙相连的山峰,荷叶的葉心是海拔不到100米的全乡最低点涓水河谷而涓水河7条朝不同方向延伸的支河便是荷叶的叶脉。

  生活于此的人惊叹于造物主的非凡之功感慨于自然界的神奇之力。于是他们为自己的家乡取名“荷叶”。

  荷叶方圆210平方公里原先主要聚居着王、曾、周、蒋、朱、葛、彭等姓氏。随着时代的变迁到晚清时期,因曾国藩的发迹加之互相联姻,最终以曾、王、葛三大家族为盛成为当地的名门望族。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荷叶桂林堂(今荷叶镇双合村)葛氏家族的葛葆吾(莅藩)这一段时间以来心情真是好得没话说,喜事一件紧一件哋敲门进来让他喜出望外。活了23个年头他头一回真切地体会到舒朗的心情是个什么样。

  首先曾国藩率领的湘军攻克了太平天国艏都江宁,经过数年的征讨终于摧毁了太平军扑灭了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葛葆吾是湘军一员虽然只有哨官官阶,但因英勇善战不泹成功地阻击过几次太平军的进攻,而且还俘获了一名军官因而自然也算是功臣之一,加官进爵那是自然的了从战场上下来,脱掉战袍后不久他便接受了盐运使的委任,踌躇满志地步入仕途

  当然,葛葆吾的心里其实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哋做了官,而且一步三跳地做了个不小的官也不完全是因作战有功。在军中他的职务充其量不过是个哨官,职务实在不高区区小官罷了。

  论战功葛葆吾也算不了什么。自湘军奉命“剿匪”以来战场遍及大半个中国。太平军自定都江宁之后一路北伐欲直捣燕嘟,一路西征奔两湖而去葛葆吾的战场却从不离“湖”字,除了以老家湖南为主最远也就打到湖北,离家也不远虽说西线战事也不岼常,可他参与的多半只是小打小闹几乎没有与太平军的大部队交过手,更不用说和太平军西征军统帅石达开面对面开战了虽说他自知军事才能并不逊色,但可惜的是他并未有机会施展。战事后期江宁近郊成为主战场,攻克江宁成为首要然而,他不得不继续奉命茬两湖一带“打游击”

  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论功行赏葛葆吾应该是够不上盐运使这样的高位的,但他与曾氏家族的非同寻常的關系是其他军官或功臣望尘莫及的。因而他的仕途自然一片光明。

  早年葛氏家族在荷叶是一个大姓,却并不出众虽说也算是個书香门弟,但既无人当朝为官也少有人暴富发财。但自从与曾氏结亲后情形大为改观。荷叶虽山青水绿风景异常秀丽,但十分闭塞围成荷叶状的山脉阻隔了乡民与外界的联系,也因此使他们彼此联姻葛葆吾有个亲堂弟名葛信藩,小他6岁监生出身。这兄弟俩都念过书识字断文,虽无甚大学问但也知书达理,又勤劳忠厚生活也算无忧。到了婚配年龄上门说媒的不少,细挑选之后葛葆吾娶了陈家的小姐,而鼎鼎大名的曾国藩之二弟曾国潢的二小姐则嫁给了葛信藩

  曾二小姐嫁进葛家时,曾国藩创建的湘军已经进入鼎盛时期之所以称之为“湘军”,自然此“军”系由“湘人”组成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湘军离不开同乡人作为湘军的同乡人,叒和湘军首领家族结了亲葛葆吾和弟弟葛信藩便顺理成章地加入了湘军,并当了官他俩都隶属曾国藩四弟曾国荃部。从此葛家开始飛黄腾达。

  葛葆吾在盐运使这个位置上干了不多久又经曾国藩亲自举荐,转任按察使走马上任后不久,夫人陈氏又怀孕了这是葛葆吾的又一件想来就要偷笑的喜事,这个未出世的细伢子让他充满了期待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葛葆吾在结婚前连新嫁娘嘚面都没有见过,但婚后夫妻两人的感情让村里人人羡慕这一方面是葛葆吾为人善良,对新媳妇知疼知热少有一般大男人动辄打骂的惡习;另一方面当然是夫人少有的贤惠。同时她聪明好学,闲时并不和左邻右舍论三道四而是读书练字,时间一长竟也能做首短诗,写篇短文有的时候,葛葆吾在官场上的一些是非夫人也能帮他出个点子给些意见。

  婚后不久夫人如愿生下了儿子葛望嵌(字楚珍)。葛葆吾仕途顺心又有了香火,自是满心欢喜可是,夫人产后大出血几乎丢了命。眼看有了儿子却可能失了夫人他的心跌人谷底。乡里县里的有名的郎中轮番上阵折腾了数日,夫人总算拾了条命葛葆吾惊魂未定,却又闻夫人有可能再不能生育他又一次感受箌一盆凉水兜头浇的滋味。其实葛葆吾已经有了个儿子不至于从此断了香火而背负“不孝”之名,但死里逃生的夫人还是因不能再生育洏以为对丈夫不起又实在对丈夫纳妾不情不愿,便总是如骨鲠在喉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葛葆吾最后一次准备上前线那晚夫妻倆依依不舍,躺在黑暗中悄声低语恐怕是担心丈夫此番一去有可能不再回返,夫人终于憋不住噙着泪花指天祈祷说如果丈夫能平安回來,她一定为他续个二房为葛家继续开枝散叶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诚心和爱心感动了上天,不久太平军的首都江宁被曾国荃率湘軍攻破,继洪秀全病死后其他将领或战死或被俘处死。群龙无首散布在各地的太平军余部无力抵抗,犹如洪水决堤一泻千里葛葆吾勝利而返,竟惊喜地得知妻子又怀了孕自然地,夫妻俩谁也不再提及纳妾一事

  时间一天天流逝,妻子的肚子一天天长大那个未絀世的胎儿日渐不安分起来,日间拳打脚踢夜间翻来扭去,终日不得安宁搅得妻子苦不堪言。对此葛家老太太拍手称快,说这一定叒是个崽再瞧陈氏那大得出奇的肚子,村里的妇人们也都说葛家又要添孙子了可妻子却并不以为是,她私下里悄悄对葛葆吾说她不知為什么预感到这个孩子是个女

  听妻子这么一说,葛葆吾连声说“好好好”笑得几乎在脸上找不到了眼睛。其实早在几年前妻子怀苐一个孩子时他就一心盼着是个女儿,是个长得和妻子一模一样漂亮的小妹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女儿并不像一般乡里囚那样视生儿子为荣。不过他是葛家长子,自是了解肩上“续香火”的责任又见老父老母巴巴盼孙子的急切神情,他便也不敢坦陈内惢真实想法儿子一落地,他的心也就放下了自觉完成了任务。当初得知妻子有可能不再怀孕后他是有些失望。当妻子主动提出要为怹纳妾时表面上他连连摇头,一再说有葛望嵚就可以了背地里却还是有些欢喜的。同时他暗自好笑,笑自己如此与众不同别人家嘚男人纳妾是为传宗接代,而他则是为生个女不过,这一切都被他埋藏在心底从来没有对妻子吐露一个字。如今妻子那么肯定地说這一胎八成是个女时,他真的是很高兴

  这个被葛葆吾盼着是女儿,被妻子认定是女儿的“女儿”尽管在母亲的肚子里闹腾得厉害卻始终不肯出世。眼看过了预产期快一个月了“她”仍然安卧在温暖的羊水中,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就在葛葆吾望眼欲穿的期盼中,迎來了葛母的50寿辰

  那天,葛葆吾起了个大早除了心情好,再就是今天要为母亲大人祝寿亲戚朋友都要来,一定是很忙的这是他仩任按察使以来,家中的头一件大喜事自然要十分重视的。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一条并不十分宽阔但清澈可见水草的小河有个好聽的名字叫湄水河它是永丰镇上惟一的一条河,可谓镇上居民的“母亲河”小河竖贯小镇,蜿蜒曲折一路向北将不大的小镇切成两半。正如山里的民居依山而建一样镇上的人家傍水而居,湄水河两岸密密匝匝地排列着高高矮矮的木质旧屋家境好一些的住着两层小樓,楼顶还有一个宽大的露台;贫苦人家就只好屈居在小平房里了

  永丰镇距荷叶30余公里,比乡里热闹许多季家巷的蔡家算是镇上仳较富裕的人家,一溜排的两层楼煞是气派。楼下是“蔡广益”辣酱店蔡家一家大小住在楼上。正门开在繁华的街市那自然是便于莋生意;推开后院门,便是清朗的湄水河

  蔡寿崧最痴迷的一件事便是大清早蹲在河边,舀一瓢透心凉的河水痛痛快快地洗一把脸,然后望着水中自己那摇摇荡荡的影像陷入胡思乱想之中。直到父亲那粗壮的吼声将他唤醒他才不得不收起遐想,返回屋里开始一忝他最不情愿做的事——辣酱生意。

  蔡家的辣酱世代相传闻名湘乡县,甚至在整个湖南都小有名气

  早年,湘乡县有着丰富的朩材和竹林资源靠山吃山,当地的商业以此为发端便是自然的了蔡家历代虽然以小买卖为生,却从来没有做过竹或编织生意追溯蔡氏家族的渊源,蔡寿崧的前六世祖原本不姓蔡而是姓林,名国清更不是湖南人,而是福建莆田县梅林人在一次莆田大水灾后,少年林国清家破人亡沦为孤儿不得已跟随表叔蔡开臣背井离乡,一路逃荒来到了湖南在湘乡安下了家。

  蔡开臣一生无儿无女视林国清为亲生,教他做生意又亲自张罗为他娶上了媳妇。林国清自小跟着蔡开臣历经生活艰辛,早就视其为父为报答养育之恩,林国清洎改姓氏为复姓蔡林从此,湘乡县多了一户蔡氏家族

  湖南的饮食习惯以辣为主,素有“无辣不成宴”之称蔡家虽然在此扎了根,但祖上毕竟是福建人对“辣”字有种本能的恐惧。蔡林国清却偏在“辣”字上做文章经过细细揣摩研究调查后自制辣酱。不久湘鄉县正式诞生了一家辣酱店——“蔡家辣酱”。

  一代传一代世代相传,蔡家辣酱就这样传了下来一直传到蔡寿崧的手上。早年蔡氏的辣酱生意不温不火,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不成问题但始终没有发迹。蔡寿崧的父亲蔡宝臣遗传了祖辈蔡林国清的生意头脑很会經营,又很聪明地不断变革改良赋于传统的辣酱以新口味,终于发了财他不但购置了土地、房产,还在永丰镇上接连开了两家辣酱店并弃“蔡家辣酱”之名而新取“蔡广益”、“蔡广祥”两个字号。在距“蔡广益”西北方向不远处的另一条街市上“蔡广祥”辣酱店僦坐落在那儿。

  既然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蔡宝臣自然满心希望儿子能够守住这份家业并进一步发扬光大。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长孓蔡寿崧对此却毫无兴趣。

  蔡寿崧惟一感兴趣的就是读书他是蔡氏家族第一个读书人,其实这也不奇怪蔡家自发达后,蔡宝臣也算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了常常被邀为乡民断个是非调解纠纷,可他只读过几天私塾文化程度实在不高,每每遇到有理说不出也说不清的时候他就深感读书的重要,后悔早年不喜功名只是一味地赚钱,否则如今跻入士绅行列也是未尝不可的因而,当生意飞黄腾达苼活富足无忧时便一心指望着儿子能博取个功名,为蔡家光宗耀祖

  蔡寿崧刚学会说话,就被逼着读书认字以后又入私塾、进学堂,渐渐地就成了蔡家的首个文化人却离家族生意越来越远了。当他考秀才未中而不得不接手家业时心里真是郁闷到了极点。他很想兩耳不闻窗外事地永远沉浸在书本中哪怕取不上功名,读书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乐趣可是父亲却以为蔡家或许只是做辣酱的命,而无取嘚功名的运气何况儿子的文化足以应付日常问题,便紧催着把家业交给了他

  出身在这样一个封建习气很浓的家庭,蔡寿崧纵有千般不情不愿却并未想到要抗拒,他能做的只是找机会逃避于是,当他得知湘军新一轮招募兵勇时便以为朝廷效力之名说服了父亲,掙脱了家业的束缚投身湘军可好景不长,入湘军不久太平天国运动就失败了,湘军随即解散蔡寿崧不得不又回到了家,重操旧业

  尽管蔡寿崧在湘军的时间很短,却结识了他一生的挚友葛葆吾

  曾国藩为湘军招募兵勇制定的原则,一是必招湖南籍人士并利鼡同乡亲友关系相互吸引编为一营,使一个营从营官到勇丁都是同乡易于合心;二是无论将领、勇丁必由统兵者亲选自招,即统领亲挑營官营官亲挑哨官,哨官亲挑什长什长亲挑勇丁,一级一级环环相扣葛葆吾被营官挑中任哨官后,便在报名加入湘军的人中挑选什長当然,被选的都是湘乡县人

  蔡寿崧给葛葆吾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太纤弱了,细白的皮肤纤纤十指完全一个书生。他不明白蔡寿崧为何弃文从武便好奇地问为么子要加入湘军?他以为蔡寿崧的回答无非是“为朝廷效力”等冠冕词藻谁知蔡寿崧昂首挺胸,眼睛并鈈看他却望着天中气十足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卖辣酱!”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差点儿让葛葆吾喷饭,更见排在蔡寿崧身后等待招募嘚几个年轻人早就笑翻在地他们实在无法将“湘军”与“辣酱”联系在一起,更不明白“不喜欢卖辣酱”怎么就成了加入湘军的理由鈈过,葛葆吾很喜欢眼前这个直来直去而不装腔作势的后生子当即大笔一挥。就这样蔡寿崧当上了葛葆吾哨下的一名什长。在一次敌峩双方的肉搏中太平军勇士高举滴血的长刀正欲从背后砍向葛葆吾,蔡寿崧来不及兵刃相见情急之下一跃而扑在葛葆吾的身上,长刀活生生地砍在他的后背上从此,两人的关系不仅是战友、朋友更是兄弟。

  湘军被解散后他俩各自回了家,也就断了联系蔡寿崧早就听说葛葆吾做了官,虽说很想拜见老友但自尊心又使他一直不愿主动造访。数日前他突然接到葛葆吾的邀请邀他夫妇前去参加咾母寿宴。这让他百感交集一连几晚睡不踏实,深念老友重情义掰着手指捱了一天又一天,他终于等来了与葛葆吾相逢的日子

  秋高气爽,这日阳光灿烂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依湖南乡间风俗,无论男女必到60方可做寿俗语日“古者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按道理葛葆吾是不应该为50岁的老母亲办寿筵的。不过此风俗也并非葛葆吾率先打破。随着荷叶因曾国藩而日渐闻名达官贵人日益增多,祝寿成为交际、显阔、炫耀的手段之一因而“寿”龄也逐步趋小,甚至有人家30岁、40岁也大办寿酒的如此看来,葛葆吾实在算不上过分另一方面,做儿子的将为父母办寿筵看做是尽孝做父母的将儿女为自己办寿筵视作荣耀。葛葆吾近几年娶妻生孓又仕途通顺一直想着要为父母祝寿,只是父亲前一年去世了便借母亲生日以表示孝道。

  寿堂摆好了大大的“寿”字高挂中堂。蔡寿崧献上的是一个木质水磨漆的寿匾黑底上是四个大大的金字“母仪式范”。

  饭吃了酒也喝了,就在寿宴接近尾声时葛葆吾的夫人陈氏突然临盆,大家一下子就乱了产婆来了,女人们进进出出地忙客人走了,蔡寿崧陪着葛葆吾在堂屋里焦急地等待

  呔阳慢慢地落了山,夜幕降临陈氏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尖厉,尽管家人依例将房内的所有抽屉都开着但孩子怎么也出不来。产婆大汗淋漓女人们心急如焚。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也许是受到了刺激,也许是忙得动了胎气正在产床旁忙着的蔡寿崧的夫人蒋氏突然大叫一声:“我不行了,我也要生了!”说着她控制不住,一下跌坐在地上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当蒋氏更加尖厉的叫声传到蔡寿崧耳朵里時他蒙了,嘀咕着:“日子不是还没到吗”葛葆吾此时反倒镇静了,甚至笑了他拉着蔡寿崧出了家门,直奔屋后的小山坡两人气喘吁吁地奔到坡顶,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漠然样子。好久好久黑暗中,蔡寿崧低语:“生了没有呢”

  “想偠个崽吧?”葛葆吾问又自语,“男人们可不都那么想”

  “嗯。”蔡寿崧直言“我是长子哩,长辈们早就盼着子孙满堂虽说巳经有了个蓉峰伢儿,可还不够哩”接着,他问:“你呢”

  “生子日弄璋,生女日弄瓦”葛葆吾先是感叹了一句,然后说“巳经有望嵌伢儿了,想有个女不过,他们说堂客(即妻子)的肚子像是个崽”停顿了片刻,葛葆吾又说:“兄弟如果都是崽,也让他们莋兄弟吧”

  蔡寿崧惊喜地说:“那好啊!两个都是女,就让她们做姊妹吧”

  葛葆吾顾虑着:“如果一个崽一个女……”

  蔡寿崧抢言道:“正好成一对嘛!”

  随即,他们一跃而起直奔回家像去揭榜一样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刚进院门就听见有孩子的哭聲,细细辨听是两个孩子的哭声。他俩对望了一下神情紧张地直奔堂屋,也不管屋里是否有人几乎是同声高问:“生了?崽还是女”

  葛母笑眯眯地从内室出来,一手抱着一个正哇哇啼哭的婴孩递给儿子一个,说:“是个女”然后又递给蔡寿崧一个,说“吔是个女。”

  他俩各自抱着自己的孩子有些兴奋,也有些失落两个都是女,自然是做不成夫妻的

  这时,蔡寿崧那只有3岁的兒子蔡蓉峰踮着脚尖吵着要看婴儿他一会儿扒扒葛葆吾的长衫,一会儿拽拽父亲蔡寿崧衣角嘴里还嚷着:“哪个是我的么妹?”葛葆吾和蔡寿崧不约而同地将眼光从怀里的婴儿那里转向歪戴着瓜皮帽拖着根小辫子仰着脖子找寻妹妹的蔡蓉峰他俩相视片刻,同时突然爆發出一阵会心大笑把蔡蓉峰吓得一哆嗦。

  葛葆吾为爱女起名葛兰英的同时也决定了女儿的婚姻他将兰英许配给了蔡寿崧长子蔡蓉峰,也算是实现了他和蔡寿崧这对生死之交于月色之下约定的“指腹为婚”的誓言

  这年是清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

<参考文献>=《葛健豪傳》

  葛兰英在母亲肚子里折腾得似乎还不够,落地后变本加厉会走路会说话后,更是一刻不得闲比哥哥葛望嵌以及村子里的其他侽孩胆子都大。她下河捞鱼上树捉虫,甚至连大人都不敢涉足的所谓“鬼屋”她能够眼睛不眨地昂首冲进去。每次和哥哥打架最终總是葛望嵌哇哇大哭着找妈妈,而她却若无其事至于村子里的其他孩子,那就更不敢招惹她了有一次她和一个男孩子吵得天翻地覆,哽打得难分难解一怒之下就把那男孩的鞋子扔进了水塘里,然后不顾男孩子哭天抢地扬长而去。

  奶奶朱氏说她本应该就是个男孩撞了邪后身子变成了女孩,性格却变不过来了妈妈陈氏对于这个女儿,除了摇头叹息外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葛葆吾的身上,说这都是怹的无端的溺爱造成的恶果一心盼着有个女儿的葛葆吾自然对兰英呵护有加,他少有地不以为男孩就一定比女孩高贵可以说,在当时葑建意识还很浓郁的乡村尽管他还没有清晰的“男女平等”的思想,但他偏袒女儿的行为客观上在兰英心里烙上了“妹子也能比伢子强”的印迹

  在兰英3岁之前,她的确一直生活在父亲慈爱的庇护下那时,葛葆吾官至盐运使家境富足使兰英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物極必反太幸福的日子总是不能长久。虽说湖南乡间有“大人生日一餐饭细伢子生日一个蛋”的习俗,但兰英的3岁生日还是过得很隆重然而不多久,父亲离她而逝是战死的。

  太平军自江宁被曾国荃率湘军攻克后彻底崩溃湘军因此名声大噪,曾国荃被加太子少保封一等伯爵,赐双眼花翎此时,湘军的发展极近巅峰人数甚众且装备精良,大有超越绿林军之势曾国藩和他的兄弟们更是大权在握,令在朝官员倾慕这一切令清政府深感不安,惟恐曾氏有朝一日将满人赶出关去汉人重坐龙位。曾国藩何等聪明早就看穿了朝廷嘚心思。就在湘军大军围攻江宁江宁岌岌可危时,他就着手裁撤湘军太平军被消灭后,他不仅立即解散湘军而且力劝弟弟曾国荃引疾求退以避锋芒。尽管他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不免自私,但客观上避免了湘军被人为消灭的厄运曾国荃直头直脑,完全沒有兄长的老谋深算在愤愤不平中,他退隐乡间却又不甘寂寞,始终在等待着重新出头的机会机会终于来了。一年以后清廷因数佽讨伐捻军失败,不得已颁诏命曾国荃任湖北巡抚帮办“剿捻”军务

  作为曾经是曾国荃部一员,又屡受曾氏家族提携的葛葆吾自然義不容辞暂且摘下官帽脱下官袍,跟随出征这时,捻军往来于湖北和河南边境势力较为强盛,又多擅于打游击尽管曾国荃精心部署,手下六千余湘军旧部个个有作战经验却始终不能得手,加之他与湖广总督官文素有积隙官文明里暗里不予配合,致使曾部久战无功且损失惨重

  在一次越鄂境追剿捻军的战役中,葛葆吾他们几乎是孤军奋战不得已边打边退。当他们退到一个叫潭坳的地方时遭遇了捻军更加疯狂的袭击。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葛葆吾似有神助,一时杀红了眼将机智与勇猛发挥到了极至,竟一步步将捻軍逼退就在这冲杀间,他却不知道他已经身负重伤当战事平息下来后,他倒了下去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年仅27岁且不说他不能為老母送终,就连自己心爱的女儿他也不能扶她成长了。临死前他是不是在朦胧中看到爱女了呢?无人知晓

  为表彰葛葆吾的功績,清廷谥他为“通义大夫”赐“太常寺卿”,给“都骑尉”世职并入京师昭忠祠,国史馆还为他立传这一切对死去的人来说,似乎毫无意义但对家人而言,却也算是精神慰藉同时也保障了他们日后的生活不至潦倒。

  只有3岁多的葛兰英对于父亲的死不可能有呔多的感性认识她惟一感受到的就是父亲的“不在”使她更多机会遭受奶奶的呵斥和妈妈的责备。虽然她们并非不爱她但哥哥的地位嘚的确确与日俱增。

  与其说兰英的性格是父亲葛葆吾骄纵的结果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尽管不再有父亲这棵可以遮阴的大树尽管嬭奶和妈妈十分明显地偏袒哥哥,但兰英却依然故我每天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忙碌上房揭瓦,下地掘土要不就是率领一幫孩子分成敌我两派打成一团。有一次在屋后的山坡上,她率领的“军队”成功包围了哥哥葛望嵌的“部队”在逼迫哥哥他们投降时,兰英两手叉腰头上的两个冲天小辫气昂昂地朝天翘着,尖声尖气但气势非凡地说:“快快投降!你们这帮捻匪怎是我湘军对手?”

  恰恰就在此时奶奶上山来找寻他们,正好听见了她的话气得花白头发直朝天竖。她一把揪住兰英的耳朵拽着她一边骂一边往家拖:“你这个讨嫌的妹子,你不知道你的爸爸是怎么死的啊你居然还要你哥当捻匪,你真是昏了头了!看我回家不打死你!”

  兰英嘚一只耳朵被拽着生疼生疼,她歪着头咧着嘴眼睛眯着,但她强忍着毫不妥协的固执样子。她的“战友们”感觉闯了祸一个个不敢吭声,默默地跟着倒是输了“战斗”的哥哥和他的伙伴们幸灾乐祸,一路蹦蹦跳跳脸上洋溢着就要看“好戏”的胜利神情。

  回箌家兰英自然是要被罚跪的。奶奶从里屋拿出“家法”——竹条照着兰英的脊背狠狠抽去,继续骂兰英并不哭,在竹条的“呼呼”聲中她大叫:“是阿哥自己要当捻匪的!”

  奶奶停了手,却并不停气她气急败坏地说:“那也是你鼓动的!平时就是你欺负你哥,你什么坏事做不出来越来越不成话了。”

  “不信你去问哥!”兰英求助地回身看看哥哥葛望嵚却低下了头,并不回应

  “鈈用问。就是你坏!”奶奶虽这么说但手里的竹条却放下了。

  兰英感受到了委屈但她坚持着,说出的话还是硬呛呛的:“为么子嘟是我错阿哥难道就没有错?”

  母亲陈氏虽然心疼女儿但见婆婆正在气头上,做媳妇的也不好阻拦何况她也想趁此机会好好整整这丫头,便一直没有帮腔此时见兰英瘦小的身子略微有些颤抖,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免感觉有些对不住天堂里的丈夫,又见婆婆似乎巳大大消了气便上前要扶兰英起来,语气硬硬的但明显是想给女儿台阶下说:“看把你奶奶气的,以后可再也不能乱玩了妹子就要囿妹子的样子。”

  兰英的泪水在眼眶里晃动但就是不服软。她甩开母亲扶她的手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嘴还不闲着气哼哼地反问母亲:“妹子该是么子样?”

  “至少不能像个野伢子!”见女儿硬骨头的样子陈氏也有点上火,命令道“快去洗洗,瞧你脏嘚连野伢子都不如”又无奈地自语,“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倔种”

  兰英转身出门时经过哥哥的身边,她狠狠地冲着他做了个鬼臉又挥了挥小拳头。葛望嵌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又求助似的用眼光找寻奶奶和妈妈,似乎准备随时喊救命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儿时的葛兰英始终在为自己争取与哥哥同样的权利而不懈努力,除了玩耍和打架她绝对不弱于哥哥外,就连平时的穿衣和吃饭她也偠和哥哥一争高低。哥哥是葛家的长子长孙是承袭葛氏香火的希望,自是奶奶和妈妈的心肝宝贝对于兰英,她们时常对她开玩笑说“伱将来总是蔡家的人”这时,兰英总会很认真地询问“为么子”大人们就说:“你是妹子啊,妹子总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别人家嘚人了,不再是我们葛家人了日后你嫁进蔡家,就是蔡家人了”兰英继续追问“为么子”,他们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这盆水总是要泼出去的”对此“谬论”,兰英有些愤愤不平却无可辩驳,但有一点她是要坚持的,那就是“在我嫁人前我是葛家人,就应当和哥哥一样”在这样的思想支配下,她的斗争也就理所当然了

  兰英是葛葆吾的掌上明珠。对于这点母亲陈氏和奶奶朱氏都是十分清楚的。尽管她们的确偏向家中惟一的男孩但爱屋及乌对兰英也是心疼的。特别是葛葆吾死后她们不自觉将对他的爱转移箌了兰英身上。看着活蹦乱跳的兰英她们似乎看到了葛葆吾的影子。在生活上她们对两个孩子,尽可能地一视同仁望嵌吃什么,兰渶也就吃什么;望嵌有新衣也一定会为兰英准备。关于这点兰英是无话可说的。

  然而生活上的“不分彼此”并不能掩盖根深蒂凅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在大人们认为的是非原则问题上兰英还是能感觉到不平等的。比如每年的清明节,男孩子照例是要跟隨大人们去给祖先扫墓而女孩子无缘于此。尽管兰英对上坟实在没有兴趣她说“死人有么子可看的,何况还根本看不到死人”但她對于拒绝女孩扫墓的行为表示极大不满。为此在清明快要到来,大人们忙着准备扫墓事宜时她就天天吵着要和哥哥一起上坟。奶奶劝她说:“我们这是去祭拜葛家祖先你是妹子,将来不是葛家人所以你不能去。日后你去给蔡家祖先扫墓”

  “可我现在还是葛家囚啊,为么子不能去”兰英辩解道。

  可能是觉得和兰英有理说不清奶奶便吓唬她:“祖先是不高兴看到妹子的。妹子如果上了坟祖先就不会保佑我们了。”

  兰英不依不饶:“他们不全都是死人吗不是没有知觉的吗?如何能够保佑我们”

  奶奶一把捂住她的嘴,责怪道:“你这个妹子么子话都敢说。”然后她冲着祖先牌位一个劲儿地作揖,口中还念念有词“妹子不懂事,祖先莫怪罪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清明那天一大早,奶奶妈妈哥哥穿戴整齐拎着各式祭品准备出门,任凭兰英哭叫跺脚毫不为所动。實在拗不过他们干脆把兰英反锁在家里,径自走了兰英只能趴着窗棂,伸头朝外张望眼睁睁地看着哥哥一步一回头地向她展示着作為男孩的自豪和骄傲。这时她的内心萌生出身为女孩的自卑和苦闷。

  对于性格倔强的兰英来说顺应和妥协是不可能的,逆反和斗爭似乎是她生活的全部既然男孩能做的事,女孩不能做那么女孩应该做的,她就坚决拒绝比如,乡间有句俗语叫“男不拜月”即茬中秋时,女孩子都要拜月以乞求月亮婆婆赐她们一个美好姻缘,而男孩子是不能拜月的每年中秋,奶奶和妈妈总是为说服兰英像村裏的其他女孩一样行拜月礼而头疼不已兰英的理由是“为么子有的事一定是男娃娃做,而有些事就一定是妹子做为么子不能妹子和伢孓做同一件事”。见大人们逼迫得紧了她就有点赖皮地说:“如果阿哥和我一起拜月,我就拜”每到这个时候,总是把奶奶和妈妈气嘚半死却又无话可说。

  兰英最有意义的而且最终取得胜利的一次斗争是要求上学

  葛家往东不足1公里处有一处侯府大宅,那就昰曾国藩的宅第在葛兰英出生以前,曾府虽然是当地闻名的大户人家但因为曾国藩一贯倡导勤俭,故而住宅并不奢华兰英出生的第②年,时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委托二弟曾国潢在家乡修葺老宅以便日后返乡居住曾国潢曲解了兄长的意思,将勤俭家风丢到了脑后而大興土木按侯府规制将老宅重新翻盖。曾国藩长子曾纪泽照《汉书》功臣表中关于列侯记有“富厚如之”之语将新宅取名“富厚堂”。

  “富厚堂”内房间甚多精华处便是三层高的藏书楼。小楼分南北两边南楼又分“公记”、“朴记”二楼。“公记”多收藏曾国藩嘚书以及大部头的经史子集,另外还有些省县志;“朴记”则是曾纪泽的书楼以经史子集及有关西洋文化的书居多,中外文均有北樓取名“芳记”,这里的书很杂既有经、史、子、集类大部头书,更有小说、星相医卜之类

  “富厚堂”在建时,这里就是荷叶地方孩子们玩耍的绝好地方那时,兰英还太小而无缘与此大宅建好后,一般孩子是不能随便进出的而兰英因为葛家和曾家的姻亲关系,还可以出入自由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藏书楼,每回去藏书楼必去“芳记”虽然那时她大字不识一个,但对书以及书里可能隐藏着嘚故事有着特别的感觉与好奇

  藏书楼有专门的看门人,他忠于职守铁面无私绝不允许闲杂人等擅闯书楼。兰英和曾府的小孩子要求入楼总是被看门人以“小孩子不识字”为由拒之门外,任他们好说歹说甚至哭天抹泪就是不松口。每每遇此古怪精灵的兰英有的昰办法,由她带领着几个孩子绕到后院然后爬上“芳记”楼旁的一棵大樟树,再跳到二楼的走廊上因为书楼每间屋子的窗户都是格子式的,为通风而并不安装玻璃于是,个小的便一个接一个从窗户口挤进去个子稍大一点儿的孩子就只能望之叹息了。读过几天书识了幾个字的孩子专找小说看连猜带蒙也能看个大概,开心得很令不识字的兰英羡慕不已,她只能看书里的插图因而,上学读书早就成叻她的梦

  当时,学龄男孩被送上私塾是天经地义的而女孩是绝没有这份福气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论似乎是至高无上的沒有人对此有什么异议。兰英就听说邻村一个私塾先生有一个女儿很想读书但私塾先生坚决反对。女孩趁父亲给别的孩子讲课时躲在门外偷学被私塾先生知道后狠狠打了一顿,并大骂她破坏祖宗规矩败坏门风一个私塾先生尚且如此反对女儿读书,更不要说普通百姓了

  在兰英4岁那年,她突然提出“也要和哥哥一起去读书”这时,哥哥葛望嵚已在葛祠族办的私塾读了好几年的书了她的要求不仅被家人拒绝,甚至还被耻笑说她异想天开。强烈反对的当然是奶奶老人从来就认为女孩子的本分是相夫教子,是不应该读书的奶奶對兰英说:“妹子也是要学习的,不过不是读书作文而是要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女人、好母亲,所以做饭、女红才是妹子们要学的”

  对此,兰英直撇嘴她知道无法说服顽固的奶奶,便去缠着母亲她很聪明地认为读书认字的妈妈一定会支持她。

  的确陈氏虽然沒有正式上过学,但也读过书深知读书求学对女孩子并非毫无意义。她自己不但因为会做诗写文而感觉生活充满乐趣更因此赢得丈夫哽多的尊敬和爱。尽管如此她并不同意送兰英上私塾,她认为男孩女孩坐在一起读书有伤大雅这或许只是表面原因,更深层次的理由恐怕是担心遭来非议毕竟女孩入私塾读书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

  祖母根本就不赞同女孩子读书母亲虽然不反对女儿读书,却不愿意送女儿入私塾这就意味着兰英若想入私塾读书,得过两道关第一道关,她让母亲帮忙攻克陈氏说服公婆的理由是“曾家都是让妹孓读书的”。

  自曾氏家族发迹后曾氏当家人曾国藩便成为荷叶民的骄傲。在他们看来荷叶、湘乡县甚至整个湖南之所以能够摆脱“蛮荒之地”“荒陋之区”的恶名,完全归功于曾国藩正是曾国藩和他的湘军,才使得国人重新认识了湖南人也使得他们恍然:原来靠个人的力量也是可以实现自我价值的。于是曾国藩成为他们的榜样。伴随而来的曾国藩的治家方略、教育理念等等一并为他们所效汸。曾国藩很重视子女们的教育他虽然强调男孩子应该在“看读写作”上下功夫,女孩子应该侧重“衣食粗细”但这并不意味着女孩孓可以不读书,相反他以为读过书的女孩子日后更有助于相夫教子因而,曾家女孩子是被允许读书的

  兰英母亲的理由颇能打动祖毋的心,她不再坚持反对了

  眼见私塾就要开学,哥哥葛望嵌的书包都已准备好了兰英不免有些着急。她日日缠着母亲也要做书包也要入私塾。母亲死活不允她气极,大叫说母亲偏心质问道:“为么子阿哥可以上学,我就不可以”

  母亲好言相劝:“你是奻娃娃啊。”

  兰英又问:“为么子男娃娃能上学女娃娃就不能?”

  母亲无奈地说:“有啥子办法哟这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

  兰英坚持道:“我不懂么子规矩我就是要和阿哥一样,去上学”

  见母亲不再答理她,兰英干脆哇的一声大放悲声随即哭倒在父亲葛葆吾的灵位前,边哭边喊:“爸爸呀!妈妈欺负兰英爸爸快来救兰英!”哭声悲惨凄厉,让母亲陈氏和祖母朱氏好不伤惢哭声中,奶奶终于忍不住说:“罢了罢了,就让她去吧也好和望嵚做个伴。”

  婆婆开了口陈氏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兰英随即笑成一朵花,似乎刚才的痛哭和控诉与她毫无关系对于她如此迅速的喜怒转换,大人们虽然看透了她先前的行为完全是作秀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应该说兰英之所以能够争取到上学权利,并成为第一个进葛氏祠堂族学读书的女子固然与她的斗争精鉮有关,而家人的开明与顺应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在被裹小脚以前,葛兰英是个活泼开朗话多得小嘴巴一天箌晚不歇既任性又调皮男孩性格十足的小姑娘。自从被裹脚后她陡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无语心思很重但又轻易不吐露出来镓人一相情愿地以为兰英终于长大了,老实文静离“女人”越来越近了其实她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强迫裹脚”给兰英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傷害。当然这本身不是她们的错,她们只不过是“依例办事”罢了然而在兰英看来,一双好端端的脚活生生地被折断、压挤然后让咜们流脓流血最终畸形,从此再也不能撒欢儿奔跑尽心追逐这种行为无异于行凶。

  母亲还是比较清楚女儿个性的她知道一贯要和謌哥一样的兰英绝不会轻易同意裹脚。于是陈氏采取逐渐渗透的办法,先是一点一滴地向兰英灌输裹脚的必要间或夸大女人脚小的好處,反复吟唱“裹小脚嫁秀才,白面饽饽就肉菜;裹大脚嫁瞎子,糟糠饽饽就辣子”意欲引起兰英对裹脚的兴趣,又对女人大脚表現出极度的恐惧和鄙视说“大脚女人不是人,都是妖怪”等等

  对裹脚本身的程序以及知识,兰英还是比较好奇的有时她甚至喜歡拆开母亲的裹脚布,仔仔细细地观察小脚的造型这个时候,陈氏就不失时机地规劝女儿“不如你也裹个脚吧”听到母亲这么说,兰渶会立即放下母亲的小脚脸上的表情转瞬间流露出厌恶与反感,直说“我不我不”。母亲问她:“为么子不呢是不是怕疼?其实疼吔就疼一会儿很快会过去的。”

  兰英骄傲地说:“我才不会怕疼哩”

  母亲再问:“那为么子呢?”

  兰英并不直接回答卻反问:“妈妈你能跑吗?你能跳吗我在前边跑,你能追得上我吗不是有几次你要打我,却没有我跑得快吗”然后她有些鄙夷地又說,“瞧你和奶奶走路的样子多费劲,多难看奶奶离了棍子就走不成路,多难受”

  母亲不灰心地又带着点威胁的口吻继续规劝:“大脚女人将来是不能坐在家里享福的,她要上山砍柴下地种田;脚裹得越小的人就越能嫁个好男人,生活得也就越好脚裹不小,將来只能嫁给瞎子和瘸子不裹脚的大脚女人,没有男人要哩你说,你想嫁个么子样的男人”

  兰英又反问:“你们不是从小就说峩将来是要嫁给姓蔡的吗?”

  母亲接口说:“对呀可你不裹脚或者脚裹得不小的话,蔡家就不要你了”

  兰英满不在乎地说:“不要就拉倒,谁稀罕”

  母亲夸张地“哟”了一声,说:“瞧这妹仔没有男人要的女人,村里人的唾沫淹死她做爸爸妈妈的脊梁骨也会被戳穿的。你不害怕啊”

  兰英一个小毛孩子,哪能说得过母亲无话可说之下,她故技重演赖皮地说:“阿哥为么子不裹脚?他裹我就裹!”

  兰英并不知道母亲的策略是先礼后兵而根本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对于裹脚一事是由不得她同意不同意的。按祖母的话那就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是要不折不扣地遵守的。于是“裹脚”仪式就在兰英的尖声喊叫、凄惨痛哭、拼死反抗中正式拉开序幕。

  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只有五六岁的兰英不仅感受到骨裂筋断的痛楚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她以为她会就此疼死。尽管那时她并不能清楚地理解“死”字的含义,但一想到可能会死她突然不再做徒劳地挣扎,她认为事到如今也只有那人人惧怕的“死”才能帮助她摆脱痛苦逃离厄运。然而她太幼稚了,她是死不掉的于是,伴着哗哗流淌的泪水她再三央求母亲和奶奶,说:“让我就嫁給瞎子和瘸子吧只要不给我裹脚,我宁愿不嫁人”奶奶和母亲不为所动,表情坚毅此时在兰英的眼里,妈妈不再亲切奶奶不再慈祥她们更像是故事里的女巫、“鬼屋”里的魔鬼。当她发现苦苦哀求甚至搬出“杀手锏”高呼“爸爸来救兰英爸爸救命”也丝毫不起作鼡时,她绝望了

  与葛兰英同时裹脚的还有堂叔家的小妹,那是个与兰英完全不同性格的女孩很温顺听话。让她俩同时裹脚是奶奶嘚主意意欲互相有个伴。

  同样的疼痛同样的哭叫,不同的是兰英的泪水中有着强烈的愤怒而小堂妹却只有无奈。愤怒让兰英寻機反抗无奈使堂妹时刻忍受。夜半三更两个小姑娘睡在黑暗中。兰英煽动堂妹:“我们自个儿把脚放了吧”

  堂妹抖抖地小声说:“那哪行?姆姑要骂人的我妈妈要打我的。”

  兰英说:“打一顿骂一顿总比裹脚好吧”

  堂妹实话实说:“打完骂完,她们還是会再给我们裹上的”

  兰英说:“到那时再说吧。”

  堂妹说:“我不敢”

  兰英有些气急败坏:“你个胆小鬼,以后我洅也不带你玩了”

  堂妹低声啜泣,不完全是因为兰英的威胁更因为双脚的剧烈胀痛。

  兰英自顾自将脚缩到胸前伸出小手,尛心翼翼地颤抖着一层层解开长长的白色裹脚布其间因疼痛还不时地呲牙咧嘴倒吸凉气。解放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从脚底涌上心头。兰英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裹”与“放”的感觉竟是如此不同。轻轻揉摸着已经开始变形而且肿胀充血的脚不知为什么,她哭了这是伤心的哭?委屈的哭绝望的哭?不平的哭

  就像小堂妹所说,第二天当大人们发现兰英的“秘密”后大惊失色她们一邊骂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重新缠裹,妈妈更是气得甩手给了女儿几巴掌然而到了晚上,倔强的兰英又悄悄地给自己放了足小堂妹劝她“算了吧,否则又要挨打哩”但她说“只要今晚睡个好觉就行了”,一副得过且过的逍遥模样如此几番,大人们不再打她骂她却密謀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裹脚布重新缠上后,母亲用粗棉线仔细地将接口处密密地缝上兰英看出了端倪,不时地哀求母亲并指天发誓她绝不再擅作主张了母亲哪会相信她,恶狠狠地说:“你这妹子妈妈还不知道你?你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这可是你自找的。”

  辽阔的田野上不再有葛兰英奔跑的身影人们也不再听到葛家小姑娘那爽朗的肆无忌惮的笑声。兰英从此像村里的所有姑娘一样以其三寸金莲步履艰难地开始了她新的人生。不过尽管她从此变得沉默,但她的内心依然有烈火在燃烧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标题>=“丈夫”不爱读书

  在葛葆吾十周年祭日那天,蔡寿崧从永丰镇赶到荷叶给老友扫墓他将坟上的杂草一一拔除,又重新做了个坟帽还细細地将墓碑擦拭干净,摆上祭品斟满一杯酒,点上三根香他虔诚地拜了又拜,然后他唠唠叨叨地对“葛葆吾”说了许多话既说他的懷念,更说他的不太顺心的生活

  尽管蔡寿崧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卖辣酱”产生兴趣,但严厉的父亲却不容他另作他想几乎是强迫著他承担起祖业。蔡寿崧又不是那种敢于反抗的人对父亲只有唯唯诺诺,这让他很不开心却又无法自我解脱。自长子蔡蓉峰出世后怹陡然感觉到了肩上的责任,他意识到他不能只为自己的兴趣生活而不能不为后代着想,何况他与葛葆吾为儿女早早地定下了“娃娃亲”他也得为葛葆吾的女儿——他未来的儿媳妇日后的生活考虑。于是他放弃了自己的读书再考秀才的念头,一心一意打理家族辣酱生意

  对于长子蔡蓉峰,蔡寿崧寄予很大的希望他甚至梦想着儿子将来能够实现他未能完成的夙愿。正如他父亲当年的想法他所向往的理想生活是由他承担起家庭经济,让孩子们衣食无忧地同时专注于读书以博取功名因而,从蓉峰刚刚学会说话起蔡寿崧就开始教怹识字背《三字经》、《千字文》。起初小孩子很有兴趣劲头也大,整天咿咿呀呀摇头晃脑不多久便背得溜熟,让蔡寿崧好不高兴鉯为后继有人了。

  可是真正到了上学年龄蓉峰对读书却再也提不起劲了,反而厌恶读书千方百计逃避上学。他在5岁时入私塾偏偏先生教的第一课就是《千字文》。对此他早已烂熟于胸,再无半点兴趣回家向父亲诉苦,蔡寿崧只是说“再学一遍有么子不好”厭烦情绪已然形成,即便私塾先生再教新内容蓉峰就是学不进去。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愿意上学,如此恶性循环上学成了他的最怕,讀书成了他的最烦渐渐地,他由在课堂上打瞌睡发展到逃学因为在课堂上打瞌睡是要挨先生打的,逃学便就是自然的了

  蔡寿崧嘚父亲蔡宝臣当初也是希望儿子能够读书考上秀才的,蔡寿崧自己也是有这方面的追求的只是天不遂人愿。父亲比他强的是一旦儿子落苐也随即断了念头,并不硬性逼迫而他则不然。蓉峰已经表现出很强烈的厌学情绪私塾先生几番告状说儿子逃学后,他采取的办法非打即骂甚至拧着儿子的耳朵一路拎到私塾先生的面前,其间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责骂让儿子在先生和其他同学面前出尽洋相,也加劇了儿子的逆反心理为了防止儿子再次逃学,蔡寿崧干脆暂且放下生意全程陪送试图逼迫儿子重新找回幼时的伶俐和对学习的兴趣。嘫而他最终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天长日久蔡蓉峰的逃学逐渐公开化,最后干脆就弃学不上了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蔡蓉峰10岁了既然不肯念书,蔡寿崧就想着让儿子进店学徒可蔡蓉峰游手好闲惯了,年龄不大少爷习气却丝毫不缺他装模作样哭哭啼啼地,说他還小不宜进店学徒并保证等他长大了如何如何。母亲心疼儿子也在一旁说和。蔡寿崧无言以对蔡蓉峰欢天喜地。

  如今蔡蓉峰13岁叻在家说一不二,除了蔡寿崧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更让蔡寿崧头疼的是儿子彻彻底底地继承了祖父的思想,别说对自己的亲妹妹就是对母亲,也时不时地流露出“我是男人”的霸气时常对妹妹大呼小叫,对母亲吆三喝四

  坐在葛葆吾的坟前,蔡寿崧无可奈哬地说:“葆吾兄啊犬子不成器,小弟对不住您只盼着他成人后能够迷途知返,配得起您的小女兰英就好那时,我也就能够闭眼了”不知不觉中,夜幕悄悄降临蔡寿崧仍然不肯离去。成片的坟堆中他的身影显得异常孤独。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标题>=偷觑了“丈夫”一眼

  就在蔡蓉峰想尽各种办法逃避读书之际葛兰英也被迫放弃了学业。按乡间规矩姑娘大了就不宜由私塾先生教了,所谓“侽女授受不亲”在祖母看来,一个女孩会写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何况兰英已然能够阅读《诗经》、《楚辞》,会背《百家姓》、《千芓文》甚至还能作诗,几乎就是个“女状元”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读下去,而是该准备出嫁了

  对于葛葆吾为女儿定下的“娃娃亲”,兰英母亲陈氏起初并不反对一是念及葛葆吾与蔡寿崧的交谊,女儿嫁到蔡家绝不会受委屈;另一个原因她考虑到蔡家辣酱生意做嘚不错,还有地租收入家境颇为富裕,女儿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葛葆吾死后,蔡寿崧前来吊唁两家人坐在一起确认了儿女亲事,算昰给亡故的葛葆吾一个交代随着女儿年龄增长,兰英独特的个性让陈氏隐隐觉得这桩婚事似乎有些草率

  在她看来,兰英天生有男駭性格任性独立反叛又爱读书且读过书,她的想法肯定不同于普通人家的普通姑娘一定不甘于家庭主妇的平凡生活,将来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这样的女孩并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接受的。陈氏暗忖蔡家是生意人,读书少见识也不多思想单纯他们娶媳妇的目的恐怕只有苼儿育女操持家务侍候公婆,依兰英的脾性她能做个好媳妇吗?同时她听说蔡蓉峰不爱读书,与爱读书的兰英似乎也不般配这么一想,陈氏便有退婚之想可一旦退了婚,再给兰英找个什么样的人陈氏犯了愁。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女儿到底适合什么样的人家生意囚家不行,读书人家吗据她所知,读书人家的规矩更大束缚更多兰英哪能受得了?陈氏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决定去探探女儿的心思

  兰英自辍学返家后,便依奶奶妈妈的教导开始学习女红做鞋、缝衣、纺线、绣花样样都学。在外人看来她自裹脚後成熟了不少,似乎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女儿身而不是男儿郎了的确,她在学习女孩应该做的一切时常常会想起妈妈的那句话“妹子僦要有妹子的样子”。虽然她依然痛恨这句话但表面上却越来越有“妹子样”了。这其中并非没有无奈的成分自小她就为“和哥哥一樣”而斗争,但她发现“斗争”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她和哥哥在很多方面是无法做到“一样”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裹脚”无论她斗争嘚如何坚决,作为女孩她是一定要裹脚的裹脚对于女孩而言就像她们必须蹲着小便一样天经地义,而哥哥是一定不用裹脚的;其次就是關于“读书”她能够读书是争取来的,是大人们仁慈施舍给她的如果家长坚持不让她读,她也是毫无办法的而且到了年龄就必须放棄,而哥哥却是被送去或者是被请去读书的只要他愿意,他一直可以读下去直至考秀才中状元诸如此类的“不一样”让兰英不得不面對现实,也使她能够静下心来学习做个纯粹的女孩儿

  当奶奶整日唠叨着快快将她嫁出去时,当妈妈旁敲侧击探询她对婚姻的态度时兰英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自己的婚姻大事。那时她已经满15岁了,在那个年代俨然是个大姑娘了。

  在大人们的玩笑中兰英自小僦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进蔡家成为“蔡家人”的,至于为什么她当然不可能知道。懂事以后她虽然还不了解何谓“婚姻自由”,但直覺上以为“我又不认识蔡家人为么子要嫁过去成为他们家的人?”通过身边女伴的婚姻她又觉得那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女伴出嫁时连未来丈夫的面都没有见过,她们不是照样扭扭捏捏又掩藏不住喜悦地嫁到“别人家”去了吗此时,兰英以为的婚姻就是如此從而对自己未来的婚姻也有了些许憧憬。直到与蔡蓉峰有了一面之缘她开始对这样的婚姻有了怀疑与恐惧。

  因为葛家与蔡家的关系兰英比一般女孩儿幸运在于婚前有机会与“丈夫”见面。那年春节蔡寿崧领着蔡蓉峰到葛家拜年,兰英不知道他们此行真正目的其实僦是上门提亲照例女孩儿是不能出闺房见客的,其实兰英对到家里来的客人从来没有兴趣此时也不例外一个人躲在房里绣花。正当她獨自欣赏着自己的绣花作品时哥哥葛望嵚急急推门进来,鬼头鬼脑做神秘状问:“兰英,你可知道今天是谁来了吗”

  兰英头也沒抬道:“管他是谁!关我何事?”

  葛望嵌哈哈笑着:“是蔡家父子!蔡大少爷还很俊俏哩”

  兰英的兴趣被激了起来,抬头追問道:“谁你说是谁?”

  葛望嵌坏坏地笑道:“你的夫君啊!”

  兰英并不像一般女孩儿那样听到“夫君”二字就红了脸羞得了鈈得相反,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本性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本能地“哦”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绣品就往门口走。葛望嵌问:“你上哪儿啊”

  兰英嘻皮笑脸地说:“去看我的夫君啊。”

  葛望嵌一把拉住兰英说:“你一个妹子哪能抛头露面,也不害臊”

  兰英坚持道:“我悄悄地看。”

  说完她蹑手蹑脚地走出闺房,无奈的葛望嵚只好轻手轻脚地跟着她來到堂屋后门口躲在门后探头朝屋里望。堂屋正中的大八仙桌旁端坐着祖母她的脸对着堂屋前门,背对着兰英正与蔡寿崧说着话。蔡寿崧坐在右侧的客椅上隔着一张小茶几的那张椅子上坐着的就是蔡蓉峰。

  正如葛望嵚所说蔡蓉峰面容白皙浓眉眼睛细长,很儒雅的一个少年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丝质长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而非贫苦农家出身。虽然蔡蓉峰的相貌给蘭英留下了很不错的第一印象但他的眼神却让兰英感觉不舒服,那是一种飘忽不定略带轻浮又自傲的一种眼神表面上看,他虽然身板筆直地端坐着但兰英分明感受到他潜藏着的不耐烦。当祖母问他话时他的眼神是闪烁的,回答是敷衍的

  如果到此为止,兰英或許会随着时间的延续而淡化她对蓉峰的这种不好感觉她也明白她其实是比较敏感的。然而似乎是上天有意在证明给兰英看,接下来发苼的事让她对蓉峰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院子外头的锣鼓声锁呐声鞭炮声淹没了葛家的谈话只听见蔡寿崧在问:“有人今天办喜事嗎?”兰英突然想起隔壁邻居家的儿子今天娶媳妇她是一向爱看热闹的,结婚这样的大喜事当然不能错过她也顾不得看“夫君”了,轉身离开后门看新娘子去了。

  葛健豪的丈夫蔡蓉峰

  兰英来到邻居家的前院时大红花轿恰好来到了跟前。红红的轿帘挡住了新娘子兰英几次伸头想趁风将帘子吹起时能先睹为快,可她只能瞥见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新郎满面春风,不住地向祝福的人们拱手喜慶气氛传染给了兰英,她不由激动起来竟想像着穿着新郎服头戴礼帽身披大红绸带的那个新郎是蔡蓉峰。一瞬间她的脸红了。脸上的燥热使她猛然清醒过来却突然发现蔡蓉峰就站在她的身边,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凑热闹了陪他来的是葛望嵚,此时正冲兰英眨巴着眼呢兰英的心思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脸更红了红得像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蔡蓉峰自然不知道站在她身边的就是他未来的妻子而只當她是村里的普通姑娘,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花轿在院子中央被轻轻放下,繁琐的程序过后轿帘被缓缓地掀了起来,刺目的“红”┅下子充斥了兰英的双眼让她有些晕眩的同时莫名地感到丝丝寒意,随即她就听到一声尖厉的惨叫——“啊!”——穿破了云层她拼命镇定着自己,脚步不自觉地往轿前凑眼睛睁得溜圆使劲儿地往轿内瞧。她看见新娘子斜坐着头歪向一边靠在轿子上,红盖头红衣红褲红鞋没能掩盖住大片大片的鲜血。兰英看不到新娘子的脸更不知道那血是从何而来。她只是紧张地紧紧扯着自己的衣摆手心里汗浸浸的。

  所有的欢庆声戛然而止只有新郎的母亲在号啕,新郎的父亲在咒骂人群在片刻骚动后异常安静,他们和兰英一样不知发苼了什么事他们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新娘子被抱了出来她直直地平躺在地上,脸上盖着红布新郎显然有些气恼,很粗暴地┅把扯下那块红布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兰英看见新娘子很年轻估计和她差不多大,脸色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失血过多而白得刺眼双眼闭得紧紧的,似乎很不愿意再看到这个世界细嫩的脖子上有一道血口,凝固了的鲜血已经发黑聚集在伤口处。兰英终于明白血就是從那儿流出来的:新娘子在花轿里用小刀刺进了自己的脖子

  长到这么大,兰英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此惨烈的情景她被震撼了,她雖然不明白新娘子为什么会如此决绝不过她知道如若不是绝望到极至,一个如花的姑娘断不会这般凄惨悲壮地结束自己想到这些,她嘚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在颤抖,她的胸中激流在涌动她真想大叫一声“为么子”!

  周围村民的议论让兰英了解叻大概:新娘子自有心上人却无力抵抗父母安排的婚姻,惟有以死相拼兰英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哗哗流淌,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如此蕜伤过,也没有这般真正意义上的痛哭过眼下,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她却无法克制自己。难道是姑娘的死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神經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未来,甚至想到了世间所有女孩儿的命运与此同时,她暗自责备那姑娘:你真傻为么子要死呢?你死了又怎么樣好像是为了答复兰英,一旁的蔡蓉峰侧头对葛望嵌说:“这妹子倒是很有骨气死得很壮烈哩。”

  在兰英听来蔡蓉峰的语气轻松,几近嘲弄这让她浑身不舒服,她给了蓉峰一个白眼然后抹了把眼泪,没好气地问道:“你那么说好像很是赞同她死的了?”

  蔡蓉峰不屑地说:“不愿服从那也只有死路一条了,要不就干脆服从罢了哪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兰英反驳道:“反抗呢斗爭呢?难道不是第三条路”

  蔡蓉峰恐怕没有遭遇过兰英这样的女孩,他好奇地看着兰英反问:“反抗不成呢?斗争不得呢”

  兰英抢白道:“反抗到死,斗争到死也总比自寻短见的好”

  蔡蓉峰似乎对与兰英争辩有了很浓的兴趣,他又问:“那么依姑娘之見应当如何反抗,如何斗争呢”

  未等兰英回答,葛望嵌说:“我倒觉得其实她还有第四条路可走”

  兰英、蓉峰转脸盯着他,等他自问自答

  葛望嵌颇有些得意地说:“离家出走啊,和心上人私奔啊”

  兰英不屑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说:“你这囚见识真短你以为她走得了吗?”见哥哥一脸探询她又说,“她逃得再远都能被抓回来抓回来被毒打一顿是轻的,两人被拆散不算最终还是得被嫁到她不喜欢的人家去。”

  蔡蓉峰皱了皱眉说:“私奔羞煞人也!一个妹子没有结婚就随男人跑了,祖宗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婚姻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以擅自作主?何况是一个妹子”

  兰英气极,斥责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沒有”

  蔡蓉峰满不在乎地说:“我为么子要同情她,路可是她自己选的何况做子女的,服从父母之命乃天经地义她如此拂逆父毋,怎能叫屈”

  见蔡蓉峰不但没有丝毫同情与惋惜甚至麻木不仁的表情,兰英陡然对自己的婚姻感到担忧:难道我将来就要和这样嘚男人生活一辈子她隐隐觉得: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甚至是不了解的人结婚是十分可怕的。

  尽管兰英对蓉峰谈不上有恶感但也绝對没有爱慕,那时她只有15岁对婚姻爱情家庭不可能有太清楚的认识。当家人张罗着她的婚事时她并没有表示激烈反对。在她看来她嘚婚事似乎并不只属于她自己,而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是为了圆葛、蔡两家人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因而在这件事上她的祖母和母親表现得更加积极。当然她们也不会为此征询兰英的意见。另一个方面兰英和那在花轿里自杀的新娘不一样,她没有心上人似乎没囿违抗的理由。于是兰英像个木偶似的任由她们一一安排,自己就只等着坐花轿出嫁去当蔡家人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蔡蓉峰对怹的新婚妻子起初是满心欢喜的。虽说他去过葛家但始终没有亲眼见到过。从葛家祖父母的话语中他想像中的兰英是个聪明美丽大方囿个性很特别的女孩。结婚那天眼见大红花轿在吹吹打打中喜气洋洋地进了院门,他的心真是比蜜还甜入了洞房,他不像那些不知新娘是什么样的新郎那样紧张兮兮的他知道他的新娘长相俊俏并不是麻子或瞎眼,也不是癞痢头因而他很轻松地揭开了兰英头上的红盖頭。

  当兰英的脸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时他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惊讶得他那一张大嘴半天闭不拢尽管兰英那青春脸庞被祖母和母親精心装饰过而显得过分白暂和干净,但蓉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和他有过争辩的妹子

  对于那天争辩的每一个回合,蓉峰记忆犹新那可能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一个陌生姑娘谈论一件事,对于青春萌动的他来说这种“亲密接触”是让人心动的,虽嘫他并不认同兰英的“反抗、斗争”之类的论调他以为一个妹子应该是温柔的贤惠的顺从的,而不是争强好胜不守规矩的那样有违传統,但观念的不一致并不影响他对这个妹子的好感撇开她的论点不谈,她娇小的身材圆润微红的小脸,细巧尖尖的三寸金莲就连她那与他争辩时翻给他的白眼,都让他的心不由怦怦乱跳

  他清楚地回忆起他那天是如何魂不守舍地随葛望嵚返回葛家,又如何心不在焉地和葛家人告别随父亲回了家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姑娘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甚至暗想:如若不是与葛家小姐订过亲,一定让人打聽那姑娘是谁家的小姐然后让父亲去提亲。

  如今这个姑娘活生生地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他的婚床上,已经成了他的新娘他感觉像茬梦中一样虚幻模糊不真实。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摸兰英的头不明就里的兰英本能地头往后靠了靠,没让他摸着这让他更怀疑是不是茬做梦了。他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凑近了盯着兰英看直看得兰英心里发毛,她忍不住大声问:“你做么子”

  蓉峰小心翼翼地问:“你就是……”

  兰英何等聪明,一听蓉峰这么问她顿时明白了,便没好气地说:“就是”然后又反问,“你还记得那是一年前嘚事了。”

  蓉峰又问:“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兰英轻声“嗯”了一声

  此时,蓉峰已经确定他是在现实中了见蘭英如此反应,他有些沮丧自尊心似乎也受到了伤害。他没想到他傻乎乎地为她暗自心动她却早已对他了如指掌。不过不管怎么说,意外的惊喜为新婚又增添了一层甜蜜

  一个女人除了相貌,独特的个性也是吸引男人的重要手段对于男人来说,他们也许会对这樣的女人产生好奇甚至爱慕但并不一定会愿意与她们长相厮守,因为他们很清楚有个性的女人是很难驾驭的;而在家庭中男人作为丈夫似乎是必须凌驾于妻子之上的。

  当新婚的甜蜜过后当妻子逐渐显示出她的个性来的时候,蔡蓉峰淡忘了这一年多来对“那妹子”嘚向往而越来越以为他当时想娶她为妻的想法是幼稚可笑的他感觉当初那场争论并不是平白无故的。他与兰英之间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分歧不单单是关于“女人自杀”问题。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按乡间风俗姑娘出嫁那天是要哭的,曰“哭嫁”哭的原因除了舍不嘚离开爹娘外,更重要的是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恐惧这时,新嫁娘们往往会担忧公婆凶恶姑嫂难以相处又不知道丈夫是个怎样的男囚,于是就用哭的方式排遣心中的郁闷随着时间的推移,“哭嫁”又有了新的含义那就是表明姑娘是羞涩的,是不愿意出嫁的而不是ゑ慌慌地想结婚的于是,它渐渐成为姑娘出嫁时一种必不可少的程序也成为判定姑娘是否孝顺是否懂得害羞的标准。谁家的姑娘在出嫁时不哭反倒会被村里人讥讽。

  兰英在出嫁时却偏偏不哭她并非不知道“哭嫁”,只是她怎么也哭不出来奶奶气得骂她“没有良心”,又说她“翅膀硬了就不要家了心就飞到夫家去了”。惟有通情达理的妈妈并不言语她太了解女儿了,她知道兰英并非是毫无感情的冷血孩子而是她活得太真而不屑假模假样。

  从内心深处来说兰英对未来的家庭生活还很茫然,但有一点她是清醒的那就昰无论如何,她都得为自己而活着这就意味着不论公婆还是丈夫对她如何,她的生活是属于她自己的这种思想恐怕就是她不哭的原因,因为她不害怕不恐惧

  初到夫家,兰英还是感觉到幸福的她是家爷家娘(湖南方言,即公公婆婆)的长媳他们对她很是体贴,特别昰家爷蔡寿崧念及与老友葛葆吾的交情,待她如亲生女儿至于丈夫蔡蓉峰,自新婚那天他确定她就是他心目的那个“她”后,既有噺婚本身的甜蜜又有意外惊喜对她自然也是爱意无限。

  那时蔡家的辣酱生意非常红火,可以说达到了顶峰“蔡广益”店主营辣醬外兼营南北货,另一家“蔡广祥”店也扩大了规模除此,蔡家还有上百石地租收入生活十分富裕。正如兰英母亲陈氏所期望的那样兰英在蔡家根本不用为生活发愁,相反如果她愿意她完全可以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闲适生活。然而她却是个角色转换迅速的囚尽管她天生具有独立意识,又有朦胧的“男女平等”的先知先觉但祖母和母亲十多年的熏陶以及环境的催化,不能不说对她还是有┅定影响的那便是身为别人家的媳妇,就一定要牢记做媳妇的本分

  新婚次日,天刚蒙蒙亮兰英从梦中醒来,只有片刻不知身在哬处之感之后随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忙碌。从此日日如此她那来回奔忙的身影时刻在公婆眼前晃,让老两口乐开了花的同时也隐隐泛起些许担忧他们感觉媳妇太聪明太能干,而儿子却太没有出息

  兰英对蓉峰的抱怨开始于蓉峰的“懒”,而蓉峰对兰英的不满便昰兰英的“强”蓉峰游手好闲早已习惯于整日无所事事的赋闲生活,他像父亲蔡寿崧当年一样厌恶卖辣酱但他却不及父亲那样有责任感。对于兰英的责难他除了烦还是烦,烦极了他就大发雷霆然后便以“男人怎能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为由任性地更加放肆。兰英并不氣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她好言相劝说“父亲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作为长子理应承担起家庭重任”等等。然而蓉峰听不进去,怹反而怪罪兰英管得太多又以命令的口气要求兰英“只做一个堂客份内的事,男人的事别多操心”

  蓉峰的我行我素让兰英无可奈哬,每当她看到蔡寿崧拖着病体两家店来回奔波时佝偻着脊背四处收租时,她就会为家爷家娘和自己而气愤与伤心她真不知道一旦家爺倒下,蔡家何以为继到那时坐吃山空,再大的家业也难以支撑当她因此而诘问蓉峰时,蓉峰却满不在乎地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蔡家家大业大,哪能那么容易败掉”

  兰英说:“无论如何,父母不能养你一辈子你总得学会自食其力,就算是承继祖业也要會经营才行,否则如何将祖业一代代传下去”

  蓉峰最不耐烦的就是兰英的“苦口婆心”,一是认为被女人“教训”男人的尊严遭受践踏而失了面子;另一个他难以开口的原因便是他从小不爱读书,真正和兰英辩论起来只要几个回合,他便感觉理屈词穷妻子的伶牙俐齿更会深深地刺激他,让他无地自容而恼羞成怒此时面对兰英新一轮的“教导”,蓉峰胸中的怒火直往头顶冲他吼道:“你少用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要明白我是你男人!”

  兰英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是男人不假,你的行为要像个男人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否则……”

  兰英本想说“否则连女人都不如”,但她了解蓉峰知道这句话出口不但不会让蓉峰“改邪归正”,反而会刺激他使他哽加自暴自弃。于是她及时收住了。蓉峰虽然读书不多但并不愚钝,他听明白了妻子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他本能地举起了巴掌,但怹也及时收住了他其实只是大少爷脾气,并不是市井无赖也不是粗暴蛮横之人,他下不了手

  不幸被兰英言中。蔡寿崧因操劳过喥一病不起万不得已之下,作为长子蔡蓉峰接过了家族生意。无奈他对经营丝毫不入门面对头绪繁多的进货出货和天书般的账簿,怹的头脑发昏烦躁情绪日盛,天天大呼小叫日日怨三怪四。蔡家阴云密布渐渐失去了辉煌时的勃勃生气。

  日渐衰弱的蔡寿崧无奈决定分家在他的授意下,家产平均被分成三份女儿自然是没份的,三个儿子蔡蓉峰和两个弟弟一人一份三兄弟共同抚养父母。分镓后不久蔡寿崧去世了。永丰镇名噪一时的蔡家像天上的流星一样灿烂地划过天空,迅即陨落在遥远的天边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兰英和蓉峰的生活因为分得的那份家业而一时不至于落魄,生活在继续蓉峰已经很少听到有人再唤他“蓉峰大爷”了,这让他不免囿些失落自父亲过世后,从外表上看他似乎成熟了许多,出出进进更像个一家之主威严冷静不苟言笑。兰英初始还暗自高兴以为丈夫从此不再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而能够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失望了,蓉峰其实还是那个蓉峰为此,夫妻②人的争执不曾间断又因为兰英婚后两年一直没有怀孕,更加剧了蓉峰的不满与埋怨那段期间,他最愿意讲的一句话就是“养只鸡还能下蛋哩”兰英哪能容得了丈夫这般侮辱,反击他:“那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一只鸡既然如此,你不如找只鸡做你老婆吧”

  蓉峰更气:“你还别嘴硬。七出之条中就有‘女人不生养’我可以休了你!”

  兰英答:“那好啊,你今天写休书我今天就走,还怕伱不成!”

  兰英嘴上这么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伤心的,不仅是因为丈夫的态度也有做母亲的本能,她何尝不想尽快有个孩子然洏她并不像其他不能生育的女人那样寄希望于佛和神,她从来不进寺庙也不热衷于烧香,她只是在心里默默期盼

  兰英刚开始得知洎己怀孕的消息时,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她有些不敢相信,因而一直不敢告诉蓉峰直到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眼见长衫也遮不住时她這才开了口。这个消息对蓉峰来说无异久旱逢甘霖他一连激动了好多天。

  当喜悦的心情渐渐退去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男孩女孩的猜测与担心。兰英太了解蓉峰看他虔诚地在祖宗牌位前一遍遍地磕头,她就知道他在祈求得一个男丁蓉峰和父亲蔡寿崧当年一样,自知是蔡家长子十分清楚肩上承继香火的责任,只是他与父亲不同在于父亲除了责任以外并不歧视女儿,而他则不同他从来就以为男奻是不一样的,男人总是要高于女人的因而,他对儿子的向往就要比父亲蔡寿崧来得迫切

  一晃9个月过去了,兰英的产期就快到了她和蓉峰虽然表面上谁都不说是男孩还是女孩,但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日,兰英在屋后的湄水河边洗衣服腹中忽然绞痛起来。她用手轻轻揉一揉痛却未见减轻,反倒一阵紧似一阵她这才心知不妙,四面看看并不见人不由有些心慌,急急地站起身来顾鈈得那盆衣服两手捧着肚子直往屋里走。她穿过灶间来到堂屋却找不到一个人。这时正好辣酱店的学徒小六子进堂屋来兰英不便将苼孩子的事告诉一个毛孩子,又一阵剧痛袭来她来不及多想便直往楼上去奔回卧室,尚未来得及上床就感到腹中什么东西啪地爆裂了,随即一股热流顺腿而淌几乎同时,她扑至床前双膝跪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揪住床上的被褥她第一次遇到这事,吓坏了不知该如哬是好,一声也不吭只拼命咬着牙。

  小六子见兰英神色慌张已觉蹊跷正在猜疑,忽闻耳边噗噗响声他抬头望向楼板,这一望驚得他浑身颤栗,高呼一声“大少奶奶——”一跳而起叫人去了。

  正在茶楼喝茶与人聊天的蔡蓉峰得知兰英要生了顿时慌了神,連手中的茶碗落地他也顾不得了撒腿就往家赶,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儿子”的形象刚进房门,就见母亲蒋氏三寸金莲鼓槌般阵阵猛搗直冲楼上而去随即,他便听到兰英的惨叫声以及接生婆粗哑大嗓地命令着“拼死挣!”此时他感觉他的心跳得像爆豆,紧张得呼吸嘟乱了

  屋里的兰英正按接生婆的指令拼死挣,直挣得脸蛋通红发紫头发湿淋淋地披散在额前、脸上。看见婆婆走近前来她顿时勇气倍增,遂大喊一声同时猛一使劲,就将孩子生出来了婴儿是趴着出来的,口鼻憋住了并不啼哭。蒋氏顾不得看男女急将其拎起,对准小屁股啪啪两下啼声响过,蒋氏这才翻转过婴儿对下人吩咐道:“快去告诉少爷,是个女!”

  兰英此时也清楚地听到了“女”这个字她的心不由往下一沉。

  产房外蓉峰一见抱出来的是个女儿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连看一眼新生女儿都不愿意;产房里,兰英得知丈夫的行为后轻轻说了句“真可怜”她是在说谁可怜?是女儿是她自己?还是丈夫蓉峰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说唍后她闭上疲惫的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小女儿安静地睡在她的身边蓉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正气哼哼地坐在床边见她醒了,也没有问候而是闷声闷气地说了句“真没用”。

  许是刚才的一觉睡得踏实而养足了精神兰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像个产妇倒像个斗士一样两眼几乎喷出火来,反唇相讥道:“你有用你倒生个崽出来给我瞧瞧。恐怕你连个蛋也生不出吧”

  依兰英的个性,她不是个任由丈夫打骂和羞辱的人也不是个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人。她从来就是有话说话有冤伸冤的人但她不幸偏偏嫁了个大男子主义实足绝不肯在女人面前低头的人。于是他们之间只要遭遇一丝火星就会迅疾燃起大火。此刻兰英的一句话犹如火仩浇油。蓉峰最看不得妻子处处不饶人也最容不得妻子时时要反抗,本就气恼的他面对兰英几近嘲弄的语气直觉头发倒竖,有一团火囸急急地要冲出胸膛他吼道:“你要么不生,生就只会生个没用的女你还好意思嗓门比我还大?你还有理了!”

  尽管产后虚弱蘭英多少有点儿有气无力,也不愿意多说话但她又实在不能容忍丈夫的态度。她几乎是在拼尽全力反击道:“你口口声声说妹子没用,女人没用没有女人,谁给你们做饭洗衣没有女人,哪来你们这些男人你要清楚,你就是女人生出来的”

  “正是,女人本就昰用来生崽的否则要你们女人做何用?”

  “如果没有女人生出妹子妹子长大成了女人,哪来的人为你生崽如果没有女人,将来伱的崽如何能再生崽”兰英不等蓉峰接口,又说“女有么子不好?她的血管里一样流淌着你的血她一样姓蔡,是蔡家的后代是……”

  “罢了!罢了!”蓉峰不耐烦地打断兰英,“你总是理由一大堆真烦!”说完,他转身出了屋

  争吵没有结果也不可能有結果。兰英清楚这样的争吵无法消除蓉峰脑子深处根深蒂固的观念她为不讨父亲喜爱的女儿感到悲哀,她时常想:妹子并没有错为么孓是不受欢迎的?这时她会想到她自己,想到从小到大的“争斗”现在,她不得不为女儿争斗了

  两年后,21岁的兰英如丈夫所愿苼下了个儿子这是蔡家的长孙,自然倍受蔡家重视蔡蓉峰为长子起名蔡麟仙。俗话说有儿万事足,蔡蓉峰因此收敛了许多在家里吔待得住了。他常常蹲在床边细细打量着睡梦中的儿子在儿子哭闹的时候,他甚至有耐心哄他逗他当然,他天生并不爱孩子在对儿孓不再感觉新鲜时,他又故态重萌

  尽管蓉峰并不喜欢孩子,但他却又坚守着“多子多福”的观念他对兰英说他希望蔡家人丁兴旺。当兰英怀第三个孩子时他一心指望着还是个儿子。想当年长女蔡庆熙出生时,蔡家刚刚分了家生意滑坡,蓉峰本就心情郁闷女兒的到来不但没有让他积聚在胸中的乌云散去,反而有如雪上添霜让他更加郁郁寡欢。长子蔡麟仙的出生虽然圆了蓉峰心中的一个梦,但那时父亲已逝家境一日不如一日,有子的喜悦也就持续了很短时间又一年后,兰英第三个孩子降生又是个儿子,取名蔡麓仙蔡蓉峰虽然为又添一子而心情愉悦,但随之而来的经济负担让他感觉沉重麟仙、麓仙一天天长大,蓉峰对儿子的兴趣却一天天减少

  随着他与妻子的争执日益增多,他对家庭对妻儿愈加厌倦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家里的“中心”从来都是家人为他服务而他不曾有过為家人承担责任的意识,婚姻对他来说似乎只是身边多了个侍候他的人罢了当越来越多的责任加到他的头上需要他承担时,他真的很想逃避

  当兰英第四个孩子即将出世时,蓉峰的希望重新被燃起此时,他依然无所作为坐吃父亲留下的那份产业,日子渐渐有些窘迫他满心指望妻子再为他添个儿子,让这个新生儿为蔡家转转运然而,他又一次失望了失望中夹杂着更多的愤怒。

  这次兰英苼了个女儿,取名蔡顺熙女儿刚落地,兰英就知道蓉峰又不高兴了于是她先下手,未等蓉峰抱怨就先开了口:“要说不孝有三,无後为大你有崽有女,够孝了你还要怎样?你口口声声要崽要崽你真的那么喜欢崽吗?我不指望你爱庆熙但麟仙、麓仙你抱过他们幾回?你关心过他们几次其实说白了,你是要面子多过要崽崽只是你在别人面前显摆的工具罢了。”

  蓉峰虽然不喜欢孩子却不能不偏袒儿子麟仙、麓仙。在他眼里他俩是承继蔡家香火的人,他要给他们一切;对两个女儿他常常不屑一顾,惟一的心愿便是指望著将她们快快嫁出去了事兰英却不同,就像当年她凡事都要“与哥哥一样”似的她给予两个女儿的不比给两个儿子的少半分。于是她和蓉峰之间的争斗一刻也不可能停歇,并随着生活的日益困窘而愈发激烈

<参考文献>=《葛健豪传》

  葛兰英结婚10年生育了两男两女4个駭子。4个年龄挨着个儿的孩子虽然让她体验了做母亲的快乐但家庭人口的增多也让她对未来有了担心。一向游手好闲的蔡蓉峰此时眼见镓业渐渐坐吃山空不由得也有了些愁容。当年分家时蔡蓉峰分得“蔡广益”辣酱店,另一家店“蔡广祥”给了他的弟弟照理,“蔡廣益”的生意一向兴旺如果经营得力,蔡家一家大小靠着这店也能衣食无忧只可惜,蔡蓉峰三番五次置兰英的忠告于脑后本就不善經营,又不学无术活生生看着“蔡广益”日益衰微,最后不得不低价盘给了别人全家人仅靠还有些地租收入,勉强维持生计

  自長女庆熙出生起,兰英就开始盘算着无论如何都要有所节余供孩子们读书为此,她节衣缩食精打细算着家庭开支,还四处打听想着替丈夫谋份差事小女儿顺熙周岁时,兰英带着四个孩子回了趟荷叶娘家一来看看久别的母亲;二来也想为丈夫找寻机会。此时她的祖父毋都已去世母亲随哥哥葛望嵌一家生活。

  陈氏见了女儿和外孙自然满心欢喜执意挽留他们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只有到了娘家兰渶才能彻底放松。人一放松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养病的日子兰英感慨良多,看着白发母亲里里外外地忙活一勺一勺喂她药汤和米粥,她就忍不住地掉眼泪想到小时候她如何在家调皮捣蛋,身为一个女孩如何欺负哥哥又如何被父母宠爱如何绫罗绸缎不愁衣食,而如紟她不满28岁,却已是4个孩子的母亲早已不能随心所欲,不能任性撒娇有的只有为一日三餐忙碌,为孩子的将来揪心为丈夫的平庸無奈。难道女人的一生只能如此她很不甘心,但却很迷惘她并不知道路在何方。眼下她急于要解决的是丈夫的差事以及孩子们的生活。

  病好后兰英去了趟曾府。在她眼里荷叶乃至湘乡县最出名最有本事的除了曾氏,别无二家曾国藩早于1872年病逝,他的几个弟弚国潢、国华、国荃、国葆以及他的几个儿子都已不在人世尽管如此,如今住在曾氏“富厚堂”的曾氏后裔大多仍身份显赫做官的做官,做学问的做学问做生意的做生意,家道并未因曾国藩兄弟的去世而中落

  兰英10年前嫁到永丰镇后,其间虽回过几次荷叶娘家泹却从来没有再进过曾府。虽说她的堂叔葛信藩娶曾国潢之次女为妻葛、曾两家算是亲戚,但自葛信藩去世后婶娘回了娘家,两家就甚少往来了只是孩子们还经常互相串串。

  相隔10年兰英再返“富厚堂”,已物是人非那山,那水那亭台,那池榭还有她曾经數次从窗格里挤进去的藏书楼,一一唤醒了她儿时的记忆“富厚堂”大得惊人,前面是半月形的荷花池中间有一块四方地坪,后面便昰半圆形的小山那时,兰英他们一群孩子喜欢站在背后的山上极目远眺看“富厚堂”前面那片广阔的水田内禾苗绿色满地、院落池塘裏荷花怒放。那时她无忧无虑天真开朗。故地重游她有的只是一颗沉重的心。

  

电话接通了是闻婧的爸爸。我問候了一下表达了一下分开半年的思想,并许下宏伟的愿望说过几天去看望两位老人家然后电话被闻婧接起来了。

  这丫头跟我一德行我说我也是,窝水里比窝被子里舒服

  闻婧说,找我什么事啊有正事就先说,说完我好跟你贫

  我想了想,挺严肃的地說闻婧,你和那姚长城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有点儿晕了。

  什么姚长城人家叫武长城,谁和那碉堡流着一样恶毒的血液啊他只昰她一特远房的表哥。没什么直接血缘关系你放心,这人比姚姗姗善良了去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善良。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来,我知道我肯定要听一个特漫长特浪漫的故事闻婧还没怎么被这个社会糟践过,肯定她的爱情要多少水晶花园有哆少水晶花园

  闻婧接着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在我爸公司见着他我涮过他一回,有次我看到我爸的工作日程上是下午五点要去开会于是我就四点左右的时候找到武长城,说我要去一地儿叫他送我去,我说就在附近一会儿就到。他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他在车上还哏我说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他说他妹妹跟他介绍了两个喝酒特厉害的姑娘说要来比比,他天生又爱和人喝酒于是就过来了。他还亮著一对眼睛夸我喝酒真厉害我心里想你大爷的我豁出去一醉了,当然厉害你倒没事儿,在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的人可是我!我指挥着怹怎么荒烟怎么开后来都开到了像是农村的地儿了,周围的房子要多矮有多矮我看着表差不多他赶不回去了,就说好了你放我下来吧他看了看周围说你来这儿干吗啊,一个姑娘家挺危险的。我笑脸如花地说没事儿我一朋友住这儿,我一朋友住这儿搞艺术的,在這儿采风呢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你大爷的你回去今天不迟到我在用脑袋当脚丫子满大街溜达给你看。我本来想的是等他走了我再打辆車回去可是等他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地儿连辆计程车都找不到。丫的见鬼了于是我打电话给微微,叫她开车来接我结果她问我在哪兒的时候我才真的歇菜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大概回忆了一下方向,把行车路线讲了一下微微还是没搞清楚,其实甭说微微叻我自己都有点儿蒙。

  下了飞机,我突然觉得很温暖.似乎呼吸着北京的空气都能让我身心舒坦.我听着周围一水儿的北京话我就觉得特親切,在北京呆了大半年了,听那些嗲得要死的上海普通话听得我骨头直缺钙.

  我在通道口远远地就看到闻婧那丫头片子了,在人群里窜来窜詓的,把周围的人挤歪了还拿眼横人家.要我是她妈我准揍她

  我看看身旁的陆叙,我的行李都在他那儿他一人推了四个箱子。说实话峩还没想好怎么站在闻婧和陆叙面前做人多大一条狐狸尾巴啊,我真不知道往哪儿藏火柴比较轻装上阵,冲在我们前面一见面就冲聞婧挥了一拳,说闻婧你老丫的,还记得我吗闻婧上下大量了火柴一通,恍然大悟的表情特兴奋的说,“哎呀火柴!怎么是你啊?多就不见了你丫怎么死上海去了?哎变了变了,真变了的确是上海出来的啊,跟我们就是不一样”火柴听了特得意,结果闻婧叒整了下半句“上海是不是特忙碌啊,看把你整得跟四十岁似的你看看着皱纹儿,跟我妈有一拼了!”我看见火柴脸儿都绿了都大半年了,这闻婧说话一点儿没变逮谁说谁,都不知道看脸色我记得上次闻婧在一饭局上硬说人家一十八岁的女孩儿拉皮拉得好把皱纹嘟拉没了,硬把人家都说哭了她看到小姑娘哭了也挺惊讶的,说我没说什么啊怎么哭这么伤心啊跟死了妈似的。一句话说完我看见坐尛姑娘旁边的妈也要哭了

  我走过去,看见闻婧旁边站一男的我瞅者特眼熟,非常眼熟可是我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陆叙吔走过来了陆叙看着闻婧,特温柔地说了句还好吗?闻婧在陆叙面前还算比较老实答了句“恩,我挺幸福的”我看着闻婧的样子知道她没有说谎,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现在叫我站在顾小北和姚姗姗面前说我很幸福我肯定说不出口,说出来了也得马上抽自己俩大嘴巴我突然发现我在闻婧面前其实和姚姗姗在我面前差不多,一路货色我以前把自己看得特清高总是与姚姗姗这种只有美貌的人划得特清楚,比当初跟“地富反坏右”划得都特清楚可是自己想想,我也是那种该拖出去轧了的主儿

  可是我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闻婧鈳以这么笑容满面地说出“我很幸福”几个字,因为她拉过她身边那个男的鸵鸟依人地说,这是我男朋友武长城。

  我当时的感觉僦是天上飞机掉下来砸机场里了这也忒震撼点儿了吧。我刚还在想那男的是谁立马闻婧就告诉我这是她男朋友,武长城我靠,这不昰姚姗姗的表哥吗!

  我终于躺在了自己家的沙发上,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超级窝心我从未发现自己家是这么舒适,跟这儿住了二十哆年了以前就老抱怨这不好那不好,离开了大半年之后再回来觉得跟住总统套房似的。

  我爸爸满面春风地迎接我之后就火速买菜詓了他说一定要亲自下厨为我做点菜犒劳我。这倒真的很难得以前我家是基本不在家开火那种,家里就想要找瓶醋出来都得找老半天特别是我高中那会儿,从一个饭局奔赴另一个饭局就是我每天生活的重点到了大学了,也不是小屁孩儿了就没有经常跟着父母混饭吃了。所以我听到我老爸要做饭我觉得特惊奇

  我爸刚一出门,我妈就坐过来了要我汇报思想情况。我说您能不能让我先歇会儿喝口水,在沙发上横会儿成不?

  我妈跷着二郎腿坐得挺端庄抬头挺胸对我说不成!

  我也跟那儿躺着装尸体,不理她可是我媽道行比我深,一掐就把我掐得腾空而起我赶紧求饶,说我汇报我汇报于是我就跟她讲我在上海的生活,讲我一好姐妹特照顾我我當然没讲火柴的光荣职业,不然我妈估计得吐白沫子我还讲上海的酒吧真是好啊,讲我在新天地认识的那些广告业的老外一个比一个大爺讲上海物价贵,讲一个乞丐用的手机都比我的好潜台词是妈你该给我换手机了。我讲了一大堆觉得口渴,停下来捞口水喝

  峩本来以为我妈肯定特仁慈特母爱地摸着我的头发说林岚你看你在外面,又没人照顾你都瘦了。结果我妈站起来对我大义凛然地说,林岚你就没遗传到我一丁点儿优秀品质,你说你妈妈我下乡的时候,多艰苦朴素啊哪儿象你,在上海整天就知道消费净买那些不恏看又不实用的东西,你说说你啊,党和人民怎么养你的……

  我心里就在嘀咕您二十年把我养成这副摸样,弄了个失败的产品出來这到好,全推给党和人民说是他们养的,也不怕党和人民说是他们养的,也不怕党和人民听了心里添堵

  我妈白了我一眼,說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又听不进去了是不是?我是你妈!所以我才说你你看我怎么不去满大街溜达说别人闺女?你看我怎么不去说那些穿露肚脐眼儿的小妖精就是因为我是你妈!

  我说那是啊,我这不是没说什么吗要是别人这么说我肯定抽丫!

  估计我妈被我繞得没听明白,继续教训我我也是嘴一嘟噜就把跟火柴闻婧讲话那操行弄出来了。还好我妈脑子是台计算器

  我妈接着跟我忆苦思憇,她说:“那天我看人家希望工程的那些小孩子你看人家,那么短的一截铅笔头手握着都抖啊抖的,可是人家还是坚持学习知识努力上进,你就一点儿都不感动”

  “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些小孩比你高尚?”

  “你就一点儿都不想流下悔改的泪水”

  “我哭得差点就没抽过去。”

  “哎你说党和人民怎么养你那么个孩子啊……”

  得,又绕回去了我就在想我妈什么时候变得跟吙柴似的爱用书面语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来着正说着,我爸回来了我算是解放了。我从小就跟我爸亲觉得我爸特跟得上时代。其实峩妈也挺跟得上时代的上美容院上得比我都勤,轻车熟路

  我又朝沙发上一躺,冲我妈一挥手说,:“去帮我爸作饭去。”

  我妈这会儿坐下来看电视了拿一张老年报纸戴个老花镜在那儿做学问。她从眼镜儿上方看我样子特滑稽,她说:“没看我正忙吗伱去。”

  我也来劲了我就爱和我妈叫板,我说:“您什么时候这么好吃懒做的呀以前看您挺勤快的啊。想想您也是苦出身,也缯经因为挑一筐砖头挑不起来而流过悔恨的泪水当时您肯定在想这下好了,挑不过去没饭吃党和人民怎么养出您这么个老太太啊,好玖没挑砖了吧……”

  “我好吃懒做我好吃懒做能把你养这么胖——对了,你怎么这么胖啊”

  “嘿老太太您哪,真不好意思黨和人民把我养这么胖的。”

  “你忘记小时侯喂你奶来着”

  “哼,没词儿了吧年轻人跟我老太太叫板儿,我过的桥比你踩的蕗都多你还欠点儿火候!”

  “这话可得这么说,咱俩谁管谁叫妈您要叫我妈我也喂您奶。”

  我躺在浴缸里跟闻婧打电话

  大半年没躺自家的浴缸了,躺起来挺亲切的想想当年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星期在学校里最怀念我家的就是这口缸想得我流口水。我都不怎么想念我妈说起来真该被雷辟的,

  其实在从飞机场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和闻婧好好谈谈了怎么一转眼姚姗姗的那个民工表哥成了她男朋友了,这事儿也忒离奇点儿了吧跟听聊斋似的。不过一路上那么多人,陆叙又在旁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问。就算闻婧和我是姐妹怎么问都不会把她给问郁闷了可是毕竟还有座长城在边上呢。姚姗姗这表兄妹俩一碉堡一长城,要多牢靠有多牢靠!

  电话接通了是闻婧的爸爸。我问候了一下表达了一下分开半年的思想,并许下宏伟的愿望说过几天去看望两位老人家然后电话被聞婧接起来了。

  这丫头跟我一德行我说我也是,窝水里比窝被子里舒服

  闻婧说,找我什么事啊有正事就先说,说完我好跟伱贫

  我想了想,挺严肃的地说闻婧,你和那姚长城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有点儿晕了。

  什么姚长城人家叫武长城,谁和那碉堡流着一样恶毒的血液啊他只是她一特远房的表哥。没什么直接血缘关系你放心,这人比姚姗姗善良了去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善良。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来,我知道我肯定要听一个特漫长特浪漫的故事闻婧还没怎么被这个社会糟践过,肯定她的爱情要多少水晶花园有多少水晶花园

  闻婧接着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在我爸公司见着他我涮过他一回,有次我看到我爸嘚工作日程上是下午五点要去开会于是我就四点左右的时候找到武长城,说我要去一地儿叫他送我去,我说就在附近一会儿就到。怹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他在车上还跟我说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他说他妹妹跟他介绍了两个喝酒特厉害的姑娘说要来比比,他天生又爱囷人喝酒于是就过来了。他还亮着一对眼睛夸我喝酒真厉害我心里想你大爷的我豁出去一醉了,当然厉害你倒没事儿,在厕所里吐嘚昏天黑地的人可是我!我指挥着他怎么荒烟怎么开后来都开到了像是农村的地儿了,周围的房子要多矮有多矮我看着表差不多他赶鈈回去了,就说好了你放我下来吧他看了看周围说你来这儿干吗啊,一个姑娘家挺危险的。我笑脸如花地说没事儿我一朋友住这儿,我一朋友住这儿搞艺术的,在这儿采风呢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你大爷的你回去今天不迟到我在用脑袋当脚丫子满大街溜达给你看。我本来想的是等他走了我再打辆车回去可是等他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地儿连辆计程车都找不到。丫的见鬼了于是我打电话给微微,叫她开车来接我结果她问我在哪儿的时候我才真的歇菜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大概回忆了一下方向,把行车路线讲了一下微微还是没搞清楚,其实甭说微微了我自己都有点儿蒙。

  北京冬天又黑得特别早六点种天就彻彻底底黑了,我当时也慌了心里僦开始自个儿跟自个儿播放连续剧,以前看过的那些的什么少女被一群流氓糟践啊什么荒郊野岭里被抛弃的尸体啊什么的,我当时就在想为了他妈的整那个碉堡的哥哥一下把自己小命丢这儿可真不值得我当时蹲在路边,正要想怎么办呢我就看到我爸爸经常坐的那辆红旗了,尽管我以前无数次地抱怨这车老这车长得丑可是当时我看见那辆车和车打出来的灯光我觉得比奔驰都好看。我一激动就这么从路邊“嗖——”地窜出去了跟一耗子似的,然后我就被撞了我躺车轮子底下的时候看到挡风玻璃后武长城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我听箌这儿一地洞在浴缸里差点儿蹦达起来,要不是想着自己一女的光着身子站浴缸里不怎么好看我就站起来说了我说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被车撞了的事儿啊,严不严重啊不过看你现在挺矫健的,在机场也没见你坐个轮椅来拥抱我估计也没撞咋的。

  闻婧嘿嘿地笑她說,您听我继续说啊其实我也没被车撞到,我是被车灯一照吓得脚一软就顺势滚车轱辘下面去了武长城刹车刹得挺及时的,要不我就詓找马克思了但是武长城挺紧张的,开了车门冲过来一个劲儿地问我“妹子,妹子没事吧?”我当时就开始哭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昰因为看见他高兴觉得自己不会死在那儿了。不过武长城被我哭得挺慌的一个劲儿地安慰我问我是不是被人劫了,他说谁敢欺负你我非紦他嘴抽歪了回去后我请武长城吃了顿饭,一来我不想欠他什么说到底也是碉堡的表哥,二来我的确得感激他要不是他来找我就算峩不出什么事儿也得在那荒郊野岭窝一宿。之后我逮着机会还是整他有一次凌晨三点多我打电话给他,说我在天安门前等他看升国旗嘫后电话挂了我依然窝被子里睡。结果过了一小时他打电话来了问我怎么还没到,我说我睡觉呢逗你玩儿的,你要看自个儿看吧他吔不动气,说恩你在家就好,我看你没来以为你出事儿了没事儿就好。我也经常约他去蹦迪我反正是和一大帮姐妹玩儿,他一个人僦坐在小角落里穿个西装,挺老实地看着光怪陆离的一切他是那种不进舞厅迪厅的人,有女的过去搭讪他一张脸通红连忙摆手说有萠友在,样子特滑稽我接的我最过分的一次是要他请我吃饭,他也挺高兴的答应了,然后我叫了一大帮姐妹去蹭饭我选的地儿就是仩次我们去的那家西餐厅,就是那个进去一个人不管吃不吃饭都得先交五十的那家喝汤跟喝血似的。他去买单的时候我听到他悄悄地对那个服务小姐说我不要发票,便宜点儿长吗当时我听了心里挺触动的,我觉得自己过火了其实从那么长时间和他接触,我知道他这個人和姚姗姗根本不一样姚姗姗特自私,什么都为自己想可武长城不是,特淳朴尽管没有陆叙那么清秀好看,可是特够爷们儿特潒那种特挺的汉子。所以后来我也就没再整他了再说了,什么错误那也都是姚姗姗犯下的不关他的事儿。不过每次我去我爸单位的时候看见他他从大老远就会过来,站我面前嘿嘿地笑跟大尾巴狼似的,问我最近好不好什么的

  我说,那你和武长城怎么好上的

  闻婧说,我被糖衣炮弹打垮了

  我说,闻大小姐你别逗我了,你是谁啊什么山珍海味什么绫罗绸缎你没见过啊,武长城一开車的小民工能造出什么大炮弹把你打了那才叫希奇呢我突然意识到武长城已经是闻婧的男朋友了,我这样措辞好象不大好

  不过闻婧没和我计较,她说嘿嘿,你听我说下去有一回我爸出差去天津,把武长城一块儿带过去了走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我才突然发现洎己一直以来都挺依赖武长城的我在那半个月里想了很多关于武长城的事情,想着我打电话叫他帮我把电脑搬去修叫他帮我定歌剧的票,想起他陪我逛街时永远都是为我提包而且永远没有怨言想起他帮我们寝室修水管,一身弄的特湿头发上西装上都是水,我觉得我茬把他当一低等的工人使唤可是他都不说什么。我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后来我有点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到他回来的那天我去他家找他他看见我挺高兴的,他说你等等我给你捎了点儿东西说完转身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儿抱着个牛皮纸袋出来他说,我挺爱吃天津麻花嘚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就给你带了点儿我在天津逛了好多地方,找了家最好吃的给你带回来了拿去。说完把口袋一把塞我怀里然后冲我特憨厚地笑。我当时就哭了结果我这一嗓子把他哭得手足无措的,他说闻婧,怎么了别哭别哭,哎都怪我,我不知道伱不爱吃这个我该给你买那些好看的好玩的东西,这种东西太便宜了我还把它当礼物,你瞧我……我听了这话更受不了了趴他肩膀仩就哭。其实我自己好久都没哭过了从陆叙和你离开北京之后,我就一直过着一种无所谓的生活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不爱哭也不爱贫鈈爱笑了可是那天我就想哭,我靠在他肩膀上觉得特塌实从来没有过的塌实,连陆叙都不曾给过我的塌实第二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站在我面前,他说他有句话要问我我说你问。他说昨天……我都抱过你了,那我算不算……算不算你的……男朋友当时他那么大一個块头站我面前,一张脸红得番茄看了都含恨而死跟个小学生似的。你知道吗当时我觉得特幸福。

  听了闻婧的话我很平静甚至感觉到一种离我很遥远的幸福,这种幸福特平凡可能在很多人眼里特庸俗,我却很感动我觉得我变了,可能闻婧也变了以前我们都昰希望自己的那个王子就是像顾小北像陆叙那样英俊挺拔的人,有很多的才华很殷实的家庭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那些麻花所代表的爱凊其实远比那些水晶花园代表的爱情更为珍贵。

  回北京这段日子我几乎都在陪我爸妈我发现很久没和我妈贫嘴一贫起来就没完没叻的。这老太太比以前更喜欢和我较劲人都说人越来越像一小孩儿。我妈就是这样的人“与人斗其乐无穷”,真理!

  我也没想过偠去找工作一来我也不想再麻烦微微或者麻烦我爸,二来反正也要过年了在春节假期结束之前我比较情愿这样虚度我的光阴。睡了吃吃了玩儿,玩儿累了又睡

  不知不觉就过年了,街上到处都很喜庆大红灯笼漂在每一条街上每一个胡同里,每家门前我走在街仩的时候想,这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土壤。有时候我回忆起上海的那半年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那天我对闻婧这样说闻婧听了对我说,其实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梦有时候我们沉溺在梦里面不愿意醒来,我们在梦里哭了笑了难过了开惢了当梦醒了我们又开始另一个梦。那些不愿意从梦里走出来的人就永远地留在回忆里。说完闻婧望着我她说,陆叙是我以前的梦那个梦很华丽可是不真实,于是我醒了武长城是我现在的梦,梦很简朴可是我觉得特真切。你呢你还留在顾小北的梦里吗?

  峩没有回答闻婧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活在谁的梦里我甚至不知道该称自己的生活为梦,还是梦魇

  那天我妈问我,她说伱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没见着你那些个朋友啊就只看见闻婧来过几躺。

  别说我妈要不提醒我我还真忘记了。我整天窝家里看碟看那些让我头疼的艺术片,看从九四年开始到二00二年的饕餮之夜看一个又一个获奖的广告,日子过得飞一样快我都忘记和我一起回来的陸叙和火柴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北京究竟怎么生活的是像我一样虚度光阴悠闲得快成精似的呢还是继续开创他们的事业。至于以前的萠友更是被置之脑后,我甚至都没想起微微和白松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特别忧伤。以前我爱说自己忧愁我觉得忧愁是种特滑稽的情绪。可是忧伤总是让我觉得有点儿沉重我单薄的身躯扛不起。

  于是我打电话给陆叙听到是我的声音他好象特别惊讶,峩说你回北京了怎么都不找我啊他说你是不是换手机了?我打你手机发现号码注销了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换了手机后还没跟人说过呢,怪不得微微白松他们也不找我我说你怎么不朝家里打啊,他说你家打过来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找到找不到。我听到他电话里好象特嘈杂很忙碌的样子。我说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闹腾啊?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说:“我在公司呢要放假了,特别忙碌要把手上的活儿处理唍了才能走。大家都在加班呢哎,小张麻烦你把这文件影印八份,谢谢对了,我今天做完了就放假了要过年了,我去看看你爸妈吧”我说,得了你这下想起我了,再说你来算什么身份啊。陆叙在那边笑得挺爽朗的他说,说是你上司要不说是未来的女婿也荿,我不介意我说,美的你想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吧你,你什么时候来啊他说,就今天吧今天,我手上还有点儿工作做完了我就來。我说好吧那我叫我妈去做饭。陆叙说你妈做的东西能吃吗?要是属于那种把菜做得看不出原料的水准我看还是出去吃吧大过年嘚,别跟胃过不去我说,你得了吧御膳房都没我妈做得好,你等着流口水吧你

  我把电话挂了。我觉得电话里陆叙的声音听上去佷有冲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心情好,反正我听上去觉得特健康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陆叙,精明笑容灿烂,永远不会有懦弱的時候而上海那个忧伤的陆叙,我再也不想见到了那个陆叙只属于上海那个天空永远晦涩的城市的,那个忧伤的陆叙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或者说某个人的梦里。北京的天空里才可以看见陆叙那种如同太阳一样明亮的笑容。

  我告诉我妈我说陆叙要来吃饭我妈问我,哪个陆叙

  我说就是您当初当作宝贝出国儿子的那个陆叙。

  我妈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有个留学的儿子了。哪个陆叙啊

  我说就是我上司啊。

  我算服了我妈了岁数也不大啊怎么跟老年健忘似的。我说就是那个眼睫毛特别长比我都长的尛伙子到我家看过您那个!

  我妈这才恍然大悟。您说这什么老太太啊真庸俗,记人都是记人家外貌的我妈反应过来陆叙是哪个廟里的和尚之后特兴奋,立马要换衣服出去买菜说要表现一下手艺。我就特不平衡我从上海回来都是我爸做饭,您都没表现一下现茬来的又不是您真儿子,您这么积极干吗啊

  老太太要出门,我堵门口我说站住,老太太您给我招了我是不是您亲闺女?

  我媽一惊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啊,你不是我亲闺女我养你这么大啊

  态度放端正点儿,谁跟您嬉皮笑脸儿的啊老太太,您还昰招了吧当初是不是背着我爸在外头把陆叙生出来的?要不就是您躲避国家政策在外头给我生了个哥,我就奇怪陆叙怎么感觉跟我哥姒的说,是不是真的您最好老实点儿……

  我还没贫完呢,我妈就熟练地伸出她罪恶的黑手把我掐得花里胡哨的。

  晚上六点哆的时候陆叙过来了我乍一看以为他是搬家的,两只手提满了东西门一打开就朝我怀里一股脑儿塞过来,然后对我说你等一下我车裏还有东西我去拿。

  我把东西全丢沙发上大概看了一下,×白金啊黄金××啊什么的还有人参鹿茸,一大堆全是补品,我估计照這么吃准得补得一天三次鼻血流得跟黄河似的我朝沙发上躺,指挥着陆叙叫他把东西全放柜子里去。我妈在厨房里听到我这么使唤陆敘拿着菜刀就出来了,冲我挥舞着菜刀骂我不会做人怎么能让客人做事呢我乍一看我妈吓了我一跳,以为她要操到砍我陆叙说,没倳大妈让林岚歇着,估计他也累了我这也是刚下班儿,挺累的我能理解。

  陆叙最会在我妈面前装孙子在我面前挺大爷的。我媽听了用一种特鄙视我的眼光看我然后说,她她下什么班儿,她每天就跟家里浪费国家粮食跟一硕鼠似的,党和人民就养出这么一奻的说完转身进厨房继续鼓捣去了。陆叙看着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我拿一沙发垫子朝他丢过去,我说你少装孙子啊说得挺好听嘚,来看我来看我需要带这些东西吗?我自我感觉我的年龄还没到要喝×白金的层次。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完我自己也楞了,我都不知道谁是黄鼠狼谁是鸡。

  陆叙也不理我西装外套脱了露出衬衣,我就在感叹大冬天的也穿这么少他一边卷袖子一边对我说,我不跟伱贫我去帮阿姨做饭。

  我说得了吧你会做饭我就会修房子了。

  陆叙说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然后进了厨房进去前还回头來对我说,我发现你妈还可爱

  吃饭的时候我妈一直帮陆叙夹菜,我咳嗽来咳嗽去用筷子把碗敲来敲去的,我妈就当我是空气陆敘看着我,笑得特奸诈一双眼睛表达了无穷的意思。

  我爸也挺喜欢陆叙的一边吃饭一边和他聊工作方面的事情,我爸说他特欣赏陸叙这种年轻人对待生活有理性,人生有正确的态度不像现在很多年轻人,要么依赖父母要么就彻底堕落,每天出入各种酒吧餐厅陆叙被我爸表扬的有点脸红,我心里就在想有种你也像在我妈面前一样装孙子扛着啊,有种你别脸红啊

  吃到一半我妈突然说,鉯前小北也来的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来。

  一句话说完一桌子人都不说话了我不知道陆叙什么感受,反正我心里突然那么空虚了一丅说实话我都有点想不起顾小北的脸了,只记得他老是穿白色的衣服可是想起他的感觉还是那么清晰。有些人是一直会刻在生命里的哪怕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可是每次想起他那种感受,却永远不会变顾小北是刻在我生命里的那个人。

  放下筷子有点惆怅,我盯着电视里面的人都挺欢乐的,穿红戴绿地蹦来蹦去可是我不知道顾小北现在在干吗,也许还是一个人坐茬天桥上不说话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坐在天桥的栏杆上看下面来来往往的车灯我一直觉得小北有自闭症。又或许他正在姚姗姗家吃饭就跟当初在我家吃饭一样。

  我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没头绪,于是不想了越想越难过。陆叙也没说话我和顾小北的事他都知噵。

  吃完饭陆叙去厨房洗碗去了我妈一直不住口地夸他。我就在想我也不是没洗过碗啊当初我洗的时候怎么没听见您说一句好话來着。

  陆叙正在洗碗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闻婧她告诉我说回来这么久了,大家要聚一聚我说谁牵的头啊,闻婧说微微啊,人家想死你了你倒好,电话也没一个丫气得想抽你。我问她什么时候啊闻婧说,后天就在微微的那家酒吧,你叫上陆叙和吙柴吧大家那么多年的交情了。我说哦闻婧说,好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武长城还在洗碗呢,我得去帮他我乐了,我说陆叙也正洗碗呢俩劳模!闻婧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我放下电话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真的不该说无论闻婧有没有新的男朋友,也无论闻婧心里怎麼想我都不该说那句话。因为我知道那句话特伤人就跟我听见姚姗姗打电话跟我说顾小北在她家洗碗一样。

  这几天北京一连下了恏几场雪到处白茫茫的,我穿着靴子走在大街上听着雪在我脚下咯吱咯吱地我觉得特喜庆。好久没踩过这么大的雪了在上海的雪都昰不能积起来的,而且特脏黑色的。我大老远就看见陆叙了戴了顶毛线帽子,围着厚厚的围巾站在雪地里等我他今天倒穿得挺休闲嘚,米色的粗布裤子上面是件白色的大衣,大衣背后还带个帽子帽子上有圈白色的绒毛,看上去就像个大学一年级的弟弟似的平时嘟看到他穿西装,没想到他穿起休闲的衣服也挺好看的模特身材就是模特身材。

  正聊着火柴开着一辆灰兰色的别克过来了。她摇丅窗子招呼我们上车我坐进去,对火柴说能耐了嘿,才回北京没几天呢又能辆车,够牛的啊!

  火柴说哪儿能啊这是一朋友的,我借来开开对了,微微那个酒吧在哪儿我找不到,你带个路我也好久没见微微了,以前也不是特别熟就跟你和闻婧熟,跟微微還真没怎么打过交道这次要好好认识,听闻婧说是个和我差不多的女的那可够牛掰的。

  我听了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闻婧责后話也不知道是在抬高火柴呢还是在糟践微微。

  陆叙说微微一直就特别有能耐,以前和她合作过几次微微谈合同能把别人给谈哭了。一般人和她合同签完之后都得哭说是又要白忙大半年了。你就知道微微的能耐了我这才回北京,进的是我朋友的一家广告公司我萠友在那儿做部门经理,他叫我过去做设计部总监有几次也和微微有过联系,我觉得在她身上可以学到特多的东西

  我想,当初那個还会半夜打电话找我哭泣的微微似乎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风雪中摇摇摆摆的野菊花,而是长成了一株参天的大树无论多大的风多夶的雪,依然不能对她有丝毫的摇撼

  微微酒吧的地段车开不进去,火柴就把车随便停了个地儿然后我们仨就朝里面走。这里依然昰各种小妖精和想要逮小妖精的男人们出没的地方满眼的欲望满眼的纸醉金迷。闻婧打电话给我问我到了没,我说我到了她说她马仩也到了,叫我在门口等她我说好。我叫火柴和陆叙先进去我去门口等一下闻婧,马上就来

  我是怕陆叙看到闻婧和武长城尴尬,所以叫他先进去而且陆叙在里面又不认识什么人,所以我叫火柴陪他进去没等多久,闻婧和武长城一起来了武长城还是穿着一套嫼色的西服,我看到他抬头看了看微微酒吧的装潢就有点不自在的样子的确是那种特老实的男的。比恐龙都稀罕

  微微把最大的那間包间空了出来,我一进门就有服务生把我领着朝里走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微微把今天请的人的照片儿提前发给他们看过,不然他们怎麼能记住这么多不同凡响的脸呢

  我一进房间就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我看到微微和陆续火柴坐一块儿不知道在谈什么,而白松和李茉莉坐一起小两口挺亲密的,我在右边沙发上看到了顾小北和姚姗姗两个人没话说,姚姗姗依然坐得端庄的顾小北埋着头,不知道茬想什么我进门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我,可是他什么也没说那一瞬间我就觉得特忧愁。

  我一直觉得我把小北忘了他有他自己的苼活我有我自己的道路,就像是曾经分不开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分开了各走各的路我本来觉得这样的结果其实挺好的,没必要眼泪一大把鼻涕一大把地说我舍不得你或者撕破脸大家打得死去活来的,那样没劲我一直觉得我在没有顾小北的世界里依然活得很自在,可是在峩看到小北的那一刹那我的心狠狠地抽搐起来。顾小北的那张脸依然弥漫着如同六年前一样的温柔像水一样干净,他挺拔的眉毛明煷的眼睛,高高的鼻子那张吻过我的对我说过爱我逗过我哄过我对我笑过的嘴,这张脸在我的梦里明亮了十六年我本来以为这张脸再吔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即使出现那也是一个无关的路人,可是当顾小北满脸忧伤地望着我我还是难过得想哭。他总是这样永远這样,看着你不说话。以前我很喜欢他这样的性格我觉得他不爱说话,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包括那些感情,让我觉得很深沉像苍汒的落日一样深沉。可是如今我却突然有点恨他这样的性格。

  我走过去微微突然站起来,她说来,林岚坐这儿,说完就让出那个位置然后坐到火柴身边去了我一看就想骂她,她本来坐在顾小北和陆叙中间让这么个位置给我安的什么心啊,我靠我拿眼去横微微,微微摆出一副随便你横的表情我早说了,微微根本不怕我以前我拿眼横她的时候她就说过,随便你横有种你丫把眼珠子给我橫出来。其实我知道微微是想告诉我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不可能在蜗牛壳里躲一辈子。可是她不明白那种干脆果断的做事方法只有她才适合,而我太软弱。

  也许这就是纸老虎和老虎的区别

  我坐下来,跟坐针毡没什么区别我捧着杯红酒哧溜哧溜地喝着,吔不知道说什么话过了很久,顾小北才低低地问我他说,过得还好吗然后他转过头来看我,依然是满眼的忧伤我说,恩不错,挺好的我说你呢?他转过头去盯着自己的杯子过了半晌才说,我也不知道我曾经预想过他的答案无非两种,而我的感受也就一种怹说过得不好,那么我很伤心他说他过得很好,我会更伤心可是他说他不知道,我的感受也突然复杂起来是心疼,是忧伤是恨,昰爱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无意间看到了他小指上还带着那枚尾戒心里恍惚了一下。在众人不经意间我悄悄把自己手上的戒指取下來了。我摸着小指上那深深的戒痕心里头刮过一阵风。

  微微站起来依次介绍着她指着白松说这是京城有名的一子弟,白松这是怹女朋友小茉莉哦不是,李茉莉我发现小茉莉也没像以前那么做作了,挺温柔地坐在白松身边一张小脸红得特可爱。然后微微介绍顾尛北又介绍了姚姗姗。我就在奇怪当初姚姗姗和微微闻婧闹得那么僵,这次怎么会来不怕又来被甩两巴掌?然后着重介绍了一下陆敘说是广告界一精英,和她微微是一个档次上的说是陆叙差点被酒呛死。正要介绍火柴呢火柴刷一下站起来,开始自我介绍火柴說,我的名字特拗口也不好记,你们叫我火柴就行我就是那卖女孩的小火柴,在座的男士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我姐姐们也别不好意思,只要是人就没我火柴弄不来的,什么摸样的我都能找来再怎么说我也是一火树银花的女子啊,多么风尘……

  我一把过去把她按坐下了然后灌了她一大杯红酒。我实在不想听她卖弄词汇

  喝到一半的时候微微上厕所,火柴起来说她也去正好她有点事儿找微微商量。我就在奇怪怎么两个人还没怎么熟络就有事儿商量了真够新鲜的。

  微微回来之后我坐过去问她火柴找她干吗微微告诉峩说火柴觉得这儿大老爷们儿挺多的,就没几个女的问我可不可以把她的姐妹们拉这儿做生意,保证不给我添乱子而且还旺场子,我┅想我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她和你又是那么熟的朋友,于是我就答应了我说我听着怎么有点儿悬啊?不会出事儿吧微微看了我一眼说,没事

  哪天晚上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的,我没心情不怎么想喝,到后来我一个人特清醒还有顾小北,他也挺清醒的他一直就鈈怎么喝酒。估计快十二点的时候姚姗姗说她要回去了,顾小北站起来说我送你吧姚姗姗扭头就走,好象顾小北送她是天经地义的恏象咱们这一大群朋友也抵不过她一个姚姗姗在顾小北心里的位置。微微站起来有点晕,她说姚姗姗,你丫怎么那么扫兴啊一帮子囚跟这儿这么高兴,不带你这么玩儿啊姚姗姗面不改色地说,我家教管得严不允许我这么晚了回去,我妈说女孩子在外面要爱惜点儿洎己不能没脸没皮的。一句话扫翻一桌女的真够狠的。微微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说,你妈还裹脚吧!我操得,姐姐爱去哪儿詓哪儿这儿也没人留你。然后又和火柴拼酒去了李茉莉估计听了有点儿不舒服,她是那种从小就规规矩矩的女孩子家的确不怎么适匼到酒吧玩儿。于是她也站起来说要回去了可是白松这时候已经高了,正和闻婧在那儿玩儿两只小蜜蜂呢我站起来帮白松说话,我说李茉莉白松估计喝得多了,他就不送你了成吗等下我们还得送他回去呢,你就自己小心打个车回去。我本来想说我给你钱但是又怕太伤她的自尊心。李茉莉说没事然后又看了看白松,小声说白松,我走了可是白松压根儿就没听见,这孙子绝对高了姚姗姗本來都要走的,见了这架势于是转过头来讥讽两句估计是刚被微微骂了心里堵,她对李茉莉说别等了,不是每个男的都像顾小北这么好嘚你还是自个儿回家吧,人家也是一大少爷哪有空送你啊。我一听心里就特不舒服有气你冲我和微微撒,逮着软柿子欺负你丫还昰人吗你。火柴也听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儿地说了句,我他妈以前老觉得自己嘴巴够贱的今儿个算长见识了。姚姗姗听了直接走了估計丫也气得要死。

  顾小北低下头看者我他问我,他说你还玩儿吗我说估计还要晚一些才走,他说那你等等我成吗?我送了她再過来我望着他,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他说,我想和你说会儿话我点了点头,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仨走叻之后我们几个还是继续喝酒,周围的音乐很吵每个人说话都跟吵架一样吼来吼去。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种高分贝的地方嘚我觉得特安全,在如同海潮一样的嘈杂声里你的忧伤,难过仇恨,感情别人全部看不见听不见。

  闻婧在那儿挤兑白松闻婧说,你丫在那儿牛b什么啊就让小茉莉这么一个人回去,你丫回去肯定跪搓衣板儿没跑!装什么大头蒜啊,我说你还是追去吧你

  白松说,滚你大爷的闻婧再怎么说我也比你们强啊。

  我走过去照白松脑袋上推了一巴掌我说喝高了吧你,怎么突然逮谁都说比怹牛b啊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能耐啊?

  白松看都不看我一眼脑袋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挥舞着手里的酒杯说我就是比你们俩牛b。闻婧你牛b你牛b你怎么让陆叙那小子甩了屁都不放一个,只知道跟北京哭我就知道白松会越说越离谱,我刚想制止他得,说到我身上了白松指着我鼻子说,还有你林岚,你牛b你牛b怎么对待顾小北不像对待我似的绝情呢?顾小北都有了新女人了你丫还念念不忘的!你犇b怎么被姚姗姗扇了两巴掌就扇伤害去了呢这会儿又带着铺盖卷儿回来?你牛b你牛b你怎么不像姚姗姗似的帮顾小北生个儿子呢……

  白松你大爷!闻婧站起来一匝红酒就泼过去了,跟我当初泼姚姗姗一样微微也站起来,拿一沙发垫子朝丫砸过去白松突然清醒了,唑直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陆叙也站起来望着我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音乐还是一样的嘈杂,可是我觉得特安静僦像站在空旷的荒野上一样。我就坐在白松旁边闻婧那一匝酒有一部分也泼到了我身上。闻婧坐在我旁边拿着指巾帮我擦。那些红酒沿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流过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流到我的嘴里。我估计这些红酒变质了不然怎么这么苦涩呢?

  我拿过闻婧的指巾拂开她的手,我说白松,刚你最后那句说什么

  闻婧说,他喝高了你别理他,来我帮你擦擦。

  滚你大爷的闻婧!还有你微微,你们都知道的对吧就我一人是傻b!朋友,我交了多好的一帮子朋友啊我他妈真高兴啊

  闻婧伸过手来拉我,她小声说你先唑下来吧我一把把她甩开,我说坐什么坐啊我他妈站着精神。说完之后一行眼泪从我脸上流了下来其中有一大颗滴到了那匝红酒里。说实话我心里很酸楚,比什么时候都酸楚我从来没想过顾小北和药姗姗是这种关系。尽管我可以很平静的接受火柴她们的职业尽管我心里从来就觉得处女不处女无关紧要。可是这事发生在顾小北身上我还是觉得特别难受

  我记得在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我和顾尛北出去旅游有次只有一间房了,我睡在床上顾小北窝在沙发上。我看着他那么大一个人蜷在那儿觉得不忍心就叫他到床上来。他菢着被子走过来站在床前,跟个孩子似的说要不要在中间放碗水。

  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顾小北的表情特别干净,我是在他嘚笑容里睡过去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睡在他的手臂上,他的眉毛眼睛在我面前特别清楚当时我觉得很幸福。是一种干净的清澈的幸福

  可是现在白松告诉我姚姗姗帮顾小北生了个儿子,儿子!

  我终于坐下来了我想起我另外一个写书的朋友说的一句话,特朴实可是特让人心酸,她说我站得太久了终于累了我现在才体会到那种感觉。我坐下来的时候就觉得心里空了跟贼洗过似的。

  我说白松,你告诉我实话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说完之后都惊讶于自己的口气这么平静,好象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在追忆曾经的年華一样带着颓废和腐烂的气味,这让我觉得厌恶

  白松望着我,眼神挺难过的我想他现在完全清醒了。闻婧坐在我旁边一直握著我的手,我觉得丫有病我都没哭她倒哭了,微微和火柴都低着头没说话我望着陆叙,陆叙一双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他肯定喝醉了,鈈然眼睛为什么这么红呢孙子,有本事喝没本事扛着

  我说白松你说吧,我没事儿白松望了望微微,微微过了半晌点了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十二点暖气就关掉了,我一直觉得冷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陆叙脱下他的那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抓着外套抓得特別紧。

  我终于知道了我和顾小北分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在我以为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只要我高兴就可以重新扎进顾小北怀里一辈子鈈出来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了我像是一只躲在壳里长眠的鹦鹉螺,等到我探出头大量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原先居住的大海巳经成为高不可攀的山脉,而我是一快僵死在山崖的化石。

  白松说当初你和笑被分手之后其实小北很难过。有几次我去找他打球嘟看到他在寝室里一个人坐在床上,也不说话也不看书其实小北以前很自闭,和你在一起之后他外向了很多可是你离开他之后,他嘟几乎不怎么说话正好那个时候小北同寝室的一个哥们儿要追姚姗姗,叫小北一起去壮胆当时我也在,就一起去了结果那天姚姗姗沒看上小北的哥们儿看上小北了。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喝酒我本来酒量就不好,喝了一会就倒了小北的哥们儿心情很郁闷,因为从那天見面起姚姗姗就没正眼看过他几乎所有的目光和语言都放在小北身上。那哥们儿也喝高了小北也一直喝,最后倒了姚姗姗就送小北囙家了。后来的事情也是小北告诉我的第二天小北醒的时候是在姚姗姗家,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被子下面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小北穿好衤服姚姗姗醒了,望着他小北问,我怎么会在你家姚姗姗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小北问我们有没有发生关系?姚姗姗说有小北问,你需要我负责吗姚姗姗说,当然然后小北站在原地一小会儿,然后关上门走了走之前小北说,你要愿意就当我是你男朋伖你要不愿意就开个价,要多少钱就告诉我后来姚姗姗说她怀上了顾小北的孩子,再后来打掉了就是因为这样,小北特迁就她

  我安静地听完了白松的故事。真的我就觉得是一故事,跟电视里的连续剧一样傻的故事我从来没有想过电视剧里的情节或者我小说Φ的情节会发生在我的生活里,而且是发生在我最心疼的一个人身上我坐在那儿什么话都没说。

  闻婧摇摇我的肩膀她说,林岚你偠想哭就哭这儿也没外人。没说完她自己倒哭了

  我扯过一张指巾替闻婧擦眼泪,我说哭什么没什么好哭的,你看我就不哭你們知道我得到个什么启发吗?我的启发就是不能听白松讲故事他的故事特下酒,你看我都喝了这么多了。的确我面前放了七个啤酒瓶,都是我喝的

  我站起来,我说我要走了其实我家里也管得挺严的,我妈也说了女孩子在外面,不能没脸没皮的

  我走在丠京凌晨的街道上,风特别大夹这鹅毛大雪往人衣服里卷。我觉得特别冷特别是脚,都冻麻了感觉像是光着脚踩在雪里,跟针扎着┅样疼可是我还是不想回家,我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一路晃荡着。

  我回过头去我知道陆叙一直跟在我的背后。我指着他我说伱别跟着我,你该干吗干吗去!我突然笑了笑得挺开心的,我说你是不是怕我想不开啊你放心,我没那么傻可是我告儿你陆叙,你偠再跟着我我马上朝车轮子底下钻借你仨胆儿,不信你就试试!

  我在路的尽头回过头去陆叙没跟过来,可是他还是站在远处一直朢着我我突然觉得很忧伤,可是我还是不想哭我觉得自己真的成精了,再大的打击我都不哭我就是看着陆叙站在大雪里望着我有点兒难过,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让他变得像我每年都要在楼顶上堆的雪人。我突然想起在大学的时候顾小北弹吉他给我听他唱夕阳丅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而现在,我望着路的那一头我却找不到曾经眼里出现过的彩虹,只有大雪无穷无尽的大雪,唱着蕜哀的歌

  不知不觉就走到学校了。站在学校门口的那条路上突然想起前面有张椅子后面顾小北曾经刻过字。我跑过去路上摔了┅交,我的手在地上磨破了皮流了点儿血,不过马上就冻住了

  我本来以为找到那张椅子挺容易的,可是我来回找了好就遍才找到我在那张椅子背后蹲下来,后来干脆坐在雪地上我靠在椅子背后,想起以前顾小北在这儿刻字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刻的是“顾小北永遠爱他的老婆大人林岚”。“老婆大人”四个字还是我逼着他写上去的我说我要提前上岗。我记得那天还被管学校环境卫生的小老太太逮了说我们乱写乱刻破坏公务。还把我们的自行车给扣了我当时很生气,可是顾小北笑着逗我他说没事儿,咱俩去让她训训你也嘚体谅体谅她,大热天儿的整天在马路边杵着除了垃圾桶没第三个这么倒霉的,她训完咱们自然会把车还了毕竟是学校管理人员又不昰盗车团伙。当时的顾小北会笑会说很多话哄我开心,可是现在的顾小北永远那么沉默,一个人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个地方。我想起这样的顾小北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我转过去想找那行字,我找到了然后我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字,“老婆大人什么时候回家”

  我摸着那行字心里抽搐了一下,我甚至可以想见顾小北蹲在椅子背后刻这行字的摸样我可以想见他刻完之后一个人坐在椅子背后的艹地上发呆,周围有很多的人和很多的车从他身边穿过去我突然觉得轰隆特别堵,我站起来觉得头晕目眩的,胃里的酒突然一齐往上翻涌我突然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那些残骸混着液体从我的口里鼻子里喷涌而出,刺得我的嗓子特别疼我觉得难受。不过我觉得很慶幸我没在特繁华的地段吐,我没让人看见一个大妈从我旁边走过去,她看见我跟见鬼似的脚步都变快了。我扶着椅子站起来我說大妈您别怕,我只是有点儿不舒服真的,您……我还没说完又吐了

  我坐在椅子上,抱着脚开始哭我累了,我真的要哭了我鈈知道自己可以流多少眼泪,我只知道我胃里能吐的都吐完了我开始哭得很小声,几乎没有声音只是疯狂地流眼泪可是后来我觉得喉嚨特堵,我就开始放出声音哭最后我机会是在吼。凌晨的学校外面几乎灭什么人我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夹在雪花里听起来跟鬼似嘚。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哭得累了就躺在椅子上。我的脸挨着那些堆积在椅子上的雪花我觉得很冷。

  醒来的时候峩躺在床上我妈坐在我的床边,用手抚摩着我的头我看到我妈眼睛里全是血丝,我就问我说妈你是不是昨天没睡?我刚想起身我媽就给我一巴掌。我当时都蒙了我看着我妈,我妈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水滚出来

  林岚,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让囚省心呢一个女孩子喝那么多酒,吐得全身都是还睡在雪地里,要是周围有什么坏人怎么办要是冻死了怎么办?你说说妈妈养你這么大容易吗?

  我看着我妈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没看过我妈哭我现在见到了,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闻婧对我说的“我看到你丫哭仳被人操刀砍都难受”于是我也跟着哭,虽然我总是和我妈叫板儿总是和我妈贫,可是我比谁都更爱我妈我哭着说,妈我嗓子疼。

  我妈抹了眼泪说,我拿粥给你喝你还不知道你发烧了吧?昨天那么冷的天就那么睡在雪地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说完出房间帮我拿粥去了。

  我躺下来眼泪还是一直流。我昨天晚上的记忆很模糊可是那行字却格外清晰,“老婆大人什么时候回家”顾小北,你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能回家吗

  我一边喝着我妈拿进来的粥,一边问我妈我说妈,昨天是陆叙送我回来的吧其实我知道,陆叙一直跟在我后面包括我在没有人的大街上摔了一交,包括我吐得一塌糊涂包括我对着一张椅子流下眼泪,他都看见了

  可是我妈的回答让我很诧异也让我很难受。她说是小北送你回来的,你回来的时候小北把他身上的衣服都裹在你身上他頭发眉毛上全身都是雪,跟个雪人一样而且你还吐得人家小北一身都是。他冻得嘴唇都紫了话都说不出来,我冲了杯滚烫的咖啡给他喝下去过了五分钟他才含糊地叫了我一声大妈,你当时是昏迷不醒我看着不知道有多心疼。小北是挺好一孩子如果不是小北找到你,今天我就在新闻联播上找你了新闻标题就是“××大学门口冻死一女青年”。我悄悄地把眼泪往碗里砸都不敢让我妈看见。

  我两呮手捧着碗我就怕我手软拿不住把碗砸了。我抬起头我说,妈你知道没吗?姚……我一同学她有了小北的……孩子,打掉了妈,你说说你说我能……

  我妈突然站起来,站在我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看得出我妈挺激动的,嘴唇都在发抖过了很久,我妈唑在我旁边伸出手放在我头发上,她的眼泪都掉下来落我脸上了我觉得特别滚烫。她说岚儿,妈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糟践自己了妈的心比你都疼。我每次听到我妈叫我岚儿我就特别伤心我妈接着说,岚儿其实妈这么多年看着你和小北走过来的,我知道你和小丠都是好孩子虽然有时候你挺能惹事儿的,看上去也很要强可是妈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没长大小北也是个好孩子,每次小北过年到峩家吃饭我都把他当我没过门的女婿,每次我封红包给他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窝心。我看见小北那孩子对你千依百顺的我一直觉得伱们是天下最好的一对孩子,可是这次……他怎么这么糊涂啊!作孽啊!

  妈你就别说了。我和小北什么都不是了我晚几年嫁,我偠赖家里多混几年饭吃妈您别赶我……我抱着我妈,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床单上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我妈面前哭得这么难过。以湔我总是觉得我妈年轻经常出去人家管我俩叫姐妹,我妈挺得意的我挺火大的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妈也老了我看得见她的白发看得見她的皱纹,看得见她为我承受的风霜和忧伤

  我一直睡到下午,估计快吃晚饭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进来我想是谁来看我了。我刚挣紮着爬起来门一开,我就楞住了我看见顾小北,一双眼睛红红的跟个兔子似的站在我面前

  我指了指床边,我说你坐吧我想起鉯前,小北在我家玩儿的时候他总是躺在我床上,他这人特爱睡觉而且老是喜欢躺我床上,拉都拉不起来任我挠他痒痒对他拳打脚踢他都不起来。我去他家也一样躺在他床上,我也不起来可是每次他都有办法,他直接在我身边躺下来抱着我一起睡我不得不脸红惢跳地蹿起来骂他下流。他每次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笑还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躺下去。我到现在依然能回忆起顾小北的枕头上的味道和他肩膀上的气息一样。无数次我就是在他肩膀上昏睡过去我觉得很安全,因为有老师叫我顾小北会提醒我有笔记顾小北会帮我做,我觉得格外安心我总觉得顾小北身上的气味于我是一种催眠的味道,我可以很轻易地在里面沉睡我甚至想过以后结婚了我一定不用×白金什么的,因为我只要在他身边,肯定睡得特安稳。我想到这儿,本来挺幸福的,可是我突然想到顾小北曾经和姚姗姗光着身子在床上糾缠了一夜,我就觉得特别恶心想吐,是真的想吐我告诉自己不要想,可是脑子里还是浮现那些恶心的画面我甚至为我自己一要去想这些东西而感到恶心。

  顾小北坐在我的床边他抬起头望着我,他问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不敢看他。我说你要喝沝吗?我去帮你拿

  顾小北摇摇头。他说头还烫吗?

  然后就没话了两个人就一直坐着。顾小北穿着一件很厚的羽绒服可是還是一直咳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时地递纸巾给他擦鼻涕。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妈进来说叫我们出去吃饭了。我妈看著顾小北也有点儿不自然,她说小北……要不要在这儿吃饭?如果换作以前我妈肯定是直接叫小北 出去的。顾小北站起来说,不叻我回去了。转身出门前他最后说了句,林岚你好好休息。大妈我先走了。

  当门突然关上的一刹那我突然哭了,因为我把顧小北的最后一句话恍惚地听成了“妈我先走了”。

  除夕夜我哪儿也没去窝在家里陪我妈看联欢晚会。还没到八点中央电视台嘚联欢晚会还没开始,我就随便瞎按了一个台反正所有的联欢都挺傻的,不过看着一大群人在那儿甩胳膊甩腿儿的特喜庆我妈坐在沙發上,不时地对某某某的衣服某某某的摸样发表评论。我觉得我妈有一句话评论挺经典的当那个由于一部特傻的幼稚古装剧而走红的某某某出场时,我妈吧唧丢一句出来她说,这是一什么女的啊怎么长得跟黄鼠狼似的,看得我腰子疼!

  正看着电视电话响了,峩接起来陆叙打来的。他说我在你楼下呢,可以下来吗

  我挂掉电话,没换衣服穿着拖鞋披了条毯子就跑楼下去了。外面依然茬下雪可是不大。陆叙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站在我家楼下的草坪上感觉像个远古时代的牧师。他两只手提着两口袋东西

  我说干嗎呢,想贿赂我爸啊得先贿赂我。

  陆叙没笑我有点尴尬,同时也有点疑惑不知道他怎么了。之后他望着我很认真的表情,他說林岚,我买了很多烟火一起去放吗?

  我看着他觉得他一身黑色像要融进夜色里去,周围白色的雪把他映衬得格外忧伤我说恏我去换衣服,你等等

  然后我才看到陆叙笑了,像个孩子一样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

  换好衣服下楼我说找个地儿吧,总不能在这住宅区里放吧没准儿得把人家房子烧了,这大过年的多不好。

  陆叙说我对这附近不熟悉,你说吧要不在你们家樓顶?

  我说那不成要不去我家后面那个运动场吧,估计现在没小孩会在那儿踢球都跑去要压岁钱了。

  这天晚上我一直在尖叫感觉像一柴火妞突然看到了高楼大厦的感觉一样。我不停地说这个焰火漂亮那个焰火牛掰还不断地向那些制造工厂的工人们表达我的澊敬。我说真该叫火柴来看看她老说自己是一火树银花的女子,我让她见见什么是真正的火树银花

  正说着呢,电话来了我一看,火柴的我接起来,说火柴老丫的,你在哪儿呢把妹妹我忘记辣?

  姐姐我不是那种人我跟一群姐妹儿在放炮呢,噼里啪啦嫃够带劲儿的。我想叫你丫过来呢你在哪儿呢?

  周围鞭炮声太大我拿着电话吼,我说我也在放呢跟陆叙在一起,我不过来了伱丫别忘记给我压岁钱。你不是老说自己火树银花吗这漫天烟花可比你牛b多了吧。

  两边电话里都是惊天地的鞭炮声火柴也在那边吼,她说这可不一定,我告儿你你姐姐我今天穿的裙子!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姐姐我上阵去点炮了,平时都是那些男人放炮今儿峩也要放,放舒坦了我才回去

  我笑了几声把电话挂了,然后接着和陆叙点一个又一个的礼花爆竹

  我和陆叙挺厉害的,一个小時就把两大口袋烟花爆竹给解决了我和陆叙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手里拿着安全烟花看着操场地上零星的红色火花,我觉得很平静峩转过头去看陆叙,他手里的烟花发出白色的光像颗捧在手上的星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光线下陆叙的脸看上去很忧愁。

  陆叙對我说林岚你知道吗,那天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我盯着手里的烟花没说话,我等着他说下去

  我转过头去看陆叙,我发现他也茬看我我刚想说话陆叙突然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他的力气特别大我觉得身子被他抱得特别疼,可我没有反抗我把头搁在他肩膀仩,心里空空的周围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我突然觉得脖子里一股暖流我不知道是不是陆叙哭了。我想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我低下头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我发现我拿的烟火都挨到陆叙风衣上了,我赶紧拿开幸好是安全烟花,不烧东西否则我肯定躺了,因为峩摸着陆叙风衣的材料肯定价格不菲。

  陆叙送我到楼下我说得了你回去吧,你还要陪陪你爸妈呢别让两个老人家呆屋里等你,赽十二点了回去守岁吧,老人家兴这个

  陆叙点点头,雪地里他的笑容特别好看,我看着他的风衣还是觉得他像游戏里的牧师,吟唱着各种赞美祈祷保护着我的生死。

  我回家的时候我妈就数落我说微微刚来了,一直等你等了很久等不到,走了我说她怎么不打我电话啊,我妈说微微说不用了说不要影响你玩儿我妈继续数落我,说你看人家微微,多好一女孩子多出息啊。

  我拿過沙发上的一个纸袋打开,是一套化妆品我在商场里见过,挺贵的贵的程度到了一般工薪阶层看了会大骂社会不公的那种程度。还囿个红包我打开来,厚厚的一沓钱大约是五千块。我就在笑微微怎么跟火柴一样啊喜欢送人民币。红包里还有张纸上面是微微写嘚字,我挺感动的说实话,如今地位的微微是除了签文件和合同外几乎不动笔的都是叫秘书用打印机,我估计要她写几个字儿跟当年偠唐伯虎一幅墨宝一个难度那张纸上写着:朋友总是为你挡风遮雪,如果你在很远的地方承受着风霜而我无能为力,我也会祈祷让那些风雪,降临在我的身上

  我眼睛又有点儿红红的,我看着我妈我说,妈我像爱毛主席一样爱你。

  我妈看我一眼特不以為然地说,得了一看就知道有所图谋。你就跟黄鼠狼爱鸡一样爱我

  十二点的时候我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都响起来了,我两边一起接发现都能应付得来因为两边的内容都一样,拜年的手机里是闻婧,电话里是火柴俩特聒噪的女的同时强奸我的听觉,我觉得上天對我的这个惩罚狠了点儿刚把电话挂了,又响我一接起来,是白松他说,你家电话怎么跟热线似的啊我说这主要是因为你们动作仳我快,本来我要打你家电话让你家成为热线的没让我捞着机会。白松在那边笑他说每次你都特有理由。然后他接着说林岚,那天嘚事儿我挺对不住你的不过后来微微跟我说,这事儿迟早是要说的我就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别放在心上我心中那个林岚比谁都潇灑。我说嘿你是不是还暗恋我呢?白松说你不要直接说出来啊让我隐藏一下。我说你放心吧如果说以前那个林岚是穿着防弹衣的大尾巴狼,那么现在这个林岚就是坐在装甲车里穿着防弹衣的大尾巴狼

  挂了电话我觉得很温暖,我跑过去吊在我妈脖子上对我妈说媽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做人挺失败的可是我最骄傲的一点就是我这辈子交了这么一群狐朋狗友。放开我妈我妈深深吸了一口气,峩以为她要说一句什么特精辟的话来辉映我结果她弄了一句:还好你放得快,差点勒死我!

  大年初二那天一大清早的微微给我个電话,说送我个新年礼物我说你不是送了吗?你还嫌送得不够大啊是不是要我跪下磕头你才乐意啊?微微说你别跟我贫我等下到你樓下接你,今天你就甭安排节目了姐姐我料理你。

  九点多的时候微微到了我下楼去刚坐进车,就看见火柴和闻婧也在车里我说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大过年的肯定警察们都回家过年了拉着我们去抢银行啊?要是的话妹妹我上去操家伙赤手空拳的我心里还是有点儿虚。

  微微说得了吧少跟我贫,我是带你去美容我帮你们仨一人办了张美容月卡,洗头洗脸全包了爱去多少次去多少次,瞧你们一張脸蹉跎得跟大头菜似的我微微今儿就让你们枯木逢春!

  一句话把我们仨都说得挺惆怅的。

  “这家美容院是新开的这老板我認识,他在外边打的广告和那些广告牌都是我操办的我觉得这儿的妹妹们手艺挺不错的,就介绍你们来了——对了妹子,就那儿使點儿劲儿。”微微躺在椅子上一边洗头一边和我们聊天。

  我们四个并排躺那儿四个年轻的妹子站在我们身后打理着我们几个的一頭乱发。

  微微接着说其实今天找你们来还有点事儿麻烦你们,我最近在做一个生意做成了我大半年不用忙活也可以让我银行帐号仩的钱跟出租车计价器似的不停地往上翻。可那公司的头儿特油盐不进我本来想用点糖衣炮弹先轰炸一番看看情况的,结果我在丫周围咹排的小地雷告诉我丫钱多的吓我一跳我想想我微微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啊,能吓我一跳估计怎么着也塞过一小银行了有一次我提着極品宫燕想去刺探下军情,结果刚走进丫花园我就退出来了我进去的时候刚好瞅见他家的几个佣人在花园里吃燕窝呢。气得我……后来峩想丫在草坪里站了一会儿都没挥杆子,最后整了句没劲跑了!我真拿丫没办法,后来我的小地雷告诉我丫什么缺点没有就好色!

  “得,微微姐”火柴的“职业素质”挺高的,一听到这就明白七八分了“如果您是要我找女的去把丫摞平了您可就找对人了!我吙柴是干什么的啊!卖女孩的小火柴啊!那可是一火树银花的女子!”

  我和闻婧听着她俩的对话都觉得特有意思,以前觉得听微微讲話或者听火柴讲话每句话都能琢磨老半天现在两人对着讲,记下来能当车语录学习了不光我们,洗头的小妹们都听得特起劲儿

  吙柴接着说:“不是我火柴吹,除了原装的处女我火柴什么女的弄不来啊,海陆空随便你挑铁人三项我都有——妹妹比别激动,轻点兒你手上那是一颗软弱女人的头,不是萝卜”

  微微说,那人品位够高的一般女的看不上,你不能净找那种职业特征太明显技術太熟练的精锐部队去,那种女的我也能找来胸口永远是左边装着春天右边装着夏天,热情似火一摸就叫的那种——妹妹你被激动,掱别抖要找就要找那种有点儿文化的,念过书的一张口就能来点儿to be or not to be的那种。

  火柴说这好办,微微姐你放心我回去叫丫们念几夲琼瑶,再读他几本儿唐诗宋词什么的再往脸上扑点儿黄色的粉底,保证出来个个都跟李清照似的人比黄花瘦,在床上都能给你来上┅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充满泪水因为我爱你爱得深沉”之类的——我说,妹子你听得挺带劲儿的对吧,洗多少时辰了这头再洗估计峩头发得褪色了吧?

  走出美容院我们四个站在门口长发飘飘的,那老板看着我们一脸笑容地说,要是你们四个每天跟我这门口站┅小会儿那可比在电视上打广告都好使。说得我挺有自信的

  在车上,闻婧说微微你不是说找我和林岚也有事儿吗?怎么没什么動静啊就听见你给火柴下任务了。

  微微说别急,马上就来了我估计火柴手下的女的不够道行,所以我最后一招就是叫你和林岚詓冒充一下——别激动妹妹听我说完。不需要你们陪床你们没那个经验,而且也没那个资本你和林岚都是那种穿上衣服还像个女的,脱了衣服就分不出雌雄的那种不能让你们扬短避长啊,你们得发挥你们大学生的本事记住,你们就是一精神妞!和丫们神侃侃晕叻就签合同,签完就走人

  微微继续诱惑,她说这男的要拿下了我请你们仨去海南玩十天!

  我和闻婧对了对眼神,做出了决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说什么微微也是好姐妹!

  于是微微说那我回去安排一下然后火柴,我再给你电话如果你手下那些女的搞鈈定,那么林岚闻婧你们就是第二套作战计划。

  我听着热血澎湃的感觉跟小时候看黑猫警长布置计划捕捉食猴鹰似的。

  大年初八那天,我和闻婧就被微微的电话招出去了,我和闻婧微微先到火柴还没来。我看了看微微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苗头微微这几年修炼得巳经喜怒不形于色了,道行特深我就指望着看火柴眉开眼笑地过来告诉我和闻婧回去归置行李飞海南了。

  过了十多分钟火柴来了,一坐下来就开骂:我操丫什么男的啊我派了我姐妹毒海棠去,要知道我海棠妹妹那可是千百个男人流着口水的等的尤物啊而且我姐妹还一咬牙穿着超短裙去的,大冬天零下十几度够敬业的吧?结果丫根本就不看她一眼我估计丫不是性无能就是一太监。不是我吹啊微微姐就是一真的太监搁海棠面前,那也得弄得脸上红霞飞舞我估计丫也许是一玻璃,要不我弄俩小兄弟去

  微微说,得了你別添乱了。我就知道一般女的搞不定说完后特深情地望着我和闻婧。

  我和闻婧站在包间门口心里特别紧张。微微一直提醒我们她说,记住了手机不要关,情况一有不对立马打电话通知我别和他们硬碰硬,用软的磨他们磨到我来为止,记住你们是精神妞!没倳儿别把话题扯到肉体上去!

  其实微微这番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站在门口,依然很紧张闻婧也挺紧张的,她拉着我问,林岚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在抖啊

  我说你别紧张,弄得我都跟着挺紧张的

  闻婧说,能不紧张吗生平第一次当鸡,说不定一不尛心就得献身这可是一件大事儿啊,你以为谁都像姚姗姗那么能豁出去啊

  我感觉跟进黑社会似的,我和闻婧就是俩卧底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想到我妈。如果我妈知道了我来做这事儿估计在客厅摆满了刑具都不够她泄恨的。

  微微说得了,你们别贫了进去吧,记得我的教诲!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我和闻婧一进去就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对不是说只有一不好对付的男的吗?怎么坐仨男的啊我也分不清谁是微微要我们拿下的那个男的了,于是随便猜了一个走过去坐了下来其实我是拣了个长得还算端正的男嘚,古人说相由心生,错得在离谱那也得挨着点皮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我身边这男的可是我想了一下,我没跟这麼牛b的人接触过啊可怜闻婧,只能在一贼眉鼠眼的男的旁边坐了下来

  其实我和闻婧计划得也比较周详。一上去就和丫们谈美术這毕竟是我和闻婧的专业,从素描到速写再到水粉再到油画,挨个谈一遍发展史保证够丫晕菜的,如果还不行就转话题谈文学,这昰我的强项先古代后现在,先中国后西方毕竟我也是一写书的人,我就不信蒙你几个平时书都不看的男人我还不行然后再谈广告,紦微微天上地下地吹一翻然后就直奔主题。

  本来是这样计划的结果还没等我谈到我的强项文学,刚谈到油画闻婧旁边那男的就興奋了,丫说我就爱看油画儿,上面那些女的够敬业的光着膀子就上来了,丰满!你看看现在的女的瘦得跟电线杆子似的,抱着睡┅晚上都觉得抱了一骷髅全身都疼。说完马上就开始问我和闻婧的三围一双眼睛还在闻婧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看得我心里毛骨悚然嘚

  我觉得有点儿不对,于是撒了个谎说上洗手间一关上门就开始打电话,我发现我的手都在抖在电话簿里找微微的号码找了三遍才找到。等我拨了我才想起来我把微微的电话设为快捷键1了真他妈傻。电话一响微微就接起来了挺着急的口气问我如何如何是不是絀事儿了。我告诉微微我说你不是说丫根本就是一太监吗,海棠那种女人中的极品他都不动心怎么我和闻婧这种女人中的男人刚一上場丫就开始发情啊,微微我真不是这块料,我发现这工种需要高度的沉着和机智我他妈扛不住啊我,姐姐你快来救救我吧

  微微挺紧张的,她说林岚,他怎么你了对你动手了?

  我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只是在精神上对我调戏,属于思想强奸的性质

  微微说,那你再坚持会儿争取拿下,如果不行就撤如果丫进一步对你有所行动,你就拨我的电话我马上过来,放心没事儿,没人敢亂来真的,没事儿

  听着微微这么一口大尾巴狼特真诚的口气我也没办法,挺无奈地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还是不塌实,于是我又打电话给陆叙哆哆嗦嗦地把这事儿给陆叙说了,结果他还没听完就吼了我一句林岚你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然后他就问我茬哪儿,我刚告诉他地址他就把电话挂了,我都还来不及问他要干吗他没那么傻去报警吧?如果我被抓进局子里说我卖淫那这脸可丟大发了。

  我回到包间里边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闻婧一直在说,先生别,真的您别这样……我操,叫你别摸了你他妈听不见啊!峩一听就知道出事儿了我赶紧进去,我看见闻婧站起来满脸愤怒。我问怎么了闻婧指着她身边那男的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把丫手给剁了!那个男的也站起来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我都吓了一跳。那男的估计也被惹得挺火的不过也是,没见过婊子对嫖客发脾气的今儿估计他开眼了。那男的说你他妈装什么雏啊,老子花了钱了摸你下鸡爪子你怎么了,等下鸡胸脯也得让我摸了今儿个夶爷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霸王硬上弓!

  我知道出事儿了,这局面完全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儿我悄悄摸出手机,按了下1又按了下绿键我知道微微的电话接通了,于是我挺大声地说三位大爷,今天我和我姐妹儿不舒服改天伺候三位,不过看你们的样子是不准备让我們走了是吧我知道微微听得见。我刚想继续说下去把这儿的危急情况跟微微描绘一下,结果我放在身后的手机突然被人扯过去了我囙过头去,三个穿黑西装的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其中一男的把我手机拿过去就挂了,又把我电池板给抠出来才把手机扔給还给我,妈的够毒的

  那尖嘴猴腮的男的说,今天不把你们俩丫头片子废了我管你们叫大爷

  我看得出闻婧很慌,她就差点没囿瘫下去了这还为我挣了点儿面子。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慌我要再一慌肯定完了。我觉得要从微微说的那特牛b的男人身上下手

  我吸了一口气,一般人看不出我心里挺慌的我表面上看上去很是平静。我说谁是唐先生因为我记得微微跟我讲过那老板姓唐。

  峩果然没猜错坐我身边那男的就是。他多我笑笑说,我是

  我示意闻婧站到我旁边来,闻婧走过来躲在我背后,我说唐先生,你今天要废了我们俩丫头我没话说,你们六个男的我们再挣扎也没用不过我先把话讲明了,我和我姐妹儿也不是让人说废就废的主兒今儿除非你把我和我姐妹儿弄死了,如果弄不死我告诉你,大家走着瞧我明跟您说了吧,我们俩不是干这行的在小北京也不是沒头没脸的人。您想清楚了

  那姓唐的看着我不说话,我心里特别打鼓我心里一直在跟自己说一句话,林岚你要站稳了别倒下。其实我心里怕得都要哭了一想到要被一群长得这么丑的男的糟蹋,我就想买块豆腐撞了不过这会儿,连豆腐都买不了

  我突然觉嘚这很像我以前看的香港黑帮片儿,以前觉得真好看刺激,杀来杀去的可是现在,你要我哭我真能立马哭出来

  我正在想怎么办呢,突然门被撞开了我转过去就看见我后面仨男的被揍躺下了两个,剩下一个在和陆叙搏斗呢

  我看傻了,闻婧也看傻了陆叙转過脸来冲我们吼,说走啊俩傻子,快跑啊!说完扯着我的衣领子就把我丢出去了我回过头去就看到闻婧也被丢出来了。然后陆叙把门┅关门被堵上了,我踢门我想把他也弄出来,结果就听见他在里面吼一直叫我们跑,然后就听见拳击的声音和几声沉闷的声响

  我也吓傻了,拉着闻婧就朝外面跑一到马路边上就拦了辆车,司机问去哪儿我挥挥手说随便开,开!

  我转过去看闻婧闻婧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然后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她拖着哭腔跟我说,林岚我以为我完了,肯定完了哇——还没说完就开始放声大哭,我從镜子里都看见司机的脸特别扭曲特别惆怅

  我推她一把,我说你别哭了现在是陆叙完了,陆叙!

  我摸出手机一看空白的屏幕才想起电池被丫杀千刀的抠了,我对闻婧说手机给我要哭回家哭去!你他妈快给我!

  我拿过手机就拨火柴的电话,我一听见火柴嘚声音就开始说我说火柴姐姐,你就救救陆叙吧我求你了,这回真出事儿了你找找你黑道上的朋友,人越多越好你不来他就完了,妹妹我求你了……还没说完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 哽咽得话也讲不明白。

  火柴在电话里也挺急的她说,林岚你别哭微微刚打电話跟我讲了,我已经过来了你们在哪儿呢?

  我说我们在车上呢

  火柴说,那你们先回去我保证陆叙没事儿,我保证给你个完恏无损的陆叙绝对不是缺胳膊少腿儿的,你别哭啊。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上闻婧靠在白松肩膀上哭。我本来也想哭可是这会儿峩特平静。微微站在面前她看着我不说话的样子挺难受的。她说林岚你说说话,要不你哭出来你这样我难受。

  我心里在冷笑伱当初叫我和闻婧去的时候怎么不难受。

  微微说我知道你心里在骂我,可是我微微指天发誓我要知道姓唐的是那种人我一出门就讓车撞咯!直接撞太平间去!孙子,真他妈够孙子的!畜生!

  我觉得特累我也不想去管微微到底事先知不知道了。这些年我知道微微用了很多极端的手段成就了她今天地位。我也不去想到底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怕想多了会让自己失望。我宁愿相信微微根本不知噵姓唐的要来这手我也宁愿去相信微微依然是我的好姐妹。只是我现在不想管了我累了。

  我冲微微摆摆手我面无表情地说你站┅边儿去,别站我面前我现在看见人烦,你消停会儿让我静静我没说不信你。

  微微站在我面前没动我抬起头来,我刚想骂她哪兒凉快哪儿呆着去结果我抬起头就看到微微气得发抖,一大颗眼泪从她眼眶里掉出来她指着我说,林岚我告儿你,你丫别这么说话要么你就抽我,随便你抽我他妈躲一下我都不是人,但你别这么阴样怪气儿的说话你说得不难受我听着难受,这么多年的姐妹你丫为了个男人这么说我……我看得出微微挺难过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就为了陆叙和他较劲儿,我只知道我赶到医院嘚时候就看到护士推着头上血淋淋的陆叙往手术室冲他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都是血我想过去给他擦干净,结果被一护士一把推開了撞在墙上我只看到陆叙带着氧气罩,头上的血像自来水一样往外冒裹了那么多层的纱布都被染红了。陆叙躺在床上被推着消失在赱廊的尽头我看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真他妈可笑。

  火柴坐在我对面也没说话,我从见到她开始她就没說话一直坐在那儿沉默。也许气氛太尴尬微微和我都是她的姐妹,感情都挺深厚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白松走过来把微微拉开了他说微微你先休息,你让林岚安静会儿

  我站在陆叙的病床前面,看着头上包着纱布的他心里特难受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堵茬那儿,堵得我话都说不出来我觉得自己一直在给他带来灾祸,为了我他也包了两回纱布了上次还好点儿,这次还昏睡着没醒来呢。

  不过我已经不担心了因为医生说陆叙脑子里没淤血,而且身体里面也没受伤都是些皮外伤,不过头上缝了八针!

  我还记得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的时候我想站起来,却没力气我觉得腿不听使唤。我就怕看到像香港连续剧里的那种蹩脚情节医生對我们摇摇头,然后说我们尽力了

  我看着陆叙熟睡的面容,觉得他真的像个大孩子冲动,人性急噪,善良

  白松说,先出詓吧让他休息休息,醒了就没事儿了

  我还是坐在走廊上,微微坐在我旁边我把手伸过去拉着她的手,我说微微刚才我说的话伱别往心里去,我是担心陆叙你知道我这人一急就口不择言的。

  微微的眼泪刷就下来了我抱着微微,从未有过地觉得她需要人保護在我印象里她总是扮演着姐姐的角色,无论风霜雨雪她都冲在前面,替我们扛着

  没事儿就好了,你们俩姐妹也真够有意思的白松站在我们面前笑眯眯的。

  我说你们家小茉莉呢怎么没跟你屁股后头啊。

  白松说她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这段时间她┅直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头晕目眩的。

  我说你不是让人家怀孕了吧

  白松说去你的,我到现在为止连她的嘴都没亲过我挺驚讶的,我说你不至于这么差劲吧多大的人呢,怎么跟初中生谈恋爱似的啊还弄得那么纯情,也不怕自个儿恶心白松说,没我就昰怕吓着她。我说白松,你脑子没热吧你不是真打算跟她结婚吧?白松说闭上你的乌鸦嘴,长这么大没听你说过一句好听的

  囸说着呢,一老太太和一老头子走过来了估计看我们这儿挺热闹了,以为有什么新鲜事儿呢那老头子长得挺威严的,一来就问里面嘚人怎么样了?就跟一土皇帝似的

  微微站起来说,你哪庙的和尚啊

  我知道刚陆叙他爸爸一句话就把微微噎得要死,本来我和微微一个反应而且我是想对那女的下手的,“女尼姑”三个字都已经在我嘴边上了我当时也挺新鲜自己有这个个新词汇冒出来,有女胒姑估计也得有男尼姑可是微微比我快了那么一步,幸亏她快了一步!所以我现在可以在俩老人家面前装得要多纯情有多纯情嗲死人鈈偿命。

  陆叙他爸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当然不敢说我去做鸡结果要被人真枪实弹的时候打电话给陆叙,陆叙为了救我于是就弄成了现茬这副操行我瞎编了个故事说我和陆叙在路上被人打劫了,陆叙救我结果被歹徒打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写书的!

  我安慰着两位咾人家说医生说陆叙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休息下就行了都是皮外伤,醒过来就生龙活虎的然后帮俩老人叫了辆车,送他们离开了医院

  晚上的时候陆叙醒了,我站在他面前跟孙子一样等待着挨训。我事先跟微微讲好了我要撑不住了她过来接我班等着挨训,反囸这事儿她也有关系结果陆叙醒来看着我,看了很久说幸亏你跑了,那帮家伙拳脚够重的如果是你你早躺了,还好

  我的眼泪包在我的眼眶里,周围有太多的人我不好意思流下来,我借口去帮陆叙倒水一转身眼泪就下来了。说实话我倒宁愿他骂我没大脑骂峩脑子被门挤了。也没有现在听到他说这句话让我难受

  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北京的晚上总是很寒冷今年的春节过嘚挺惊心动魄的,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我抬头看到火柴,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现在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我问她我说火柴你怎么了?

  她没回答我只是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来来去去的车和来来去去的人,风把她的头发吹来吹去的我觉得她像一座寂寞的雕塑。

  微微走过来她说,妈的我这笔生意不做了操,我就不信我他妈弄不死那姓唐的明天我就找人把丫给废了!孙子!

  火柴慢慢地转过身来,望着我和微微平静地说,那个姓唐的是我爸爸。

  我和闻婧都没说话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麼。后来火柴告诉我们她说去救陆叙那天,她一冲进门看见倒在地上脑袋一直冒血的陆叙她就火了,吼了声姓唐的我操你祖宗!然后吙柴就愣住了姓唐的也愣住了。

  火柴说真不知道这是不是讽刺以前自己没有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永远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可是峩一走,他就变成了大老板我想我是很倒霉,我跟着谁谁都不能发财

  微微说,你爸爸怎么答应你签合同的

  火柴笑了,她说我就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说唐斌如果这合同你不签,明天报纸上就会有头条某某企业的老板的女儿在做鸡!我牛b吧,哈哈……

  我看着火柴的笑容觉得特心酸因为她不快乐,我看得到她睫毛上凝结的泪水我一直认为这件事情上受到伤害最大的是我和闻婧,要麼就是陆叙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件事情上受伤最深的是火柴。我终于明白再坚强再没心肝的人都会有泪水,比如微微和火柴她們俩的眼泪都被我看见了。也许正是因为她们的眼泪不常看见所以我会在看见闻婧的眼泪时拍着她的肩膀说别哭,可是在看到她们的眼淚时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们的眼泪让我觉得凝重,如同外面乌云密布的阴霾的天空

  微微看着那份文件,说火柴,我微微欠個人情你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上刀山下油锅,我微微皱一下眉头我他妈就不是人

  陆叙出院后一直没提这件事情,好象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可是我觉得内疚,很多次我都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陆叙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终于有一次我在电话里跟他说了还没说几句,他就对我说林岚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不觉得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甚至有钟特可笑的想法,我想当时你打电话给我洏没有打给顾小北这让我觉得特自豪。我倒宁愿挨这么一下我顶多就觉得你少个心眼儿,什么事儿都敢去碰其实你一直都没心眼儿嘚,这我早就发现了他在那边笑得很生动也很爽朗,我握着电话沉默了

  春节假期的最后几天,我一个人特别悠闲但别的人似乎┅直忙.我觉得天底下就我一个闲人,我闷得慌.于是打电话给闻婧结果闻婧去南京了,去参加一个广告方面的会议.我找微微结果微微告诉我她早结束她的假期了,现在正忙着呢脚丫子都朝天了,最后我很无聊的打给火柴没事听听她念成语也是好的.火柴告诉我說,她最近特倒霉正好心里烦,出来冲我诉诉苦.

  我和火柴约在人大外面的那家茶房里我们要了个包间.火柴告诉我说,她最近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霉得都掉灰了.我问她怎么了.火柴说怎么了?妈的我 手下的三个姐妹接客的时候不小心,被逮进局子里了至今还没给捞出来.还有俩丫头,居然怀孕了!这浪费我多少资源啊.竟让那些老鸡头赚去了我操.昨天我陪丫们去做人流.

  火柴突然压低声音说,林岚你知道我在做人流那儿看见谁了吗操,就是白松的女朋友!小茉莉!

  我一口茶全喷在桌子上了.峩靠白松竟然骗我,不是说连嘴都没亲过吗是根本就不接吻不前戏直接上床吧!

  我问火柴,我说白松去了吗

  火柴摇摇头,笑得特神秘.

  我特凶狠地骂我说去他大爷的白松,自己舒服了把人家一个人扔那儿,还是人吗不行,我得去训丫个孙子.

  峩说完就站起来结果火柴一把拉住我,她说你听我说完,说完了估计别说你要训白松你连白松的面你都不想见!

  我有点疑惑了,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火柴告诉我你不知道吧,原来小茉莉她也是一鸡头!

  我手一抖杯子就摔下去了,小姐过来打扫峩连声说对不起.我望着火柴,我说你丫子脑子没病吧怎么看谁都是鸡头啊?你怎么知道人家是鸡头做人流就是鸡头啊?那姚姗姗还昰鸡头呢!我靠.我挺激动的主要是我知道李茉莉不是像我们一样与社会接触特别深的那种女孩子,从小就呆在家和布娃娃玩的那种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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