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己婚昨晚微信肾结石老师痛,四点发微信给我说她很痛,还哭了,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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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尘世
奶奶在世时,每年父亲的生日,她总要把一块猪肉烧熟,然后对着某堵石壁祭拜。奶奶说那是“石婆婆”,父亲的干娘。奶奶去世前,专门嘱咐我母亲,希望在她死后,母亲能来此为父亲祷告。只是母亲没有记在心里,也或许是母亲不信这套,总之自从奶奶去世后,再没有谁在父亲的生日为他祈福了。一个母亲的心愿,从此折断于苍茫岁月。
奶奶去世时,父亲已出了远门。有很多年,父亲忙完农活后就要出远门卖药。用父亲的话说,他背着一个草药包走遍了全国,说这话时他有点得意,尤其是面对村里从未出过远门的人,他总觉得自己要比他们高出一筹。早些年我不明就里,后来却感到了沉重,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事实:当父亲再次出远门,他其实是被逼的,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不得不将自己逼出去;尤其是当他再次回来,却再也见不着奶奶时,我就更加确信这个“逼”字,就是被生活所逼的“逼”。
奶奶去世将近两月,父亲才回家。此前,奶奶并没有任何患病的征兆,从身体不适到去世仅十余天,就像秋风卷叶,猝不及防,更防不胜防。回到家,随手丢下东西,父亲就奔向了奶奶的坟头,还未到达坟头,就已双腿跪地,整个身子软了下去:“娘,我对不起你……”,接着就泣不成声了。我这是第一次看见父亲哭——父亲是个很刚强的人,即使艰难,即使打击,也从未哭过;即使伤心,也伤在心里,绝不痛在表面;但这一次他哭了,毫不掩饰地哭了,哭得像个没娘的孩子,那样真实与无助。
父亲是奶奶的长子,七八岁便跟着奶奶干活,这让奶奶很看中他;更重要的是,长期一起干活,让母子间颇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也因此,奶奶病重时,每天念叨的都是我父亲。最初的几日,奶奶问我:“你爸爸究竟在哪里?来信没有?”每次似乎都是随便问问,盼望父亲回家的心情还紧紧藏着。到她知道自己将要离世时,盼望父亲回家的心情就表露出来了,有一次她甚至生气了,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怨恨分明挟裹其中:“你快给你爸爸写信,说我就要死了,他再不回家就看不见他娘了。”再最后,奶奶就不问了,只一个人不断地念叨:“小长生咋还不回来啊,小长生回来啊……”小长生是我父亲的乳名。这时候,奶奶只剩下了最后一点清醒,而唯一的清醒就是盼望我父亲回家。
奶奶终于没有等到我父亲回来,父亲也没能赶上看奶奶最后一眼:
“我从红尘中率先早退
你却在因果间迟到”
一切都错过了,一切已经不可再来;一切都只能铸成他们母子俩留在这个尘世上共同的遗憾。
所谓遗憾,它就像某根针刺,经年地锥在人心上,不能弥补也无法修复;尤其是死别——就像放手的情景,当一只手离开另一只手,当一只手从尘世消失,逐渐隐入黑暗,留给另一只手的,就只有了孤独与悲伤,纵有千种新的欢乐,对另一只手而言,也无济于事。正如奶奶去世前希望我母亲替她为她的儿子祈福一样,当她不得不放下手,她其实正是孤独与悲伤的;正如父亲不得不看着他的母亲去到另一个世界,当他只能用一只被放下的手空载怀念,他也是孤独与悲伤的,并直至更残漏尽,余生不再。
一个人的偏执就在这里:明知不可为,却偏要自陷其中;明知已空渺无痕,却要为之苦苦寻觅——譬如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譬如纳兰性德:“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一生一死、一思念一惆怅,尘世的痛就一点点泛上来,一个人的灵魂也一点点透彻起来。
对我的父亲而言,他只是个农民,他的悼亡并无诗意。他只是走不出奶奶的影子,只是没能看上奶奶最后一眼,觉得没有尽到为人子的孝道,进而转化成内心的罪愆——“你既做了这事,就必受诅咒”(《圣经》语),在父亲看来,他对于奶奶的怀念,正是为了这一份“诅咒”,在那里,他一直渴望忏悔,更渴望弥补,当然更渴望重来——父亲的悼亡只在这里,贴着心灵,贴着地面,但那灵魂的痛与透彻毫不逊色。
奶奶逝去后,无论父亲走得再远,每年清明这天他总要赶回来。在奶奶的坟头,父亲的思念黏稠一如老酒。父亲一边烧纸钱一边喊娘,自顾自地跟奶奶说话,仿佛奶奶还像多年前安静地坐在某张椅子上,安静地听她的儿子絮说一样,说她的孙子、孙女,以及她不曾见过的曾孙,说她的孙子、孙女们已经参加工作有了出息,说曾孙子、曾孙女们如何聪明、活泼和可爱;说完父亲的表情就开始转弯,由晴转阴,重重地磕一个响头后,父亲就会再一次说:“娘,我对不起你……”一直到父亲两鬓染霜,岁月不在,仍然不停地喊:“娘,我对不起你;娘……”
父亲跪在奶奶的坟前,每一次,风声浩荡,万物轮回,时在移,山川不断变更,父亲苍老的身影则像此间落下的某个符号——微不足道却又深藏隐喻;但父亲显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一门心思地忘记了他早已增加了“父亲”和“爷爷”的身份;只一门心思地记得他还是个孩子,一个没了亲娘的孩子……
故人万里无消息,便拟江头问断鸿——就连我也相信:自从奶奶去世,再没有谁替他祈福时,父亲就已经是一个没娘的孩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我是真的觉得:在苍茫尘世,不论贵贱,不论贫富,不论年龄大小,他或她真的像只孤雁,断鸿声声中,一定是别离,是情的不堪……
雷蒙德·卡佛曾为他二十二岁的父亲写过一首诗:“我研究我父亲那张拘束的年轻人脸庞。/他腼腆地咧着嘴笑,一只手拎着一串/多刺的黄鲈鱼,另一只手上/是瓶卡斯巴德啤酒。/”我也曾研究过我父亲二十二岁时的一张照片,不同的是,我始终觉得雷蒙德·卡佛的二十二岁的父亲是散漫的,还有可能是不图上进的;而我二十二岁的父亲咋看咋像一个严肃有为的青年——父亲双手垂立,白衬衣,青色裤子,虽然也有点拘束,但一经天安门的映衬,一切都变得庄重起来。
这张照片摄于四十多年前,遥远的时光落在纸上像一滴浑浊的泪痕;这一年,父亲到北京参加全国煤炭工人先进代表大会。
会上父亲见到了毛主席,毛主席接见了所有参会人员……再有的父亲记不得了,因为太兴奋了,那时他只记得鼓掌,只记得喊口号,短短几分钟,毛主席都离开了会场,但父亲们一直还在鼓掌,一直还在喊口号——即使多年之后,当父亲说起这一瞬的“接见”时,仍会激动得站起来,就像一根弹簧突然蹦起来,言辞也慷慨起来,仿佛那场景就在眼前……
研究这张照片,我还进一步猜想:当二十二岁的父亲站在这里,他所看到的,一定是灿烂的前景——
只是我猜错了。实际上,父亲开完会就辞掉工作回家务农了。
多年后我曾问父亲回来的原因,父亲只说那时年轻,考虑事情不周到,想回来就回来了——言谈间分明有些悔意;但人生是不允许后悔的,后悔更多的是一种折磨,就像勒着你记忆的一根丝线,放松了,又拉紧了;就像锯齿,一点点地磨着你情感的轮廓——想放下,却又放不下——所以我唯愿父亲只是说说,并不真的后悔!
关于父亲的选择,我始终觉得是个迷;一直当我读到“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新约·马太福音》)时,才为之释然——沉浮人生,有谁真能懂得那“门”的寓意?——窄也好,宽也罢;生也好,死也罢,又有谁能举重若轻?
好在父亲并没有这么严肃,也不会去思考这么深刻的问题。
在父亲而言,最多是:他遇上了,然后就选择了;他选择了,就成全了一段经历——再往深一点说,就有了故事,尤其是到过北京的经历,还使他一直艳阳高照,春暖花开。
只要有人群的地方,父亲总是挤在其中——先是你来我往,从家长里短到村里的飞短流长,再就到了外面的世界——眼看一曲戏就要向高潮推进了,于是就有人问父亲:“听说你到过北京?……”于是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汹涌的潮水迅速退去,每个人都屏住气息——父亲顿了顿,轻轻干咳一声,站起来,双目转了个圈,就不紧不慢开了场:“那一年,我去北京开会……”每一次都这样,都极庄严与神秘,就像从前说书的,只差一件仙风道骨的长衫在那里窸窣作响了。
有一次乡政府的到村里掀计生对象的房子,父亲“义正辞严”地指责干部们作风粗暴。面对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领头的干部大发雷霆,眼看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父亲身上……可就在这时,另一个干部对着领头的耳朵嘀咕起来,稍后,领头的就跟父亲有了这样一段对话:“听说你到过北京开会?”“那还有假?”“听说你见过毛主席?”“那是当然!”……自始至终父亲都以盛气凌人的架势紧逼对方。对话结束后,乡干部们竟然撤走了。事后村人竟相传说此事,都说父亲搬出毛主席吓退了乡干部;一时间,父亲在村里的地位就像快速升值的股票,飙升到了顶峰。
经此后,父亲到过北京的经历却让他自我陶醉并迷失得找不着北了。
父母意见分歧时,父亲就会扔出一句:“我连北京都去过,这点事还不懂?”母亲则反唇相讥:“你那几十年的老皇历了,还好意思去翻?你不脸红我还替你脸红呢——你去过北京又咋了?一头猪拉到北京去回来还是头猪——”母亲话说得刻薄,父亲就像被人砸了一闷棍,只好摆出一副坦然的模样说:“你说我是猪,我就是猪吧。但猪能进北京吗?真是笑话!”沉默一会后,又自言自语地补充了一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只是已经像快要沉下去的水泡,声息细微并很快了无痕迹。
父亲找回内心的优越感是在后来的某天,我九岁的女儿当着我母亲的面问他:“爷爷,听说你到过北京,见过毛主席?”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女儿又转过来问:“奶奶,你到过北京,见过毛主席没有?”在得知奶奶没有到过北京也没见过毛主席时,女儿无师自通地下了一句“评语”:“爷爷到过北京见过毛主席,爷爷比奶奶厉害……”女儿刚一说完,他的爷爷一下子就笑开了花,一把搂过她,连声说:“将来我的孙女还要比我更厉害,将来我的孙女还要去北京上大学,还要在北京工作……”说话的同时还不停地用眼睛瞟我的母亲……
我们都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在炫耀,从心底的自我炫耀。
作为农民,陶渊明做得应该最是潇洒了——“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作为农民——像陶渊明用诗意来消解苦难与艰辛的农民,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
算了,还是先打住。写我父亲,却先说起了陶渊明,绝对有点离谱,也有点可笑——不会写诗的父亲咋会跟陶渊明搅在一起?
也真是,你陶渊明是诗人又怎么了?——如果让我父亲知道,按他的脾气,他一定会这样说;按他生活的款式,绝对是不会跟陶渊明搅在一起的,他就是他,他只做他想做的农民。
父亲心目中的农民,一定不要写什么诗,诗歌对农民而言,简直就是狗屁——诗歌能当饭吃吗?作为农民,你就在泥土里刨食好了,一寸泥土一寸金,一粒粮食一尊神;农民的信仰与诗歌无关——这就是父亲所认的理,也是不成文的内心逻辑。
我身体先天孱弱,还多病,自从我降生以来,就没有一天消停过,最后留下了一副羸弱的肩膀。一开始,父亲就火眼金睛地看出了我跟一个农民的距离,然后就是彻底的失望。
我可以对着良心起誓:我是很愿意如父亲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合格的农民的。对一个农民必备的一切,我其实是入脑入心的。只可惜我失败了,我孱弱的身体根本扛不起泥土上的生活,譬如我始终背不动一张用来打稻谷的达斗;又譬如我只要多挖几锄头,双手就要隆起血泡……这不是锻炼所能克服的,在我看来,它更像某种宿命……
父亲只是喜欢一个人默默地干活,从不需要我插手,即使给他打打下手他也不愿意;在看着他一个人干得让我心痛时,我顾不了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就说:“让我来干吧?”父亲则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只是继续着他手中的活儿,半晌后才慢吞吞地说:“你看你那样子能行吗?”有时候甚至不答话,就当我不存在——在我二十岁时父亲这样,在我三十岁时父亲这样,甚至到我四十岁、父亲已近古稀时他还是这样,我的没出息就像一把利剑,几乎横穿了父亲的一生。
父亲看重我则是近几年的事。近几年,父亲偶尔会把我作为他的骄傲——他会对村人说起我,他说你别看那小子长得弱小,却也弱得有点名堂呢!末了,他还忘不了要重点补充一下,说那小子不单混了个小科级干部,还会写文章呢,听说还发表到北京的大刊物上了……
我叫父亲别再这样说,理由是我混得其实很不好。“谁说你了,有时间我就当我的农民,我土地里的农活忙都忙不过来,谁有闲功夫说你那些破事了……”父亲不承认(我就知道打死他也不会承认);但至少他说的有一半是事实:那就是他一直在做他的农民……
父亲对于农民的身份是很有感情的,近些年,当父亲老去,当他一次次拒绝我劝他到城里居住时,我就真切地发现了一个事实:他在土地上生活了一辈子,这辈子他已经无法离开土地了。一辈子的农民生活,让他把自己当成了一株庄稼,深深地扎进了泥土内部——父亲所有的秘密正藏在这里;就像捉迷藏一样,在转了多年绕了很多圈后,父亲突然撩了撩他的衣衫对我说:“你看,你要寻找的全在这里……”
只是父亲没有想到,他的农民梦——他所建立在泥土上的内心宫阙有一天会坍塌,彻底地坍塌——不是他老了没力气再干下去,也不是他厌倦了土地而抛弃它,而是有一天,土地全被政府征拨;这一天确切地说是二零一二年的某一天,阳光被秋风洗得格外清凉,村庄新近又添了几座坟茔,父亲则像一根经霜的枯草,已近古稀的年龄染满寒意;但他还是那样站立着,看得出他一直在努力使自己颤巍巍的身子保持多年前的姿势,他显然在送别,又似乎在凭吊,他静静地看着被压倒的庄稼,一块块被凌乱所复制的土地……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一串浑浊的泪滴在风中落下来……
也就是这天,父亲叫我回村去。晚上,阵阵秋风从老屋上刮过,月光清凉似雪,照彻村庄的同时,也照彻扑朔迷离的时光——就像一些意味深长的词句,瞬间出现了,瞬间又散落了;它甚至让我想起一只在月亮地里忽隐忽现的神秘的银狐,它为暗示我们而来。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后问我:“你说农民丢了土地,还是农民不?”我说:“是,也不是。”父亲疑惑地望着我:“究竟是,还是不是?”我沉思了半晌,最后说:“不是,但似乎也是”……
唉,我又怎能说得准呢?——到最后,我还是让父亲失望了!
一念之差便落叶纷纷
天凉了,每滴泪都温暖诸佛
世间事已经旧得不能再旧了
据说这是仓央嘉措的诗。我喜欢那种神秘的气息;忧伤的气息。它跟我对衰老的想象与重构很吻合,它甚至可能还是父亲此刻的画像。
只不过那“一念之差”是属于我的。此前,关于父亲,我并没有想过有关衰老的话题,我一直认为时间还很长——我一直认为还有很长时间留给我们,我完全可以有充裕的余地去等待,我甚至想:等某天父亲衰老了,我就从匆忙的尘世抽身出来,拉着他的手一起看一次落日,看一棵被夕阳染红的枫树,看一朵夜来香在月亮下静静绽放……就像多年前他拉着我看春天的蝴蝶与繁花锦簇……
某一天,当我从那首神秘的诗歌里抬起头来,我却发现父亲已经老去多年,就像一件旧去的物事,在那里,落叶纷纷中,他一次次目光混沌,遍野的皱纹一如秋日的时光疯长——
这种发现是痛苦的,因为我突然明白:这个尘世一直在制造遮蔽,我们一直在迷失——时间的假象总让我们忽略,忽略身边的事,忽略我们最亲爱的人,甚至包括忽略我们自己。
可是父亲偏不这么想。在我这样想时,父亲再一次表现出了他的倔强,父亲总是说他还不老,说他还能做很多事——尽管他只要一坐在椅子里,整个人就像一堆散架的泥巴,似乎只要轻轻一抽手,那些泥做的骨肉,立刻就会水一样流失。
父亲不愿露出他衰老的破绽。一个最突出的表现是,父亲依然坚持一个人住在村里,先前土地还没有被征拨时,他依然像年轻时一样种庄稼,年复一年,从未停歇;土地被征拨后,他就养猪,养很多的猪,一批接一批地养——渴望赚钱倒在其次,父亲一直在向我们证明:他还能干活,他还没有衰老。
父亲甚至还不给我们打电话,当我们打电话过去,他总有几分不满地说:“没事打什么电话呵,何必花那点电话费?”他始终漫不经心,甚至认为我们打扰了他。但我知道,他不给我们打电话,不愿意我们给他打电话,实际上只是想装着没事——你想,一个整天在电话里跟子女絮絮叨叨的人,不是证明你真的老了吗?父亲可不愿意这样。
后来我只好换了方式跟父亲说话,我不说他老了,只说他患了颈椎骨质增生,不要再干农活了——我真怕无休止的干活加速父亲在尘世的走失。但他立即就明白了我的用意:“人又不老,一点骨质增生算什么?”父亲显然是时时提高了警惕,他可是个有心眼的人,他绝对不会让我们发现他任何的蛛丝马迹。
父亲的倔强已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即使生病,也不让我们送他进医院,理由不是怕花钱,只是说他还不老,一点小病小痛还能扛得住。记得土地没被征拨时,有一次他去给稻子打农药,结果被熏晕了。把他送进医院,他一直大吵大闹:“吸进去一小点农药算什么?我又不是老了……”到最后竟不顾一切拔掉针头回村去了。我们跟着追上去,他愤愤地回过头骂:“你们真以为我老了?”一副谁说他老了就跟谁势不两立的样子。
私下,父亲却一直在偷偷地为自己治病。他配置的各种草药摆满了屋子,只要我回去,父亲就会紧紧跟着我,深怕我发现了什么秘密;未等我开口,父亲往往先发话了:“我最近又研究了一个药方,效果绝对很好……”或者是治风湿的,或者是治肾结石的,每一次都会说出一些新的病名,唯独不会说到他自己所患的病。父亲一直在绕道走,一直想要引开我落在他身体上的视线。
有一次他却露馅了。他研制的草药让他自己中了毒。这次我出门不在家,据说弟弟将他送到医院时,他还跟弟弟“抬杠”了——他还是想要扯掉针头,他说他根本没有中毒,他要立刻回村里去。据说弟弟是真的生气了,弟弟说:“你如果想死,我立即叫医生来拔针!”“我就是要拔,你看我会死不会!”据说最后还是医生出面,好说歹说,父亲才算接受了,但嘴里还一直唠叨个不停;输完液,趁弟弟去窗口结账时,一个人拦了辆货三轮就回村了,打电话也不接,让弟弟慌忙了好一阵子。
有好几次我跟弟弟说,按父亲不服输不服老的性格,到他自己觉得扛不住时,会不会选择自杀呢?弟弟说很有可能,所以我们必须高度警惕,就像他警惕我们一样——那一刻,我们兄弟俩都觉得了沉沉的荒凉;可是父亲却一定不会这样想,在他看来,他甚至认为这是在帮我们,因为他一直不愿给我们添麻烦,但他又何尝知道:尘世毕竟是琐碎的,也是鸡毛蒜皮的,更是牵牵绊绊的。路易莎·梅·奥尔科特说:“爱是我们去世时唯一能够带走的东西”,一个人离开尘世,所带走的、所留下的 “爱”,其实正是“牵牵绊绊”的一些琐事,但父亲会明白吗?
父亲是真的老了;不管他承不承认,事实早已不可更改。除了他越来越明显的脆弱外(父亲越是倔强,越显露了他的脆弱),父亲的脊柱也越来越弯,逐渐变成了一张弓,时间的分野在一张弯弓上早已棱角分明,年代渐渐向深——父亲从那里走过,每一步都像趔趄;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深渊;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尘世的长度……
每一次,我都觉得了尘世的深与重,只是我不明白,一滴能够温暖佛手的眼泪,是否能够温暖
我们永世落寞的灵魂?
李天斌:1973年生,贵州关岭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民族文学》《人民文学(增刊)》《北京文学》《作品》《鸭绿江》《天津文学》《四川文学》《红岩》《散文百家》《散文海外版》等30余家刊物发表与被转载作品。散文集《看得见的河流》获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工程扶持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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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魏尔锅
编辑|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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