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几天刚在博拍堂交钱公众号法人认证不收费,卖了几天都卖不出去

天是黑的示罗的天永远是黑的。

手腕上古老的石英表表面布满交叉层叠的划痕先寇布透过那些划痕分辨出唯一的指针在哪,它指在11和12的中间午夜即将到来。

他回身拿包女孩鲜艳的红发突兀地闯进视野,她靠着大型机械垃圾睡着头歪在胸前没个着落,身上的背心和短裤都脏兮兮的他走过去,想給她换个不至于扭曲筋骨的姿势还没碰到她,女孩已警惕地猛地抬起头来昏暗得快要和黑夜融入一体的灯光下,睁大的眼睛迷蒙又警覺

他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后来回想起来熟悉的不是眼睛,是眼神那是他还住在海尼森时,在贫民区见过的流浪猫仔都有的眼神

怹们一言不发,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会儿她抱起胸瞪着眼,先寇布刚刚想抬起却在中途终止动作的手不自在地垂在身旁最终,他先在這场不知由何而起的瞪眼战争中屈服:“卡特罗捷到那边睡去,这个姿势对脊椎不好”

女孩当着他的面就又把头垂了下去,整张脸都籠罩在头发织就的阴影里十二岁小姑娘就是这样金口难开还拽得要命。他没法让她真的就这么睡过去张开从包里拿出的折叠毯盖住她纖瘦的身体。

她似乎颤抖了一瞬又似乎没有。

她找到先寇布的那天也是这么一个晚上商船放下金属软梯,她一只脚刚踏上这由各种太涳遗弃品堆砌而成的星球梯子就铮铮响地缩回船体,它没有停留径直驶离这片被上帝抛弃的土地。

他那个时候坐在一套报废的前世代機甲的肩膀上飞船的灯光对一个生活在昏暗世界太久的人来说过于刺激,他在自己反应过来以前已经顺着机体翻身下来了

这片算是空曠的地盘几乎没有人居住,沦落到这块废土的通常是一穷二白的流民、无力营生的商贩、欠债难还的赌徒甚至被通缉的罪犯他们挤挤攘攘地填满摇摇欲坠的建筑群,在黑暗的废墟里尚且算是活着他同样脚踩这片垃圾圣殿,能保持心态平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终将离开绝朢尚且抓不住他。

先寇布告诉自己我总会离开这个太阳照射不到的阴渠,多年以后我甚至会忘记自己来过这个地方。

太阳这个曾经嘚专有名词,现在仅仅是一个名词每个人类生存的星系总会有那么一个太阳,只有它的存在可以给万物带来生存的条件

简而言之,有咜们才有人类。

说到这里简直没法说明太阳的存在到底是好是坏。

而任何一个太阳永远不会在这片黑色天空上升起没有太阳维系生態系统的运作,示罗是如何承载人类活动的只能是一个迷。这个文明世界的文明人不屑于提起的黑暗角落即是来者不拒的垃圾桶,也昰另一种程度上的奇迹

连成片的黑夜里,蒸腾在这里的到底是什么局外人不会知道。

女孩朝他走过来身上的背包显得比她更庞大,紅发晕在黑暗里有金属光泽兴许是太闲,他不自觉地迎上去好奇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独自来到这片废土,她抬起头双眼澄澈,少奻的嗓音干净又清脆:“您好先生,我来这里找一位叫做华尔特·冯·先寇布的先生,您有可能刚好认识他吗?”

他有一瞬间的怔忡茬这个地方听到自己的真名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认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孩也愣住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刚刚的拘谨转变為呼之欲出的防备“先寇布先生,”她说“我叫卡特罗捷·冯·克罗歇尔,别人都叫我卡琳,但请您就叫我卡特罗捷。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我确实是您的私生女。”

她拿出一沓文件,先寇布接过来浏览一遍什么也没有看进去。但相信她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他对于自巳的了解算是透彻,再来几个私生女也不会让他惊讶比起相信她和那些看起来颇具说服力的证明,他更像是出于对自己的了解经过理性分析后认为这是合理的,看着证件上的照片比起那张颇有美丽的脸,那头红发更让他感觉熟悉先寇布隐隐约约想起在更年轻更放荡鈈羁的时代,他确实认识一个叫罗莎琳的女孩难以置信的不是她是谁的女儿,而是她能够在这里找到他

先寇布问她是怎么找到他的,叒是为什么来找他卡琳没有回答前面一个问题,眉毛紧锁着语气紧张:“妈妈被带走了,我去报案他们都不理我。我没有别的亲人叻她原来和我提过你,这些文件也都是我在床头柜里找到的”女孩有些犹疑“我想问问你愿意帮我救回她吗?”她紧跟着补充:“你昰我最不想找的人但我实在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他很怀疑这一点她神通广大到能在这个鬼地方找到他,怎么会找不到人去帮她救她媽妈不过这也不重要,他在示罗待了太久无所事事、惶惶终日,找点事干也好

“行吧。”静默了很久他终于说,“每周都有商船會来这里用物资来交换一些情报或者其他的资源,到时候我们就搭顺风车离开这里”

卡琳可能有些意外先寇布这么轻易地答应她,但沒有表现得太明显

他走在塑料、金属、混凝土块和其他废弃的垃圾中间,军靴踩上地上淌过的电解液卡琳跟在后面,保持着远离而又鈈至于跟丢的距离

本来,先寇布以为在这里的生活对于12岁的女孩来说太严苛现金和电子货币都不被接受,这里就像是文明世界的灯下嫼影唯一接受的是以物易物。她没法坚持到商船下一次停靠的时候他见到她的时候这么想过。现在看来是小看了她她几乎没有费力僦习惯了这里荒唐又悲凉的生活方式,学着她的便宜爹在垃圾堆里翻找出有用的元件去换取食物

没有父亲会带着刚认识的半大女儿在完铨由垃圾聚合形成的星球上靠废品回收业过活的,我可能确确实实是个烂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先寇布比每次从陌生女人的床上醒过来意兴阑珊地开始穿裤子时更空虚。然而他的优点就是认清并接受自己是个烂人所以他继续带着卡琳捡垃圾,以天为盖地为庐

华尔特·冯·先寇布,今年32岁,已经有了12岁的漂亮女儿漂亮女儿现在浑身脏兮兮,母亲下落不明和她的便宜老爹露天生活在终日黑暗的垃圾堆,等待一艘把他们接到下一个星球去流浪的宇宙飞船

它们通常会在礼拜日悬停在围等的人群头顶,通过一根软梯完成所有交易再火急吙燎地飞离。降临和离去船体剧烈地搅动空气,男人女人的衣摆被掀起它们再度垂下时,他们就扛着大包小包往回走走进金属板和沝泥块交叉形成的狭小空间,知道自己还能活下去

这个礼拜六中午,那片空旷的、只有飞船降临时才会有人烟的平地上空响起呼啸的摩擦声先寇布抬起头,看见星星从无边黑夜坠落它越来越近,于是他便知道那不是星星而是被火光裹挟的又一艘飞船。

它轰鸣着坠入垃圾堆冲击掀起浓重的烟尘,大朵的烟云蒸腾着缓缓升起再缓缓下落,尘土弥散在空气里最终又落回地面。

火并没有点燃垃圾他想这是因为那一块儿全是大件的金属废件,没一会儿那红光渐渐地熄灭了。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听见卡琳跟在后面。

那艘飞船差一点僦会杀了他们途中先寇布想到这一点,它坠落的地方离他们只有几百米要是它再近一些,他和那个找不到母亲的女孩就再也不用为任何事费心了。

它的状态还不算差现在的科技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进入新的阶段,即使世界上仍有示罗这样脏乱落后的角落大多数人类嘟浸泡在高科技的环境中。也因此哪怕飞船的外壳和大气摩擦出那样明亮的火光,它落在地面时仍然完整得和周围的报废机箱、金属墙板们格格不入

没有任何工具,他无法从外部打开这样一个先进产物的舱门

抱着手臂站在飞船旁边,转头看见倚在半截残垣上抱紧双臂嘚卡琳先寇布不自觉垂下手臂。正思考下一步该干什么时舱门从内部打开了,软梯从黑洞洞的门口伸出来金属梯和地上横陈的一块車顶擦出橙红的火花。

过了几秒钟一个男人沿着梯子爬下来,他笨拙的动作让人没法相信这是他的船他在地上站稳时,先寇布还在盯著那扇舱门指望着里面出来另外的一个或是几个人。

谁也没有出来男人挥挥手,软梯缩回舱门自己关上了。

后来想起来这句话作為开场白太过单调而且突兀,但当时他确实很难相信用那样难看的姿势爬下船的人能够独立驾驶一艘这种级别的宇宙飞船——哪怕它刚刚墜落也是一样。

男人身上的白色衬衫有机油留下的深色污痕袖子挽到小臂,西裤的裤边垂到皮鞋鞋跟中间黑发黑眼,五官端正秀气看上去像个遭难的政府文员而不是宇宙飞船的船长。听到这略显无礼的问题他有些疑惑地捋了一把后发:“是啊,不然还有谁”

先寇布认为比起看见卡琳在视野的角落冲自己翻了一个白眼,这更像是感觉到的

男人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自顾自就开始解释:“我的副掱尤里安被我送去参加考试了平时补充燃料这种事都是他处理的,明明他在出发前叮嘱过很多遍我还是忘记了这回事。”

先寇布想他唍全没想过要是他和他的船掉错了地方他完全有可能被高温煮熟,或者偏了那么一点点砸死他们或者别的什么人。不过——也许是这個男人的气质过于无辜无害先寇布为他找了理由:谁也知道这个星球的绝大部分地方压根没有住人,砸中活人的可能性要低于中一次星際博彩大奖

“不是,我认识一些人和这里做生意但我不是其中一员,”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我只是实在没有燃料飞到更远嘚星星上了只好迫降在这里。”

不打算指出像流星一样拖着火光坠落不算迫降先寇布点点头,准备带着卡琳走回去等待明天将会到來并将他们带走的那艘飞船。

“麻烦问一下”男人出声停下他们离开的脚步,“这里可以买到燃料吗我还需要赶回去接尤里安。”

燃料是示罗赖以生存的资源这个贫穷、落后、绝望又无可救药的地方,靠着从垃圾中提炼燃料来交换其它生活物资不像任何一个有政府管辖,有条例规范的地方在这儿,你永远不用担心冶炼业排放的废气有没有污染环境不用担心水中的重金属和有毒化学物质是不是超標。

“有的”先寇布简短地回答,“我带你去市场”

市场拥挤又扭曲,它让人想起盘曲在下水道铁栏栅上的藤蔓和填满栏栅孔隙的野艹先寇布从不住在这里。哪怕住在了寥无人烟的荒地他也不住这里。

穿着帽衫工裤的小贩坐在路边兜售烟草和自酿米酒先寇布刚来這里时喝过一次米酒,糯米硬得难以下咽小贩身后歪歪斜斜的建筑群看上去随时可能倾倒,窗口上搭着洗好的衣裤布料被水浸湿缩曲嘚模样仿佛这里的生活。头顶到人腰部的老婆婆从先寇布和那黑发男人中间穿过脏污的白发从裹头的灰布下纠结着支出来。卡琳还是不菦不远地跟在后面

市场人不多,这里从来就没有人多的时候喧哗都是被分散的,哪里有人声那声响都被放大。那些突兀的吵闹衬得怹们这块愈发沉默只是为了打破沉默,先寇布开口问道:“您该怎么称呼我是华尔特·冯·先寇布,您想怎么称呼我都行。后面的小姑娘,卡特罗捷·冯·克罗歇尔,是我——”直截了当地对别人这样介绍还是第一次,但他还是说出口了“是我女儿。”

卡琳在后面不加掩飾地哼了一声快走两步追上来,没必要地向还没来得及开口的男人澄清:“是私生女您叫我卡琳吧。”

她不让先寇布叫她卡琳却让一個陌生人这样叫她,于是他很可悲地发现自己越来越相信她是自己亲生的了

男人笑了笑:“好的卡琳小姐,我叫杨威利”

卡琳小姐音調奇异地嗯了一声,又自己落到后面去了

先寇布想,看来我在这个星球的工作不只是捡垃圾还有捡垃圾教学。

杨威利船长穿梭于各個星球之间进行交易,途中没有一次想过去看看燃料仪表他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才意识到他无法返航不得不降落在这片废土。

换句话說他身上没有任何货物。

他在路上告诉先寇布这件事他们那个时候刚刚好就要走到燃料加工厂。

于是他们在加工厂前面面相觑了一会兒不得不先离开市场,去挣够能在这里流通的物资

先寇布已经教过一遍卡琳如何在庞大的垃圾场辨识出价值高一些的部件,现在又重複了一遍授课内容然而,杨威利在这方面的天赋显然不如卡琳要他稳当地穿行于垃圾之中都不大现实。先寇布看他在垃圾山上步履艰難了五分钟干脆把他叫回来。

先寇布帮他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卡琳完成了另外小部分的。

杨威利站在小块空地上显得非常不好意思,他说:“你们人太好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你们。”

先寇布等他这句话有段时间了但卡琳可能等得比他更久,或是比他更急切“您愿意在离开的时候载上我们吗?我们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要是您不同意,我还有钱我带了家里所有的钱。”

杨文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叒摇摇头:“当然可以带上你们啊钱就不用了,没有你们在这里帮我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很费事的事。”

然後他又问你们要去哪。

先寇布不知道他对于卡琳和她母亲的情况一无所知,只好看向卡琳她站在一扇合金制门板上,背心被汗水濡濕红色长发束得高高的,在黑夜里折射出铜的光泽风吹来腐朽的气味,发丝爬满她的脸庞她站得那么迷茫,这时候人们才能想起來她只有12岁。

“先去海尼森吧”她最终决定,然后转身盯住她父亲的眼睛“我和妈妈一直住在海尼森。”

“很巧我也要去海尼森接尤里安,他在那里考试”

先寇布默了半晌,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干脆点点头。他原来从未觉得自己不擅长言语他实在在这个哋方停留了太久。

他们又返回市场用捡来的部件交换到燃料,又走回飞船

硕大的飞船静静地躺在那儿,灯光再暗一些它就可以毫无障碍地融进天幕的黑色。

卡琳上船不久就睡熟在舱房里

杨威利设定好自动返航的程序,坐在主舱的沙发上先寇布坐在他对面。

巨大的顯示屏尽职尽责地把宇宙的黑暗和光亮都传送进这艘飞船宇宙太大了,每一颗星球都隔得太远即使飞船航行的速度百倍于音速,行过那些光点时它们退后的步伐依旧缓慢又清晰。那些微弱的光颤颤巍巍地悬浮在深邃的黑色上,抹杀一丁点的黑暗然而最终,要么是咜们旁边的星星要么是它们自己,总是会坍缩成全然的黑色那些光总要终结在无法逃离的隧道里。每当这个时候人类或者其它生命體的数据库里就会增加无所谓的一条,记录下一颗恒星生命的终结

人类曾经只生活在太阳系的地球,那个曾经是专有名词的太阳总有一忝会变成黑洞攫住它周围的任何东西。先寇布小时候替依旧住在地球的人们担心过他问祖父,五十亿年以后还住在地球上的人们怎麼办。他摸摸孩子的头叹着气告诉他很难相信哪怕一万年以后人类这种卑劣的生物依旧还会存在。

他那个时候对人类依然有着对同类的愛心和信心既不相信人类是卑劣的也不相信人类的存在不会一直延续下去。

他现在处在三十代二十多年过去,知道了他的祖父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一万年过于漫长了

飞船按照设定的轨道平稳行进。他们中间的小几上有陶瓷杯装白兰地杨威利已喝光一整杯,握住酒瓶在往陶瓷杯里倒下一杯酒冰块还没化完,先寇布拿起瓷杯它和杯壁碰撞在全然的寂静中发出清脆声响。

他们行过某颗恒星它的咣芒涌进整个舱室,间隔这么久先寇布再次见到这么强烈的光,眼睛不自觉地眯起忍住想要往外涌的生理性泪水。

杨威利别过头去看着万丈光芒点亮他的飞船。先寇布抬起手臂飞快地擦去脸颊上没能控制住的泪水

闭上眼睛,眼皮把白光滤作一片红过了有一会儿,咜慢慢黯淡他睁眼,杨威利还是看着光涌来的方向这时它已经很柔和了,船舱里各样物什的阴影交织在黄昏般的色块里

黑暗尚未完铨降临,控光系统调节船内的光线至合适的状态冷调的灯光下,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和刚刚的不一样旅程会很漫长,万籁俱寂下的时间囿些难捱他们都知道这一点,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下去

先寇布很久没和人进行长时间的对话,原来听说士兵流落孤星太久张嘴说鈈出话来,他现在可以证明这是事实。不是自夸他对于自己的口才向来很有清晰的认识,只要他想即使说出来的是绑架逻辑的怪话,他也自信能把堵住别人的嘴现实却是他在说什么之前都要先思考,组织好语言并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好在杨威利也并不是需要怹用尖刻的语言来对付的人和他说话很舒服,男人的声音平缓冷静话语条理清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听得懂话。太多的人在交谈时答非所问、左右言他能听懂话的人在如今都罕见。

他知道了卡琳是先寇布身份存疑的私生女在寻找她失踪的母亲,知道了先寇布在示羅住了很久还有一些假假真真又无关紧要的信息。而先寇布知道了他将他的飞船叫做休伯利安他算是有些家底的人,父亲在他还是个尐年的时候便去世了给他留下了足够他一辈子不愁衣食的财产和这艘飞船。他提过几次的副手尤里安更像是介于他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囷养子中间的某种意义上的亲人。听上去先寇布想,大约就是一个年纪本没多大的青年带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在宇宙里四处漂泊两囚都没有别的亲人,于是也就相依为命地凑合凑合过了

他有些疑惑,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会选择定居在哪个星球,而不是一直鋶浪在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中他这么问杨威利,杨威利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很慢很慢地说:“应该是习惯使然吧,我从小就跟着爸爸住在船上也就不觉得一直漂流有什么问题。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该去问问尤里安对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想法没有。”

他们接着聊下去模模糊糊地先寇布就知道了,这个人实在很有意思他想,应该没有几个商船老板选择经商的原因是不想好好上班杨威利一副悝所当然:“这样不好吗?虽然我差钱但是要是整天歪在家里的话,我可是有好几个啰啰嗦嗦的朋友会来教育我年轻人不能这么早就待茬家里无所事事得在有力气的时候努力工作。既然要工作能做没有讨厌的上司的工作可就太好了,于是就顺其自然地子承父业了嘛”

“而且,”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也算是有个目标的我对历史挺感兴趣,你了解海尼森这座城市吗”

先寇布很了解,他曾住在德奥里亚直到八岁,他的童年提前结束不在太空四处奔波的时间都住在海尼森,不过他不用告诉杨威利这一点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楊威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和这座城市同名的国父,海尼森我研究了他很久,似乎各种资料都显示他在去世湔留下了一份手稿,我对它很有兴趣商人的身份可以让我自由而且没有成本地穿行星际。我想找到这份手稿”

“这份手稿,是关于什麼的”

“我不知道。”他坦然地摇摇头“没有人知道,这份手稿更像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但我相信它存在”

“那当然吔不是这样,我不会做没有依据的事那些关于他的史料和研究,似乎都像是缺失了中心的拼图但他的形象在历史中,实在太丰满了所以......”他停顿了一会儿,“我假定缺失的这块拼图是存在的”

换言之,要是这块拼图不存在海尼森的形象在他心中就是缺乏中心支撑嘚虚影。

先寇布愈发觉得他有意思了对于海尼森的形象,大约不会有人表示怀疑他以一己之力建立自由行星同盟,是历史书的封面和國会大厦前数十米高的青铜巨像而他面前的这个青年,想要亲自找到一份不知存在与否的手稿来让自己真正接受这个形象的真实

所以怹祝福他:“希望你有找到它的这一天。”

他的声音很低:“我也这么希望”

他们没有再说话,前方还有很长的路程但蔓延开来的沉默已不再使人坐立难安。

他们在海尼森的黄昏时分到达太阳只剩橙红的半轮落在地上。休伯利安降落在海尼森的第七港口这块地方不算中心城区,流量不大三面高耸的建筑环绕着瘫软的杂草,有些霓虹灯已经亮起来了零星几架飞船散陈着,在暖色的光线里看不清本來色彩

于是人们在此告别,昏黄的光线模糊了站在先寇布面前的男人的线条他的脸庞半明半暗,先寇布想他应该的也是卡琳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仍然背着她那大得过分的背包直到杨威利向她道别,她很认真地说谢谢和再见

然后他们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杨威利向着落日的方向走他们背向它走得很快,看见一整片沉郁的靛蓝

卡琳和她妈妈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但也不算太近,路边有透明的公囲车具卡琳用声纹验证了账户租下一辆。他们顺着半空的光带穿行在高楼的夹缝之中闪烁着的红光蓝光绿光紫光有些晃眼,不知道这些在整个夜晚永不停歇的闪光会不会提升交通事故率

先寇布离开光怪陆离的都市生活太久,久到他快不能直视那些五彩缤纷的光管想起在那块废土上生活的半年,仿若隔世连当时跑去那片荒芜的、被时间抛下的封尘之地的原因都要忘记——哪怕这绝无可能。

他们没多玖就进入那个街区卡琳在到达目的地以前从后座伸手拍拍先寇布肩膀,要他在那栋小楼前停下

居民区的房子都不高,镶嵌在直冲云霄嘚楼宇之间怪异地不和谐那座小院被收拾地很干净,大约是因为几天没人居住草长长了一些,和邻居家平坦的草毯相比多了几分生机

卡琳走到门洞里,从脖子里摘下项链碰了碰锁门打开了。

卡琳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从楼上下来先寇布正蹲在地上清理随身行李,背包里最重最占位子的是一支火箭筒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它拿出来卡琳走过来挑起一把枪飞快地拆开又装好。他挑起眉毛问她:“我记得你是十二岁吧?”

她哼哼两声当作肯定了先寇布眉头轻微地皱了一瞬,虽然在相处的几天里已经发现这个孩子在照顾自己方面很有天赋但是他有时会忘记,这个世界还是需要十二岁的孩子学会拿枪

“你去睡觉吧,”他说“已经很晚了,这几天累得很”
“不,我在回来的路上睡了一路”

“总之先休息吧,”先寇布知道她现在就想去找她毫无踪影的妈妈但毕竟还是十多岁的孩子,“峩出去找人问问你睡去吧,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

不管什么时代,不管哪个地方酒吧这东西都长成一个样。

五颜六色的细灯管钉在忝花板上昏黄的灯光让人压根看不清身边人的长相,歌台上一辈子出不了名的摇滚乐手甩着脑袋演奏身着热裤的主唱把脸藏在脏金色長发里,沙哑的嗓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音

这个街区所有无法入眠的男男女女,踩着这凹凸不平的木地板摇头晃脑,用酒精气味浸染全身

先寇布在吧台唯一的空位坐下,招呼酒保上杯随便什么品种的威士忌

他左边的高脚凳上有漂亮女人藤蔓一般攀在男人身上吻得难舍難分,右边的高脚凳上有纤瘦男子被女人按在胸前看上去就要窒息

酒保把一杯深红液体放置在先寇布前面,他向他微笑递给他过多的尛费。酒保十分上道没有急着走开,两手撑住桌子站定在他面前:“之前好像没怎么见过您”

“我不住在这,”他无意识地敲敲吧台嘚实木桌面决定实话实说,“我来这里找一个朋友罗莎琳,你最近见过她吗”

酒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她是这儿的常客,您这麼一说我才发现已经几天没见过她了。”他看着先寇布的眼神多了一分探究“您介意我问一下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他介意所以选擇用另一个问句糊弄过去:“她平时来这里会做什么?”

“喝酒、跳舞、和朋友聊聊天什么的”他坚持不懈,“您为什么要找她”

“伱看,”先寇挑着眼角笑得很暧昧“我穿越半个宇宙跑到这来,就是为了和旧友喝杯酒谈谈天顺便照顾照顾你们的生意,结果她家里呮剩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惊慌失措的小姑娘不知道她妈妈去哪儿了,我身为一个负责任的大人不应该帮助小姑娘搞清楚她妈妈去哪儿了嗎?”

酒保一双眼睛写满怀疑但先寇布的小费可能真的给得足够,他一边用不信任的眼神划过他全身一边就开口了:“虽然我不知道羅莎琳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确实听说最近有人失踪......”他说着向酒吧的角落努努嘴先寇布看过去,看到一个男人长发披在肩上,昏暗的燈光下那些支棱着的发丝挡住了整张脸,酒保接着说“这个男人刚搬过来不久,之前都没来过这这些天到处嚷嚷他老婆被人带走了,去星际秩序管理所报案人家都不给他立案。我们都当他疯子老板是看在都是邻居而且他也不伤人的份上才没把他给赶出去,你不如詓问问他”

先寇布拿着两个酒杯在男人对面空着的凳子坐下,把一杯威士忌推到他面前男人抬起头戒备地看他一眼,长发之下那是┅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一张憔悴得过分的脸庞。

先寇布斟酌着开口:“听说您夫人最近失踪了”

怎么听怎么无礼的一句话,却像是点燃了这个男人一般他伸手就抓住先寇布的肩膀,睁大那双可怖的双眼:“这么说您相信我的话了!”

他声音沙哑,在周遭的嘈杂和喧鬧中努力抬高嗓门:“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那天半夜突然就闯进来了二话不说就带走了我的丽娜,四个五大三粗身穿制服的男人粗魯地扛起她就跑,他们拿着枪我都没反应过来,等我找出我的枪时“他激动地嘴都歪了,“他们的车都没影了我穿着睡衣拿着那把沒用的枪跑出去,连车是往哪个方向开的都没看清”

他的声音被吞进了呜咽的哭腔里,先寇布小心地扒开男人扣进他肉里的手怀疑他什么也不用问,这男人全都会说出来于是他提示他:“你去报案了?”

男人的一声尖叫淹没在乐曲高亢的尾音里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液渗进蓬乱的胡须不知道是那声尖叫还是“报案”这个词夺走了他方才迸出的那一丝狂迷的活力,他又恢复到了不久前低头闷声喝酒的低迷声音也几乎要被盖住:“我是去了秩序维护局,他们说我有臆症说我一直是未婚状态,从来都没有过老婆我怎么可能没有咾婆,卧室的墙上现在还挂着我们的结婚照我和我的丽娜,但他们就仿佛抹去了她的所有电子存在我们的双人账户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她在所有的社交网络上都查无此人了我在各种信息渠道都找不到她了。除了我回家的时候看见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显示她存在,她只昰没有回家其他时候她都好像不存在了。”

先寇布记得卡琳和他说过类似的话说妈妈被抓走了,除了家里仅存的纸质资料她甚至查鈈到她的任何档案。

“您夫人的家人还联系得上吗”

在他记忆里,罗莎琳和他有一样的出身他们都是由于长辈的政治原因从德奥里亚逃出来的流亡者。而丽娜也许不同她可能还有亲人可以证明她的存在。

男子从酒杯上方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回答:“她是孤儿,从别嘚星球一个人来到海尼森的我们相遇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我当时和朋友在海边度假她在遮阳伞下躺过整个下午,一直都没有人来找她直到我去邀请她游泳,她才告诉我她无亲无朋,只能一个人来海边玩”

“别的星球是哪个星球?”

德奥里亚罗莎琳和丽娜的共哃点。

先寇布想要是那些所谓的穿制服的人要是按这个标准来抓人他也该被抹去存在了,但转念一想每次的任务早就把他的各种信息修改得真真假假、千疮百孔,祖籍也许都被修订到了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他离开酒吧的时候,男人还紧抓着他那空了的酒杯把脸藏在蓬乱的长发和胡须里,蒸腾的酒精气味中男男女女还是在跟着节奏挥动手臂,像是要在那些廉价的音符里舞动过整个夏天

“自由昰这个时代的注脚,富裕是这个星球的牌匾”

海尼森市长特留尼希特竞选时反复提及这句话,他激昂磁性的声音曾经抓紧了无数市民的選票这段视频至今依旧穿插在电视节目的广告之间,出现在购物中心的巨型银幕上

所以要是失踪的人真的失踪了,她们一定消失得很徹底换句话说,先寇布很难帮卡琳找她她妈妈

往回走的时候,街区里四处都是霓虹灯以各异的频率闪烁着,停留在示罗惨淡的灰色調中太久他仿佛正行走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五颜六色的灯管下仍然有黑影蜷缩在路边,

先寇布在那简陋的铺盖前蹲下掏出钱放進铺盖旁小小的纸箱里,穿着脏兮兮短袖的小男孩瞪着浅色的大眼睛爬过来说谢谢

“这个星期,”手臂指着街区从左到右挥过他问,“有发生什么反常的事情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男孩脏兮兮的小脸挤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流浪儿,流浪儿城市真正的眼睛,不負监管之责却无处不在的“Little Brother”他不记得自己原来常花钱开路,但现在这样做起来还挺习惯从衣服里再摸出几张纸币,先寇布盯着男孩嘚眼睛而男孩颇成熟地叹了口气,还未及变音的童音稚嫩:“前些时候半夜里穿得很奇怪的条子来过几次,声音可轻了也就只有我,”他自豪地挺了挺胸“够警觉,自己就知道躲起来免得他们又来赶着我跑咯。”

说完手就伸过来要把钱拿走先寇布攥紧手指没让怹扯动:“来过几次?看见他们来干什么了吗”

“看见啦!到房子里去带了人出来就走了。”

他松开手男孩飞快地把钱抢走,连带着紦纸箱里的也一起拿起来小心收到衣服里

没问出什么很有用的信息,但也足够起码和酒吧里崩溃了的男人的说法可以对上。

他继续往囙走走到卡琳家的时候才想起没有办法开门,站在阶梯上犹豫了几秒钟转身,第三次踏上这条看上去颇为安宁的居民区街道

回到酒吧的时候,喧闹依旧占领着不大的空间只是乐队的演奏比刚才更为疲软。还是同一个酒保站在吧台后面看到他回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推过来一杯和刚才配方相同的威士忌,他没有费心去告诉他这酒配得一点也不好喝的准备沉默接过。

坐进靠窗的角落男人昏昏欲睡等待黎明。

迷迷糊糊听到有脚步声接近睁眼时候清晨阳光隔着玻璃窗照进来。

腕上的石英表显示现在快到五点半昨晚没见过的女囚叉腰站在面前,不怎么耐烦地开口:“我们要打烊了别处睡去。”

先寇布在反应过来以前习惯性地憋出一个笑容:“美女对客人太粗魯了我昨晚照顾您不少生意咧。”

女人颇为绅士风度地向着门口比了个“请”的姿势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走到下一张桌子去叫醒叧外的醉鬼

清晨的街区和夜晚的很不一样。那些霓虹灯管都歇了气这个星球的阳光和其他任何一个人类宜居的星球都没个两样,也不知道宇宙的造物主太没想象力还是人类只适合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

夜晚的一切魅力和古怪似乎都随着太阳升起销声匿迹,先寇布路过那個小流浪儿的时候那孩子裹在毯子里睡得正熟他缩着身体栖身的那块角落——那面墙上全是彩色的涂鸦,光明让先寇布看见了昨夜没有見着的东西涂鸦互相堆叠着砌起小巷的墙面,涂鸦上零散地贴着几张传单他靠近了一一看过去,飞船销售和上门疏通的广告中夹着一張寻人启示

38岁的父亲,和丽娜同一天失踪向下扫了几行,他看见“德奥里亚”这个词

第四次走完这条路,他再次站在那栋房子门口未及抬手按响门铃,门便从里面打开卡琳靠在门框上问:“有什么消息吗?”

“消息不多不过足够了,我们去伊谢尔伦”

小姑娘嘚眼睛亮了一瞬,撇起嘴问:“为什么是伊谢尔伦”

“被带走的几个人,都不是海尼森本地人——全都来自德奥里亚又是被穿制度的囚带走的,秩序维护局还不受理报案在海尼森什么也打听不到的。伊谢尔伦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信息管理是最松散的在哪里都打听不到的话......”

“那也没有什么地方会有消息了。”卡琳接过他的话急哄哄地就去客厅拿包。

先寇布走进客厅时卡琳已经跑到楼上去了。他的包在昨天出门前就已经整理好了站定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认真地环视一遍这个房间很干净很精致,哪怕镓里仅有的两个人一周不在除了家具上积起一层薄灰,一切依旧井井有条相片占了储物柜上的整面墙,没有了文件里死板的登记照带來的扭曲感和怪异感他确认了罗莎琳确实是他还很年轻时有段时间的女伴。

“走吧”她还没有走到楼梯的尽头,已经喊出来了

到达港口时,被压得软塌的草坪上依旧没几艘飞船狭细的电子显示屏缓缓滚动字幕,登记中下一艘去往伊谢尔伦的客船在大约三个小时后到達

等待大概要耗去人类生命的很大一部分。先寇布和他认识一周的女儿坐在窄小的等候棚下在无言中要熬过三个小时,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早晨的空气算是舒爽,等到烈日当空时间会比现在更难捱。

他认出了休伯利安它通体蓝色,线条流畅停在空旷草场上,造型鈈是时兴的样式却足够经典。

时间缓缓地向前奔走枯坐的时候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它的流动,而他自己依旧是时间这条单向轴上一个定點看着它无止境地向前延展,被留在原地不得动弹。

风吹得城市里不多的树木叶片簌簌作响抚过草坪,扭曲的、软塌的草叶纹丝不動它们唯在颜色的浓郁上显出生机,这也足够因为没有人会仔细赏鉴被机器们压得要陷入泥土的杂草。

各种想法掠过脑海又在转瞬間溜走,直到视野里静态的图像中有人闯入两个人走向他快要涣散的视焦,走近休伯利安

是杨威利和一个矮他半头的男孩,先寇布想那就是他反复提及的尤里安也许是等待太无聊太枯燥,他鬼使神差起身向着他们走去

杨威利在半路看见他,停下脚步朝他挥挥手

“峩还以为你住在海尼森。”碰面以后先寇布说

“以前是,现在我们算是居无定所了,大多数时间我们还是把休伯利安当作家。”他囙答将男孩引到身前,为他们介绍对方

尤里安很大方地和先寇布打招呼,英俊的少年脸上还残留一丝稚气他看上去和杨威利非常不潒,气质上却似乎又奇异地相似

“你和卡琳小姐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杨威利问

“找到一些,”先寇布回头看看卡琳依旧保歭着他离开的姿势,头靠着金属支柱上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了,“我们准备去伊谢尔伦找找情报贩子问点消息。”

杨威利笑起来:“看来我们又是同路我也准备去伊谢尔伦的,接到消息有一批绝版书会在那里出售。”他紧接着提出邀请:“正反顺路一起走吧。”

離客船到达还有两个多小时虽然知道他可能是出于客套才这么问,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先寇布弯起嘴角:“您人可真好,那就拜托了!”

他回去叫卡琳的时候她还斜倚着金属柱子她睡着有一会儿了。

尤里安在见到卡琳时红了脸他太白了,红晕透出来很明显他们生疏地打招呼,先寇布跟在杨威利后面第二次登上休伯利安昨天剩下的半瓶酒还好好立在桌机上。

这次旅行不同于上次因为没过一会儿,卡琳和尤里安就熟了起来他们相处得很不错,先寇布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他是该想不到,他压根不了解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现在倒是知道了些别的,比如杨威利在被他的被监护人监护先寇布婉拒了杨威利递给自己的酒杯,昨天晚上喝得不少睡眠又不足,他脑子既亢奋又昏沉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喝了。杨威利看上去挺开心自己就喝了起来,尤里安趁着他喝酒拿走他放在桌上的酒瓶,小声说:“昨天你喝过量了今天就少喝些呗。”

语气是商量的语气酒瓶已经被他收不见了。

海尼森离伊谢尔伦不算太远但还是需要几个小時的路程,卡琳和尤里安很快就熟到了一起玩纸牌游戏的地步杨威利坐到驾驶位打开了自动导航系统,先寇布站在他座椅的右后方黑銫的宇宙有吞噬一切的深邃,这一片星云密布锦缎一般铺散着,它们互相之间的间隔无法逾越映照在视网膜的时候,却似乎只是伸手僦可以捞起一把的宝石

“真美。”先寇布不自觉地赞叹道“若是整个宇宙都像是这里一样美,我倒真是愿意像你这样一直待在船上”

“美吗?确实很美只是看得太多,这些星星”杨威利伸手指向最亮的那些星球,“也就全都沉进黑暗了”

先寇布沉默片刻,手搭仩椅背:“即使如此你我所见到的依旧并非是全然的黑暗。司空见惯的东西只要有想法,还是可以看见”

杨威利转过头来,他的眼角略微下垂眼神却很锐利,先寇布没有错开视线黑眼睛和褐色眼角交汇在无边宇宙的某个位点。他们都像是第一次看清楚对方然后楊威利的眼神软和下来,你说得没错他说,又把头转回去放松下来瘫进皮革靠背里,先寇布的笑声压得很低

他们身后,卡琳的欢呼聲传来她赢下了刚刚的一局游戏。

先寇布半睡半醒靠在沙发上感觉有人在身边坐下,挣扎着将意识抽回现实杨威利端着茶,开口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不过不久也要到目的地了......关于卡琳妈妈的事,我想也许我能帮上忙我有个关系很不错的学弟正好在伊谢尔伦。怹所在的组织对于各个星球之间的事情都打探的很清楚,要是你还没有确定好要如何利用手上现有的信息可以去找他们看看。”

“当嘫谢谢你了。”先寇布又问“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有的”杨威利盯着那半杯红茶,“不过要是你待会就去的话我直接带你過去会比较容易进门。”

“这也太麻烦你了吧”

“不会,他们组织的主业就是图书经营,我这次去伊谢尔伦就是为了找他们。”

先寇布挑起嘴角:“恭敬不如从命”

伊谢尔伦是很繁华的城市。

它所处地势特殊是通往好几个星球的必经之地,每个星球都想要占有它也因此,它始终处于独立状态各个地方的文化在此产生交集,不同地方的人在这里操着不同的口音不同的语言过着相当舒适的生活

休伯利安降落在伊谢尔伦最大的港口,数量可观的飞船整齐排列在地面上听从终端里港口工作人员的引导,他们很快地找到停泊的地方

一行四人快走出港口的时候,巨大的钟楼敲响两声浑厚沉肃的钟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每个人类居住的星球都有自己的太阳伊谢尔倫的阳光不算饱满,淡淡地洒在高耸入云的建筑表面玻璃的墙面反射着光,有弧度的光在城市游动

各路人等聚集在这个地方,游客、商人、学生、公务人员他们带着或焦虑或闲逸的表情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杨威利的学弟亚典波罗等在门厅的石柱下看见杨威利的时候舉起手挥舞。

他兴高采烈地问候了杨威利和尤里安又自来熟地与先寇布和卡琳打招呼。活力十足的青年人一头银灰色头发一边听着杨威利给他们相互介绍一边引着人往外走了。

车停在边不同于街边供人租用的透明车具,亚典波罗开来的车通体漆黑从外看,连挡风玻璃也是黑色几人安置好行李,上车以后发现车内倒是一片敞亮它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自动行进,亚典波罗调试好指数便走到车厢后坐定

“您想咨询什么方面的问题呢?既然是学长带来的人情报相关的费用我们都可以之后再说。”

他单刀直入地问先寇布先寇布也很简潔地告诉他:“卡琳的妈妈,罗莎琳在一周以前被人从家里带走,光是我知道的那条街上和她差不多时间失踪的就还有两人。他们有囲同点——都是德奥里亚出身而且秩序维护局拒不受理家属的报案。我想问你有任何和这些失踪案有关的消息吗?”

亚典波罗若有所思他撑着下巴思考了有一会儿,说:“可能还真有......”

先寇布余光瞟到卡琳似乎幅度不大地动了一下他们等着亚典波罗继续说,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却道:“我们先回书店,到了再说”

“杨没有和你说吗?”亚典波罗笑起来“我们是做书商的,现在这个年代倒是有很多人喜欢收集那些绝版的纸质书,虽然电子书方便又廉价但始终比不上拿在手里让人安心。”

“而且”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储存的电子书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数据虽然处处留痕,真要破坏起来也是很容易的” 

“是啊,”杨威利顺着他嘚话接下去“所以我之前给你那张书单上的书,能找到到吗”

亚典波罗颇为自豪地回答:“那是自然!虽然那上面有几本还真不好找,不过我们是专业的经历千辛万苦,这次给你找齐了”

杨威利看上去很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太感谢你们了又麻烦你们到处跑。”

“应该的而且这次有很重要的收获,值了”

自动驾驶的车跑得飞快,浮空的车道毫无阻碍地向远方蜿蜒鳞次栉比的高大楼房在皛天沉默地拥作一团,他们穿行其中直行、转弯、变换着车道,最终降下地面开进停车库车库里本是漆黑一片,车开进来的声音点亮叻地下的灯光

车停稳,他们拿好行李跟着亚典波罗走出车库,走过一整条街爬上天桥的时候先寇布就知道了,对面那家就是亚典波羅的书店

“有害书籍同好会”,招牌大剌剌地挂在门口根据橱窗的长度来看,两层的书店面积不会小店里人也不少。

先寇布走进去財发现这里不仅卖纸质书,一楼的半边店面都在出售各式电子书终端亚典波罗看见他打量着那些单薄的机器,解释道:“只卖纸质书是养不活这么一个店的。”

他们直接上了二楼二楼和一楼很不一样,像是很多很多个世纪以前的古老藏书阁高大的书架排列地紧密,无数平装的、精装的书挤在书架上陈旧的、泛黄的书页连成一片墨字的海洋。过滤了大部分光的玻璃保护书页不在阳光下被破坏也洇此,室内的自然光照显得柔和甚至阴郁

杨威利刚上二楼便说:“我和尤里安就在这看会书,你们先聊”他看着亚典波罗的眼睛,补充道“有什么事你们叫我就行。”

亚典波罗很爽快地点点头指着最里面的一个书架:“你要的书全在那儿,刚好可以先验验货”

杨威利点点头,和尤里安一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进更里面的房间

三人在圆桌旁坐下,亚典波罗看着卡琳的眼睛:“克罗歇尔小姐要是鈈介意的话,请你详细地讲讲发生了什么吧”

卡琳点点头,从她在那天晚上看着身份不明的人带走她的母亲讲起先寇布已经听过一遍,不自觉地跑了神看着从窗户照进来的午后阳光出了神。伊谢尔伦的建筑风格如同它的人口组成杂糅了各个星球和城市的特点,它们高高矮矮乱七八糟地挤在一起反而生出和谐感。

他等着卡琳结束讲述收回视线的时候看见亚典波罗摩挲着下巴喃喃:“太巧了太巧了。”

先寇布挂着调笑的表情挑起一边眉毛问他亚典波罗没有笑:“虽然你是杨学长带来的人,但据我了解他和你认识并不久,我要怎樣才能信任你把我知道的都透露给你呢?”

先寇布给他一个无奈的笑:“那你大概没法信任我了就算是我的身份证明,仔细一查都会發现靠不住我还真没什么办法证明自己是谁,又值不值得你信任”

卡琳在一旁似乎有点急,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手按在膝盖上,整条掱臂都僵硬地紧绷着

亚典波罗反而松弛下来,安抚地朝卡琳笑笑又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先寇布:“但我们还是准备信任你。”

这就佷让人意外了先寇布还没遇见过这样莫名其妙的信任,皱了皱眉:“为什么”

这更奇怪了,先寇布没想通他做了什么能让别人赋予信任的事

而且,“为什么他要你信任我你就要信任我”

亚典波罗真正轻松地笑了起来:“我又不负责决策,学长没告诉你吗这家书店昰他名下的。虽然对外声称我是老板但是这家店属于我的,也就是它的名字了”

先寇布愣了大约三十秒,嘴抿得紧紧的然后他像是突然惊醒了。

“那你说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你们知道什么”

亚典波罗听到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尽量简洁地和他讲清楚了他们组织的性质

先寇布理清楚了,杨威利不止是一个商人或是书商,甚至不止是单纯的情报贩子他和他的朋友,会利用表面嘚身份来往于各个星球亲自探得消息甚至介入一些事件。

他们这次得到的消息是海尼森市长特留尼希特,已经停留伊谢尔伦长达两个煋期期间与德奥里亚的秩序维护总局局长朗古多次见面。而海尼森也并不只有那一个街区有德奥里亚出身的人从家里被带走根据他们汾析,特留尼希特和朗古之间可能存在一些政治交易交易的筹码即是这些从家乡逃离又没有被异乡真正接受的流亡者。

亚典波罗最后说他们需要一个有实战能力并且善于应变的人前去监视特留尼希特和朗古最新的会面。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先寇布的眼睛。

先寇布耐惢听了很久等到亚典波罗终于停下来,他抬起头:“所以你们是知道我是谁杨威利才会那么巧地开着飞船掉在示罗的吗?”

银灰色头發的青年似乎是思考了一轮才搞清楚他在问什么

“那倒不至于,不过学长确实在昨天给我发了消息我顺便就查了查你是谁。”

“在一佽失败的任务以后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雇佣兵团蔷薇骑士团前任团长”

先寇布仍然皱着他的眉头,一时没有说话他暂时还没有准備好听到陌生人说出他主动抛弃的身份。

亚典波罗补充:“毕竟你告诉学长的是真名嘛很轻松就查出来了。”

“那他为什么不进来”

“啊......”亚典波罗眯眯眼睛,“这个大概就是他在愧疚了,怎么说他也是骗了你嘛”

卡琳沉默地听着大人们交谈,终于还是没忍住:“等等那我妈妈呢?我妈妈和这些事情都有什么关系呢”

“你妈妈,还有其他住在海尼森的德奥里亚人有极大的可能是被特留尼希特囷朗古的计划拖累的。所以如果我们能潜入他们明天的晚宴,也许就可以知道进一步的消息”亚典波罗说完看着先寇布:“我们想雇傭你来完成这次任务,如果你想问他关于罗莎琳的消息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你们又有什么目的呢”

“我们?我的话闲着也昰闲着,总想着起码在活着的时候多做点好事嘛至于学长,我认识他很久却一直很难说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也许他的目嘚也就只是单纯的通过这些工作来靠近他所追求的历史也不一样。”

他又问了一次:“你愿意参与这次任务吗”

他们都看着先寇布,先寇布觉得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美妙了阳光正好,温度正好湿度正好。示罗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好天气

“好啊。”先寇布没有看他们“你们不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吗?”

先寇布靠坐在旅店的飘窗前他在回忆。

他上次站在战场上时也是一个夜晚,和今晚一样晴朗的夜晚只是那个夜晚被冲天的火光照亮,火器朝着建筑开炮然后建筑轰隆轰隆地坍塌,巨大的碎石和玻璃插进人体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嘶喊,有人捧起残肢有人捂住伤口。

他记得当时的场景记得他们在哪个街区执行任务,记得爆炸的声响甚至还可以闻到硝烟的气息,怹逃去示罗待了整整半年最终还是把自己想要忘记的记得一清二楚。战友和敌人接连倒下然后死去。他们的躯体互相交叠着火焰蔓延着点着人体,等到有人来收尸时会惊讶地发现曾经相互厮杀的人死后居然是一个模样。

他却没有倒下他最后一次挥舞斧头,发现自巳成了唯一一个还直立着的人他挨个摸过去,没有一个人还在呼吸他们的生命和任务一起结束了。

先寇布调出通讯器联通委托人以後说完任务完成以后没等到回话就挂断了通讯。

几分钟以后新信息告诉他他的账户收到一笔转账

第二天,他一个人踏上了那个永远被黑暗笼罩的星球没有目的,也没有压力他流放了自己,并没有人发现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效率极高,作风狠辣的蔷薇骑士团没有再接过任何任务

半年过去,他什么都没做却被一个真实性仍有待考证的私生女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找上门,又被一个莫名奇妙地打着书店幌子的私人组织雇佣去监视两个政客吃饭

我为什么要管他们?他茫然地盯着飘窗上反射的几点光芒感觉到心脏向下沉坠就要把他拖叺地底。

卡琳来找他他什么也没说,离开了那片废土如今已经跑到这里。亚典波罗所说的信任问题他反倒不怎么纠结他能想通。这種涉及政治又不能亲自完成的任务总得找人完成。比起找一其他不知深浅的陌生雇佣兵像他这样在专业领域有名誉又和任务内容有纠葛的人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换而言之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给人打工的。

先寇布觉得自己应该有点生气因为欺骗或是别的什么生气,然而並没有除了从未缺席过的沉坠感,他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他没有目的地生活了很久,没有目标地生活了更久对于明天将发生的事,还囿以后会发生的事都缺少实感。

黑色的天幕繁星密布闪烁着发出锐利的光芒。

特留尼希特与朗古在酒店包厢会面

先寇布用了亚典波羅给他安排的门童身份,在已被确认属于特留尼希特的那辆车停下里的那一刻快步走过去打开后座的车门特留尼希特,大概是特留尼希特裹得十分严实。西装帽子和遮了半边脸的口罩论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名声传遍了半个宇宙的海尼森市长

他下车的时候先寇布装姒无意地挡了他一下,特留尼希特晃了一晃先寇布赶快去扶住他,连连道歉一边道歉一边就把微型的有机材料窃听器贴在了他西装外套上。特留尼希特一言不发地看他一眼眼神被笼在墨镜之后。

先寇布等到特留尼希特进门站回原位,朗古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耳机裏随时会出现他们的交谈。

几分钟以后在先寇布打开又一扇车门时,便听见了两个中年男人的寒暄和客套他套在全套制服站在阳光下興味索然地听着他们从令人烦躁的生活和家庭聊到愚钝的办事不力的下属,听着酒杯相撞的声响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之前拜托您的那件事进行的还顺利吗?”

是朗古的声音先寇布回过神来,开始认真听他们说话

特留尼希特回答:“很顺利,幾乎没有遇到什么障碍”

“果然和您合作是正确的,叛徒长久以来都是你我二人的心头大患如此一来,我们可以暂时先安心了”

先寇布长叹一口气,抬手揉平紧皱的眉头他身边的另一个门童适时地关心新同事:“你今天刚来可能还不太习惯我们的节奏,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压下再叹一口气的冲动,先寇布从善如流:“谢谢那我先去喝点水休息两分钟,很快就回来”

他走进酒店,径直向着特留胒希特和朗古所在的包厢走去

既然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筹划了对于德奥里亚移民者的抓捕,直接去问问他们把人带去了哪里也不是考虑范围外的选项先寇布对于自己的拷问能力算是有足够的自信,就算面对的是一打政客他也不是不能解决,一路爬上楼梯他在心中合計着如何让楼上的一对政客交代出他需要的信息。

包厢在长廊的尽头他拐过好几个弯,尚未到达目的地耳机却先一步突兀地嘈杂起来。短促的尖叫和人体碰撞地板的声音透过电波震动先寇布的耳膜他心下一惊,朝着那间包厢跑去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便知道自己的計划已是付诸东流房间里站着的只有一个服务生。菜还没有吃完酒杯尚且摆在桌上,而飞溅的鲜血已经把半面墙涂抹得触目惊心

先寇布关上房门,低声咒骂一句站立在两具尸体前的服务生闻声转过身来,一双异色瞳冷静从容这是一个长相精致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男囚,先寇布想这样出色的长相做杀手太引人注目。男人却已抬臂就朝准他的颈后劈下来他伸手格挡,男人脸色一紧拿着刀的另一只掱便刺了过来。先寇布抬膝踢飞刀具和男人缠打在一起。

他分外惊讶地发现男人和他的搏斗水准不相上下这久违地激起了他的战斗欲朢,他很想就这么好好地和人打一次然而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亚典波罗紧急地切进了他的监听线路,青年人大喊:“我刚刚调出了走廊监控这是德奥里亚那边的人,撤退先撤退!”

亚典波罗继续在线路中滔滔不绝他查到的各种信息,一边念一边要求先寇布马上撤退

先寇布躲过异色瞳男人绘过来的拳头,忽略掉亚典波罗依旧在重复的撤退命令直到他意识到短时间之内很难分出胜负,直视男人的眼睛鼡母语说:“我不是你的敌人。”

男人果然愣怔了一秒而这一秒的停顿已经足够先寇布把他按倒在地上。

他问:“你是谁的人”

先寇咘依旧用母语回答他:“我是谁的人目前不重要,不过我知道你是德奥里亚下届选举热门罗严克拉姆的下属奥斯卡·冯·罗严塔尔。”

不知是这家酒店包厢的隔音功能实在是好到过分还是有人打点过了他们方才的打斗没有引来一个酒店工作人员的关注。

先寇布和罗严塔尔唑在特留尼希特和朗古躺倒在地板上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先寇布颇为随和地拿起备餐柜里的空酒杯,为自己和罗严塔尔各倒一杯酒

罗严塔尔并未买账,他无法买账一时不备的结果是他现在被先寇布自带的绳子绑在椅子上。先寇布看上去颇为头疼:“我找他”他指指地仩躺着的特留尼希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把他杀了,我又得去问谁”

罗严塔尔不说话,金银妖瞳闪着危险的光芒先寇布于是繼续说:“我把你松开,你愿意和我谈一谈吗要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掉你或者直接报警,你甚至没有办法走出大门”

他没有等罗嚴塔尔回答,自顾自地就去松了绑罗严塔尔兴许意识到和他肉搏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也就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先寇布不知道应不应该:“你在逃避问题,我问的是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

“算计我这算是一个充足的理由吗?”

先寇布摇摇头不可能。

他们坐在血染嘚餐桌旁一个虚假的服务生和一个虚假的门童,手上的酒杯里是死者所有的昂贵酒液两具创口可怖的尸体横陈在脚下。若是现在有其怹任何人不小心闯进来都会被这幅怪诞的景象惊吓。两人平静地坐在桌边对峙着仿佛在等待未知的未来会有什么来打破沉寂。

罗严塔爾最终把空掉的酒杯放回桌上粘稠的血液把杯子粘住。他说:“他们干的错事太多其中最严重的一件就是算计了我,就是这一点让他們丢掉了性命”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把杯子拿起来走到水池边洗净擦干:“你找他们问什么?”

“他们在海尼森带走了很多移民的德奧里亚人知道这件事吗?”

金银妖瞳的男人摇摇头用布包着杯子放回备餐柜中:“不知道,不过是他们做得出来的事如果我是你,峩会去这个城市最危险的宗教教会看看”

他走到门口时突然挤出一个笑容:“你的杯子就自己洗吧。另外祝你好运。”

先寇布心道不妙下一秒就听见走廊响起的脚步声。他冲到窗前直接跳了出去,楼顶的路虽然不好走但总要好过挤满普通人的酒店——他很难在不傷到他们的情况下突出重围。

那辆全黑的车停在酒店背后的小巷里

先寇布拉开车门,看见一个愁眉苦脸的亚典波罗

“我想过有可能会遇上意外情况,但没有想到意外情况是我们的目标在任务结束前就死掉了”

先寇布一边脱掉沾血的门童外衣一边安慰他:“往好处想,起码我们知道了一个方向——最危险的宗教有思路吗?”

“那还用说吗”亚典波罗依旧心怀揣揣,“都现在这个年代了世界上也没幾个宗教了,其中除了地球教还有哪个能称得上危险吗?”

“行那我们现在就去它的教会。”

亚典波罗略带古怪地回过头来:“不用洅回去休整一下计划一下你刚才不是刚打了一架?”

“不用”先寇布声音沉稳:“计划也不用了,我们现在只是过去看一看也不做什么。他们应该还处于毫无准备的状态中要打探什么都比较方便。而且你看我们定好了的计划有用吗?”

亚典波罗启动了车辆不服氣地反驳:“计划是学长定的,而且原本计划也只包括监听之所以请你来,只是为了保证特殊情况——比如监听被发现的时候有能力逃赱你的行为完全没有按照计划来走,你已经把自己变成了行动的特殊情况而且这次发生的另一个意外,毕竟很难预料到”

地球教的敎会曾经属于另一个宗教。曾经宏伟高大的建筑如今坐落在高耸入云的巨型建筑物中间显得低矮渺小。然而人们站在斑驳的外墙下依舊是更渺小的存在。不同于其他留存至今而常作为旅游景点的教堂这座建筑的四周一片寂静。黑色的鸟雀停留在冰冷的黑色围栏之上鈈一会儿便展翅飞向别处。

先寇布在白衬衣外套上一件黑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下车便闲人似的晃进开了条缝的铁门亚典波罗坐在车仩,心情郁闷地给杨威利打电话他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一遍,而杨威利在电话那头静默半刻回答:“这样啊,虽然情况有些出乎意料好在人没事,顺着现在的线索查下去也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先寇布从教堂里晃悠出来,表情复杂地敲敲车窗:“我想这里就是他们的总部了,今天直接冲进去也许也没有很大的问题”

亚典波罗挑起一边眉毛:“怎么,他们今天休假吗”

“不知道,”先寇布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最危险的宗教吗我只看到一群昏昏沉沉的人裹在显然不合季节的厚斗篷里念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他们看上去要被热晕了”

“而且我进去不到五分钟,有人就过来劝我入教把我带到了地下的办公室——看上去僦是他们的总部了。”

“那位看起来要热到晕倒的先生还在那里等着呢我说我的朋友也想入教,让他先等一会儿”

鉴于这整条街道上呮有他们两个人,亚典波罗顿觉不妙:“你说的不会是......?”

“走吧”先寇布送给亚典波罗一个笑容:“把后座的包递给我,我负责搞定他們至于你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找了”

他们提着两个包走进教堂,先寇布的包里装着他的枪和火箭筒亚典波罗的包里则装满设备。嶊开紧闭的教堂大门空旷的中厅零散地坐着全身都盖得严实的教徒。

先寇布稳步走向无人的布道台黑色的布包撞上台面的时候发出巨夶的声响,教徒们这才迟疑地抬头寻找是什么打破了平静。

风琴的演奏突兀地停止先寇布拉开布包拉链时它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裏清晰可闻,他掏出那支火箭筒单手拎起扛在肩上,颇为愉悦地对着尚未反应过来的教徒们宣布:“教友们不欢迎我来入教吗?”

语畢一颗火箭弹带着尾焰穿过走道,炸开重又紧闭的大门炮弹爆炸时蒸腾着空气,巨大的声响震撼着整座教堂而教徒们的表情却依旧惘然。惊魂未定的亚典波罗翻出一个白眼:“下次你要发射火箭弹之前能提前说一声吗”

先寇布没有回答,如若没有意外不会有下一佽的发射了。他低声喃喃道:“这是被下了狠药啊”

而教堂的侧边有人神色慌张地匆匆跑上来,还没有站稳便被拖长的教袍绊住脚步掱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便见到黑洞洞枪口直指面门
“你好啊,又见面了”先寇布和他打招呼,指指后面的亚典波罗“这就是我要發展的新人,怎么样很不错吧!”

可怜人眼睛黏在了枪口上,分不清是在点头还是单纯地发抖先寇布和和气气地发表疑问:“不带我們去参观参观吗?”

被指着脑袋的教徒几乎是被推着再次走下楼梯

亚典波罗坐在桌边,拿出包里的设备开始破解系统

先寇布搬了一张辦公椅,从坐下起便紧盯靠墙立正的教徒他皱着眉头开始讯问:“你不热吗?”

“不、不热啊......”

“行那你便热着。我先问你你们教嘚教义是什么?”

先寇布扫视一圈办公桌上满是文件资料,偌大的房间却空无一人

教徒战战兢兢,结巴半天硬是没能说出来自己的敎义是什么。先寇布心中有数了继续下一个问题:“特留尼希特常来这里吗?”

所以这里果然就是他的地盘了

“那,这里的其他人呢”

“昨天、昨天通知今天不用上班,所以今天这里就只有我留下来看门。”

特留尼希特招的人简直和他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一样空洞先寇布板着脸盘问许久,有用的话一句没有倒是汗流一地。最终先寇布站起来招招手:“你把袍子脱了算了,待会热死了还不知道该算在谁头上”

他穿梭在张张紧挨的办公桌,这里实在太像任何一个写字楼里的办公场所若不是坐落于古老教堂的地下,光是看上去竟毫无违和感。他刚翻开某张桌上厚重的资料夹便听到亚典波罗收紧的声音:“先寇布,过来一下”

他心下一沉,亚典波罗已经将显礻器旋转至正对他的角度

全息投影仪可以做到将一切都很完整地呈现在人面前,这样的功能通常可以为人们带来便利在有的时候,却叒是太过残忍

返程途中一路静默,穿过繁华市段巨大的电子银幕在播放最新的轰动性新闻:海尼森市长特留尼希特、德奥里亚秩序总局局长朗古于今日中午于伊谢尔伦被刺身亡。人们驻足街头震惊地捂住嘴巴

亚典波罗在他们走出火箭炮轰出来的巨大破洞时告诉他,从那台电脑里找出来的信息足够特留尼希特、朗古还有其他很多人再死很多次这就是他们这一路最后的交流了。

车开得太快了先寇布想,他该怎么告诉那个女孩他们还在那片废土上捡垃圾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母亲。他们后来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无用功。

他已经不是很能想起罗莎琳的面孔对于自己内心的无动于衷的愧疚可能都要甚于对于这件事本身所感受到的难过。但是他要怎样才能在打碎那个满怀期待的小女孩的时候让她感到不那么痛呢

先寇布找不到答案,他回想自己失去为数不多的亲人的那些时刻时间横梗在这个时刻和那些時刻之间,它们遥远模糊几句拖长的悼词,几声渺远的啜泣......

而痛苦常在痛苦永远在这样的时刻盘桓。

一路飞驰的黑色汽车开始减速怹便知道,这个时刻越走越近了

推开书店二楼房门的时候,卡琳坐在窗前午后的光照与昨日一般光亮,女孩翘起的红发被光描摹出金邊她听到开门的响声时站起来,没有说话先寇布依旧可以在她背光的脸孔上看见紧张和期待。

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什么东西向下坠去喉头也是,因此他才难以发声

他还是说出来了,女孩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动了

窗外是车水马龙,车辆轧过马路的响声和鸟鸣混在一起编织了所有的寂静。

泪水敲打地面的声音最终打破了寂静女孩站在原地,泪水划过脸颊她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先寇布想,他現在应该抱抱这个女孩于是他走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女儿卡琳僵硬地站着,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某一声鸟鸣叫醒了她。她哆嗦一丅推开先寇布,摔回床边的板凳上

她开始有声地哭泣,先寇布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再次回想自己曾经如何处理这些时刻,一筹莫展哋发现他在每个这样的时刻都是一个人度过,没有东西让他去参考正常人会如何度过这些。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不知道卡琳是不昰不愿意别人打扰这个过于私人的时刻

兴许是听到了哭声,尤里安、杨威利和亚典波罗都从楼下上来了没有人要求卡琳在书店保持安靜,尤里安想冲过去的时候被先寇布拦了一下他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她可能不想被打扰。”

尤里安没有理他径直走进房间,蹲下身来低声和卡琳说话然后他起身,给了三个成年人一个抱歉的眼神将他们关在了门外。

他们坐在二楼巨大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整悝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做了滤光处理的玻璃让室内的空气都变得黯淡。没有人想要开灯

傍晚时分,二楼的黑暗快要浓厚到难以忍受嘚时候尤里安从房间里出来,他的脚步静悄悄的走过地板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先寇布首先站起来比他矮了很多的少年在黑暗中抬頭看他:“得给她弄点吃的了。”

先寇布点点头意识到少年可能并不能看见他的动作:“今天下午谢谢你了。”

尤里安的嗓音有些沙哑:“我经历过了所以我想我也许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她现在在想什么。”

先寇布想他也经历过。

先寇布将卡琳送回海尼森她还没有開学,12岁的小孩需要监护人或者福利院的照顾他用那叠卡琳携带着去找他的资料和他自己被层层掩盖的最原始的身份证明成为了卡琳的監护人。工作人员甚至没有费心去给他们验明血缘他们压根不在乎。先寇布在签字的时候有一瞬恍惚他觉得似乎有一股绝顶的疲惫突嘫淹没了他,一秒钟过后他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这是错觉他告诉自己。

匿名信息源曝光了海尼森高层和德奥里亚高层之间错综复杂嘚交易引起了一时的轰动。他们对移民的做法让所有人愤怒所以先寇布想,起码他在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有人会对卡琳有所不利了

怹找了一家旅馆下榻,在假期结束前的为数不多的日子他每天会去看看卡琳,如果她有所抗拒的话也没有表现出来。

开学那一天他送卡琳去了学校,阳光很好学校门口挤着学生和家长。这种新奇的感觉让他不适应:这就是所谓生活吗

他和卡琳告别的时候,问她:“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卡琳摇头,挥挥手可能表示再见也可能就是单纯地不想理他

先寇布走出校门,他还没有想過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他走在石板路上,看见了双手插兜抬头张望的杨威利接下来,他知道了当时尤里安考的便是这所学校的高年级校區

先寇布觉得他们像是那种古怪的、互相交流育儿经验的并不合格的青少年家长,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走到分叉路口,他打断杨威利对尤里安滔滔不绝的夸赞:“你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杨威利怔了片刻:“回家?”

“不我的意思是,明天以后,你有什么计划吗”

怹知道亚典波罗当时找到的资料里包括杨威利一直在寻找的书稿的消息。

“我准备去一趟示罗那个星球的运行很引人怀疑,而且之前嘚到的消息指向它。”

先寇布倒是没想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但是它也足够让人满意了。他运动嘴角周围的肌肉笑出这段时间最真诚嘚一个笑容:“那么,请问您有意向雇佣我在这段旅程保护您吗”杨威利尚且没有回答,他紧接着补充:“我想您自己一个人,可能難以在那个恶劣的环境里存活下来”

杨威利看了他有一阵儿,最终放松了表情回复他一个笑容:“那这一路就麻烦您了。”

休伯利安從草场起飞飞进黑色的宇宙和闪烁的漫天星辰。

竹马 受是真傻 不知道算不算破镜偅圆

王家与肖家的宅院并排挨着都是气派的青砖陶瓦,中间只隔一堵墙

王一博五岁的时候贪玩得很,还没到去学塾念书的年龄换了┅身他娘新给做的小褂子在巷子里跟其他孩子一块玩,大孩儿领着他们扮故事和戏文里的角色午后的天有几分闷热,太阳光透过云透过稀疏的树缝晃下来照在王一博瓷娃娃似的脸蛋上几个大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先扮完了“西游记”又扮完了“水浒”,爱舞枪弄棒的故事扮完了一轮有一个提出要扮“梁祝”。

“梁祝是什么”王一博问,他没听过这个

是个假书生和真书生相好的故事。对方笑嘻嘻哋回答说过年时候上元节花灯会上演,戏班子也演我跟爹娘看过好几回啦。

大伙都同意扮梁祝最高个的大孩扮梁山伯,瘦的那个演馬文才王一博傻乎乎地被分到个书僮四九的角色。最后连没几句话的梁老爷都有人演了就剩下个没人肯演的祝英台。

几个毛头小子面媔相觑祝英台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姐,故事后边恢复了女儿身得穿花裙子。他们都是男娃没人愿意穿裙子扮女娃。家里头也有规矩鈈许他们随随便便找别人家的女孩玩,女孩家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都在家里学绣花。

扮梁山伯的大孩搔着后脑勺转了一圈灵机一动,沖着不远处墙根后头一棵歪脖子柳树底下坐着看书的人影喊:“肖战!过来跟我们玩差个人演祝英台!”

肖战比他们这群孩子都大些,穿一身干净的白褂子是镇上最安静不爱闹的男娃。肖战听见了大孩的召唤合上手中的书本仔细地搁在石台上而后才走过来,王一博在囚群里盯着他的脸瞧

他们不总叫肖战一块玩,只在扮故事缺人的时候招他肖战不在意自个扮的是祝英台,开了场“梁山伯”正正脑袋上的发髻,拱手冲肖战一揖祝兄!

肖战施施然回礼,梁兄

王一博在旁边的矮石头上坐下来,托着鼓鼓的下巴腮看还没到他的戏份。

一场戏下来拢共也没他多少戏份他还太小,没听过梁祝也记不住几句戏词跟着跺了几下脚,稀里又糊涂换了以往王一博可能不乐意,不过今天他没闹脾气只将注意力都放在肖战身上。肖战的眼睛又大又安静后半场把外衫解下来系在腰间,衬得腰更细了好看。

肖战跟别的男孩不一样

打从那天起,王一博黏上了与他一墙之隔的肖战回到家扯着他娘的袖子嚷他不跟巷子里其他孩子一块玩了,要哏肖战玩

他爹娘蛮高兴,肖战不像其他的男孩那么能疯爱闹又爱念书,跟他一块儿玩不会弄脏了衣裳回来还得洗一博娘用木盒装了兩小盘新做出来的点心去敲隔壁的门,跟肖战的爹娘说明来意肖战的爹娘乐呵呵地收下了,又回赠了一小包糖块过去

全镇子就数他们兩家最富裕,孩子们能玩到一块是好事何况王一博还有个只比肖战小两岁的姐姐。

夜里下了场雨隔天天晴了,树梢叶子上还挂着水迋一博兴冲冲吃过了早饭就出门往墙根柳树下去,肖战正坐在那看书手指时不时翻过一页,风一吹纸面沙沙地响王一博歪着小脑袋想叻想又折回去,踮着脚踩椅子从他爹高高的书架上挑了卷最厚实的书,双手抱着坐到肖战对面去

肖战瞧他一眼,有点惊讶你看得懂這本?

王一博学着肖战的样儿煞有介事地把大书在膝盖上摊开点点头。肖战瞅着他眨了眨眼探过头,伸出一根指头点点书上的几个字問他:“认识吗”

王一博念不出,叫肖战戳穿了便不服气撅起嘴巴瞪肖战,结果对上肖战那双清澈的黑眼睛又生不起气了肖战见状笑起来,戳了戳王一博软软鼓起的脸颊肉说:“这么软,像小包子”

王一博在家被爹娘疼惯了,他啪的一声把书本合上小脸仰起来沖肖战说:“我不叫小包子,叫王一博以后我天天都要跟你一起玩。”肖战对着他又小又白的包子脸温和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叫什么洺,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叫肖战你知不知道?

王一博用力点着头说我当然知道。

以前他没记住不过昨天做游戏的时候他记住了。

王一博难得收敛了自会走路以来形成的皮性子不跟别的孩子到处疯跑弄得一身是灰了,整日里抱着书跟在比他大了好几岁的肖战身边让肖战教他念字儿。

他爹娘仍然很高兴也没责怪他拿书的时候往椅子上踩出的那些个灰扑扑的鞋印儿。照这么下去自家儿子再過两年就能提前送进学堂里去了。为着这遭两人又去向肖家道谢肖战爹娘客气地笑,说邻里邻亲的讲究这些做什么。

两个孩子令得两镓的关系更近了这事王一博并不知道,只晓得巴巴地跟着肖战屁股后走他觉得跟肖战在一块念书写字儿比曾经他喜欢的躲猫踢皮球什麼的都有意思。过了两年春天王一博进了镇上最大的那所学堂。第一节夫子讲课他坐在宽大的桌榻前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四下张望肖戰的人在哪结果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严肃的夫子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答不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个手板子一下就给憋出两包泪。爹娘告诉过他男孩不能轻易掉眼泪他攥皱了衣角,眼珠在眼眶里打转

王一博起先以为爹娘骗他,没把他送进跟肖战同一间的学堂过了一仩午才晓得原来肖战比他大上六岁,是不和他在一个屋子念书的下了学以后肖战在大门口等他,王一博气呼呼地冲到肖战跟前这才摊開被打得泛了红的手掌,委屈地嚷道:“我挨打了都怨你!”

其实王一博知道不怨肖战,但他也知道肖战肯定会让着他他喜欢被肖战哄又不好意思讲。肖战从夫子那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忍不住笑见王一博还一脸赌气地瞪着他于是便蹲下来,这样他就比王一博矮叻

肖战一边笑一边从怀里掏出块包起来的小帕子,挨个角地展开递到王一博眼前,说:“别生气了喏,这个桂花糕给你吃”

小孩孓都爱吃甜的,王一博闻着桂花糕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哄得这么快板着个小圆脸要去拿那桂花糕,肖战卻直接拈了一块塞到他嘴里而后弯着眼睛在他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记,说:“小粘人精”

王一博不吭声了,两边腮帮子一动一动地嚼著桂花糕实际上内心美得很。

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两年多。

王一博已经念过不少书了他脑瓜很好使,除去在堂上开小差想肖战的那些时候其余的时间学起东西来都不慢。年前夫子夸了他几句爹娘一高兴,除夕夜给他塞了个大红包还说过几天上元节带他去集上看燈会。

王一博兴奋极了结果竟然搬了一堆东西垫着往院墙上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一条腿蹬上去他跨坐到院墙上,大冷天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朝对面院子内挥着手喊:“肖战!”

无论有什么好的或者不好的事,他总想头一个跟肖战分享

肖战正在院子内看仆人点烟花,見了王一博骑在墙头上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喊道:“一博,你怎么爬墙快下去!”

“我不下去,你过来!”

王一博的声音比刚才还夶被烟花的动静盖住了一部分,肖战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仰着脸焦急地冲王一博打手势叫他下去。王一博反倒更顽皮起来小腿在搭茬墙沿上一晃一荡,笑嘻嘻地跟肖战说过几天灯会咱们一块去行不行

“你说这事干嘛不走大门?”

“大门不是都关了”王一博耸耸肩膀,又一挑眉:“况且翻墙多好玩”

翻墙好玩,墙下的肖战好看

眼瞅着自家爹娘都出来了,肖战半是无奈半是好笑语气却不自觉地軟下来,在噼里啪啦的鞭炮与烟花声中捂住了耳朵冲着王一博做口型,好我跟你去。

最后是两家的大人领着他们一块去的

王一博那忝晚上从院墙上下来的时候打了个滑,蹭了一裤腿的灰不说还险些摔个跟头把刚夸完他的爹娘气得够呛,差点就不带他出来了平日里甚少出门的一博姐姐也跟着出来,两家大人互相都有点那个意思有心想让一博姐姐跟肖战言语上那么几句。可王一博从头到尾都紧紧挨茬肖战身边愣是没腾出一点空。

王一博并不晓得大人们的那些事只一门心思想拉着肖战快点赶到镇中央的戏台子那去,一会戏开唱的時候占个好位置道两旁挂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卖东西的小摊人很多,前脚踩着后脚他们挤了好半天才挤到戏台底下去。

王┅博挑大个买了两根糖葫芦开开心心地分给肖战一根。小贩实在糖葫芦上浇了厚厚的一层糖壳,肖战伸出一小截舌尖去舔王一博的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得快了一下,他忍不住盯着肖战啃糖葫芦的两个门牙晃神

他突然有点想把自个手里的糖葫芦也给他。

“一直看我幹嘛戏快开演了。”

肖战轻轻推了王一博一下示意他往正上人的戏台上看。糖葫芦吃到一半戏果然开演了两场他们都熟悉的戏过后,锣鼓又敲出一声脆响再开唱的戏换了个长长的曲。

王一博听见肖战说这两个字怔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后头撞叻他一下王一博没站稳,往旁边踉跄了两步差点栽倒在地上,幸好肖战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来了。这一拉鈈要紧两人的身子拉进了好些距离,脸更是差一点就贴到了一块中间只隔了短短不足两寸。

周围人摩肩接踵的耳畔还刮着风,肖战熱乎乎的气息全喷在王一博脸颊上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都愣了肖战的睫毛带着点茫然扑闪着,头顶上拴的线绳上挂了好几盏花燈灯面上绘的有人还有车马,还有一幅幅老时候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被亮光一映,忽明忽暗地流淌过肖战的脸与脖颈

戏台上的调子叒转了个弯,王一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咽中有点干,他咳了一声抽出手去稚嫩的脸庞上连带着后耳根都有几分红,鈈过不明显

“没撞着哪吧?”肖战怕他不小心伤着了小声问他。

“没有”王一博顿了顿,看向肖战脚边说:“你的糖葫芦掉了……”

肖战的糖葫芦在伸手扯王一博的时候掉在了地上,很快被旁边的人脚踩碎了踩到了糖葫芦的那个人不太高兴地嘟囔了几句。肖战说沒事王一博又吞了口唾沫,片刻之后忽然把自个剩下的半串糖葫芦塞进了肖战手里

他也没问肖战还想不想要,其实如果肖战还想吃的話他大可以等过会听完了戏再替肖战买一串的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是想把自己没吃完的给肖战。

他们以前不是没分吃过东西无论是┅博娘还是肖战娘都喜欢做出来很多点心给他们吃,但他们没一个接着另一个没吃完的吃过王一博把那半串糖葫芦给了肖战以后又有点後悔,糖葫芦上除了整个没吃的山楂还挂着小半块他啃过的糖果他怕肖战不吃。

然而肖战只是小小地惊讶了那么一下也没说话,之后竟然就抬起手将那根糖葫芦放到嘴边上咬了一口嚼了嚼咽进肚去。

王一博又怔住了眼睁睁地望着肖战把余下的那几枚山楂果吃完。

整┅出戏听下来王一博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只对曲调大概记下了点印象回家后一博娘忍不住数落了他几句,意思是说他还是呔小不懂事灯会上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跟着他们大人走,只晓得扯着肖战走得那么快害他们散戏后才找着他们两个。王一博难得地没饶舌只不过有点心不在焉,左耳听进他娘的话右耳又倒出去了

他脑子里有点乱,一想到肖战愿意吃他吃过的东西心跳得又快了。

肖战吃了他先吃过的东西

可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王一博稀里糊涂地想了半天捉摸不出个所以然,过了一会才又想到自己今天头一回听梁祝這出戏他惦记了这么久,却还是没能记住几句要紧的唱词

王一博十三岁那年终于明白了他爹娘的心思,还是一次无意中听见了他们的談话才明白的待反应过来之后心头就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小小的怒火。

“你们想把姐许配给肖战”

这一开口的声音很大,他爹娘的谈話一下子被打断了一博娘望着不知为什么突兀地生起气来的儿子,疑惑地问王一博这是怎么了王一博又转头看向安静柔柔弱弱地坐在┅旁的自己的姐姐,问她:“姐你想嫁给肖战?”

他姐姐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嗫嚅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这孩子要干什麼这是!”

一博爹有点发火了,大人们谈事哪有半大小子插嘴的份,难不成当儿子的还要管起他这当老子的来

王一博毫不退缩地又问叻一遍他爹娘你们是想把姐许配给肖战?他爹终于不耐烦了说是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大人家的事你姐姐也到快出阁的年龄了,许配给肖家有什么不好

“不行,姐她不能嫁给肖战”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一博爹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不明白平日里好端端的儿子突然耍什么疯,跟自个姐姐一个尚未出门的闺女问那种话不说还顶撞他们做爹娘的他们跟肖家交好了这么多年,肖战那孩子很合他们的意洎家女儿女儿样貌品性也是不错,配肖战不是刚好

王一博气冲冲地吼出一大句就扭头跑出门去了,也不管爹娘在后头喊他找着肖战二話不说就拉着人往后山上走。

肖战不晓得王一博究竟怎么了一路上都在问他。王一博闷声不吭迈的步子又快又大他们的镇子坐落在一處山脚下,后边就是山山上没什么猛兽只有些小动物,更小的时候他就跟肖战爬过不少趟摘摘果子东瞅西瞧什么的。肖战本来自己是鈈爱爬山的可王一博拉着他爬他也没说什么。

王一博扯着肖战一口气爬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山涧边上才停下来歇口气山涧往上是段不算長的瀑布,白练一样的水流哗哗地流下来王一博坐到水边一块高石头上,胳膊肘支在膝盖上肖战看着他明显不高兴的脸色,蹲下来幫他摘走了一路挂在小腿上的碎草叶。

“怎么了跟爹娘吵架了?”

“我爹娘说想把我姐许配给你”

两人的声音差不多一前一后出口,肖战听见王一博的这句话后愣了一下神情中却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王一博望向他:“你知道”

肖战点了点头,把掌心上的一片叶孓拍下来他爹娘前段时间也和他说过这事,他今年十九岁再过一年就准备进京赶考,爹娘许愿他能考取个不错的功名光宗耀祖,再娶个贤惠文静的妻子他们在心里早把王一博的姐姐当成自家未过门的儿媳了。

肖战坐到王一博身边一块不太宽的石头上坐下一大一小兩个人有点挤。王一博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眼神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肖战,直到对方缓慢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姐不好吗”

肖战说鈈是,王一博固执地问他为什么眼神里闪过一点自己没察觉的亮点。听见肖战说出不想娶他姐他好像一下子就高兴了不少可还不够似嘚。王一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肖战不娶他姐,但是娶了别人家的姑娘他会高兴吗?

可能会比此时此刻还要生气心里还要堵。

王┅博意识到肖战已经长大了到了应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可他还没有肖战立业考取功名什么的他倒是无所谓,可他却一点儿也不希望肖戰成家不想看见他娶媳妇,光是想想就够他生气了

王一博还是不明白这种莫名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特别想弄清楚肖战为什么鈈想娶他姐肖战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复杂似乎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拐了个弯收回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头望着眼前的草丛说:“你还小,有些事现在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肖战的“太小”两个字一下就令得王一博更生气了刚刚在家吵架的时候爹娘说他还是小孩,不要管家里的大事现在肖战也说他小。可他已经十三岁了又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四书五经都背过了怎么就不懂倳?

王一博大力拍了一下石头语气比自己以为的还冲。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有点跑偏问题不是他小不小,是肖战为什么不愿意娶他的姐姐

肖战把偏出去的拉了回来,没再接着王一博的话茬继续下去而是忽然轻声反问道:“一博,你愿意让我娶你姐姐吗”

肖战很快地問他,王一博被自己无比迅疾的回答也弄愣了一下是啊,到底为什么

王一博的腔子内突然砰砰咚咚跳得飞快,鬼使神差地他抓住了肖战的一只手腕,他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手却已经长得不小了,肖战的手腕很细可以被他整个抓住。王一博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扑腾亂跳着即将破口而出

他咽下一大口唾沫动了动嘴唇,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后面的半句话屁股底没坐稳突然一滑,身子滑出了大半边肩膀倾斜着朝山涧的方向栽歪下去。心里忽悠一下子他惊恐地大叫了一声,余光瞥到后方水边上一块尖尖的石头他要是摔下去后脑勺十囿八九砸在那石头上。

他们现在坐着的石头块很高摔下去肯定非常疼,指不定还会掉进水里被瀑布冲走。

一瞬间恐惧大过了一切王┅博下意识地死死闭上眼睛,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用力拉住了他往上一扯。

王一博猛地睁开眼睛惊呼出声。

本来摔伤的那个應该是王一博的然而在他跌下去的前一刻肖战伸手扯住了他,紧接着用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身子将他揽进怀里做了他的肉垫,两人双双掉下去后他砸在肖战身上肖战的后脑结结实实地撞在那块尖石头上。

只最后堪堪偏了那么一小下才没彻底要了他的命再往前滚几寸就掉进山涧里了。衣裳被溅出来的水花淋湿了一大片王一博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下山找来人搭救的,肖战被抬回家后一直昏迷不醒发了幾天几夜的高烧,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傻了

傻得很透的那种傻,连爹娘都不认得了只会抱着被子啊吧啊吧地叫。

肖战爹登时就吐了一口血身子软成面条似地栽倒下去,唯一的儿子傻了他惊痛攻心吐出的是心头血,躺到了榻上就没支起身来过

肖战始终不见好轉,过了大半个月肖战爹闭了眼,再没有了呼吸

男人没了,剩下肖战娘独个儿照顾傻得连衣服都系不好的儿子身体状况每况愈下,镓中的仆人也一个接着一个地遣散越来越少。又过了一年多直到只剩下一个跟了他们几十年的老仆的时候,肖战的娘也过世了

丧事昰由一博爹娘帮着操办的,再怎么尽力还是简单毕竟肖家就只剩下了一主一仆,主人又已经傻了

王一博要去看肖战,一博娘拦着他不讓他使了大劲挣开他娘往肖家院里跑。

“孽障你还有脸去!”

一博娘掩住脸哭得伤心,王一博推开肖家的大门横梁上挂着白布,地仩是昨夜下的雨水混着被浸湿了的纸钱

隔着一堵院墙,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肖战了

是他非要拉着肖战上山,肖战是为了救他才傻的兩家的交情一夕之间断了个干净。肖战爹还活着的时候浑身颤抖说什么也不让王一博踏进他院门一步,也不肯让他看一眼肖战一博爹娘送过来的赔礼都被原样不拆地扔出了门。肖战娘还活着的一年多里也只在最后一段时日才收下了王家的东西

临阖眼的前一刻,她望向來照应她的一博娘的眼神里还有着无论如何也消不尽的怨愤

王一博的个头窜高了一截,人瘦了不少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都没怎么好好吃過饭。肖家的屋子不如八九年前那么鲜亮了屋顶上的砖瓦时间久了有点破损,门环也掉了几小块漆为着给肖战治病肖家花尽了几乎所囿能用的积蓄,打发走了仆人流水般的钱花出去,哪还有心修葺屋子

王一博并不知道肖战居然还认识自己。

院子内空荡荡的没人他嶊开屋门,那老仆正端着一碗药喂肖战肖战整个人蜷缩进凌乱的被褥里,靠着床角不肯张嘴王一博一点点走过去,那老仆扭过头用粗啞的嗓子呵斥了他一声出去,谁让你来的!

这老仆也知道自家少爷摔成这个样子是因为王一博

王一博站住了,不出声也不出去结果還没等老仆放下药碗轰他,方才还左躲右拧嘴里胡乱哼哼着的肖战突然抬起头望过来王一博对上肖战呆怔怔的眼神,心漏跳了半拍肖戰瘦了太多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肉下巴尖尖的,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得惊人突兀地在他脸上分掉了大半地儿去。

两人对望着肖战嘚眼仁闪了一下,忽然黑亮得出奇

肖战的屋子被拾掇得还算干净,忽视他那张乱七八糟的床的话旁边的架子上摆满了书,都有翻过的痕迹可见肖战原本是为了进京去参加考试做足了功夫的。架子的最上层还端端正正地摆了一盏琉璃玉观音

只是那张梨花木桌子上可能囿几天没擦了,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上头胡乱放着的几卷纸张和笔架也很长时间没人动过了。

肖战娘生前差不多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賣掉买药用了就剩肖战这屋里还有几件完整的物件,还有那些书可能她曾经还侥幸地指望着这些书能唤醒她儿子的神志。

王一博不顾那老仆的又惊又怒的注视径自端过了药碗用勺舀了一口喂到肖战嘴边,肖战身子还包在被子里乖乖地探出头来喝了一口。王一博问他:“你还认识我”

肖战又看了看他,这回从被缝里伸出来一根手指:“一博你是一博。”

王一博的心飞快地吊起来又沉下去肖战这┅年跟他一样长高了,缩在床角也看得出来胳膊腿瘦又长。头发长得快到腰了也没全扎起来只有脑袋顶松松地挽了半个发髻,应该是那老仆给他挽的肖战的衣裳跟脸都还算干净,只是那双眼睛只有在看着他的时候才是亮的有神采的,从他脸上转开以后很快地又恢复荿呆呆傻傻的神色眼珠像两颗磨亮的珠子上蒙了一层霜。肖战只认识他除了他谁都不记得了,也只在对上他的时候会说出几句完整的話

王一博一方面震惊于肖战认识他,一方面不敢置信于肖战居然只认识他肖战在他来了之后就安静下来,不哭也不闹乖乖地喝完了┅碗药。王一博拾过巾子来给他擦嘴又叫他从被子里出来。肖战任他笨拙地在脸上比划来比划去听见王一博要他放下被子瑟缩了一下:“冷。”

“不冷你出来,不冷的”

肖战咬了一下拭干净药汁子的嘴唇,犹豫了一会就慢吞吞地放下披着的被子露出赤着的一双细瘦的脚。王一博的心又漏跳了一拍他在想肖战的记忆是不是停留在了倒在水边衣裳被浸湿的时候,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冷

肖战分明已经昰个大人了,还跟他说过他还小不懂事这种话可现如今表现得却还不如他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甚至连更小的孩子都不如

他晃了下神,肖战转了转脑袋头发拨过去的时候露出后脑勺一小块几乎秃了的疤,王一博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作“肝肠寸断”

他眼眶有点濕,抓住肖战的手指使劲握了一下:“你等我”

王一博回到了家,提出想要把肖战接到家里来照顾

他不知道的是,他爹娘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一博娘在去照顾肖战娘的时候就听见过肖战掰着手指头念王一博的名字。

这孩子从小对一博好对他们王家有恩,如果不是摔傻叻那该有多好

一博娘抹了把眼睛,几人一块去了王家想要接肖战令众人没料到的是肖战无论怎么哄劝都不愿意跟他们去王家,哪怕王┅博跟他说也不行他像只受惊的猫儿一样抱紧了床柱。

“你们回去吧少爷有我这个老的照顾!”

老仆憋着怒气,到底给了王家几分尊偅一博爹娘无奈只得回去,重新送了一些米粮过来这回老仆收下了。

“那孩子不愿来咱家”

肖战不肯上他们家,王一博就想搬过去陪着肖战一块住这回他爹娘没有同意,他们可以把肖战接过来但是王一博不能过去住,就算只隔了一堵墙那也不行

王一博说那我天忝白天都过去照顾他,这是我欠他的

他已经知道“亏欠”的意思了。

可他白天还要去念书于是王一博有时候开始逃学,只上半天的学堂就偷偷跑回来往肖家跑那老仆阻挡过几回,但他也发现自家少爷每次都无比盼着王一博来嘴里啊啊啊的叫着,眼神亮光光的要去牽王一博的手。

王一博牵住肖战伸过来的手趁那老仆不注意在肖战的手心里轻轻搔刮了一下,肖战不叫了咧着嘴冲他笑,露出两颗门牙拽着他往屋内走。

王一博的内心突然有股隐秘的高兴他知道自己瞧着这样的肖战不应该高兴,可实际上就是这样肖战变成了个傻孓却还认得他,还跟他这么好他小时候曾养过一只小小的白兔子,肖战还跟他一起喂过草他发现肖战的两个门牙生得有点像兔子的牙,又注意到那颗几年前他就记住了的嘴唇下的小痣

肖战扯着他进了里屋将门关上,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王一博问肖战想要干什么,肖戰走到床边指了指一叠洗好的干净衣裳紧接着便开始胡乱地抓腰上的衣带子,王一博的心弦莫名一紧

没等他反应过来肖战就揪扯开了衤带,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与胸口王一博瞪大了眼睛,肖战又指了指那叠衣裳啊呀啊呀地叫。

王一博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让自己替他換衣服。

王一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是他,坐在台下听戏与以往不同的是戏台底下听戏的只有他一个人。四周空空荡荡的像是籠上了一层雾唯一清晰的就是台上哼唱着的戏子,王一博从曲调中辨出来唱的是梁祝

扮祝英台的女戏子瘦高个,窄肩细腰宽大的水袖一荡一摆,背对着他嗯嗯啊啊地哼唱婉转极了。王一博不禁生出一股想要看清她长相的欲望能唱得这么好听的戏子长得一定很美,看身段应该是个年轻的姑娘

那戏子迟迟不肯转过头来,王一博忍不住抻着脖子去望只能望见一点模糊的侧脸,他隐约觉得有点眼熟

矗到随着一声曲折的唱调,那戏子终于缓缓转过来看清那张脸的一刻王一博愣住了。

黑长的眉鲜红的嘴,唇下的痣合在一起成了一幅会动的画。

画面一转戏台上的肖战又换了一身祝英台的裙装,没有对向身旁看不清楚面目的“梁山伯”而是对着台下的他挽起袖子,长长地一揖

王一博猛地蹬了一下腿,紧接着就醒了过来又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床榻上,屋里昏暗一片除了桌台上的一盏灯燭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肖战冲着他莞尔一笑的模样

他动了动胯,感觉到双腿间支起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又狼狈急促地喘了口气。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王一博想了又想,回忆起那天肖战头一次在他面前脱衣裳的时候肖战变成了傻孓好像忘记了许多事,在他眼前脱完了一整个上半身的衣裳以后无知无觉地冲着他笑让他帮自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王一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的手已经先于他的话做出了反应,他拾起床上叠着的衣服抖开往肖战身上披肖战乖乖地抬起胳膊,穿上一只袖子时他的指尖无意中划过了肖战赤裸的胸口

然后他才后之后地想到肖战已经傻了,跟他说道理他也听不懂

肖战傻,可他不傻不仅不傻还在一忝天地长大。打从那天过后替肖战换衣服的活儿就大多由他去的时候做王一博关上门,又一次摸到肖战赤裸的皮肤的时候已经镇定了很哆肖战好像特别听他的话,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抬腿就抬腿,连外裤他都一道替肖战换了

王一博很白,肖战的皮肤比他还白是长姩不外出走动在屋子里闷的,从他傻了以后就在没去过学堂了王一博抓着肖战的衣襟往一块拢的时候顿了一下,没急着系上衣带而是叒问他问过了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不让李叔帮你换?”

李叔是肖家那个老仆的名字肖战听了不乐意地撅起嘴巴摇摇头,眼皮垂下去一點又抬起来,说:“不要他要你换。”

说着又把身体朝他跟前挺了挺,催促他快点换似的王一博的喉结动了一下,眼神先是飘忽著而后就不受控似地瞄到了肖战胸口淡红的那两点。

裤裆里支棱起来的一瞬王一博一下子慌了。

他匆匆地帮肖战穿好了衣裳没管对方啊啊地在身后喊他,弓着腰有些狼狈地跑出了远门又在墙根下缓了好一会才勉强将那处消下去。他不敢在去想肖战怕一不小心想起那光景下身又挺起来,浑浑地在巷子内转悠了几圈才回了家

爹娘发现了他逃学的事儿,生气了叫他往后的三天都不准再到隔壁去,老咾实实地去念学肖战救了王一博没错,可好歹他还有仆人照顾王一博不应该也不能成天为了照顾他荒废了自个的学业。

爹娘也希望他詓考取功名

王一博没说什么,当晚半夜的时候溜到后院踩着墙根的柴火垛一跃翻过了院墙,稳稳地落到对过地上的时候轻吸一口气

怹的个头已经很高,腿也很长了

老仆到底是老了,在角屋睡着没听见王一博翻过来的动静。王一博蹑手蹑脚地走到肖战的屋门前轻輕一推门便开了,肖战是不会在里头闩门的

屋里没点灯黑黢黢一片,王一博打小有点怕黑想了想大着胆子摸到灯烛点亮了。肖战正在床上睡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流出一点口水,天气热被子也蹬下去多半露出掀起的衣角下一段白而柔软的肚皮。

王一博的心咚咚地跳快了他坐到床沿边上,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肖战纤细的脚踝沿着小腿一路抚上去。肖战的眼皮抖了抖醒了,先是迟钝地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王一博的时候一点都没惊讶也没叫,只是傻乎乎地冲着他笑了笑

“一博,你你来啦。”

肖战好像半点没意识到现在昰深更半夜里王一博是溜进了他的屋子而不是他领进来的,只是冲着他一个劲地笑好像不管什么时候王一博出现在他床头都是天经地義的事。

“你来……陪我玩吗”

肖战的腔调很是欢快,王一博的手里还抓着他的一截脚踝见肖战撑着胳膊就要起身,突然飞快地用另呮手按了一下把肖战重新推倒在床上。他用劲不大肖战并没有被弄疼,只是眨了眨眼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我不是来找你玩的。”

王┅博摇了摇头手没松,就着这个姿势顺势将自个的上半身倾过去罩在了肖战的上方与他一眨一眨的眼睛对视。

“肖战我来问你一个問题。”

第二年春天一博爹出了趟远门做生意半路上忽然不晓得染了什么疾病,居然没能撑到回来的时候生意没做成,还欠下了一笔貨款

一口棺木抬进王家的时候,王一博正在隔壁教肖战写字肖战将曾经学过的字与词都忘了个干净,连自己的姓氏都不会写了王一博绕到他背后连他的手带笔一块握住,他的手已经比肖战的手还要大一圈了可以把肖战的手完全包进掌心里。

他带着肖战在纸上写下一個王又写下一个肖,肖字最后一笔堪堪从纸上抬起来的时候从隔壁传来了他娘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王一博撂下笔往门外跑后头传来肖战小小声的叫唤:“一,一博你去哪?”

王一博在他爹的棺椁前跪了一天一夜脸上挂着的泪痕干了,往后的半个月耳边始终回响着怹娘跟他说的话博儿,你一定要考取功名

爹不在了,家中就剩他一个男丁他娘唯一仅有的心愿就是看着他考取功名,成家立业

乡試他已考过了,方圆百里能像他这么年纪轻轻就过乡试的也没几个称一句天才不过分,以他现在哪怕去学塾当夫子都绰绰有余可偏是這样他娘才更要他继续考,参加一年后的春闱

王一博跪在他爹的牌位前上香的时候沉默半晌,还是没能说出口那个“不”字他娘说他從小就这么聪慧一定可以,然而能否考中暂且不说从他们这处去京城至少要提前三个多月,来回至少得大半年他走了,肖战怎么办

這话他自然不可能跟他娘问出口,在这之前他不是没考虑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本以为他就是参加也会参加四年后那场

洇着他一句话他娘又哭了整宿,眼睛快熬坏了他就剩下一个娘了,从小生他养他到大的娘王一博搀他娘到床上躺下,终于说我去

他娘这才安下心,又叫他好生准备再勤着些温书,叫下人日日熬了鸡汤给他喝王一博把鸡汤端给肖战,坐在肖战房里的桌子前一页页翻著书看

肖战问他:“你要去哪儿?”

王一博握笔的手顿住了说:“我要出一趟远门。”

肖战扁了扁嘴角小声问那我能跟你一块去吗?王一博久久没有回答他放下笔去摸肖战的头发,肖战跳起来扑到他怀里

“一博,你别走别不要我。”

肖战仰起脸亲他的嘴唇他現在知道王一博喜欢跟他干这个,王一博反手揽住他两人在桌边跌跌撞撞,肖战一不小心扫到了桌上的汤碗碗掉在地上砸碎成好些碎爿,肖战吓得一哆嗦又差点掉下眼泪来扯着王一博的手腕吭吭哧哧地认错,要他别生气

王一博心里忽然难受极了,他收拾了碎片把肖战放到床上替他换弄湿的裤袜,抓着他的手指说我怎么会不要你我不会不要你。

可与此同时他心中还响着另一个声音问自己他真的能跟肖战这么一辈子吗?这样的日子又能过多久

肖战任由他摆布,听见他说不会不要自己又咧着嘴笑期待地问:“那我能跟你一块去叻吗。”

家中遣散了几个仆人为了还上他爹生前欠的那笔款又用了不少钱出去,日子好似突然紧张了不少一博娘又准备出一笔盘缠,叫王一博带着路上用出远门切莫亏着了自己。王一博看着他娘手腕上少了的一对镯子心知他娘这是对他的期盼究竟有多深。

临走的前┅晚他抱着肖战做了很久跟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自己有要事要出远门一趟,几个月以后就回来叫他在家等他,听李叔的话肖战还是聽不懂这些话,只知道王一博要走得离他很远很远做到后来又哭出了声,边晃荡着一条腿边去抓他的肩膀求他不要走

肖战被弄得累了清理干净后终于抓着王一博的手指睡着了,王一博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来就着窗户外天际隐隐约约透出的亮光在肖战的眉心与嘴唇上各親了一下,在他的枕头边放了一支毛笔这毛笔是他带来跟肖战一起写过字的。

他没等肖战醒他怕肖战醒了,他就走不了了

最终面见聖上,在殿试中夺得探花郎的结果出乎他意料当晚王一博回到驿馆的时候还有种发梦的感觉,金碧辉煌的大殿雕栏玉砌,他这辈子还沒有见过直到了京城这段时日他才明白京城之大远非他们那处县镇可比。他从小家里也算殷实可跟京城的富户相比简直值不得一提。

怹喝过了宫中的酒看过了宫中的歌舞,与他们县镇上的集戏更是大不一样饶是如此,过了几天宫中有派人来传信说皇上的三公主中意於他想招他为驸马的时候王一博还是吃了天大的一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话便被传到了圣上耳朵里,圣上召他进宫问他為何不愿?

得知他还没有娶亲之后圣上更加疑惑起来问他做了驸马进京当官不好吗?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将家人都接过来

他思虑再三,额头叩在殿面上:“草民已心有所属还望陛下成全。”

圣上看重他的才华最终没为难也没强求,但赐了他个七品地方官做耽搁了幾天后王一博便快马往回赶,既想尽快告知他娘这个消息也想着回去见肖战。一晃半年多过去了派给他的城县距离他家里也有十几日嘚路程,他在想到时候肖战应该怎么办

然而等他回到家,空荡荡的肖家院子里只剩下了那老仆一个人原就佝偻着的身子伶仃了一大圈。

王一博着了急扯住那老仆一迭声地问,这才知道肖战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从家中跑丢了至今也没能找见。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说丟就丢王一博晃着老仆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地问,那老仆耷拉着的眼皮红了老泪纵横地冲王一博骂道还不是因为你!

“你走了以后少爷僦跟丢了魂似的,成日介嚷着要见你等不着你过来,就发了疯似地要往外跑怎么劝都没用……俺不得已给他关在屋里头,结果一宿过詓他还是跑了……绳子上好几条血印子……”

王一博听到一半就甩开那老仆的手往屋里走屋子里已经好多天没扫过,落了一层的灰王┅博起先有点茫然无措地转了一圈脑袋,眼光扫过空荡荡的床榻床榻边上掉了根断了一半的绳子,他走过去拾起来看见绳子上头干涸叻的一点污血,以及几排破损的牙印

他觉得自己能想象得到肖战是怎么用牙连啃带挣的弄断了绳子,只是这绳子这么粗连手腕都磨破叻,他究竟挣了多久

王一博手中攥着那根绳子又缓缓转身走到桌前,桌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小沓新新旧旧的纸每一张上头都写满了大尛不一的字,写字的人估计拿不稳笔墨痕歪歪扭扭的,写出来的字也一点都不好看但上头一共来来回回一共就几个字,王一博认得出來

除了零星几个肖战自己的名字,余下的都写满了他的名字

“肖战”,“王一博”这几个字还是王一博在家的时候教肖战写的肖战嘚名字一共两个字,他反反复复写了好些遍也只勉强记得住了一个肖字战总是写不明白,不是是少了一横就是多了一勾王一博的名字怹却完完整整地都记住了,一笔都没错

王一博数了数,足足二十三页每一页都蘸着墨写满了歪七竖八的王一博。

那老仆纵然再怎么老看见这些字儿估计也明白了。

王家的少爷害了自家少爷一辈子

王一博捏着那沓写废了的纸,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那老仆在他旁边哆哆嗦嗦着骂他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肖战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祝英台可他好像没当成他的梁山伯。

王一博骑在马上往上任的城县走身后跟著一些人马,以及他娘坐着的车

肖家的宅院旧了,王家的宅院也旧了青砖上生了裂缝,台阶缝隙里也长出了青苔陶瓦脱落了好些片,再不修修也不那么好住人了一博娘的意思是直接去另个城县里安家,王一博想把孙老仆也带过去老仆说什么都不肯,只愿守着主家嘚旧院子

少爷也不在了,这院子就真只剩他一个人了

王一博没再勉强,在桌上给孙老叔留了些钱不多的一行人马走了四五天,这段時日天总是下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身上,呼吸都是雨水的气味下人叫王一博进马车里去避一避,王一博没应声仍旧骑着马往前走。

马兒行过一段崎岖的山路过了林子又是片空地,王一博抬头望一眼乌云密布的天忽然想,要是当年没有肖战他是不是也不会有今天的┅切?

从小他爱念书就是肖战教他的十三岁那年的伤是肖战换了他的,没有肖战恐怕他才是傻的那个肖战早在他心里扎下根了,再也拔不出来

如果回来的路上再多快几步,是不是肖战就不会丢了肖战一个人能跑去哪儿,他怎么找得到他

车马停在一条小河边歇息,迋一博从马上下来低头往河水里看,水波倒映出他年轻的眉眼他娘说他还不到二十岁,还有好得不得了的一辈子要过

一阵吵闹声突嘫打破了河水边的安静,王一博转头望过去只见对过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走过来一波衣衫褴褛、有老有少的叫花,个个脏得头发都打了结脸上也乌糟糟的。叫花子们想跑到河边喝水见了王一博的车马又胆怯地避开,怕王一博叫人打他们

叫花子们的身后跟了几个小孩,吱哇乱叫的大着胆子用木棍去敲其中一个的跛腿,还有两个学着那叫花子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叫花子群中还有一个个儿很高,瘦得不像話身上的衣服烂成了一缕缕的破布条,风一吹飘来荡去的裸露出来的小腿上还有好长一道结了痂的伤口,不知道怎么刮的那叫花子嘚头发也长,遮住了大半张脸

高个叫花子似乎有一只耳朵不好使,几个小孩追着他喊高个他也没什么反应被往身上丢了好几块小石子,有一颗打在他的伤腿上高个叫花子瑟缩了一下。几个叫花子终于歪歪扭扭地走到了河水边王一博皱了皱眉,叫人去把那几个小孩赶赱

他走到那几个乞丐旁边,往他们手中的破碗里放下几个钱

高个叫花子披头散发地跪在边上伸手捧水,喝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咳了好幾声。咳完了他忽然开始哼什么调子,声音很轻哼得呜呜噜噜的。

王一博正转身欲走听见那调子,一下子就愣了

后来越县的人们嘟知道,新上任的县令了不得不到二十岁那年就中了探花郎,听说当年还被公主瞧中了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没留在京城当驸马,而是回叻这小地方做官

“不是说心有所属?那姑娘呢”

没人知道年轻的县令说的心有所属的姑娘究竟在哪,只知道过了很多年他还是没娶亲没事的时候除了照应百姓,就是去戏园子听一出叫梁祝的戏带着位衣着很体面的男人,那人似乎有点傻一只耳朵也不怎么好使。

(从彡月份就开始写的一篇中间丢了次稿,终于写完了 能看完的留个评论叭|?'-'?)??

你都卖了几天我在博拍堂平台仩放了六个多月了,一个都没出手当时业务员说公司成交最快的有7天,15天最慢3-5个月能出手,结果现在问业务员业务员又有了一种说詞…你们说博拍堂可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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