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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走。」怀中的娃娃抬起小脸,童言软语地要求。

  胡朔一愣,停下跟在侍墨身后的脚步。「宝宝要自己走?」

  脑袋瓜用力点头,一双小腿不住地踢蹬着。「走。」

  走在前头的侍墨发现两父子并未紧跟在后,于是回头寻了来,「怎不跟上?」

  胡朔弯腰将娃娃放下,抬头回道:「侍墨哥不好意思,孩子想自己走。」

  来京的沿路上,侍墨只见小娃娃总窝在胡朔怀里,如今一瞧那娃娃自个儿站得颇为稳当,方知这孩子已经能走路,不禁好奇问道:「宝宝会自己走啦?究竟是多大啦?」

  闻言,胡朔白净的脸庞上再次闪过一抹窘色,「一岁……一岁多吧?」

  听到如此不确定的回答,侍墨挑眉横了他一眼,「你这父亲是怎当的?连儿子多大都不清楚?」

  尴尬地扯动嘴角,胡朔涨红脸解释:「宝宝都是他娘在带的。」

  「虽说带孩子是娘亲的责任,可是你当爹的也要多帮忙才是。」自行推断出胡家小娘子应该就是因为少年夫婿不够体贴,这才狠心抛夫弃子,侍墨半是责备半是劝戒地说道。

  听懂他话中话,胡朔只有点头称是,心中却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侍墨?」前方忽然传来不约而同的娇声惊呼。

  侍墨旋身一看,只见眼前一花,硬是被乍然跃入眼帘的众多绝色晃瞎了眼,直觉脱口:「『真清纯』大美女……」

  隐约听见他嘴里喃喃念出的浑号,清清娇嗔:「你瞎说什么『真清纯』?」

  没她好脾气,淳淳上前一把就是揪住他耳朵,哼道:「别以为后头加上大美女三个字,我们就会饶过你。」

  被揪得发疼,侍墨哀哀惨叫,「姊姊们息怒,是我口拙、我口拙!」

  冷冷抱着胳膊,溱溱眉梢微挑:「你侍墨要是口拙,那天下就没半个会说话的男人了。」

  侍墨忙不迭又是陪笑又是道歉,鞠躬哈腰的模样活像勾栏里头的龟公见了有钱嫖客。

  「咦?打哪儿来的可爱娃娃?」清清美目圆睁,惊喜地注意到不远处,那走起路来有如小鸭儿似的嫩白娃娃。

  一转眼已来到娃娃身边,淳淳蹲下身子,爱不释手地直摸着娃娃小脸:「好可爱啊!比少爷小时候还可爱呢!」

  不像两个姊妹一心只看得见可人的漂亮娃娃,溱溱眼角瞥见那静立一旁,始终没出声的瘦削少年,「侍墨,这位是?」

  「这是胡朔小哥,平爷请来的客人。」侍墨赶忙回道。

  溱溱眉一挑,直勾勾地看着来客,嘴角扬起有趣的笑:「平爷的『救命恩人』?」

  侍墨嘿笑两声:「正是!」

  面对着冲着自己笑得妩媚的美丽女子,胡朔涨红脸,眼神左闪右躲,说什么就是不敢回视。

  「胡公子,这娃娃是你儿子吗?」手边玩着人家的娃儿,耳朵依旧竖尖的淳淳回头问道。

  生平第一次被人喊「公子」,胡朔的别扭全写在脸上。「别叫胡公子,叫我阿朔就好。」

  「那怎成?」清清巧笑倩兮道:「公子是平爷的贵客,怎么可以直呼名讳呢?」

  唯恐耽搁太久会错过难得在府的夫人,侍墨忙道:「三位姊姊,眼前我正要带阿朔去见夫人,等会儿办完事,再回来跟你们叙旧吧!」

  清清笑道:「那巧,咱们也是要到『抱朴楼』去探望少爷呢!」

  「既然目的地相同,一道儿走吧!」淳淳起身,连带抱起被她逗哄得妥贴稳当的小娃娃。

  看到向来怕生的娃娃,竟乖顺地任由那美丽的女子抱入怀里,胡朔好不惊讶。

  「嘴张那么大,当心苍蝇跑进去!」走过他身边,溱溱回眸取笑道。

  胡朔赶紧阖上嘴,脸上又是一阵热辣。

  「阿朔,跟着走啊!」侍墨一巴掌拍上他单薄的肩膀,提醒道。

  回过神来,胡朔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追上走在前头的绝色美女。

  这座宅邸里,有长得不美的女子吗?

  眨了眨险被闪盲的细长双眼,胡朔有些头昏脑胀地瞥开视线,不敢再多瞧那满屋子的美丽ㄚ鬟们一眼。

  忽然,传来楼梯嘎吱作响声,一名身形圆润,却不掩其姿色的丰腴美女缓缓下楼,面带愁色:「少爷还是不肯吃药呢!」

  「不肯吃药,病怎会好呢?」

  「可是少爷本来就怕吃药啊!」

  「就算不肯也要硬灌啊!」

  「那哪成?你舍得啊你?」

  「舍不得也要舍得,少爷又不是神仙,不吃药,病自个儿就会好转起来。」

  美女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著,虽说个个杏眼圆睁,拔尖了嗓音,但看在旁观者眼里,仍旧赏心悦目已极。

  身为万红丛中仅有的三片小绿叶,侍墨和胡朔父子立在角落,静观诸位大姊们你来我往,半点声都不敢吭。

  「怎么这么热闹啊?」蓦然,不轻不重却嗲气十足的一句自门外飘入,立时镇抚住骚动的ㄚ鬟们。

  「兰总管?」讶然转向来人,ㄚ鬟们既惊又喜的一涌而上。

  绝色中的绝色。乍见那自门外款款步入厅里的紫衣女子,胡朔心中不由自主地浮出这一句形容。

  从ㄚ鬟们喊出的称呼,胡朔立刻晓得,紫衣绝色正是管骆平的太座大人,府里地位仅次于夫人的兰总管。

  鹅蛋脸儿柳叶眉,小巧鼻尖杏儿眼,身段婀娜,气韵脱俗,活脱就像画里走出的仙女。倘若不是事先就知道,眼前天仙般的美人和管骆平那粗犷汉子是夫妻,任谁也无法把那天差地别的两人兜在一块儿。

  「看傻了喔?」侍墨瞥见胡朔瞧得目不转睛,忙抬手肘撞向他肚子,「光看兰总管就傻眼,等等瞧见夫人,不要怪我没警告你,那三个『真清纯』我可是完全没辙的喔!你要是敢当场给我流下口水来,可别怨哥哥我救不了你。」

  胡朔一听,头竟开始痛了起来。

  还有比这样的美人还要更美的人吗?


     叶熙影看着手里这个又硬又冷的馒头很是痛苦,为什么大娘总是在晚饭前处罚她呢,她不怕被关在冷冷黑黑的柴房,也不怕管家的板子在身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最怕的就是挨饿。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滋味才是最难受的,难受得都快忘记娘亲的样子。

三年前叶熙影的娘亲临走前一天握着她手,轻轻的说:“影儿,娘的日子怕是到了,不要伤心,娘这辈子能遇到你爹,有了你已经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娘最怕的就是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你大娘一直嫉恨我抢了她的幸福,娘担心你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爹爹虽然疼你但常年征战在外不能总护着你,你一定要学会忍,在你弱小的时候只有忍让才能平安长大,娘亲只求你一生平淡安稳。”

叶熙影那时才八岁,在爹娘呵护下长大,根本不知道娘亲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记得娘亲临去的眼神,落寞,无奈,遗憾和深深的眷念。她看了一眼叶熙影就闭上了双眼,爹爹大声的喊着娘亲的名字:“云柔,云柔。”眼泪从爹爹刚毅的脸上一滴一滴掉在娘亲苍白的嘴唇上。叶熙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爹爹,在她眼里,爹爹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一座大山,雄伟宽阔,可那时的爹爹扑在娘亲身上悲痛欲绝的哭泣就像轰然倒塌的山峰。

     八岁的叶熙影对死亡的概念很模糊,爹爹说,娘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她听到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一下就哇哇大哭,她对娘亲所有的印象都定格在,那张美丽却苍白憔悴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上。不管以后过了多少年,每当想起娘亲最后的样子,她的心都会丝丝疼痛,痛到不能呼吸。

     十一岁的叶熙影终于慢慢明白娘亲那句话什么意思了。八岁前叶熙影是镇远将军的三小姐,父母宠爱,养尊处优。八岁后的叶熙影只有在爹爹回府的时候才能享受以前的小姐待遇,可近几年动乱频发,常年战争,爹爹一年能回京城一次吗?所以她就是将军府的一个使唤丫头,或许连使唤丫头都不如,至少使唤丫头还有三顿饱饭,有张小床,也不会无缘无故被管家打板子。

     三小姐舒适精致的房间已经空置很久了,小院又黑又冷的柴房多了张薄薄的毯子。叶熙影此时就坐在这张毯子上发呆,到底要不要吃手里这个石头般的馒头。

     这时柴房的小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进来一个亭亭玉立,豆蔻年华的女子,面若皎月,眼眸亮若晨星。她跑过来把叶熙影手里的馒头拿走,在她手上放上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二姐,你来了?”叶熙影看着满眼疼惜的叶熙然惊喜的说,黯然的眼神因为叶熙然的出现光华流转。

     “饿了吧,赶紧把包子吃了,我刚刚才去厨房拿的。”叶熙然温柔的摸摸妹妹的头,以前光润粉嫩的小脸,现在瘦得让人心疼,下巴尖得像锥子仿佛能扎人,身体单薄瘦弱看不出已经十一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时温婉和善的娘亲会对三妹这么狠心,每次她提及三妹,娘亲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好香啊,还有肉呢,谢谢二姐。”叶熙影高兴的吃着美味的包子,虽然饿极了,但还是小口小口的细细咀嚼。

“喝点热水,别噎着。”叶熙然看着妹妹眉开眼笑的样子却很心酸,堂堂将军府三小姐吃上一口热包子都是这么奢侈的事吗?这三年来叶熙然常常帮她处理身上被鞭打的伤痕,冬天抱来暖被和火炉,夏天又换上凉席。多亏有叶熙然偷偷照顾妹妹,不然这个可怜孩子早就因为伤口感染随她娘亲去了。或许将军夫人秋莲还存着一点仁慈之心,也或许是她觉得还没折磨够贺兰云柔的女儿,所以对于亲生女儿暗地里的照顾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加以阻止。

     “二姐,我今天在浣洗房洗衣服的时候听她们提起爹爹快要回来了是吗?”叶熙影转着灵动的黑眸期待的看着姐姐。


     “嗯,爹爹这次在缮尾一仗大败燕国军队,据说燕国皇帝已经打算议和。如果议和顺利爹爹下个月就能回京了。”叶熙然看着妹妹透亮的眸子宛若琉璃,纯净,清透,像极了二娘。在她印象中,二娘是温柔贤淑的美人,美得像仙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可能二娘就是天上的仙子所以才早早的离开的父亲回了仙界吧。

“太好了,我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爹爹了,姐姐你说,爹爹还能不能认出我来。上年爹爹回来的时候就没认出我,影儿好伤心。”叶熙影想起上次爹爹回来的时候,期待已经得温暖怀抱并没有到来,爹爹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脸上的动容的表情不知是惊是怒。“爹爹,是我,我是小影。”她提醒了一下,爹爹才紧紧得抱住她,爹爹冰冷的盔甲搁得她的骨头生疼,但她并没有叫出声来,因为她感受到爹爹脸上虽粗糙却温热的皮肤。

     “怎么会呢,我们四兄妹爹爹最疼的就是你。”叶熙然一把把妹妹拉进怀里,单薄瘦弱的身子抚上去全是骨头,心里祈祷着父亲快点回来,只要父亲回来妹妹就不用再受苦了。叶熙影幸福的靠在姐姐的怀里,她的手臂碰触到姐姐胸前突起的小小柔软,心跳陡然加速,好似就要跳出来似的。她想的是,如果能经常靠在姐姐的怀里,她宁愿管家每天都打她十板。

     叶熙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三年来出现在她梦里最多的不是温柔美丽的娘亲,而是眼前这个凝肤如雪,眉目如画的姐姐。在梦里姐姐总是这样轻轻的抚摸她,有时还会亲吻她的额头,每次醒来她都会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而叶熙然可不知道妹妹异样的心思,她只是单纯的疼惜妹妹,轻抚叶熙影柔软的头发,想给妹妹多一点的温暖。叶熙然十四岁,已经出落得落落大方,花颜月貌,再过两年她就该出嫁了,她是镇远将军的嫡女,婚事不由得自己做主,所以她也从未期待风花雪月之类的爱情,只是想着如果自己出嫁,父亲和大哥仍然远征在外,这个妹妹以后可怎么办?她看着怀里渐渐熟睡的叶熙影心里一阵心酸,五官像极了二娘,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梨花,清丽绝伦,只是脸色太过苍白,身体瘦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姑娘,白天要干两三个丫头的活,晚上睡在破旧的柴房,心里像刀扎般的疼。而折磨妹妹的却是自己最爱最敬的娘亲,她虽然知道些许原因却无法认同娘亲的做法,妹妹是无辜的。她为了妹妹跟娘亲吵了无数次,但换来的却是对妹妹更多更重的惩罚,最后她妥协了,只能趁夜深人静时过来给妹妹些许温暖。

     叶熙然怀里抱着瘦弱的妹妹,背靠着柴房冰冷的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静静的流泻在两姐妹身上,像极了两朵相依绽放的莲花,清冷,温馨,优雅,只是叶熙然的眉头还微微皱着,这样凝重的表情和她豆蔻美妙的年华十分不相配。

     长公主萧子韵此时正端坐在自家花园里抚琴,她穿着暗红丝衣,袍角和袖口用银线绣着雍容华贵的牡丹,微微浮动的丝衣包裹着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的锁骨引人遐想,柔亮漆黑的长发垂在腰际随风飘扬。她的脸庞,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秀眉婉约漂亮,一双眸子波光潋滟,挺秀鼻梁,妖艳欲滴的唇,带着些许轻傲。

     初夏的清风带着栀子花清香的气息,吹起她柔顺的秀发,也吹落了压满枝头的纯白栀子花,花瓣漫天飞舞,像是一场雪,雪花纷飞落在她黑亮的发肩。她坐在那里,宛若一副绝妙的画卷,花开得再灿烂也比不上她一笑的绚丽。

     修长的十指轻抚琴弦,天籁之声,美妙的琴声从她指间流泻,仿佛是随着汩汩而动的溪流,畅游清幽的竹林,婉转,轻柔,迷醉。

大婚不久的长公主萧子韵十七岁,从她的名字就能知道她的身份高贵独特。昭国是萧氏天下,“子”是皇子的名字,公主的名字里是不能带子字的,但长公主却能以子韵为名,足见齐宗对她的隆宠。齐宗皇帝此生最爱的女人便是已故的文皇后,也是萧子韵和太子萧子玄的母亲。文皇后是难产而死,齐宗皇帝哀痛非常,三月寝不能眠,食不知味。有一日众臣上奏,国不可无后,恳请齐宗册立新后,齐宗皇帝怒道,朕此生只有一个皇后,此后,决不再立新后,并当日册封尚在襁褓中的萧子玄为太子。

     萧子韵本就是齐宗最疼爱的子女,成年后的相貌跟文皇后越发相似,齐宗对她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远胜任何皇子。

     长公主的婚礼自是奢华隆重,堪比太子的规格。她的驸马冯鸣城也是齐宗皇帝精挑细选,万中无一的翩翩佳公子。冯鸣城是右丞相冯振翔的嫡长孙,年仅十八,不仅长得面若冠玉,风流倜傥,更是才思敏捷,文采飞扬,十五岁就中了探花,是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可能齐宗皇帝希望驸马能多陪陪公主,所以只给冯鸣城一个翰林院编修的闲散职务。

     新婚燕尔的长公主与驸马本该是琴瑟相和,举案齐眉才对,可萧子韵却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对着驸马温柔的眼神,她没有感觉,完全没有书上说的那种,心跳加速,全身紧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就算行那夫妻之礼,除了疼痛和不适她没有任何快感,慢慢的她开始抗拒驸马的亲密。

     “公主,夜深了,咱们就寝吧。”冯鸣城本来在书房看书,被公主美妙的琴声吸引到花园来,他看到的便是栀子树下美人抚琴这如梦似幻的景象。萧子韵优美的身姿和绝美的容颜让他心神俱醉,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冯鸣城何德何能娶到世间最尊贵最美丽的女子,他暗暗发誓此生必定倾其所有去守护这美如画中人的女子。

     “是驸马啊,驸马若是累了就早点歇息吧,本宫今夜想独处一会儿。”萧子韵看着不远处深情款款的驸马冷淡的说。萧子韵是从小被父皇捧在手心上长大的,活得很自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驸马让她高兴不起来,那就一边呆着去吧。

     “可是,公主已经….”冯鸣城想的是公主已经独自睡了好几晚了,除了大婚当天他跟公主行了夫妻之礼,至今好几日,公主对他都不冷不热,独自睡在淡雅居。

     “驸马!”萧子韵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了冯鸣城的话,简单两个字和一个微挑的眼神不怒自威,公主威仪尽显。

     “是,那鸣城告退,公主早些休息。”冯鸣城行了一礼便不情愿的告退了,他在想自己那晚是不是表现太差,公主不满意了?他没有妾室,通房丫头还是有几个的,对于床第之事他一向很有信心。公主嫁过来之前,他也主动的把通房丫头解散,打算以后全心全意对公主,可如今公主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心烦意乱。

     冯鸣城走了之后,萧子韵也没了抚琴的兴致,轻摇圆扇,摇曳生姿的回到自己的淡雅居。

     “公主,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知乔一边给萧子韵卸妆,一边小心的问道。她是萧子韵的贴身宫女,跟在萧子韵身边已经十几年了,情同姐妹。自从嫁给驸马,公主总是闷闷不乐,让她颇为忧心。

     “知乔,你说父皇为何要选冯鸣城为驸马。”萧子韵半眯着双眼,看着铜镜内年轻美丽的容颜问道。

     “驸马是人中龙凤,出身好,家世好,不仅是当朝最年轻的探花,对公主您更是百依百顺,万般讨好,公主也算嫁得良人了。”梳妆台前燃着檀香,香味浓郁,寝室灯光本就昏暗,再加上檀香缭绕,几丝青烟飘逸在萧子韵脸上,把她美轮美奂的脸庞印得朦胧柔和。

     “公主难道不喜欢驸马?”知乔反问道,如果连驸马都入不了公主的眼,这世间还有谁能讨公主喜欢。

     “知乔,你有喜欢过人吗?喜欢到底是种什么感觉?”萧子韵茫然的问,从小父皇是最了解她的喜好的,从食物的口味,衣服的颜色布料,首饰的款式等等。她认为父皇选的驸马一定是最好的,她也一定会喜欢,可是接触驸马这么多天,她不仅没有心动的感觉反而有点厌烦,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人侵占,那种感觉很不好。

     “奴婢自小呆在宫中伺候公主怎么会有喜欢的人。闲书上都说,喜欢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看不见他就会时时想念,看到他又会脸红心跳,跟他在一起就像是在天堂一样美好,甚至心情会因为他的一个简单的动作,语气或是一个表情而浮动,想付出一切只为了让那个人开心,反正就是想日日夜夜跟他呆在一起就是了。”知乔一边梳着萧子韵浓密乌黑的头发,一边若有所思的说。

     “那岂不是心里想的念的都只有那一个人,那还是算了吧,本宫最爱的永远是自己,本宫才不会这么傻呢。”萧子韵慵懒的伸伸懒腰,准备去睡觉。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恐怕是没有想到,她以后为她爱的人舍弃身份,地位甚至亲情的时候仍然甘之如。

     早上她是厨房的杂工,洗菜,摘菜,洗碗。上午在花园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锄草,修枝,扫地。午后她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午餐是一个馒头和一碗稀粥,然后就去浣衣房洗衣服,洗床单直至晚饭。晚上,如果将军夫人秋莲心情好,她则可以跟丫鬟们一起吃顿饱饭,然后回到小柴房休息,如果秋莲心情糟糕,她就被挨板子,挨饿。

     辰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叶熙影正准备去厨房上工,却被雅园的大丫头梅欣拦住。

     “三小姐,夫人让你去雅园见她。”梅欣一脸高傲的看着叶熙影,虽然称呼是三小姐,但语气冷淡。她是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日素得秋莲宠爱,颐指气使惯了。

     “哦,我忙完了厨房的活就去。”叶熙影想着现在正是厨房最繁忙的时候,如果不把活干完了,大娘一会不知要怎么惩罚她。

     “夫人让你现在就去见她,三小姐跟我走吧。”梅欣不太耐烦,转身就走,柴房这种地方她不愿多呆片刻。

     叶熙影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看着梅欣摇曳生姿的腰肢,琢磨着昨天什么活都干了啊,难道是因为半夜去厨房偷了一个馒头被发现了?

     将军府很大,从偏远的柴房到将军夫人的雅园要走小半个时辰,叶熙影本就身体虚弱,梅欣好似故意走得很快,叶熙影一个半大的小孩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等到了雅园,叶熙影也是气喘吁吁,满身热汗,眼冒金星。

     清风细细,暗香幽幽,雅园已是梨花满枝头,满园好景。不过叶熙影却是没有心情欣赏这迷人景色,靠在门边不断喘着粗气。

     “嗯,带她进来吧。”秋莲喝了一口粥慢慢的说道,此时她正仪态万千的享用着丰富的早膳,满桌都是精致的菜肴。秋莲虽然已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当,妆容精致,衣饰华丽,看起来是个风姿绰约的贵夫人。

     “熙影给大娘请安。”叶熙影敛定心神,慢慢的走进来,对秋莲福了一礼。

     “嗯,熙影来了,还没用过早膳吧,一起来吃?”秋莲接过丫头递过来的丝巾,优雅的擦着嘴角,脸色柔和,一改往日的冷言冷语,但眼神依然闪烁着一丝怨恨。

     “熙影不敢,不知大娘唤熙影来有何事。”虽然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忍不住流口水,但看着秋莲的笑意却冷汗连连。那笑容在她看来竟像一条毒蛇滑入身体,全身发麻。

     “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将军过几日就要凯旋回朝了。”秋莲看着叶熙影秀丽的脸蛋,一簇火焰开始在体内燃烧,她竟长得越来越像她那狐媚子的娘亲了。

     “真的?爹爹真的要回京了?”叶熙影激动的说道,灵动的眸子禁不住闪烁着泪花。她好想念爹爹温暖厚实的怀抱。

“嗯。如果将军问起熙影这一年过得如何,你打算怎么回答?”秋莲看着越来越酷似贺兰云柔的叶熙影本就十分怨恨,现在叶熙影激动的神情更让她怒火中烧,她还没折磨够呢,叶奉天就要回了吗?秋莲是兵部尚书秋玄晟的嫡女,当年嫁给叶奉天算是一场政治婚姻,但婚后几年也算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她慢慢爱上了少年英雄的叶奉天。怎奈,叶奉天一次出征之后带回了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那就是叶熙影的娘亲贺兰云柔。自从,叶奉天就再也没有进过秋莲的房间,那时秋莲也不过花信年华,却夜夜独守空房,青春美貌就这么空耗在嫉妒和怨恨里。若不是有一次在奶娘的怂恿下在叶奉天的酒里放了合欢散,根本就不会有唯一的嫡子叶长亭的出生,为求一个嫡子,她竟这么委曲求全,她恨,恨不得把贺兰云柔挫骨扬灰。贺兰云柔的病逝让她又燃起一丝希望,以为又能过回从前幸福的日子,哪知,叶奉天夜夜流连青楼,一日竟带回了一个青楼女子水灵说要立为妾室,这水灵眉眼间竟是有些酷似贺兰云柔。她堂堂昭国一品夫人竟与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共侍一夫,何其耻辱,她把这一切耻辱又算到了叶熙影身上。


     “大娘这一年来待熙影极好,不仅锦衣玉食,更是请来命妇细心教导女红,妇德,修仪,熙影对大娘的厚爱一直心存感激。”叶熙影清亮的眸子对上秋莲伪善的脸。心在冷冷的笑着,这三年来的丫鬟生活让她深深的明白娘亲最后的一席话,隐忍,她现在能做的只有隐忍。

     “是吗?你可要永远铭记在心啊。”秋莲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很好,这么小就学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还能留吗?

     “熙影明白,时刻不敢忘怀大娘的恩德。”叶熙影低下头,藏在袖子里的小拳头捏紧了又放开。

     “嗯,那下去吧。梅欣,带三小姐回小竹居,让几个丫头好好伺候着。”秋莲挥了挥手,示意叶熙影可以下去了,她一刻也不想再看见酷似贺兰云柔的脸,她有些后悔,怎么不趁叶奉天不在的时候会把她给除掉,就像当年对贺兰云柔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叶奉天大胜归来,以后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

     长公主萧子韵正陪齐宗皇帝下棋。却被齐宗逼得阵法大乱,盘盘皆输。

     “不玩了,父皇老赢我,没意思。”萧子韵皱皱眉百无聊赖的站起来,能用这种语气对齐宗说话的当今天下也只有萧子韵一人了。

     “韵儿这是怎么了?你棋艺一向比朕精湛,今天怎么老输,可是有心事?”齐宗宠溺看着萧子韵,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他跟萧子韵相处的时候不喜欢太监们在一旁伺候。齐宗正值不惑之年,有一张颇为英气的脸和睿智的眼神。他即位二十余年,昭国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在天下四国里,虽领土不是最广阔的,但却是最富庶的国家。

     “父皇,为什么成亲之后儿臣没有以前开心了呢?”萧子韵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她最近很不喜欢在公主府呆着,因为冯鸣城老去骚扰她,虽然拿着各种各样的玩意来讨好她,但看到驸马唯唯诺诺的样子她就喜欢不上来。其实这委实冤枉了冯驸马,谁对着昭国最尊贵的女子不得小心翼翼。

     “哦,可是驸马欺负你。好个冯鸣城,竟敢欺负朕的宝贝女儿。”齐宗假装生气的说,他当然知道这天下只有萧子韵欺负别人,哪有她被欺负的道理。

     “再给驸马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儿臣啊。父皇,我只是不喜欢他。”萧子韵走到齐宗的书案上随意的翻着奏折。要知道历朝历代女子都不得干政,萧子韵竟毫无禁忌的翻阅大臣的奏折,而齐宗好似见怪不怪,继续收拾着棋子。

“哦,这驸马可是万里挑一给你选的啊,朕当初可是征询了你的意见,你说嫁,朕才下旨的,这下你不喜欢,可别怪朕啊。”齐宗收拾完棋盘,喝了一口茶,赶紧推脱责任,萧子韵被他宠坏了,连他都开罪不起。和萧子韵相处的时候,他不是掌握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只有跟萧子韵相处他才有做父亲的感觉,其他的儿女看到他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人家又没有怪父皇。只是觉得遗憾,都已经嫁作人妇了,还是无法体会像母后跟父皇之间那样的真爱。”萧子韵认真的看着一个奏折,却没发现齐宗听到她提及文皇后,已经泪光闪烁,表情动容。

“如果驸马不能给你想要的,韵儿大可自己去寻找,这天大地大,朕不信就没有一个男子不能让我的韵儿得到幸福。”齐宗颇为激动的说。在他看来,萧子韵不是普通的女子,是大昭国最尊贵的女人,无须守那女子三从四德的规矩,只要能让萧子韵幸福怎么样都行。如果不是祖宗规定女子不能继承皇位,齐宗会毫不犹豫的把帝位传给萧子韵,他认为作为皇帝并不需要有多大的才能,只需要一点,会用人会管人,而萧子韵深谙此道。

     “总是要给右丞相一点面子,驸马毕竟是他嫡孙,这刚成亲就要和离,右丞相那倔脾气还不得把老头子气到棺材里去。”萧子韵淡淡的说,专注的看着奏折,绝美的脸庞散发出一股威仪。

     “哼,这个冯老头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在朝堂上总跟朕对着干,朕早就看他不惯了,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纪,真就罢了他的丞相之位。”提起右丞相冯振翔,齐宗搁下茶杯愤愤的说。这几日朝堂上正为吏部的几个空位争执不休,齐宗想提拔一些年轻颇有见底的庶族学士,右丞相总以出身低贱为由拒绝。

     “右相在朝为官四十余年,根基深厚,门生遍布天下,在没有碰触父皇底线的时候还是不要轻易动他。这几日镇远将军就要凯旋归朝了吧。”谈起军国大事萧子韵隐隐有种逼人的气势,她坐在龙椅上翻阅奏折仿佛有着君临天下的感觉。

“嗯,叶奉天果然没让朕失望,短短四年就打退了燕国,这区区北夷之国竟妄想吞并我大昭,这次燕国是自食其果。燕国签了降表,不仅划了十六个州给我大昭,年年进贡,岁岁来朝,还把太子宇文烈送到昭国当质子。韵儿,你看怎么赏赐叶奉天为好?”萧子韵从小聪慧,齐宗茶余饭后喜欢把朝堂上的事给她讲,她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来二去,齐宗也形成跟她探讨国事的习惯。这也是为什么父女二人相处之时,没有旁人伺候的缘故,要是长公主干政的消息传出去,这朝堂上怕是风波不小。

“这燕国倒是打的好算盘,与我们接壤的十六个州除了海城,奇直,南房,黄正四州外都是贫瘠之地,我们每年还得拨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治理。也罢,这几个州也有几处盐池和铁矿可以利用下。叶将军平定燕国功劳不小,民心所归,恐功高盖主,赏要赏得巧妙,他本就是统领三军的将军了,封个爵位就行了,不能再赏了。他的长子不是也跟着出征吗,就给他儿子赏个副将当当吧。听说他只有一个九岁的嫡子,不如让他的嫡子进宫跟皇弟们一起念书,这个对于臣下来讲可是莫大的荣耀,他该知足了吧。”萧子韵若有所思的说,脑子里想着朝廷的布局,眼神也不自觉凌厉起来。

     “嗯,韵儿想得果然与朕不谋而合。”齐宗欣慰的看着萧子韵,惋惜着她怎么不是儿子,若是儿子一定能把昭国治理得更好,说不定还能一统天下。

     远处,马蹄声轰然而至,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而来。镇远将军带着他的将士,骑着彪马,从边关凯旋归来了。

     城楼下守候的人群也开始喧哗起来,百姓夹道欢迎,传说中的英雄回来了,在边关奋战勇退燕国的英雄回来了,也许,这里面还有他们的儿子,或者兄弟。他们的表情多是激动,期待,仰慕,感谢。

     马蹄声近了,踏出漫天的灰尘,人群更加兴奋,欢呼声此起彼伏。

     整个队伍停下来后,灰尘慢慢沉淀,马匹,将士的身影,也渐渐地清晰起来。齐宗派来迎接的是唯一成年的长子,裕成王萧子言带着官员们向军队走去。叶奉天银甲加身,威风凛凛,骑着一匹精壮黑马停在军队最前方,黑马仰天一阵嘶鸣,气势震天,仿佛也为主人骄傲。各种颜色的幡旗迎风招展,黑压压的将士,整齐的排列着。

     “臣叶奉天,参见裕成王殿下!”叶奉天看到身着玄红蟒袍的萧子言,赶紧翻身下马,单脚下跪参拜。

     “叶将军赶快请起,将军此次大败燕国,扬我大昭国威,实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萧子言亲手扶起叶奉天,当他碰触到叶奉天冰凉坚硬的铠甲,心中也激起一阵豪壮,深深被叶奉天的英雄气概折服。

     “臣惭愧,这场战争拖了长达四年,无数边关百姓流离失所,无数将士马革裹尸,臣,实在惭愧!”叶奉天想起战场上的惨烈状况,不由润湿眼底,为了这场胜利,付出的已经太多。

     “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百姓会永远铭记他们的牺牲。将军,父皇已等候多时,我们快进宫吧。”萧子言想象着战场上的金戈铁马,血染的战袍,无情的厮杀也不由的心颤,他们这样养尊处优的皇子,这一生怕是永远也无法见识到那样的悲壮。

     萧子言是长子,母妃势弱,并不受宠,但太子年幼,他是唯一成年的皇子,离那个皇位太近,无法不心存幻想。齐宗正值壮年,他还有时间慢慢布局不是吗?

觐见完齐宗之后,叶奉天急急的纵马往家赶,他知道,自从贺兰云柔病逝之后,叶熙影受苦了。这几年他虽远在边关,却时时挂念幼女,秋莲的虐待让他痛在心中。他跟秋莲本是政治婚姻,没有任何感情,而秋莲总是端着兵部尚书嫡女的身份,强势,霸道,娇纵,铁血男儿自然喜欢贺兰云柔那样似水柔情的美人。多年来对原配夫人的冷淡,也深感亏欠。所以对叶熙影的虐待他只能痛在心里,怕越干涉,秋莲越愤恨,如今战乱停止,他总算可以好好补偿叶熙影了。

     “夫人,将军和大少爷回府了。”丫鬟们跑进正厅高兴的喊道。

     “嗯,熙然,长亭,熙影出去迎接父亲吧。”她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淡淡的说。看着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跑出去,才缓缓的起身,整理下仪容,莲步轻移,一点也不像思念丈夫的妻子。是的,她不仅恨贺兰云柔,更恨叶奉天。她空顶着将军夫人的头衔,独守空房十几年,连那个妓女都不如。

     秋莲今天的妆容明显是精心打扮的,精美的头饰,华美的浅红的衣裙,绣着绚烂鲜艳的繁花,可是一片繁盛之中,她的心却被绝望和愤恨填满。她看着叶奉天激动的抱着叶熙影,眼神愈渐冷冽。

     “影儿,我的影儿。”叶奉天抱起瘦弱的叶熙影,心疼的轻唤。

     “妾身恭迎将军回府。”秋莲仪态万千的上前给叶奉天行了一礼,提醒他,她这个正是夫人和嫡子都在这儿。

     “熙然,长亭,你们都长大了。看来了,我已经老了,呵呵”叶奉天欣慰的看着亭亭玉立的叶熙然,和玉雕粉琢的叶长亭,但也衬得怀里的叶熙影更加单薄。


     “长远给大娘请安!”叶家长子叶长远一身盔甲,剑眉凤目,英姿挺拔,小麦一样的肤色,锐气十足。

     “几年不见,长远越来越像将军了,叶家又多了个少年英雄。”秋莲看着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少年淡淡的说。叶长远,十八岁。是叶奉天一个通房丫鬟的儿子,那时叶奉天还未大婚,儿子留下了,母亲由于身份低贱早早的被叶母送走。所以叶长远几乎是跟着叶奉天在军营里长大的,对家里的弟弟妹妹没什么感情。

     “听说圣上不仅给将军封了侯,还恩赐长亭还可以进宫跟皇子们一起受教。”秋莲递给叶奉天一杯茶缓缓的坐在旁边的主位上。

     “夫人的消息真快,皇上的圣旨刚下,你这儿就知道了。”叶奉天虽接过秋莲的茶杯却没喝,直接放到桌上,仍然抱着叶熙影,满眼疼惜的抚着她柔顺的头发。

     “将军还未回京,淑妃娘娘就把消息从宫内带给妾身了。”秋莲看着叶熙影得意的坐在叶奉天怀里,眼里闪过一丝不忿。

“悠悠总是这么性急。蒙圣上隆宠,皇恩浩荡,封奉天为镇远候,长远为五品带刀侍卫,御林军副统领,长亭从明日起可以进宫和皇子们一起学习。”叶奉天感激的说。叶家本是将门之后,叶奉天的父亲是当年威名赫赫的飞将军,却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叶母因夫君离世,悲伤过度身体不好,蒙先皇眷爱,把叶家两母女接进宫中细心照顾。叶悠悠与当时还是太子的齐宗皇帝也算青梅竹马,齐宗皇帝继位后,就封了叶悠悠为淑妃,十余年来恩宠不减,并育有一子,四皇子萧子筝就是叶悠悠所出,与叶熙影同岁。叶家虽人丁单薄,却出了一将军一贵妃,如今凯旋归来,风头更是一时无两。

     叶熙然的房间摆设繁丽精美,透着一派婉雅秀丽之相,墙边挂着鎏金凤灯,屏风案几端庄典雅。叶熙然正在灯下绣一副山水图。

     “姐姐?”叶熙影从门外探身进来,看见昏黄灯光下秀丽绝伦的叶熙然不由心跳加快。

     “影儿,还没睡啊,快过来。”叶熙然穿了一件素白色的锦衣,袖口和衣摆下面拿金线绣着纷扬的花瓣,看见门口的妹妹,嘴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那笑容隐隐透着成**子的妩媚。

     “姐姐,影儿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叶熙影说的实话,她今天跟父亲商量了一件事,并也得到了父亲的许可,回房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十分心酸和不舍,姐姐的音容笑貌总在她脑子里回荡,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傻丫头,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你不嫌姐姐烦啊。”叶熙然宠溺的拉过妹妹的手坐下。父亲回府之后,妹妹的脸色红润多了,身子也不那么单薄。灵动的眸子,清澈,明亮,十分惹人喜爱。

     “正是因为以后不能常跟姐姐在一起,所以才来看姐姐。”叶熙影看着姐姐的笑颜,一股刺痛穿过心扉,她不知道为什么以后不能常跟姐姐相处,心会疼得这么厉害。

“从明日起,我就扮成长亭的侍读随他去上书房学习。寅时(约凌晨四点)进宫,酉时(约晚上七点)才能回府,等我回府了,姐姐差不多就该休息了。”皇子们都有一个年纪相仿侍读,一般都在三品官员以上的家里面挑选,被选中为侍读不仅能为家族带来莫大的荣誉,对以后的前途更有巨大的助力,因为他们从小接触的都是未来政治舞台的核心。而叶长亭并不是皇子,他的侍读并不需要很严格的筛选,由叶家指定就可以。叶熙影当侍读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被大娘的冰冷的眼神注视,那种眼神犹如毒蛇,使她夜不能寐,甚至噩梦缠身。可是,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去了上书房就几乎见不着姐姐了,这种感觉让她甚至有些窒息。

     “为什么?如果被发现你是女儿身,可是大罪啊?”叶熙然吃惊的说。

“姐姐放心,爹爹已经跟长亭交代过了,不会有事。我对命妇所教的女红,刺绣,修仪什么的都不感兴趣。长亭说,皇子们学习的内容可广泛了,不仅涉及经史政算,还有骑马射箭,文武兼修。”叶熙影对这些的确更有兴趣,作为女子是不可能学到这些东西的。这也是她哀求爹爹的原因。叶奉天虽然知道,一旦被发现她的身份是欺君大罪,但对看到叶熙影楚楚可怜的神情,他不得不妥协。他安慰自己,虎父无犬女,说不定叶熙影能成为像历史上有名的北秋女将军一样的巾帼英雄,成为一代佳话。或许历史的轨迹,就在这一刻,悄悄的转了向。

     “那影儿一定小心行事。都说伴君如伴虎,那些皇子们都骄纵,高傲,不要惹了他们。姐姐,答应你,一定每晚都去看你,听你讲学堂上的趣事好吗?”叶熙然柔声说。她是秋莲教育出来典型的大家闺秀,温柔贤淑,循规蹈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秋莲和叶淑妃正在暗自筹划着让她成为未来的太子妃。

     “真的?姐姐可不许食言。”叶熙影听见姐姐的承诺,眉开眼笑,心里的压抑也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慢热,,小影还未长大,公主自有她的精彩。

所以想看小影和公主互动的亲们,还得耐心等待。

因为小时候的成长对以后的情节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你们懂的吧!!

寅时一刻,天还未亮,一弯月牙还高挂在空中,叶熙影就和叶长亭进宫了。叶熙影一身童子打扮,白色束腰锦衣,肩膀到腰间白衣上泼墨似的绣着青竹,柔顺的头发简单的绾成一个髻,好一个清雅脱俗的少年,特别那双灵动的眸子,暗光流转,闪烁着如黑曜石一般的光芒。叶长亭因为一直养尊处优,身材有点虚胖好在还是个孩子,看起来粉嫩可爱,但跟叶熙影站在一起,就像璞玉衬托了一颗光华灼灼的明珠。

     “叶影,呆会我会介绍各个皇子给你认识,切不可失了礼数。”叶长亭在秋莲的教导下,一向不喜欢这个三姐,要不是父亲下令非要三姐扮作侍读,他才不带她来呢。特别看着叶熙影扮作童子后俊雅清丽的外形更是闷闷不乐。

     “是,小少爷。叶影明白。”叶熙影恭敬的说,现在她的身份是叶家家臣的儿子。

到了宫门,叶长远出示了令牌,那一层层朱红色厚重的大门慢慢地敞开,大门两旁雄伟的石狮瞪着威严的双眼。天已微微泛蓝,皇宫的大气磅礴尽收眼底,层层叠叠的建筑,里三层外三层,或笔直宽敞或蜿蜒曲折的道路,曲幽回肠。天还未大亮,皇宫里已经忙碌起来,太监和宫女们提着灯笼,低眉踩着小碎步和他们擦身而过,神色匆匆。这就是皇宫,天子住的地方,高傲而冷漠的地方。

虽是初夏,但还是有些凉意,叶熙影微微拉了下衣服,正襟危坐在上书房最后一排,等候各位皇子和夫子的到来。在此之前,叶奉天就给她详细介绍了几个皇子的情况,太子,萧子玄,十二岁,已故文皇后之子,尚在襁褓中就被立为太子,正是从小就高人一等的身份造就了他高傲清冷的性格。太子的侍读是他的表兄文越修,十三岁,也是左相文定潜的长孙。二皇子,萧子安,十三岁,商贵妃所出,商贵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商迁然,萧子安的性格比较外向开朗,善骑射和武艺,文治方面很差。四皇子,萧子筝,十一岁,叶熙影的表哥,但却从来没见过,四皇子则喜静,素爱琴棋书画。他的侍读是南阳王的小儿子萧晨翌,十三岁。五皇子,萧子宁,九岁,母妃地位卑微只是一个才人。其他的皇子都太小,还不到上学的年纪。

     “咦,长亭,这是你的新侍读吗?长得好生秀气。”一个身着朱紫衣绣有祥云兽纹的少年快步走进上书房,声音爽朗。

     “草民叶影参见二皇子。”叶熙影对着这个风姿俊朗的少年行了一礼,对向他灿烂的笑脸,这应该就是二皇子萧子安。

     “哦,你怎知我是二皇子?”萧子安盯着叶熙影灿若晨星的眸子,心里暗暗赞叹,好漂亮的少年。

     “早就听我家少爷提起二皇子,武艺高强,性格爽朗。刚刚见您大步流星却稳若磐石,就如此猜测了,若有不妥,请皇子见谅。”叶熙影淡笑着说。

     “真会说话啊,呵呵,我喜欢。”萧子安笔直的站着,身姿修长挺拔,他拍拍叶熙影的肩膀爽朗的说。

     “二皇子既然喜欢就让叶影做你侍读好了。”叶长亭在一旁淡淡的说,心里十分不满,他才是镇远侯的嫡子,二皇子可从没对他这么亲热过。

     这时好几个少年鱼贯而入,都是锦衣玉袍,风采各异。看见叶熙影这个新面孔都不由侧目关注。

     “长亭可是当真,那我可就禀报父皇了。”萧子安开心的说,正好他还没选到合适的侍读。有些人相识一生却彼此厌恶,而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已互生好感,就好像上辈子就相识一样。萧子安和叶熙影就属于后者。

     “这,,,”叶长亭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二皇子还当了真,这可不妙,他虽不喜欢叶熙影,但总归是他三姐,如果被二皇子要了去,他可无法跟父亲交代。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小影,以后我罩你。”萧子安并没有难为他,亲切的对叶熙影说,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像一抹初冬的阳光,温暖人心。很多年后,叶熙影怀念年少轻狂的岁月时,这抹温暖的笑意总会闯进脑际。

     “参见太子殿下。”这时所有的少年都对门口一个白色锦袍的少年公子行礼。

     “嗯,都起来吧。”太子萧子玄,神情傲慢的看着屋内几人,前胸和领口都用金线绣着张扬的飞龙,飞龙的眼神高傲,凌厉,彰显着主人贵不可言的身份。萧子玄继承了文皇后的秀丽和齐宗的英气,眉眼间和长姐萧子韵有几分相似,是个俊美的少年,只是神情清冷高傲。他说完便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路过叶熙影的时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太子来了之后就开始正式授课了。皇子们的课程排得非常满,只有午饭后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上午是经史子集,午膳后是琴棋书画,下午则是骑射武功、排兵布阵。


这一天下来非常累,甚至比叶熙影当丫头的时候还辛苦,武技课还没结束就已经腰酸背疼,头脑发胀,四肢疲惫。原来当皇子是这么辛苦的事情,一节骑射课程完毕,叶熙影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坐在广卝场上休息。其实武技课上,传授武艺的将jun看叶熙影身卝体单薄毫无基础,只让她做了些体能训练。

     各个皇子和公子坐在椅子上休息,自有宫人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叶长亭跟表哥四皇子在一旁说着什么,还不时朝叶熙影的方向看,

     “小影,很累?”萧子安精卝神奕奕的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阳光下,少年的笑意更加灿烂。

     “嗯,好累。二皇子你真精力充沛。”叶熙影用丝巾擦着热汗。

     “来,喝口水。”萧子安接过太监的茶水递给叶熙影。“堂卝堂男子汉,身卝体这么虚弱可不行,亏你还是叶将jun家的家臣,守着这么好的师卝父也不好好练卝xí武艺。”

     “叶将jun他常年征战在外,即使回京也总要cāo练jun士,哪有时间教我们。”叶熙影喝了几个茶水才缓过劲来。

     “嗯,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像叶将jun那样,金卝戈卝铁卝马,驰骋沙场,河山纵马,那是何等的英雄气魄。”萧子安说起梦想,稚气未拖的脸上竟隐隐透着万丈豪情,黑眸释卝放着骄傲的明亮,是美少年独有的张卝狂。

     “二皇子的梦想很伟大,一定很实现的。后楚皇卝帝的qīn弟卝弟南陵王不就是一统三jun的大元卝帅吗?,两年卝前还大败骁勇善战的戎狄jun卝队,二皇子以后也会成为那样的大英雄。”叶熙影觉得萧子安很qīn切,就像大哥卝哥一样,一点也没有皇子的架子,跟想象中骄纵高傲的皇子完全不一样。

     “小影,我真的可以吗?”少年人的梦想往往只是一点火苗,一旦有了鼓励和支持就能呈燎原之势熊熊燃卝烧。

     “当然,我相信二皇子一定能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jun。”叶熙影几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萧子安,好似他已经是统领三jun的大元卝帅。因为她觉得一个身份精贵的皇子能有这样的理想,已经值得她去敬仰了。

太子萧子玄坐在广卝场的另一边冷冷的看着萧子安和叶熙影的互动。他不明白,跟一个下等家臣有什么好聊的,他的二皇兄还聊得那么起劲,不仅两眼泛光,神情激动,深情对望,差点就相拥而泣了。就算这个叶影长得是漂亮一点,声音是好听一点,特别是现在,红卝润的小卝脸上那抹笑容竟有些倾囯倾城,可毕竟还是个雄性,不至于这么qīn卝密吧。倾囯倾城?萧子玄被自己的想fǎ吓了一跳,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看花了眼,赶紧敛定心卝神,不再往那个方向看。

     还好骑射之后是讲的排bīng布阵的理论课,也讲了此次叶奉天大败燕囯的几次战役,听见别人夸赞和崇拜自己的父卝qīn,叶熙影和叶长亭都为自己是叶家后代而骄傲,不过叶长亭显然没有二皇子那样的雄心壮志,想到战场上的shā卝戮他都心惊胆颤,还是从文吧,家里有大哥继续叶家的将门传统就够了。

     叶家长子,叶长远也走马上卝任了,做了御林jun的副统领。本该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但叶长远已经萎靡不振好些曰子了,经常在巡逻的时候望着御花园的荷塘发dāi,茶不思饭不响,光彩明亮的脸庞也暗淡了颜sè。原因很简单也很正常,他思春了。本就是热xuè少年,春卝心荡漾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的思春对象,已经嫁为人妇的长公主萧子韵。

     那曰阳光灿烂,御花园里风光无限,荷花池里的荷叶张得大大的,连接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粉sè的花卝蕊崭露头角,点缀其中,清风吹过,带着wēn柔的凉意和荷叶的清香,叶长远昂首挺胸以最挺拔的身姿正好经过荷塘边。

长公主萧子韵身着huá丽的五彩绣长袍,袍角绣着繁盛的牡丹和金sè露水,梳着整齐huá美的云霞髻,莲步轻移,步步生香,款款余情。凤目里明亮的眸子宛若初冬的清泉,淡然,清冷和huá贵。那幅容颜是那么完美,没有一处值得修改的地方,轮廓柔和,五guān精致,美得不似凡卝人。叶长远一直以为世卝间最美丽的人是他早逝的二酿贺兰云柔,而此时,长公主萧子韵的风huá绝代迅速攀升到第一,她比贺兰云柔多了分高贵和艳卝丽,少了分婉约和柔和,她看起来是那么高不可攀,仿佛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只有天卝神才能与之媲美。

     “参见长公主!”当身后的士bīng齐齐向萧子韵行礼时,叶长远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直卝视长公主是以下犯上的行为,赶紧低头。

     “嗯,镇远侯的长子叶长远?”萧子韵觉得眼前这个对着他发dāi的俊秀少年很有卝意思,她知道自己很美,美得足让任何男人神魂颠卝倒,可却没有一个男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看,就算是驸马也只能悄悄的看。

     “正是末将。”公主竟知道他的名字?叶长远已经飘飘然了,脸红心跳,xuè脉烹张,脑子里闪放着朵朵烟花。

     “叶统领少年英雄此次大败燕囯功不可没,不知让你屈居在皇城里会不会太大材小用?”萧子韵淡淡的看着他,jun营里的男子果然器宇轩昂,锐利明亮,驸马虽长得比他漂亮,但却太显文弱,毫无气势可言。萧子韵好像开始明白,她不喜欢驸马的原因。

     “末将不敢,能守卝卫皇城,保护皇上和公主的安全是属下无上的荣誉。”叶长远语气沉着,字字铿锵有力。

     “嗯,有叶统领这样的铁xuè男儿保卫皇卝宫,父皇是安枕无忧了。”萧子韵说完朝他点了一下头便翩翩而去。

     虽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已让叶长远神魂颠卝倒,夜夜思念,萧子韵那绝美的身姿从此之后就在叶长远脑子里定格了。

     由于是叶熙影第一天去上书房学习,晚上等叶熙影回来后叶奉天到了小竹居细细的询问这天发生的事,对叶熙影的表现很满意,只是临走前对叶熙影淡淡的说:“影儿,二皇子虽然生性随和,但毕竟是天子的儿子,以后如无必要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叶熙影虽然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跟皇子们一起学习很累吧!”看着妹妹疲惫的脸蛋颇为心疼。

     “嗯,原来皇子要学这么多东西,不仅文武兼修还要陶冶性情,甚至涉及医学药典的基础知识。”叶熙影当然不知道,皇子们虽然看起来高贵风光,却是暗藏汹涌,自古以来被下毒暗害的皇子不计其数。

“天子的儿子当然不似我们平常人家的孩子,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承担的责任也很大,要为大昭的江山社稷谋福祉,为黎民百姓创安康。影儿既然有机会能跟他们一起受教,一定要好好珍惜,这天底下可没有几个女子能有这样的机会。”叶熙然一直觉得妹妹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从小她就不喜女红妆,从四岁能识字开始就总往爹爹书房里跑,一呆就是一整天。看各朝历史记载,人物传记,连深奥的兵法布阵,奇门遁甲也会涉猎,反而对诗词歌赋等风雅文学不屑一顾。

     “嗯。影儿会努力的,还有三个月就是影儿十二岁生辰了,姐姐打算送影儿什么生辰礼物。”叶熙影看着姐姐柔美的脸庞期待的问。

     “姐姐当然记得影儿的生辰,影儿想要什么,姐姐就送什么。”叶熙然的脸庞在灯光的掩映下晕出淡淡的光华,尽显温柔端庄的气质。

“真的?那我想要姐姐亲手绣个荷包给我。荷包上面要绣一朵并蒂莲,象征着我们两姐妹永远相亲相爱好吗?”叶熙影说话明显没有底气,她当然知道并蒂莲往往用来形容夫妻恩爱,而待嫁闺中的女子第一个荷包在昭国是有特殊含义的,是女子送给心仪男子的定情信物。她不知为何就是渴望姐姐的第一个荷包是送给她,而且偏执的认为,那个荷包一定要属于她。她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叶熙然的回答,心里面崩着一根弦,她无法想象如果姐姐的答案是否定的,她心中那根弦会不会把心崩得四分五裂。

     “影儿为何想要姐姐送荷包给你?”叶熙然迟疑的问,但她却没有怀疑叶熙影的异样心思,她觉得妹妹在这方面懵懂无知,不会知道这第一个荷包的特殊含义。

     “因为,因为我今天去上书房,看到各个皇子和公子腰间都别有精美的荷包,好生羡慕。”她情急之中瞎掰道,那些个皇子公子腰间挂的分明是玉佩。

     “好,那姐姐就送一个花开并蒂的荷包给影儿作为生辰礼物。”叶熙然柔声道。那些皇子,公子的荷包肯定都是娘亲亲手绣的,承载着娘亲浓浓的母爱,她怜惜妹妹早早的就没了娘亲,还受了三年的折磨。况且,她怎么会有心上人,她的未来夫君只能在洞房花烛夜那晚才能见着。这第一个荷包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送给妹妹也好。

     “姐姐真好,影儿最爱姐姐了。”叶熙影高兴的抱住姐姐,碰触到姐姐柔软的身体,心不由一阵狂跳,姐姐身上淡淡的熏香绕进鼻息,让她迷醉其中。叶熙影完全没有察觉出自己对姐姐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姐妹之情,这情意很炙热,也很危险。

     这堂课是由文藤阁大学士张文义所上政论课,让各位皇子和公子对目前天下的形势畅所欲言。

“当今天下四分,北有燕国,西南,西北为后楚,东南为越国,我大昭地处中原,是唯一和其他三国都接壤的国家,除了四年前燕国侵犯我大昭边境之外并无大的战事,看似太平却暗藏汹涌,后楚兵强马壮,大元帅南陵王用兵神速,两年前收服了戎狄之后如今更是实力大增,多年来四国相互牵制,谁也不敢妄动,虽常有小的战事发生,却并不影响大局,但如今燕国战败,割地赔金,必会引起其他两国的猜忌。而我大昭地理位置特殊,一旦发生大的战乱,将会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虽败了燕国,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边界重地更应该加强巡防。”二皇子萧子安侃侃而谈,战争是他最感兴趣的话题。


     “嗯,二皇子对如今的形势分析得比较透彻,戒骄戒躁的却是现在大昭需要做的。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见解?”张文义对二皇子的表现颇为满意,满眼期待的看向太子。

     “本宫倒觉得,我大昭占尽天时地利,在先祖和父皇的励精图治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叶家军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比那后楚的南陵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妄想侵犯我大昭无异以卵击石,燕国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而那越国一直尚文弃武,更是不足为惧。”萧子玄淡淡的说,狭长的双眼满是傲慢。

     “太子说的也有道理,我大昭国的确是四国里最富裕的国家。叶影,你怎么看?”张文义虽对太子的轻视和骄傲有所不满,但也不好明说,毕竟是太子是君,他是臣。点明叶熙影并不是突然的兴致,这几日布置下去的论文,无论是历史还是时政,叶熙影的想法都很有见地,让他不得不对这个俊秀少年刮目相看。

“那叶影就僭越了。二皇子和太子殿下都说得很有道理。后楚是四国里领土最广阔的国家,资源丰富,如果后楚真有涿鹿中原之心是我大昭的最强劲敌。然,南陵王虽有丰功伟绩也甚得民心,但据传楚帝荒淫无道,骄奢淫逸,大兴土木,四处修建行宫,增加民间赋税,后楚国内形势十分微妙无暇顾及它国。但叶影最关注的并不是天下大势,而是我大昭国目前的状况。此次大败燕国虽然扬我大昭国威,但也耗损了大量的物资,使得国库压力巨大,接近边境的几十个城池几乎成了空城,不仅农耕荒废,作坊农商被毁,瘟疫四处蔓延,受到战争迫害的百姓向四处逃窜,还引发了不小的动乱。正如太子殿下所言,我大昭占尽天时地利,与其余三国都接壤,这是发展商道贸易的最佳地理位置,我大昭何不学习越国的崇商政策,大力发展边境贸易,把我大昭的药材,茶叶,丝绸,瓷器等销往其余三国,既增加了百姓的收入,也丰富了国库,还可以向物资矿产丰富的后楚和燕国换取铁器和马匹。”叶熙影把心中思索已久的话说了出来,这席话不仅让在座所有人震惊,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叶影所思所想果然深远,老夫佩服!”张文义被震撼了,目前的形势跟叶影说的完全吻合,一个十二岁少年能有如此精辟的言论怎么让他不震惊。大昭跟其他几国虽有贸易往来,但都是民间自发的,完全没有形成规模,如果真的可行,不仅对大昭百姓百利而无一害,对昭国的国力更是巨大的提升。

     接下来四皇子和太子侍读文越修也简单谈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小影,你真厉害,夫子从来没这么夸过一个人。”午膳后萧子安会带叶熙影逛逛宫城,夫子夸叶熙影甚至比夸他自己还高兴。

     “那是夫子抬爱,叶将军忧国忧民,我只是深受将军感染吧,所以比较关心当下的形势。”叶熙影现在反而有点担心,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而且还是跟天之骄子们一起学习,如果皇子们善妒,那她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呵呵,反正小影就是厉害,刚刚那番话,估计连大皇兄都说不出来。以后我们一文一武,共同守卫大昭。”萧子安说完轻拍了叶熙影一下,阳光下,少年热烈的笑意,光华灼灼。

     “嗯,好。那我们一起努力。”叶熙影笑着说,心里却是很悲哀。她是女子,年少时能混进学堂和皇子们一起学习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就算她满腔热血与抱负,作为女子,她怎么可能在朝为官。

萧子玄一直注视着那两个相谈盛欢的人影。刚刚叶熙影不卑不亢,镇定自若的气度和精辟深刻的言论也让一向目中无人的太子也对她另眼相看。侃侃而谈的叶熙影就像一株冷艳的植物,散发出耀眼的光华,让有些移不开眼。他的一向平稳的心跳,刚刚好似跳动得没有规律,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眼光也会不自觉跟着那个飘逸的人影移动,他觉得自己好似病了,看见二皇兄跟叶熙影在一起,竟有些酸酸的感觉,那股酸意让他的体温升高,心烦意乱。萧子玄被自己的感觉吓得不轻,他堂堂昭国太子怎么会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对,一定是错觉。

     “有意思,有意思。”齐宗皇帝听完张文义的讲述后说道。每个月负责教学的夫子和将军都要向齐宗汇报各个皇子和公子的学习情况,今天他听到几个夫子对叶熙影都赞不绝口,对那个孩子有了极高的兴趣。

     “父皇可是搜罗到什么好宝贝了,怎么这么开心?”萧子韵远远的就听到齐宗的笑声。

     “参见长公主。”几个大学士和将军看到萧子韵都齐齐行礼。

     “不必多礼,拜见父皇,不知儿臣有没有打扰你们的谈话。”萧子韵今天穿着一套极为素雅的暗银长裙,看起来多了一分淡雅和飘逸。

     “你们退下吧,朕跟韵儿说会话。”齐宗淡淡挥了挥手,让臣下和太监宫女们都下去。

     “父皇刚刚说的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萧子韵看他们都退下了,才问齐宗。

     “你说用茶叶,丝绸换铁器,马匹是不是有意思的事情?”齐宗笑着说,虽然看到萧子韵他很开心,不过最近她进宫的频率越来越勤了,那驸马不就被她冷落在家?这桩婚事看来很不成功啊。

     “以物易物不是自古就有的吗?有什么稀奇的。”萧子韵淡淡的说,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

     “如果是用我大昭的茶叶换后楚和燕国的马匹,韵儿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齐宗有点小小的激动,如果这个真的可行,不仅可以缓解国库空虚的压力,还能让更多百姓受益。

     “父皇的意思是,开放民间贸易?”其实这个想法她早就想过,只是因为与燕国的边境战争所以一直搁置下来。“以前与各国的贸易都是政治军事行为,很少让民间组织去操作。在和平时期开放贸易利大于弊,一旦与邻国发生战争,这个也将是细作,奸细很好的保护伞,父皇为何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你还记得镇远侯的嫡子也在上书房受教吗?这是他的侍读一个叫叶影的孩子提出来的。朕还看了他写的几篇文章,其中有一篇论法家学术的利弊让朕印象深刻。一个十二岁不到的少年能有这么深刻的见地,有宰相之才啊。”齐宗皇帝毫不吝啬对叶熙影的夸赞。

     “哦,能让父皇如此称赞很不简单啊,不知那个孩子有什么精辟的见解。”萧子韵也是个爱才惜才的人,当今天下百家争鸣,尤以法家,墨家,儒家的治国思想盛极一时,昭国以儒家治国,燕国和后楚以法家治国,越国则以墨家。

“那朕给你念一段,’法家一个重要的理论是:一个明君,对于臣下,要用高官厚禄鼓励他们卖命,用严刑峻法规治他们听话,而且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看起来很有效,提拔起来的官员必不敢稍有怠慢,又明主之道,一人不兼官,一官不兼事,一切权力归于自身。如此则“见知不悖于前,赏罚不蔽于后”。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君主是一个明君的基础上,如果君主昏庸无能,反而适得其害。法家的精髓在于以法治国,但是单纯的以严刑峻法治理国家,又会造成严重的阶级对立,激化百姓和朝廷的矛盾。’这只是其中一段,还有很多新奇的言论,韵儿有兴趣的话,可以拿去看看。”齐宗很欣赏这篇文章,因为这正是昭国弃法家,用儒家的原因。

     “嗯,对于一个十二岁少年来讲的却很难得。他叫什么名字,儿臣去上书房看太子的时候留意一下这个少年。” 萧子韵品了一口极品“雾里青”,芳香,韵长的味道在舌尖辗转。

     “好像叫叶影,说是镇远侯一个家臣的儿子。韵儿要是有时间,多跟太子亲近亲近,几个夫子都说太子性格过于清冷孤傲,对于一个储君来讲可不是好事,太子应该礼贤下士,以德服人。”齐宗作为父亲的爱全给了萧子韵一个人,就连太子分得也不多更别提其他皇子公主了。


     “父皇又不是不知,太子素来不喜与我这个长姐亲近,儿臣离他稍近一点,他就远远的避开。”萧子韵倒很喜欢跟老二萧子安亲近,那个活泼爽朗的少年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跟太子相处,就像用她的热脸去贴他冷屁股,这种低贱的事,她这样的金枝玉叶才不会干,哪怕是她血脉最亲的弟弟。

     “子玄还是个孩子,韵儿多哄哄就亲近了。你母后可不愿看见你们两姐弟这么生疏。”说起文皇后,齐宗又惆怅了。

     萧子韵明显不把父皇的话当回事。虽然父皇爱她母后极深,也因此对她特别宠爱。可就算后位悬空,但那三年一届的秀女大选可从没落空,不断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充斥在后宫的每一个角落。这就是男人的爱,这就是帝王的爱,就算心里眷念那一人,仍然可以左拥右抱,夜夜风流。

     叶长远看见长公主萧子韵从远处走来,马上精神抖擞,以最挺拔的身姿和自信的笑容向公主走去。

     皇宫内花木茂盛,园林假山秀丽端方,小桥流水花树成林,正值初夏,各种繁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这样的美景更是衬着叶长远的心思春意盎然。

     “参见公主殿下。”叶长远铿锵有力的声音把正在沉思中的萧子韵吓了一跳。她看了看叶长远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自顾朝前走去。

     叶长远的心瞬间从饱满的嫣红萎缩成死灰,等待了多少天终于能与公主不期而遇,可公主竟对他视而不见,这简直让他的心情低落到极点,这满园的好景也成灰白色,惨淡黯然。

     “属下在。”叶长远等待已久的召唤终于出现,周围的景色又风致嫣然,鲜艳缤纷起来。

     “不知叶统领可认识一个叫叶影的少年?”萧子韵想的是,既然叶影是叶家家臣的儿子,叶长远应该是知道的。向他打听打听这个少年的来历,不可否认,她也对叶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叶影?没听说过。”叶长远在脑子里搜索了个遍对这个名字也没印象,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叶影就是扮作侍读的三妹。

     “不知这个少年是何人,属下一定尽力帮公主找到。”看到萧子韵颇为失望的脸色,叶长远心中一疼,眼看公主又要转身离去,他可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能跟公主套近乎的机会。

     “本宫只是想简单了解下这个少年,并无他意,叶统领忙去吧。”萧子韵觉得叶长远眸子里忽亮忽暗的光彩很有趣,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怎么能有这么多情绪,这姓叶的人果然都很有意思。

     叶长远看着公主婀娜的背影又失了神,这皇宫里的美景哪比得上公主的一个背影,连背影都风华绝代,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萧子韵正细细看着叶熙影的几篇文章,字体隽秀,婉约,飘逸,倒像一个灵动曼妙少女的字。都说一个人的字体会适当反应本人的相貌和性格,那这个叶影应该也是极为俊秀的少年郎吧。有一篇是论历史人物程之焕,文章里阐述的思想竟能让起萧子韵产生共鸣。程之焕是前朝的一个宰相,是历史上很有名的佞臣,公认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奸佞小人。但叶熙影却从另外一个方面阐述了对他的看法,认为他对历史有不可否认的推进作用,这个观点大胆,新奇,却又不让人觉得突兀。

     “嗯,让他等着吧。”萧子韵听见驸马两个字就眉头微皱,这驸马在翰林院任个逍遥职位,每天以各种各样的原由找她,看来得让父皇给驸马安排个忙一点职务,最好还外派到别的州县。

“公主,这不太好吧。你已经躲了驸马好几天了。”知乔看着公主待驸马十分冷淡,心里暗暗着急,她就不明白,驸马多好的人啊,一表人才不说,对公主更是体贴入微,公主一声咳嗽,就亲自下厨熬梨汤,公主喜欢抚琴,挥洒万金只为给公主求得绝世琴谱。公主爱骑马,他远去燕国落日牧场为公主挑选汗血宝马,一个月风餐露宿,纵马赶路。这些要是平常女子,早就感动落泪。可她家公主,冷眼旁观,淡淡一句:“还算过得去。”她真怀疑,自家公主是不是铁石心肠。

     “嗯,好吧。你去叫驸马进来。”萧子韵也觉得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她堂堂长公主还需要躲着别人吗?今天就跟他说清楚吧,随他三妻四妾,逍遥快活,反正不要打扰她的生活就是了。至于和离,鉴于右丞相的压力还是缓缓吧。

     知乔显然是误会自家公主的意思了,兴高采烈的去叫驸马,临行时还对驸马眨眨眼:“今天公主心情不错,驸马好好表现哦。”

     冯鸣城一听,顿时心花怒放,细细整理了下衣冠,踏着欢快的步伐进了公主的书房。

     萧子韵看着冯鸣城一身锦衣缎袍,峨冠博带,行走之间宽袍广袖款摆飘动,颇有风雅名士之姿,心中稍稍有些愧疚。其实驸马的皮囊真是很俊美儒雅,品质高洁,仁厚正义,可为什么就打动不了萧子韵那颗滚烫的芳心呢?

“公主,不知今日晚上有没有其他安排,越国的昆曲名伶的小妙仙到长安了,我爷爷今晚请了她去唱堂会。公主不是也喜欢小妙仙的戏吗?我们一起去丞相府看她的堂会可好?”冯鸣城胸有成竹的等待公主的回答,他知道公主喜欢小妙仙,特意出动爷爷的名号去越国请了来,公主会高兴的,今晚说不定能一亲芳泽,成亲已经大半年了,除了洞房花烛那晚外,他连公主的手都没牵到,天仙似的美人,看得到,摸不着,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就快身心俱焚了。

     “小妙仙?驸马好心思啊。”萧子韵是有点心动,两年前出使越国的时候在欢迎晚宴上,听过小妙仙的戏,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回味无穷。不过,既然小妙仙已到了长安,她还请不来吗?何须屈尊去丞相府听戏。

     “公主喜欢就好,我这就派人通知爷爷,让他们把主位给公主准备好。”冯鸣城万分激动,皇天不负有心人,公主终于能跟他去婆家了,他的爹娘自他们成亲以来连儿媳妇的面都没见着,更别提喝到儿媳妇敬的孝敬茶了。

     “驸马,本宫有说要跟你一起去丞相府吗?”已是初夏,萧子韵穿着凉爽的丝衣,锁骨下面雪白的肌肤惹人遐想。她风情万千的摇着圆扇,微微凉风吹起额前的几屡发丝,嘴角微挑,神情看不出喜怒。

     “这,这,,,”冯鸣城词穷了,刚刚的满腔热情顿时消失殚尽。

     “驸马,这半年多你的心意本宫都看在眼里,你的心思本宫也明白。”萧子韵看着刚刚还神采飞扬的驸马瞬间黯淡了颜色,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让自己舒坦才是她做人的原则。“不过,本宫不喜欢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所以,驸马,你就不要再在本宫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吧。”

     “公主,鸣城有何不好,你指出来鸣城一定改正,我们毕竟是夫妻,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萧子韵的话对冯鸣城来讲是雪上加霜,他知道公主不喜欢他,但他想着凭着自己的恒心和执着一定能感化公主。但此刻公主的话,无疑给他判了死刑,他永远也没有机会成为真正的驸马,为她画眉挽髻了。

“驸马很好,文采风流,人中龙凤。相信有很多女子愿意跟驸马一起携手红尘共白头,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本宫。从今以后,你名义上还是长公主驸马,在你的驸马府里三妻四妾,我绝不过问,但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本宫的生活。至于,右丞相那边,你知道怎么说,是吧。”萧子韵觉得自己替驸马想得很好,这三妻四妾不就是男人最想要的吗?而作为驸马却被剥夺了这个权利,如今他又有驸马的头衔,又享受夜夜春宵,人生一大快事。

     “公主既然认为鸣城很好,为何不愿与鸣城一起携手到老。鸣城不要三妻四妾,鸣城只愿跟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冯鸣城深情的话在那个年代或许能感动一大片女人,多少女人穷极一生求不就是求得痴心男儿吗?可是,他面对的不是普通女人,而是大昭国最尊贵的长公主,而萧子韵就不明白,这驸马怎么就听不懂她说的话,她表达得够清楚,够直接了吧。

     “驸马,你想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本宫也有选择的权利,我清楚的告诉你,你不是本宫要的那个人。”萧子韵已经没有耐性了,语气越来越冷,凤翎长睫下的黑眸,冰冷,深邃。她从来没有费这么多心思去讲一件事情,而那个人好像还不明白。

     “鸣城懂了,公主,请保重。”冯鸣城万念俱灰,他纵然风度翩翩,文采风流也终入不了公主的眼。是啊,眼前这个绝世独立的女子比天上的仙子更完美,他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怎么能与之相配。所以他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从此之后,他冯鸣城将成为历史上最窝囊的驸马了吧。

     相比冯鸣城的悲哀,萧子韵则很轻松,终于可以过回以前的日子了,至于心目中的那个人还可以慢慢寻找,她还这么年轻不是么,长吐了一口气,继续看叶影的文章,越看越惊艳,越看越对这个少年好奇,看来有时间真要去上书房看看这个满腹经纶的少年。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尽快把小妙仙请到公主府里给她单独唱一出戏。


     寅时不到,叶熙影就早早的起了床,今天是她十二岁生日。爹爹送了一把精美的短剑作为武技课上的兵器,大娘,三娘,大哥和四弟都送来了礼物,不过她最心仪的礼物当然是二姐亲自绣的花开并蒂的荷包,精致银白的缎面,大大的莲蓬上绽放着两朵纯白的莲花,金色的露水点滴在上面,仿佛阳光照射,栩栩如生。荷包用红色流苏系在腰间,显得大方高雅。

     她今天心情很荡漾,一身新衣,淡蓝素锦,领口与袖口一条一寸宽的黑色镶边,其上纹着隐约滑过暗光的浪花纹样,别着精美的荷包。三个多月上书房生活让叶熙影的气质改变很多,每天的武技训练,不仅让她的身体强健有力,更长高了不少,整个人焕发出锐利明亮的光彩,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不再似以前柔弱单薄。

     “这荷包不会是二姐送的吧。”叶熙影不断的低头看垂在腰间的荷包让叶长亭也注意到了。

     “嗯,是二姐送的。不过是她在绣坊买的。”叶熙影可不敢说是二姐亲手绣的,要是让大娘知道,肯定会责罚二姐的。

     “当然要到绣坊买,你还以为二姐会亲自绣给你啊,二姐的荷包可是要绣给未来姐夫的。”叶长亭不以为然的话,却在叶熙影的心底翻起惊涛骇浪,让她本来雀跃的心情荡然无存。她好似开始明白自己对姐姐是种什么感情了,她心心念念抢了属于姐夫的荷包,难道是想要成为姐姐夫婿?她觉得自己很龌龊,怎么能对姐姐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

     “叶影,你怎么了?怎么脸都白了。”叶长亭看着叶熙影不仅脸色发白,走路都不太稳。

     “没事,可能早膳吃了太多长寿面有点撑。”叶熙影掩饰着心里的慌乱。

     “谁让你吃那么多。” 叶长亭鄙夷的看了一眼叶熙影。他可真是不喜欢这个姐姐,明明只是他的侍读,却把他的风头全都抢了,不仅二皇子老围着她转,好几个夫子夸奖她,如今连素来跟他亲善的表哥四皇子都说她好学问。而且,他还发现,一向高傲清冷的太子也总有意无意的看她,这一切都让他非常嫉妒。

     等走到上书房叶熙影才慢慢缓过劲来,她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和理由,自己对姐姐并不是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只是这几年的生活让她过于依赖姐姐而已,她对姐姐只是纯粹的感激和姐妹之情。想到这里,她才稍稍好受一点。

     “小影,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俊美啊。”萧子安来得虽然比较晚,但一眼就在众多少年里看见浅蓝长衫的叶熙影。

     “二皇子觉得哪天叶影不俊美啊。”说话的是太子侍读文越修,语气轻浮。文越修自持是太子表兄的身份,对几个皇子都不是特别尊重更别提其他侍读了,武技课上总暗暗让叶熙影难堪,也不知是太子授意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文越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子安早就看文越修不顺眼了,前几次的对决故意让叶影难堪还差点让他受伤。

     “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有点好奇二皇子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看着叶影长得好看,把他当成姑娘了。”文越修说完眼神还在叶熙影和萧子安身上扫来扫去,眼神颇为流气。

     “文越修,你胆敢以下犯上,太子侍读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臣下,我给你一个机会向我跟叶影道歉,不然你别想再进上书房。”萧子安很生气,想一拳打爆他的头,但他想着如果此事闹大了,倒霉的是没有靠山的叶影,所以生生的忍了下来。

     “文表哥,你的话也太过分了,还不道歉。”萧子玄眉头微皱,他现在极度不想听到的就是断袖之癖这几个字。文越修不仅是他表哥,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此刻听见他侮辱叶影很不高兴。

     “嗯,二皇子恕罪,是越修太口无遮拦了。”文越修不情愿的道歉,若闹大了被祖父知道,他也免不了被责罚。

     “这。。。”文越修迟疑了,他可是太子表兄,祖父乃当朝一品大员,权倾朝野,凭什么还要给地位低贱的下臣之子道歉。

     “文表兄,你该给叶影道歉。”萧子玄见文越修迟疑知道他心有不甘,但还是提醒道。

     “不用了,叶影那受得起文公子的道歉。”叶熙影赶紧阻止,她可不想在学堂上树敌。

     “我说受得起就受得起。”萧子安倔脾气上来不管不顾,他本来是好意,但却没想文越修虽然奈何他不得,欺负叶熙影是易如反掌。

     “那我就给叶公子道歉啦。”文越修拖长了声音浅浅的作了一揖,眼神里满是怒意。

     这本来是课前的一个小插曲,没想却让学堂上的气氛诡异起来。叶熙影总觉得,别人的眼光总在她跟萧子安之间转来转去,让她很不自在,怪不得爹爹跟她说最好少跟萧子安接触。叶奉天想的是不让叶熙影参与到皇子之前的明争暗斗,可没想到还有这样桃色纠纷。

     午膳后萧子安依然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拉着叶熙影的袖子就出去了。叶熙影本来不想再像往常一样去逛宫城,无奈萧子安力气太大,她不得已只好跟上他的步伐。

     “小影可是忌讳早上的闲言闲语?”萧子安看着一脸黯淡的叶熙影问。

     “叶影只是一介草民,我怕的是影响二皇子的声誉。”叶熙影不安的说,现在惊现与皇子的断袖之闻,如果让爹爹知道,她肯定不能再来上书房了。

     “我们之间坦坦荡荡怕什么,我们越避讳他们反而越认定有此事,人正不怕影子斜,小影不用管他们。”萧子安很害怕,他怕叶影就此不理他了。其实他对叶熙影是完完全全的欣赏,是纯洁友谊,至少目前是。他虽贵为皇子,其实很孤独,与各个兄弟之间总是暗自较劲,互相攀比,好不容易认识了叶熙影这个朋友,他可不想因为闲言碎语就没了。

     “什么坦坦荡荡的啊,子安说话可越来越成熟了。”萧子韵在远处就看见萧子安和一个少年在一起,便想着过来跟弟弟打声招呼。对于萧子安这个皇弟,她还是很喜欢的,爽朗阳光。

     “大皇姐,我就说今儿个起身就听喜鹊叫枝,原来能巧遇大皇姐啊。”萧子安看见莲步轻移的萧子韵高兴之情不言于表,众多兄弟姐妹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萧子韵,素来敬仰她的威仪。

     “久不见子安,子安的嘴越发甜了。”萧子韵轻笑道,眼神却看向萧子安旁边的蓝衫少年。

“草民叶影参见长公主殿下。”这是叶熙影第一次见到萧子韵,萧子韵今天身着玄红轻纱纺衣,绣袂飘扬,华丽的发式上别着一株简单却又不失典雅的珠饰发簪,两束秀发垂于胸前,午后的骄阳似火,照在萧子韵脸上,双眸盈盈闪动,美得不可方物。叶熙影被萧子韵头上的朱钗光华刺得有些睁不开眼,但却仍然被萧子韵的气度震撼,这就是名动天下的昭国长公主,果然贵气逼人,风华绝代。

     “叶影,可是镇远侯世子的侍读?”萧子韵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双的少年有些吃惊,她虽然能猜到叶影必是清秀俊朗,但没想到竟长得如此精致,整个人像是一副细致的工笔画,一笔一画都是精雕细琢,一袭简单的淡蓝衣衫,衬在他身上竟有飘逸脱俗的气韵,还未成年就已经绚烂夺目,假以时日不知会让多少女子魂牵梦萦,只是身形跟萧子安比,略显单薄。

     “本宫前几日去了御书房,正好听见几个夫子对叶影赞不绝口,一时好奇看了他的几篇文章,果然见解精辟,是个可造之材。”萧子韵淡淡的说,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谢公主夸奖,叶影惭愧。”叶熙影谦虚的行了一礼,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却万分紧张,据闻长公主萧子韵不仅艳绝四国,更是才华横溢,通今博古,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成画,琴艺高绝,堪比伯牙。十六岁时,匿名参加科举被钦点为榜眼,被传为一时佳话,能被长公主夸奖半句当真是死而无憾。

     “那父皇也知道小影了,真是太好了。”萧子安爽朗的说,好似被夸奖的人是他。

     “又没夸你,瞧你高兴的样子,三日后我府中请来越国名伶小妙仙来唱堂会,子安可有兴趣?”萧子韵虽是问的萧子安,眼神却仍然直视叶熙影,一般人在她的注视下早就微微发抖,冷汗直流了,而这个叶影却坦然自若,眼神镇定,不过是个少年能有这番气度果真难得。殊不知,叶熙影被大娘折磨了三年,早就锻造得喜怒不形于色,其实她的心有如小鹿撞胸,差点就跳出来了。

     “可是那以一曲《长生殿》闻名天下的小妙仙?”叶熙影听到小妙仙三字不由开口问道,因为她娘亲是越国人,很痴迷昆曲,小妙仙成名后就一直想听她的戏,可惜终是未尝所愿。

     “叶影也喜欢昆曲?”萧子韵挑眉问道,昭国流行的戏曲是京剧素来不喜柔和婉转的昆曲唱调,所以就算皇室贵族也很少有人知道小妙仙。

     “叶影不过是下臣之子,哪有福气能听到异国曲艺,不过是叶影娘亲是越国人,她生前最喜欢的曲段就是昆曲的《长生殿》。”叶熙影提及娘亲,哀上心头不由泪盈于睫,华丽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

     “既然如此,叶影也跟子安一起来公主府听戏吧,我会去父皇那儿帮你们请个假,你们可以早离堂半个时辰。”萧子韵不知为何看见叶熙影泪花闪烁的眼眸竟升出了一股怜惜之意,或许是同情他跟自己一样早早的就没了娘亲吧,她跟自己解释道。可是要知道,怜惜对于萧子韵来讲是多么奢侈的感情,她若是这么易感动的人就不会对驸马那么铁石心肠了。

     “多谢长公主垂爱。”叶熙影兴奋的对萧子韵行了礼,太好了,她可以替娘亲完成这个夙愿了。原来长公主并不似传闻那样,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啊。


     “嗯,快到时辰了你们去上书房吧,别忘了堂会时间是三日后酉时一刻。”萧子韵最后提醒道,便转身而去。

     “小影,我皇姐可是大昭国第一美人,漂亮吧。”看着叶熙影对着萧子韵的背影发呆,萧子安一副很了解的神情,多少男子看了大皇姐一眼就已经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嗯,好美。”但这世间最美的人还是我的娘亲,叶熙影在心底加上一句。多年后,当叶熙影回忆起她们的初次见面,萧子韵总是不服,什么?我这么国色天姿,倾国倾城竟比不上你娘?

     “我大皇姐已经成亲了,她的驸马是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哦。不仅你没机会了,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子都一夜心碎啊。”萧子安夸张的说,还做了个心碎的动作。

     “扑哧,二皇子你真会开玩笑。”叶熙影被萧子安滑稽的动作逗笑了,宛若梨花绽放了娇艳。

     “小影终于笑了。你今天一直愁眉不展,我好担心你会就此不理我了。”萧子安看着叶熙影的小脸,不由心神一荡。

     “不会的,就像你说的,我们堂堂正正,君子之交,不怕任何闲言碎语。”叶熙影被萧子安感动了,他堂堂大昭皇子,竟为了讨好一个下臣之子做出这有失身份的动作,让她怎能不动容。

     “对了,小影明日午膳后我带你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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