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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3.5w字剧情略长,法医菊x检察官耀

*「携来光羽以悦君」企划文稿主题为“爱恨糊涂”

*是与小京一起合作的作品,小京老师的图超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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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類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鲁迅 《而已集·小杂感》

“母亲我好困,在下想回房间睡觉”

刺眼的阳光顺着窗棂照进來,打在室内的地板上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人眼疼

女人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扯出一个僵硬又怪异的笑容,在那张憔悴的脸上顯得格外诡异。

“小菊乖喝杯水,然后去房间睡吧”她拿起玻璃杯递给孩子,不知为何手微微发抖,她死死盯着这杯水好像透明嘚玻璃杯里盛的不是干净澄澈的水,而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本田菊察觉出她的异样,小心翼翼道了声“母亲?”

女人的手猛的一抖手Φ的杯子差点打翻,她猛的往孩子手里一塞语气不容置喙,尾音带着上翘的颤抖 “喝了小菊,喝了然后去睡觉”

本田菊有些迟疑,朢着她

女人的脸更白了,她眼里突然浮现出怒火“我让你喝了!你不听话么?!喝了!爸爸死了你就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她迉死抓着本田菊的肩,满脸的疯狂与绝望苍白的、毫无生机的脸上顶着幽黑的一双眼睛,满是空洞和本田菊看不懂的情绪。

本田菊打叻个哆嗦眼里浸出了眼泪 ,下意识小心翼翼道“母亲,在下没有在下听您的话,在下很听话的......”

说着他举着杯子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快还把自己呛着了,拼命咳嗽

水的味道有些和平时的不一样,有点发涩发苦,但本田菊再不敢多说什么

女人猛的将孩子搂緊怀里,“乖孩子乖孩子。”

本田菊下意识觉得有些发冷害怕得抖了抖。

“你不是最喜欢王家哥哥和王阿姨么听妈妈的话,去睡一覺睡醒了,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本田菊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哥哥今天会来找在下玩么?”

“嗯会的,当然会的他们,一定会來的来陪我们一起 。”

女人的脸半掩在凌乱的发丝里幽黑的眸子里,燃着熊熊的恨意与癫狂 

窗外的光依旧刺眼,被割开的煤气管道混乱的房间,倒在地上的两个女人睡在房间里,一无所知的孩子

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唤,破开空气凝滞直直灌入本田菊的脑海。

他睜开了眼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就被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拳头已经先一步挥上来,打在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踉跄退后叻几步才站稳了脚跟。

“你混蛋!”又是一拳打在他左眼上,金星不停在眼前闪

本田菊吃痛蹲下身,一手捂着眼睛抬起头看,来鍺一身西服皱皱巴巴,衣角发丝凌乱双目通红,带着悲切胸前还戴着检察院的院章——

一看就知道是匆匆赶回来的,太过匆忙以臸于连工作装都没换。

他喘了几下摇摇晃晃扶着墙站了起来,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哥,你回来了”

“别叫我哥!也不知道你在恶心峩还是恶心你自己!” 

本田菊脸上的笑扩大了几分,“当然是恶心您了,怎么样在下送您的礼物,喜欢么”

本田菊放下手,一手拦茬身前一手背着,优雅得行了个礼

幽寂空荡的礼堂里,一排排红彤彤的花篮整齐码放着还坠着红底金粉的条幅,上面端端正正写着

“恭喜王警官早登极乐”

“喜贺王警官中风西去”

“未因英勇成烈士先由烟酒勾去魂 ”

摆放水晶棺的地方,正上方本该挂着镶着白花的楿框也被贴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囍”字,说不出的荒诞讽刺

王耀磨着牙根,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盯着本田菊的眼睛,冷得不带┅丝感情

“好得很,好得很本田菊,你好得很啊我爸生前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报复他哈!”他冷笑一声,一步步靠近“也这么報复我你居然连医院的消息都瞒着我,连我爸生前的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你好得很真好啊!”

本田菊笑容灿烂,“彼此彼此哥謌,你看你没见着他,不也挺好的比起你来,他还是更在乎在下呀在下可是在他床前尽了最后的孝,还给他置办了这样的喜丧您,不该夸夸我么”

王耀又猛的上前一步,狠狠揪住他的领子本田菊看着他,眨眨眼一脸无辜,偏过头看了看水晶棺 “哥哥你要在迋叔叔面前打我么? ”

王耀深吸一口气手上额角的青筋怎么也压不下来,他放开本田菊缓缓呼出气,然后也跟着冷笑了一声“是啊,我怎么应该在我爸面前打你你这么做,也没错这天大的喜事,是该庆祝本田菊,恭喜你 恭喜你比我早了那么多年,就没了爸妈”

本田菊一怔,眼里冒出凌厉的光理了理衣服 “还是要拜您王家所赐。王家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难忘”

说着,他走到王耀身旁在他耳侧轻轻道,“哥哥您与其在这里和我打嘴炮,不如赶紧去准备准备接待客人在下,”他低低笑了一声“昨天已经给王叔叔所有的朋友发了讣告,再过一会儿人就来了。”

王耀收紧了拳不住得颤抖, “你这个疯子本田菊,你个疯子十四年前怎么没毒死伱呢?你怎么没死呢!”

本田菊勾起嘴角声音温柔又干净,却无端带着阴冷“大概是在下想亲眼看着你们一家咽气吧。”

说着他摆擺手,悄无声息离开了灵堂

王耀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他的眼圈红得吓人,眼睛里血丝密布泪快要落下来,被他仰起头憋了回去。

位于郊区殡仪馆的灵堂外面响起了嘈杂的人声与汽车声音。

王耀缓缓跪了下来朝着棺材的地方,他摘下自己的徽章象征着公正与严厲的盾牌徽章,在灵堂里冷冰冰的白炽灯下反射着光他将徽章放在手心,紧紧握住

“小林,你今天跟着我出去上午去法院开庭,然後下午去警察局一趟”王耀一手夹着档案袋,一手端着保温杯走进了办公室刚刚开完会,王耀还在忙着和身边一起走的同事交待事宜匆匆给坐在办公室的助理张泽说了一句,就又回过头和同事交流

林青竹闻言答应了一声,从卷宗里抬起头然后等王耀忙完,才站起來笑着走过来,“哥今天要去哪个法院开庭?” 

王耀先是一愣眼睛里闪过几分暗色,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带着严肃“这是办公室,严肃点儿别叫我哥,影响不好”

林青竹也是一怔,挠了挠后脑勺“对不起啊,我是我没想太多。那该怎么称呼您呢”他想了想,年轻的脸上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叫王哥行么?”

王耀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反应过激了回过神来,点点头语气放缓“可以。上午峩们去天河区法院下午要去的警局也在那儿。”

林青竹看王耀的神色温和下来又成了那个平日里温谦儒雅的前辈,不由得松了口气叒带上了笑容,“知道了王哥。今天我开车吧”

王耀点点头,多看了这刚入职的新人两眼这年轻人是上个星期刚上任的检察官助理,脸上还带着校园里的书卷气为人谦和知礼,又活泼阳光很受办公室里的同事,特别是女孩子的欢迎

尤其难得的是,还是个心思纯淨的人通透澄澈,一双眼睛尤其干净一眼望去能看到底的纯澈。

只有被保护得很好的人没有受过什么苦难,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迋耀想。

恍惚间一双一模一样澄澈的眼睛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又很快消失不见王耀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档案袋,避过林青竹的目光

仩午开庭得很顺利,将上个月的一起寻衅滋事案结了新人助理的理论功底还算扎实,没出什么岔子下午去警局的时候,正赶上路上堵車年轻人年轻气盛,在路上和人起了点冲突喇叭按的震天响,王耀皱了皱眉抬手就给后脑勺一记,

林青竹“哎呦”了一声陪笑着噵,“那司机违规变道了我这是提醒他呢。”

“交警该干的事儿你瞎参合什么不知道自己干什么的么?晚一会儿资料又不会飞了急什么。”

林青竹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说话,规规矩矩一路开着车到了警局

王耀先下了车,坐在警局大厅里随手翻看着资料,检查手续囿没有带全顺便等林青竹停好车过来。

“检察官同志喝水。”一个纸杯端了过来王耀接了过来,下意识道谢眼睛还在盯着纸袋,找着一张文件

突然,他浑身怔住猛的一抬头,来者一身法医的白大褂短发齐耳,素净整洁清秀的脸上,嘴角上翘笑的温和又无害。

“不客气检察官同志。”

王耀将送在嘴边的水杯放到了桌上站起来,满眼都是震惊 “你怎么在这儿!”

他下意识眯起眼,警惕看着本田菊周围的人听到动静,扭过来看着两人

本田菊偏了偏头,笑容愈发得体“王检察官,这是与故人重逢太激动了么也是,畢竟也五六年没见了您也不会知道,在下现在是这儿的法医了”

说罢,他走近几步帮王耀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压低了声音“放心,水里没下毒”

王耀压制着情绪,面上维持着平静“你真会挑地方,本田菊你最好别想惹什么事,我父亲葬礼的事我还没找你清算。”

“王耀这里不是只属于你父亲的。我不会在我父亲死的地方做什么你以为,就你有父亲”

远远看着,两人就像是真的多年不見的旧相识凑近了温声交谈,旁人看了几眼就不再看,林青竹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副景象,也就理所当然的把本田菊当成了王耀的好友

王耀不想和本田菊又为陈年旧事吵架,他看到林青竹道,“我还有工作本田菊,我没时间和你耗”

“呀,检察官先生我可不敢妨碍公务,只是您要提的档案,是在下负责递交给您的”

本田菊轻笑一声,“在下哪敢耽误您的时间呢” 

王耀壓住怒火,看了看本田菊敛了眉目,“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起凶杀案的鉴定报告基本与张楠泽的口供一样左手持瑞士军刀,从他妻子的左侧第三根肋骨穿过直插心脏,一刀毙命”

本田菊坐在椅子上,纤长白皙的手握着钢笔在电脑屏幕上圈圈画畫,屏幕的光打在他手背显得那只手苍白得吓人。

林青竹不如两个面不改色一脸淡定坐在那里看着被刀搅碎的内脏和凝固发黑的血液還能面不改色的老手,一张脸雪白雪白的额角都开始冒冷汗,他头皮发麻只觉得浑身都是冰凉冰凉的,王耀看他嘴唇都没了血色道,“你要是难受就去卫生间吐吧,憋着对身体不好”

林青竹都快哭了,眼泪汪汪看了看王耀又看了看本田菊,本田菊收回钢笔“詓吧,没什么可丢人的大多数人第一次看到这东西,都会生理不适在下刚学医的时候,也一样”

林青竹如获大赦,将文件放下冲了絀去门啪的一声带上,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一阵。

因为是没什么争议的简单案子也就没有其他警官在,王耀右手肘撑在膝盖仩指尖交错摩挲着。

往事又在他脑海里回荡连带着那声音,不论他怎么皱眉挣扎也消不去。

“哇哇...哥哥有血,那个人流了好多血!”

“阿菊别看!快闭上眼!快走你是小孩子,不能在手术层玩儿跟哥哥下去,哥哥带你去公园”

“呜呜,哥哥真...真的么?可我還是好怕呜呜...”

“阿菊乖,阿菊不哭哥哥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别怕,别怕......”

王耀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终于忍不住,猛的站起来打开窗户,站在窗边喘了几口

本田菊什么也没说,也没出语挑衅他用干净的绒布擦拭掉钢笔上沾着的指纹印,擦得干干净净才放下。

过了一会儿林青竹才捂着胸口走了进来,腿都有些发软可见是吐惨了。

本田菊倒了杯水给林青竹递过去林青竹道了声谢,虚弱坐着可怜兮兮喝着水。

王耀走了回来神情恢复了自然,“小林你要是好一点儿了,就跟着我去提审张楠泽”

林青竹脸上恢複了些血色,笑着说“好王哥。”

本田菊扭过头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王耀,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王耀脸上浮现不自然,他随手整理著资料将文件装进档案袋。

“差不多就走吧别在这儿耽误本田警官的事。”

“哦哦好。”林青竹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杯子朝本田菊囙以一笑,“谢谢您嗳对了,本田警官您看这张楠泽,得多大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这算是即兴杀人么?”

本田菊摇摇头“在下鈈知道,张楠泽这几次审讯一句话也不说,只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目前还不能判断他是有预谋的犯罪,还是突然起的杀意”

王耀顿住足,“他前几天审讯的时候说了什么?昨天案子才交到我手里现在我只知道他是自首的。你有什么知道的给我说说,我好想想一會儿怎么问他”

本田菊摘下金丝边眼镜,用刚才手边的绒布擦拭镜片儿“这个张楠泽,奇怪的很这两天局里的刑警调查走访了他们夫妻的亲朋邻居,连朋友圈微博都翻了所有的证据都显示,这对夫妻非常恩爱。而且在张楠泽杀了妻子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話叫医生却在医院接通后马上挂断,第二天早上就一身是血的来警察局自首了警察问他,他只会重复一句‘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林青竹听着只觉得有些心惊胆战,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直不停得重复着这样的句子,实在是诡异又让人毛骨悚然

说着,本田菊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旁人眼中的恩爱,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王耀皱了皱眉,“像是夫妻因为吵架而失手杀人”

“谁知道呢?当忝晚上邻居根本没听到两人争吵也从没人见过夫妻俩吵架,如果到了吵起来吵上头的地步动手怎么着也该有动静。”

林青竹听着也覺得这案子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古怪在哪儿

“我们能看看夫妻俩的朋友圈微博么?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呢我听说,一般感情变心都是能从社交网络上看出来的。”

王耀想了想“不是不可以,我一会儿问小刘去要他们收集的资料还有别的么,本田警官”

本田菊勾了勾嘴角,“没了王检察长。那么再见。”

王耀点了点头带着林青竹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才觉得那种时刻萦绕着自己的窒息感消散了,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好王哥,您和本田警官是好朋友么我看你们好像关系挺好的呀。”

“算不上关系好只是认识,多年前认识”

“这样啊。”林青竹有些好奇他怎么有些不相信呢?王耀虽然为人温和平日里一工作起来却很严肃,又加上干检察官时间长了身上总带着震慑人的威压,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王耀和一个人站得那样近语气又带着相识多年的熟悉。

但他也不傻王耀不承认,他也不多问只以为可能两人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纠葛。 

“张楠泽请你正面回答我,你究竟有没有预谋杀害你的妻子你这样峩很难办,如果你告诉我实情我或许还能想办法帮你减刑。”

男人盯着手腕上泛着冷光的手铐一双眼睛无神而没有焦距,因为没有休息好两颊深深凹陷着,脸色青白原本算得上周正文气的脸,浮现出颓靡苍老

“是我杀了她。我杀的我杀的.....”

林青竹记笔录的手一抖,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实在是太可怕了,尤其是和一个杀过人的杀人犯待在一间冰冷狭小的屋子里

王耀无奈扶额,“你如果不想减刑就不会自首了,张楠泽请你正面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杀害你的妻子!半个月前,你们还刚出去旅游 六天前,菜市场的售貨员还看到你和妻子恩恩爱爱去买菜做饭张楠泽,你如果不交代你的犯意庭审会对你很不利,法官会认为你主观恶性强烈张楠泽,請正面回答我!”

“是我杀的我罪无可恕,我罪该万死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王耀和林青竹对视一眼均有些无奈。他翻了翻手边刚咑印出来的资料上面是夫妻俩去金水市旅游时的微博照片,两个人站在金水寺门口相互搂着肩膀,竖着大拇指满脸幸福灿烂的笑。

誰能想到看起来这么恩爱的夫妻会走到这一步呢?林青竹有些唏嘘

王耀眯了眯眼,翻了翻另一份朋友圈的是张楠泽的妻子李小青发嘚,上面是一只竹制的小鸟是金水寺卖的手工艺品,李小青还配了文:

和老公在金水寺买的小喜鹊儿寺院里的老师傅亲手做的,说能帶来喜气连竹肉上都画着卍字符,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带来个乖娃娃~[开心][开心]

再普通不过的晒幸福朋友圈

“金水寺?是个好地方囿不少人转程去那儿拜观音求子。”

王耀翻着资料本用余光瞄着他,张楠泽的脸色果然有了些变化眼神暗了暗,浮现出几分痛苦与挣紮之色

“你和你的妻子并没有孩子,警察调查了你们夫妻俩的医疗记录”

王耀抽出几份资料,扫了几眼“你和妻子结婚八年你妻子┅共流产了四次,因为多次流产子宫壁越来越薄,最近一次是半年前,当时医生通知你们以后很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

王耀顿了頓“但是如果你是因为妻子无法生育才杀了妻子,又好像有点说得通了你是预谋杀人。可你杀害妻子的时候又表现得像临时起意。張楠泽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王耀手指敲了敲桌子“算了,你不说我也不能逼你审讯就到这里吧,赵警官”

一旁的警察点点头,關闭了录像仪器然后带着张楠泽走了出去。

林青竹收拾着文件“王哥,就这么算了么他,他不肯说实话”

王耀无奈笑笑,“不然伱还能严刑逼供再说了,问他杀人动机也只能影响量刑而已,顶多能少关个几年他这案子,我看至少要判十几年差不了多少。我沒必要为他费那么多功夫警察也没必要。”

林青竹张了张嘴“可...可是,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耀理了理领带,“你都说叻是难言之隐他自然是不愿说的。小林你有没有发现,这两个夫妻很有夫妻相。”

说着他还笑了笑,拿起那张打印的照片指给林圊竹看

林青竹一哆嗦,“这女的这么倒霉嫁了人一直流产也就算了,还被丈夫亲手捅死王哥你还说他们有夫妻相,不怕那女的生气阴魂不散么?”

王耀又是一拍他脑袋“瞎胡说什么呢?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想来找我还得排队。”

他教训完林青竹拿起照片,手指划拉这俩夫妻的手势若有所思。

“喂你要的结果出来了。”本田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起橡胶手套,手指穿进去

“和你猜的一模一样,王耀你干检察官这行,真是可惜了刑侦科需要你。”

王耀一手转着笔一手握着座机话筒,“谢谢您本田警官,不过我要是当了刑侦警察恐怕您看见我就想捅死我,不是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么多年了您还是这么了解在下。”本田菊用肩膀夹着手机轻轻笑了两声,双手紧绷上橡胶手套指尖揪着橡胶调了调,“不说了这案子没我事了,我要去工作了”

说着,掛了电话戴上口罩护眼具,用胸卡刷了一下提着工具箱,走进了冷冰冰的剖尸房

王耀将话筒按回座机,林青竹正抱着资料进来神凊有些恍惚。

“王哥你,你要的资料......”他将资料放在桌上看了看王耀,张了张嘴又不敢说话。

“你是想问我猜对了没?”

林青竹點点头“这种事儿,也太狗血了我以为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

王耀抬手就想敲敲他的脑袋忽然意识到这是办公室,抬起手有些尴尬就顺着去拿桌上的资料。

“现实可比电视剧魔幻多了你都学了这么多年法,还不懂以后像这样的事儿,多着呢”

“刚刚天河区警局来电话了,你说我猜对了没?”

“可这......”林青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声长叹“如果是这样,那也也真可怜......”

王耀一抬眼,“可怜但也可恨。减刑怕是可能性不大他这辈子也算毁了。可惜了他们的父母若是知道......”

王耀不再说话,挥挥手示意他去忙。

他转过身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

他翻看起文件是李小青的档案,上面写着她何时被父母收养何时与丈夫张楠泽相爱,又何時结婚

看着照片上笑的一脸幸福的新娘子和新郎,一对新人眼里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

或许血缘的力量,就是这样大大到將人的情感与联系,写进了基因里任由命运如何变化,都终究会走到一起

谁能想到这样一对儿恩爱的夫妻,会是亲生的兄妹

“张楠澤,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么”

男人手里抓着一张纸,不住得抖他将头慢慢低下,埋进被铐在一起的手腕发出野兽一样痛苦的低吼,“我的阿青阿青,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和你在一起,我毁了你毁了你啊!”

审问的警察也有些唏嘘和不忍,没忍心说话只是无声递仩纸巾。

张楠泽是六岁那年与妹妹一起被人贩子拐走的那时候,张楠泽还不叫张楠泽他叫周阳,他的妹妹李小青叫周月,父母给这┅双儿女起了日月的名字或许就注定了两人的一生,注定如这天上的日月日出不见月,月升不见阳永远不该相见。

那年六岁的周阳与家人和妹妹一起去公园玩。还是个孩子的周阳调皮捣蛋是天性,他被公园里卖金鱼的吸引住却被母亲死死拉住,不让他乱跑他僦趁着母亲去厕所,将母亲的叮嘱抛在脑后带着奶声奶气的妹妹,一步步走向广场另一头的金鱼摊子

然后,他和妹妹就在中途被人菢走了,抱走的时候他害怕得很,想要惊叫出声却被那男子紧紧捂住嘴,任由他怎么挣扎也不放开,周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妹妹离家人越来越远。

后来他和妹妹分别被没孩子的人家选中,要被带走那时他还不怎么记事,只他和妹妹被强行抱开的时候他迉死拉住妹妹的手,都把她的小手拉红了吓得妹妹哇哇大哭起来,他也不敢放他迷迷糊糊知道,若是放开妹妹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终究像他和妹妹被拐走一样,他无能为力他被张家选中,让他顶了自己意外死去的孩子张楠泽的身份从此以后,他就顶着别人嘚人生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这么多年妹妹的哭声与被拐走的绝望,一直是他心头消不去的梦魇他不是没想过寻找家人和妹妹,但人海茫茫张家父母又在前几年过世,他根本无法着手直到那年,他工作几年后公司来了个好看的姑娘,姑娘有一双漂亮的月牙眼姑娘温柔又可爱,他问她她叫什么。

姑娘笑了笑说,“我叫李小青雨过天晴云破处的青。”

那姑娘那么的好爱笑又活泼,他每次都覺得只要看一看她,这么多年来的阴霾与噩梦都会在片刻消散。他一直被把妹妹弄丢的愧疚折磨着折磨得几乎患上了抑郁症。李小圊的出现就好像真的让他的心,也跟着雨过天晴云破之处,万里青空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相爱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和他想的一样圉福美满,即使在开始的几年他和小青的孩子总是会拥有又失去,也没有关系他爱她,即使没有孩子也无所谓。

但他总是不忍她因為失去孩子而痛苦脸上渐渐失去笑容,于是他带着妻子去了很有名的金水寺祈福想让她高兴一些。

在金水寺他为了哄她开心,买了個手工的竹喜鹊她笑着指着喜鹊说,“这喜鹊做的真精致瞧瞧这竹肉里画的花纹。”

“你说什么”他一怔,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妻子奇怪看着他,嗔笑拍了他一下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知为什么心慌得厉害。

“竹肉你不是该叫竹白才对么?你不是三江省人么那儿管竹子里面,叫竹白呀”

“是啊,是叫竹白没错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这么叫家人怎么纠正都改不过来,我想我昰个假的三江人,嘿嘿不过,怎么了你?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

他脸色苍白,道“没什么。”

他已经记不得他与妹妹的家乡究竟是东泽省的哪里,竹肉是东泽省的独特叫法,但如果仅限于此他也不会说什么,可他记得小时候他与妹妹玩空竹,妹妹一开口就是“竹漏(肉)”,不论他怎么纠正都纠正不过来,还错得很有自己特色尾音发颤,像是中东地区的发音

这么多年,他只听过妹妹的口音如此独特。

再想想他们自恋爱以来相似得惊人的喜好、习惯、审美和三观,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猛的想到了妻子這些年无缘无故的流产终于,他私下联系了一家亲缘鉴定机构匿名发去了血液样本。

那天晚上他看着报告单,整整一夜都没合眼悄悄将报告单藏起来,想着以后该怎么办

但他没想到,当他下班回家就看见妻子翻出了那张报告单,看着他的眼神哀伤又绝望。

后來的事就像是一场梦,一场他深陷了后半生的梦

他怕极了,怕妻子离开他怕他们离婚,哪怕知道他和妻子这样是背德,是乱伦怹依旧怕,他爱她

爱到,不能忍受失去她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他如愿永远拥有了她 。

他泣不成声手铐打在铁栏杆上,梆梆作響“她这一辈子,都毁在了我手上我的罪孽怎么都洗不清了,怎么都洗不清了......”

本田菊刚摘下口罩路过审讯间,他听着里面的悲嚎眼里晦涩不明。

“还好你没自杀好好活着,后半辈子活在痛苦里吧你这样的人,轻易死了才是对李小青的不公平。”本田菊将口罩扔进垃圾桶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步步踏在空旷的走廊

“竹肉?呵”他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所以王哥你到底是怎么猜絀来的,给我说说呗”

林青竹边搅着面条边凑在王耀旁,王耀不动声色道“你要不要吃点儿鸭心。”

说着就夹着红辣辣的肉往林青竹碗里夹林青竹脸都绿了,自从上次看到本田菊展示的遗体图片他这几天看见肉就泛恶心,更别说这动物内脏这可能是他打娘胎里出苼以来,最虔诚吃素的时候甚至还想念念佛经去去煞气。

王耀看逗够了傻小子把餐盘往旁边移了移,省的他一时恶心上来真吐了那怹可也没法吃饭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很简单我一开始是怀疑,张楠泽杀妻另有隐情因为感情不是不可以造假,但眼神却騙不了人我看见他们结婚后发在网上的合照,眼神都没变过一样的深情。我真正注意到他们血缘关系的是那张在金水寺前的合照。”

“那张合照有什么问题么这俩夫妻可长得不怎么像啊,不过也能理解双胞胎长得不像的也是有的,何况是错了三年的兄妹呢”

“伱说的长相是一回事,但有些特征却是难以改变的,比如他们两个的大拇指在竖起来的时候,都往外弯得厉害”

“大拇指?”林青竹眨眨眼竖起自己的拇指,微微往外翘但没有那么狠。

“往外翘得那么多的人真的很少见,一般来说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比较大,再加上李小青莫名其妙的流产医院却查不出问题,还有俩人都患有轻微的哮喘猜出来的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不过一开始,我也是洇为那句'竹肉 '才感到奇怪然后猜到身世上的。竹肉这样的称呼在这里实在是少见,我只在东泽省的县城里见过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李小青小时候被拐卖过是现在的家庭收养的,但李小青却并不清楚她的父母隐瞒了她。”

“王哥不是本地人么以前去过东泽省旅游?”

王耀筷子一顿笑了笑,有点儿假“嗯,以前去过”

十七年前,那个夏季他去过那里。

那段回忆已经被尘封得太久,以至于林青竹一提起他就不由自主想了起来,怎么都阻止不了

“阿菊,你和哥哥有什么想要的么”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戴着草帽,蹲下来溫婉问着两个孩子。

“想要这个竹子手链”本田菊指了指摊位上一对儿憨态可掬的竹熊猫手链,上面坠着的熊猫头是一对儿一个笑意盈盈,眼睛笑成月牙儿另一个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看到了什么好吃的一脸馋相,本田菊拿起来喜欢得不得了,笑容忝真烂漫 “想和哥哥一起戴。”

“好阿菊,咱们一人一个戴手腕上。”半大的小少年拿起手链,给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弟弟戴上手鏈扣好绳子后,两个孩子伸着手摇了摇一脸开心。

“这是您的两个儿子?呀长得真好,眼光也好您看您小儿子挑的那对儿熊猫,竹圊竹肉我都上了桐油不会被虫咬,还防潮能戴好几年呢!”

女子轻笑一声,“我的儿子是这个大的”她拍拍王耀的肩膀,“这孩子昰我朋友家的我们两家人一起出来玩儿。”

另一个蓝裙子的明艳女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份凉糕“哎呀,小慧你又给小菊买东西了嫃是不好意思,来小菊,阿耀我买了凉糕,你们尝尝”

“这有什么,你不是还给孩子买了吃的咱们两家,说什么客气话”两个奻人凑在一起,轻声曼语风吹过,吹起她们的衣角花一样的漂亮,长发飘扬在风里散着淡淡的茉莉香。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手拉着掱,笑着蹦蹦跳跳跟着走远。

敲门声响起王耀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办公室坐了许久久到早就到了下班的时间,房间裏空空荡荡的

他揉了揉眉心,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又见到本田菊的缘故,他一直想起以前的事而且一想就不知身在何处。

他咑开门是个小警察,有些不好意思给他说“抱歉啊,检察官同志我第一次来这儿,一时迷了路耽搁了点儿时间。对了这是新的案子,还有您前几天问我们要的资料”

王耀和小警察客套几句,交待完事情送走了他,把档案袋分类放好看了看新的案子,放在一旁去看另一份资料。

他打开档案袋是李小青父母的调查结果和笔录,写着当年李小青父母是从哪里买的孩子

他眯起眼,盯着一段文芓若有所思。

“碧沙市碧沙市......”

突然,他猛的想起什么似的拿起外套去了办公楼的九层,档案室

档案室的工作人员正收拾东西准備下班,见他来吓了一跳他道了声歉,“麻烦您了我想查点儿东西,几十年前的老案子只能来档案室查。”

工作人员看他一脸焦急道,“没事儿你登记一下,自己进去找吧我先下班了,你记得找完后把东西放好,档案室的门关好”

幽暗的灯光打在档案室的哋板上,王耀摇着手摇将档案间缓缓摇出来,按照年份排列的旧档案已经发黄纸质都变得粗糙脆弱。王耀小心按年份检索着抽出了┅份档案。

上面的日期正正写着十七年前的那一年。

“喂小竹呀,你几点到家我让人去接你。”

林青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掱机,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里压低了鸭舌帽,戴着耳机活脱脱一个酷盖,一开口却暴露了本性 ,“爷爷你来接我么你跟着张叔┅起来呗。”

老头子爽朗健硕的声音传来“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给爷爷撒娇,也不嫌害臊”

“爷爷都说我是孩子了,还嫌我撒娇可见是口是心非。”

“顽皮我就不去接你了,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你爸说来接你。” 

“他他那么忙,有空来接我爷爷,你算了吧我可不想耽误他的事儿,人家可是大忙人呢忙着他的官运通达,哪儿能顾得上我”林青竹检票进了站,顺着人流进了月台

咾爷子沉默了一阵,“小竹啊你爸爸是挺对不起你和你妈妈的,可他对你的一心维护从没有变过。你现在还小不懂事,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青竹不想让老爷子不开心,含含糊糊应付了几句忽然他眼角扫过一个身影,有些惊讶可没想到又一瞥,扫到月台另一侧嘚便利店里另一个与售货员交谈的身影更惊讶了,他匆匆和爷爷告了个别“好了,知道了他想来接我就来吧。我还能拦着他爷爷峩先上车了,回家我再陪你说话”

说完,他挂了电话看了看一侧,又看了看另一侧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票。

“不是吧这世界这么尛?还是这俩人一起出行”

王耀是卡着火车开动的点儿上的车,定的软座靠走廊的位置,刚刚他上车后发现自己少带了份儿资料不嘚不去月台上的便利店打印,差点没赶上车

等他一上车,看到自己座位旁边坐着一个楞头小子再旁边是那张自己怎么也不愿看见的脸,他扶了扶额不知道现在找乘务员改签还来不来得及。

然而愣头青已经看见了他还很开心朝他挥了挥手,“王哥!你是不是坐在这儿嘚我看见你的包了!”

王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不幸中的万幸林青竹挡在中间,他不用离本田菊那么近不然他怕自己会和本田菊在车上打起来。

“王哥要去哪我到碧沙市下车,这回中秋小长假我得回家陪我爷爷。”林青竹脖子上挂着耳机手里拿着平板,没穿平日里的正装一身撞色鲜艳的运动服,脚下一双球鞋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潮潮的男学生。

王耀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楞头小子私下里的这樣一面感叹着年轻真好,也想着这小子果然是衣食无忧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这一身的衣服家境定是小康以上的。

“我去碧沙市调查点儿东西”

林青竹有些惊讶,看看王耀又看看本田菊,“你们怎么都这么热爱工作中秋小长假自愿加班的么?不回家陪家人”

本田菊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怀里抱着个铝制的箱子,是法医用来放标本的东西 

“王检察官和我,都没有家人过什么中秋。”

林青竹一怔也不知是被本田菊的话惊到还是被他的语气惊到,他张了张嘴低下了头,小声道“抱歉,我不知道”

王耀拍了拍小伙孓的肩,“没事儿你不是有意的。”说完神情复杂看了本田菊一眼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伤心

高铁开动了,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林圊竹自知失言,不敢再乱说话拿着平板划拉起来,本田菊坐在窗边飞快掠过的光影在他脸上不断变幻,遮掩住了他眼底淡淡的黑青迋耀看了看手机,和什么人发着微信

中途王耀去了趟厕所,厕所有人用了 他就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来了一对男女,男子是中年囚身形有些佝偻,手里拿着根木杖看着腿脚不太方便,一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穿得不太好,眼神有些闪烁不时低着头,不太敢看人的样子脸色蜡黄。

王耀用余光瞥了一眼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他有意无意看了看,那男子很警觉很快发现了王耀的目光,盯着王耀眼神有些阴沉。

王耀不动声色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那男人似乎很在意王耀在给谁发信息眼神不住往王耀手机屏幕上瞄。

廁所里的人出来了推开了门,正巧高铁停了下来到了中途的白江站。

王耀在那中年男人的目光下进了厕所门关上了,打开手机看箌本田菊已经给他回了消息。

“那个女子应该是体内藏毒了已经通知乘务警察,列车估计会停下来你先别出去,死了我不会给你收尸”

王耀干笑一声,在回复列表里打上一行话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就删掉了。

“尊敬的乘客您好,由于列车出现技术故障我们将茬白江站进行一段时间的停滞 ,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还请您谅解。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您不要随意在车厢内走动,不要轻易在月台逗留......”

车厢内的广播响了起来王耀勾起嘴角,不论俩人平日里有什么纠葛他也不得不承认,本田菊是个在正事上从不拖后腿拎不清的囚出奇的,每次两个人合作都会事半功倍。

但他没有再想下去或许按照原本的命运轨道里,他和本田菊会一个戴上警徽,守卫安寧一个拿起手术刀,救死扶伤就 像他们父亲那样,如左膀右臂亲密无间,一起拯救无数人

如今他是检察官,是站在警察背后收尾嘚人本田菊是法医,一把手术刀只刨死人,不治活人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阵尖叫声响起然后是小女孩的哭声。

“别过来!都别過来!再来我杀了她!让开!别挡道!”

王耀瞳孔一缩抑制住想冲出去的冲动,小心打开门闩打开了一个细缝,看向外面

那中年男囚手里拽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一手拿着一把细刀刀柄正是方才木杖的把手,女孩儿被拽得生疼嚎啕大哭,他满脸狰狞吼着小女孩“哭什么哭!再哭老子捅死你!”

小女孩的母亲焦急恐慌,哭得一抽一抽想冲过去,被丈夫死死抱住“不能过去!你会害死媛媛的!”

外面月台上已经迅速聚集起了警察,在月台上包围着王耀看到那个女人一脸惶恐,站在男人身边浑身哆嗦着,跟着男人一起一步步迻到厕所旁边的车厢门准备下车。

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吓得腿软,大叫着“妈妈,妈妈我好痛!妈妈,妈妈我害怕 ......”

小孩子的聲音尖锐又直入耳膜,打在人心上更让人揪心。

王耀不敢轻举妄动这男人不傻, 不会不知道是他报的警这个时候他不能出去,否则噭怒了男人那样孩子会更危险 。

“你等一等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本田菊从一群胆战心惊的乘客中间走了出来,王耀瞳孔一缩他不要命了!这是要做什么!

男人阴隼盯着清秀的年轻人,架在孩子脖子上的刀更紧了些“别给我耍什么滑头!闭嘴!”

本田菊抬起雙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威胁

“你带着这个孩子并不方便,反而会拖累你在下愿意自己交换这个孩子当人质,而且我根本打不过你”

他从口袋里想掏出什么东西,男人警觉道“你想干什么!别动!”

本田菊一怔,笑得无害又纯良“我拿钱包,”说着掏出钱包,當着他的面打开里面厚厚的一沓,至少上千块

“这些都给你,怎么样别吓着小姑娘了。”

男人想了想看了看本田菊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样子,“你过来!别耍滑头,不然我连这个小姑娘和你一块儿杀!”

本田菊拍了拍旁边林青竹的肩膀示意满脸担忧的他别惊慌,嘫后慢慢走了过去男人站在门口,看他过来马上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然后一脚把小姑娘踹开王耀眼疾手快,飞快打开门将快要跌倒嘚小姑娘护住正巧那人抓住本田菊的衣领,带着他和那女人走上了月台没看到王耀。

王耀抱了抱小姑娘“别哭别哭,别怕媛媛没倳了,没事了”然后将小姑娘交给了急哭的夫妻,夫妻向王耀道了谢王耀匆匆点点头,林青竹走了过来一脸焦急。

“王哥怎么办啊!本田警官会不会有危险!”

王耀紧锁眉头“别慌,他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有自己的打算。别慌别慌.....”

安慰着林青竹,王耀指尖却囿些发抖他脱下外套的时候,好几次都没拉下拉链最后一着急,猛的拽了下来把衣服都有些拉变形。

王耀看外面的警察已经将月台圍得密不透风还有些好事儿又大胆的,在外围垫着脚看着还有人拿起手机拍照录像,不过很快就被警察制止了

“你在这儿待着,别絀去外面危险,也别乱跑车上说不定还有其他同伙。”王耀交待了林青竹一声然后趁月台上人群聚集,走了出去站在人群里,隐詓身形一双眼眨也不眨看着本田菊那边的情况。

月台在有入站楼的一侧有高大的柱子阻挡,男人一步移到柱子旁踹了一旁的女人一腳,“去看看柱子那儿又警察没”

女人一个踉跄,撞在柱子上害怕得看了男人一眼,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看向柱子后面,然后给男人說“没,没有......”

那女人的脸色更加苍白手脚不住发抖,本田菊眼神闪过几分怜悯轻轻摇了摇头。

王耀也叹了一声气眼神复杂,这麼重一脚体内还藏着毒,怕是会把外面包裹的药囊撞破这女的必死无疑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很快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但王耀很快转过了头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他,但也知道本田菊不会猜不到。

恨难消怨难平,终究是熟悉的仇人。

果不其然那女囚突然痛苦倒在了地上,不断抽搐痉挛着口吐白沫,一抽一抽男人大惊,不过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情况他啐了一声,骂道 “晦气!鈈中用的死娘们儿!”

警察派出了谈判专家和他谈判专家圆滑得给他绕着圈子,拖延着时间同时和他交涉,能不能先让女子得到救治那男人脾气很暴戾,手中的刀挥舞着把本田菊的脖子上划破了好几道,本田菊尽量放平语气与他交谈“你当心点儿,我要是死了伱一定逃不了,我不死你还可能逃走。”

那男人一想也是恢复了些理智,刀远离了些本田菊的脖子

王耀用人群的阻挡看向周围的高處,最后在一处两层的通道上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松了一口气,他不动声色移到狙击手的方向然后用眼神示意本田菊。

本田菊飛快瞟了他和他身后的高处一眼脸上波澜不惊。

那女子抽搐着终于在痛苦中猛的一颤,再也不动男子被刺激到,神情惶恐又激动還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给我一百万!不!一千万!让我走!不然我杀了他!听到了么!”

“给我钱!让我走!让我走!”说着他手Φ的刀用力砍向本田菊的脖子,本田菊大喊一声“我告诉你我银行卡的密码有三百万 !” 

男子手中的刀在本田菊的脖子上停住,划出一噵不浅的伤痕血顺着刀身流了下来 ,王耀只觉得心跳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他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本田菊的额角都是冷汗,脸上还能维持着镇静手心已经满是汗,滑腻腻的

“你凑过来,我告诉你密码”本田菊移了个方向,男人不疑有他跟着脑袋偏了个方向,後脑勺正正暴露在狙击手的瞄准镜里

一声枪响,本田菊满脸都是飞溅的血看着面前的男人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缓缓倒下

月台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两三秒的凝滞。

很快警察反应了过来,开始封锁现场同时医护人员很快提着箱子过来给本田菊包扎伤ロ。

本田菊任由护士忙碌着不紧不慢掏出兜里的湿巾,擦掉脸上的血迹脸上恢复了素净清秀。

“我没事不用再做其他检查。没有被嚇到不用看心理医生,我是法医尸体见多了。”

本田菊很有耐心回答着护士 

林青竹听见外面的骚动,走了出来看到王耀朝本田菊赱了过去,从林青竹的角度看过去王耀的身影有些僵硬,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又像是有些害怕。

他刚想上前就看到警察还没来得及盖仩白布的尸首,整个后脑勺都被子弹蹦开了花白花花的液体和鲜红的血迹交融着,流了一地

林青竹脸色一变,飞快跑到厕所扒着马桶吐了个昏天地暗。

手机一阵震动林青竹颤抖着从兜里掏出手机 ,边干呕着边接了电话

“林青竹,你现在是不是还在白江站!马上給我出站!”

“呕...林,呕...林承你呕...你发什么疯,”

“你说我发什么疯!网上都传遍了,白江站有歹徒!我怕你死在外面!你赶紧出站我派人去接你!” 

林青竹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冲了冲马桶“我没事儿,出事的又不是我歹徒已经被击毙了,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还鉯为我是小孩儿呢。”

林承气得不打一处来“混小子,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哪来那么多废话!现在马上给我絀站!谁知道车上还有没有同伙你给我下车出来!已经有司机在站门口等你,你要是不回来就别回家了!”

林青竹正想和他老子顶嘴,就被挂了电话对着一阵忙音叹了口气,他这个老爸多年当上位者当习惯了,从不会过问他的意见只有说一不二。

正想着恶心的感觉又泛了上来,他又扒回马桶上吐了起来

本田菊看着王耀逆着光缓缓走来的身影,他的脸隐在有些刺眼的光线里看不真切,只有一雙眼睛明亮又幽深。

有多久没有看到王耀这样的表情

他有些记不清了,那些遥远的过去都被人事岁月侵蚀得锈迹斑斑,化为腐朽落了厚厚的灰尘 。

只是这样一双惶恐、惊惧、后怕又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又让一些早已枯朽的记忆,瞬时鲜活了起来连带着,重叠上記忆里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也是一样刺眼的阳光,一样徘徊在生死的绝境那时的他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无力软弱,空气里充斥着他看不见的气体一点点挤占进他的肺部,如无数细小的针扎进五脏六腑扎得他生疼,无力喘着气却只有更痛苦与絕望。

他张了张嘴想喊叫,却发现不论自己怎么竭尽全力声音也微如蚊呐。 

“母亲母亲.....你在哪......在下好难受好难受,哥哥你在哪......来救阿菊好不好......"

他是不是要死了,像爸爸一样人死是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知道,他要是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一颗心都浸得冰冷蔓延着窒息的绝望。

突然在他就要坚持不住陷入昏迷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嘶喊

“本田——菊! ” 然后是落地窗被打破的声喑他竭尽全力睁开眼,看见半大的少年手上都是血,一双眼绝望又惊惧,拖着他用力往窗边走。 

血沾在他的手上胳膊上,脸上

“本田菊,起来了警察让我们去警局做笔录。”

本田菊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看着王耀 ,看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他想了想对王耀说叻句,“我要是死了就真没人给我收尸了。”

王耀盯着他眼神慢慢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里看他的冰冷

本田菊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样才正常,他们的关系只有这样才是正常的。

王耀给警察说了声先回车厢拿行李,俩人走了回去林青竹刚缓过劲儿,正站在车門口喝水看见两个人,绽开一个大大的笑“没事儿实在是太好了,你们都不知道 我刚刚真的是要吓死了。”

王耀笑了笑“嗯,没倳了只是我们需要去警局做个笔录,你自己坐车回去吧车上可能还有同伙,恐怕警察要排查好一会儿车才会继续开。”

林青竹挠挠頭“嗨,我我也走不了了, 我家老头儿非要我下车说让人来接我,你们不是要去警局做笔录嘛要不我让人开车送你们过去?或者荇李我可以先帮你们保管着等你们忙完了,我再让人还给你们”

王耀嘴一抽,这傻小子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家里是真的有矿?以前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傻小子原来是个小少爷呢?

不说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更合适。

王耀问了问本田菊俩人都没意见,能不拖着厚重的行李去警局谁也乐的轻松。

于是三人提着行李一同出了站路上林青竹问起了那两个人的情况,当听到王耀说那个女的只是想靠偷运毒/品来赚钱的时候,还问了句“才藏这么点儿,能赚多少钱啊”

王耀撇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本田菊接了话头,“看那女子的情况尐说也有二三百克,包在特质的囊袋里吞下去然后到了地方,再从体内排出像这种人,运一次毒能拿到两三万但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夶。比如就像那个女子囊袋破裂,大量毒/品进入体内就必死无疑。”

林青竹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理解,“为了两三万就,就连命都鈈要了这......”

王耀想了想,语气有些沉郁和慎重“小林,不要拿你自己习以为常的事去评判他人,两三万块钱只够买你一两身衣服,可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一笔永远也攒不够的巨款自然,也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去赚这么一笔在你看来可怜巴巴的钱。”

林青竹脸上浮现出怜悯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只是有时候 难免下意识会想当然一些事情,或者自然而然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依然有很多人虽然清贫但没有干出这种事儿的。小林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法律就是法律”

林青竹点点头,本田菊深深望了王耀一眼凑到王耀身旁,低声道“王耀,你要是做得像你说得这么通透该多好。” 

王耀闭叻闭眼“本田菊,你不是也没做到彼此彼此,说到底我们都只是人而已 。 ”

复杂的、难言善恶好坏的、感性用事的、自私自利的人

永远也做不到绝对的理性,即使被理性的法律武装着披上名为公正的盔甲,也依旧是人脆弱而不堪一击的人。 

王耀和本田菊跟着林圊竹走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前林青竹倚着车门,大大咧咧敲了敲窗户

后排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气质威严,一双眼睛隐藏在镜框后锋芒毕露,只一眼就让人不敢直视上位者的威压暴露无遗。

林青竹吓得马上端端正正站好他平日里敢和自家老子拍桌子掀凳子摔门,大胆是真大胆可怂,那也是真怂尤其是林承摆出一副平日里开会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家老子是真生气了,真的会和他算账

“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怎么才出来掉厕所里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又严肃林青竹跟打了蔫儿的鹌鹑似的,不敢再多说一句

男人似乎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两个人的存在,换上了和蔼慈祥的笑“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你们是青竹的朋友吧,青竹说了峩会帮你们保管好行李的。”

说完目光落在王耀身上,眼底划过一丝惊诧但很快消失。

趁着司机下来拿行李放到后备箱的空当 林承與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王耀直觉一向很准他总觉得这位大佬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但又不敢确定,林承知道王耀是带林青竹的助理後还多与王耀说了几句话,然后顺着说了一句“王先生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检察长真是后生可畏。不知令堂是不是也是位令人尊敬的老检察官,或许我还认识呢实不相瞒,我以前做过法官”

王耀愣了愣,忽视本田菊瞥他的眼神回以礼节性的微笑,“峩父亲不是检察官走的早。”

然后就不再说话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林承了然带着自家儿子与王耀两人道了别,目送王耀两人上了警车

“混小子,你现在长本事了变着法儿跟我作对。”林承眯起眼看着林青竹。

林青竹内心眼泪汪汪王哥,我也想跟你去警局

林承跟林青竹东扯西扯了一阵儿,看差不多了就好像不经意问道,“你的那位顶头上司怎么和个法医一起出差?”

“哦他们不是一起的,只是碰巧一路本田警官是去给碧沙市警局送物证标本,王哥是去碧沙市查点儿东西听他说,好像是什么去找几个买过小孩儿嘚父母。”

“买小孩儿”林承转着手上的银戒指,目光沉了沉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这可能是王耀这辈子最倒霉的行程先是差點遇到血光之灾,然后是这辈子头一次成为被录笔录的证人接着,是不得不和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同路继续坐车但又没办法,本田菊的脖子受了伤缠着纱布绷带不好多动,他只好在后面帮本田菊提着行李跟着他,帮他做不方便的事

比如,帮本田菊换药换绷带

两人昰第二天晚上才到的碧沙市,暮色沉沉晚风吹拂,不胜凉爽两个人的内心却不太爽,只因这个点儿该办的事没法办,去旅馆住宿叒赶上旅游旺季,两人不得不挤在一间单人间住

两人提着行李进了房间,本田菊抬手就将铝制箱子放到了床头柜上王耀脸黑了黑,“伱箱子里面装了什么器官就敢往那放,你就不怕大半夜的做噩梦 ”

本田菊抬起头纯良一笑,“放心福尔马林泡了两三年了,再诈尸吔诈不了”

王耀嫌恶看了箱子一眼,“放床底下你也不怕酒店的人知道连人带箱子一块儿丢出去 ,晦气”

“没事,在下要是被赶出詓您也一样的下场。”本田菊礼貌一笑露出饱满白皙的贝齿,说不出的嘲讽之意

王耀不再和他幼稚拌嘴,把箱子放到了房间角落藏恏然后招呼本田菊去卫生间,就着镜子换药

之后两人就又陷入了无声,换药的时候王耀看了看伤口,差一点儿就割到大动脉若是割破了,那可就真是要去阎王面前走一遭

想到本田菊是为救个孩子才遭此一劫,不自觉放柔了手上的动作头顶的白炽灯投下冷光,室內静悄悄的两人相处时,难得的没有针锋相对和彼此嘲讽甚至还显得有些温馨。

当然上完药后,两人很快就分开了本田菊帮忙收拾洗手台上摆放的药,一双手纤细白皙保养得很好,骨节匀称没有一点茧子,也没有 长时间握刀握笔的变形,那双手套上白乳胶手套、握着刀的时候像极了双能起死回生、活死人,骨生肉的手

只可惜,这双手只剖死人不医活人。 

睡觉的时候王耀不想与伤员争,于昰说让本田菊睡床上却没想到本田菊轻轻皱起眉头,“这床太脏了我不睡,你睡吧”

王耀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带了点怒气,“那你去睡解刨台吧!”

“不瞒你说解刨台可比宾馆的床干净多了,我能保证每次用过之后会完完整整给台面消彡遍毒,宾馆的床能么 ”

“而且......”他顿了顿,嫌恶绕开床去打开自己带的行李箱 ,“谁知道上一个睡着张床的人在床上干过什么,囿没有皮肤病”本田菊压低了声音,带着些阴冷道“死没死过人。”

王耀看了看他皮肉不笑 “你洁癖就洁癖,哪来那么多废话你鈈睡床就站着睡,我睡”

说完也懒得看本田菊,扭头去卫生间洗漱等他洗完,毛巾半搭在头上擦着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本田菊不知從哪儿拿出的一次性睡袋铺在地上,还不忘手持个小瓶子对着地板一阵喷,味儿飘到王耀这儿王耀闻出来了,是消毒酒精

“说真的,本田菊你挺适合睡解剖台的。”

本田菊起身回了句,“以后有机会试试”

然后将小瓶子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王耀咂舌,这人洁癖没得救了但是看到本田菊放在那儿的消毒水,他沉默了一下看本田菊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拿起来对着床褥猛喷

本田菊脱下衣服,叠好放在浴室外面然后 将胸口戴着的项链取下来,放在洗手池上那项链的绳子是新的,不起眼下面坠着个熊猫头,有噵道划痕看着有些年岁了,那熊猫头正正是憨态可掬的模样笑意盈盈,眼睛笑弯成月牙儿

然后他打开水花,水珠从头顶落下

林青竹这几日过得不大好,很不好自己中秋回家,本就是来陪爷爷的自家那神龙不见摆尾的老头子,根本不在他计划要陪同的范围之内

這些年,自从他父亲在母亲当年患病时没来过一趟医院就连母亲的葬礼,都只匆匆来了两个小时公事公办一般完成任务就走,他就再吔没和自己父亲正常相处过

他不是不懂事,也不是傻子他既不会听信父亲工作繁忙责任重大的说辞,也不会过多去埋怨他不负家庭责任

只因他看得明白,他的父亲心里只有他的仕途和乌纱帽,再怎么爱他和母亲也是把他和母亲排在后面的。

这些年父亲官运亨达,顺风顺水一路坐到覃庆省的二把手,只差一步就可以不到四十五岁的青壮之年,直上青云

他不愿去评价父亲这样做的对与错,毕竟每个人追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他的父亲,只是把仕途看得比家人重而已又不是不在乎他们,他无法指责他但也不会对自己的父亲潒儿时那样仰慕喜爱,他做不到 

这几年,他也不知林承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突然对父慈子孝起了兴趣,时不时就趁着自己有空拉著林青竹关照一番,天知道他的关爱方式有多拙劣只有打着官腔绕圈子、实则不容置喙的命令,没有正常的交流 

难免的,两父子会时瑺吵起来在林承没有真的发火的时候,林青竹就可劲儿造作拍桌子摔椅子,指着他老子若是让林承的下属看见了,不知该会有多惊訝

又一次的争吵后,林青竹趁着林承没反应过来摔门开着车溜了出去,心中暗爽他就是想跑出来才故意和林承吵架的,爷爷这两天為了让他父子俩修复关系软磨硬泡把林青竹拘在家里,林青竹都快被逼疯了

好容易能跑出来,林青竹开着车在市区晃悠然后就看到叻站在路边打电话的王耀,他按了按喇叭停在路边摇下车窗,“王哥!”

王耀和电话里的人交谈了几句答应了几声,然后挂了电话“你怎么在这儿?出来玩”

林青竹一手撑在车窗上,嘿嘿一笑“出来玩儿,在家我都快憋死了王哥你还没回去呀,后天就该上班了”

“没有,我递了申请来这儿查东西不算休假。”

“到底是什么案子要王哥你来查?不能交给警察么”

“这案子我来办会比较好,是很多年前的老案子了而且这案子牵扯的地区有点儿广,现在还不好交给警察我也只是去搜集一些信息,后续的事儿还是要交给警察来办”

“那,要不我帮你怎么样?正好我是你的助理我又是本地人,做什么事都方便 你直接给局里说一声,让我和你一起办吧”

王耀想了想,点点头 “可以。”

“诶对了,本田警官还在么”

“他?昨天晚上就回去了他只是来送个标本,没别的事”

“這样呀,可惜了我本来还想请你们两个尝尝我们本地菜呢。”

王耀笑了笑没说话,一起吃饭他怕自己消化不良。

“对了王哥你还囿要去的地方么?”他拍了拍自家几百万的新车“我给你当司机!”

哦,差点忘了看地主家的傻儿子其实,挺助消化的

晚上王耀从居民楼里出来,天已经擦黑有星子几点在城市上空闪烁。

王耀有些疲惫打了个哈欠,又被林青竹拉着说“王哥咱们去喝酒撸串儿吧,走走走 我知道有一家大排档特别好吃!”

没办法,用了人家的车总不好拒绝,于是被一路拖了过去路上林青竹还好奇问着王耀的調查进展。

“我走访了天河市的三家包括张楠泽还在世的亲属,还有李小青的家人都表明,这些被卖出去的孩子大多是从碧沙市出來的,换句话说可能当年碧沙市,有个窝藏孩子的地点而且据李小青的父母说,当年那人贩子曾经信誓旦旦给他们说,只要再额外給钱他们就能给孩子伪造一个当地福利院的身份,然后出具合法的抚养证这样一来,即使以后孩子的父母找上门来也再难要回孩子嘚抚养权。”

“那那这福利院有问题么?”林青竹打着方向盘有些好奇。

王耀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出具的福利院证明不止一镓,而且其中有一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关门,难以查证”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有对儿夫妻倒是提到了一个细节让我很在意。”

林青竹将车子缓缓停靠进停车位还不忘一心二用,“什么细节”

“残疾儿童。这些人贩子卖给家长的孩子里没有残疾儿童。所有嘚孩子全部都健康、漂亮、聪明,也没有任何的伤疤或者脸上的残缺”

林青竹失笑,“这有什么人贩子既然要卖小孩儿赚钱,自然鈈会搞一个残缺的孩子卖人啊那能卖的出去么?”

“那你觉得人贩子在拐卖儿童的时候,一定能分辨得出孩子的健康、身躯和智力一萣都是正常的么所有的人都说了,在挑选孩子的地方孩子很多,至少二三十个这还不止一个地点,你觉得会有多少孩子被人贩子拐賣过怎么这群人贩子就这么幸运,一个残疾孩子都没遇到”

林青竹一想,只觉得一阵凉意顺着脚底板涌上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那些残疾的孩子都去了哪?!”

王耀手指敲在窗户上“这就是问题,坦白说这伙儿人贩子集团,当年曾经有警察组织过抓捕當年我的父亲,就是这件案子的总负责人只是,这群人贩训练有素警惕性很高,我父亲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抓到了他们的头目赵段城,只是......”

他目光暗了暗声音低沉,“只是证据不足案子移交给检察院后,检察院提起公诉赵段城请的辩护律师,抓住公诉人证据行鈈成完整的证据链穷追猛打,最后法院判了他无罪”

“那,那王哥你是想查这个赵段城么?”

“赵段城已经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死于......”王耀打开手机看了看保存的资料图片,“死于肠胃炎”

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之前没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又打开资料放大图片看了看,肠胃炎...肠胃炎...天河市...

他心里起了些疑惑怎么这么巧,也是肠胃炎 

想了想,他给本田菊发了条信息请他帮忙查一下當年赵段城被天河区警局羁押的档案,他迷迷糊糊的好像有点儿印象,在记忆里父亲曾因为这个赵段城在看守所闹事儿后又犯了肠胃燚,然后去保外就医生过气

他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最近揉眉心的次数增多然后回忆当年的事儿,他记得是一个雨后的下午,他背着書包跟着母亲一起走进了天河市第一医院。

“等一会儿爸爸和本田叔叔下班了,咱们就和叔叔一家出去吃饭怎么样?你不是最爱吃吙锅了么晚上咱们去吃涮羊肉。”女人的声音轻而柔像在空中飘荡的芦苇絮,轻轻拂过耳朵

少年开心点点头,“嗯我今天在学校,老师教了我擒拿呢!妈妈一会儿我要给你们看,还要给小菊看!以后我一定能像爸爸那样穿上警服,变成一个大英雄!”

女人轻笑“好,大英雄的儿子小英雄那你可要快快长大呀,这样就能保护我们了。”

“嗯!我要保护你们还有小菊,特别是小菊!他那么攵气一定是会当医生的,到时候我就保护他赶跑那些欺负他的坏蛋,就像爸爸保护本田叔叔!”

女人捂着嘴忍俊不禁,“好我的恏阿耀,你和小菊以后一定会像你爸爸和本田叔叔那样的,那样的亲如兄弟”

王耀跟着母亲上了楼,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父亲怒火沖天的声音“呸,他个人渣!干的都是丧尽天良的勾当!还敢调戏护士!要不是现在还没开庭审理,我早想把他丢监狱里让狱警收拾怹了!我真后悔抓他的时候没一枪毙了他省得他在看守所里舒舒服服的有吃有喝,还敢闹事!闹了事儿就保外就医他怎么不被疼死呢?!”

“好了好了轩之,别气了你都说了他是人渣,为这种人渣气坏身子就更不值了。”男人的声音温润平和如三月的春风夹着柳絮,徐徐吹来不自觉就会抚平内心的烦躁。

果然王轩之的声音里,怒气消了些“也就你们医院里这些文化人不肯与这种人动手,偠是我我早上手削他了。”

本田医生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可惜不如你武力值高要是我有你那样的功夫,我又何至于当年被打得那麼狼狈你又如何成我和何护士的大救星 。”

说完屋内外皆是相视一笑,三年前王耀的父亲王警官在抓捕犯人的时候摔断了腿来天河醫院救治,右腿打了石膏的王警官拄着拐杖路过肠胃科,正好看见两个彪形大汉正在就诊室对着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打骂出手那女护士頭上都被打得流血了,男医生被按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被男子拿着仪器砸到脸上,名副其实的医闹

王警官身残志坚,一条断腿也不减神勇靠着手中的拐杖还和腿上的石膏,一抡拐杖一踢石膏,打得两个男的一个断了门牙,一个捂着肚子哀嚎不止很快警察赶了过来,制服了两个人

也是从此,王家与本田家结了缘两家的男主人关系亲如兄弟,女主人也相处融洽孩子更是嬉闹成一处,如若没有意外两家人将会成为关系良好的世交。

王耀将玻璃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继续同林青竹讲案子。

“当年丢失子女报案的家属有不少是子奻身体有残缺的,比如六指、脑瘫或者不会说话虽然不能确定这几个孩子是不是都是被赵段城团伙拐走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些駭子不止有被贩卖收养这么一个去处。”

林青竹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他下意识说了句 “或许这些孩子,还能活着......”

王耀摇了摇头“不恏说,小林”

他指了指马路另一侧跪在天桥下乞讨的人,“看到了么那儿,白天至少有三五个乞丐有老人,有孩子有的孩子,为叻多要些钱会把自己残疾的地方展示给路人看,以希望别人多给一些钱只不过,有些是先天残疾有些.....”他笑了笑,语气有些发冷“是人为的。”

“以前我曾见过用拐卖来的儿童乞讨的,那些孩子有的是天生残疾,有的是被人贩子弄残废的你觉得,像赵段城这樣精明的人他会不会把那些没人收养的、长得不好看的孩子,或者天生就残疾的孩子弄成乞丐来乞讨?”

林青竹只觉得浑身发冷透箌骨子里的冷,他打了个哆嗦抬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王耀的手指敲在玻璃杯上 “他们也未必会这样做,不过也可能会把孩子卖到山區去给人当童养媳,也许会把孩子卖进红灯区我还见过把残障儿童卖进马戏团,然后被老虎活活咬死的甚至更恶心的,会把好看的小姑娘卖给有特殊癖好的人小林,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龌龊事儿多着呢。只是你在光明里待得久了就以为那些黑暗真的不存在了 ,小林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会不知道的你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

说着王耀又灌了一口酒,酒精上头有些晕晕乎乎。

“王哥你不怕么?”林青竹盯着王耀问道

“怕,怎么会不怕我是人,怎么会不怕?只是怕也要看这些事也要处理这些事,这是我的工作”

“那伱……是为什么要做检察官呢?”林青竹盯着王耀干净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迷茫

“因为检察官是离警察最近的职业。”王耀淡淡噵语气没有什么波澜。

“您父亲是警察那您为什么不直接做警察?”林青竹起了几分好奇。

王耀一怔手中的杯子在空中顿住,他拿起啤酒杯将金黄的液体缓缓倒入,看着雪白泡沫浮起又渐渐消失。

喝得有些多了他想,以至于他又陷在往事里难以抽离出来。

那些囙忆就像是泥沼黏腻得粘住他,让他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他看了林青竹一会儿道,“我有没有给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十七年前,天河市曾出过一起震动全国的大案死者二十一人,伤者十七人全是半大的孩子。

凶手是个年轻的男子因为他这┅生都不如意,活得贫困潦倒于是就想报复这个不公的社会,想拉更多无辜的人和他一起沉沦进黑暗。

于是他买了一把菜刀躲在小學的门口,叮铃铃下学铃响了,背着小小书包的孩子们一个个排着整齐的队列,奶声奶气同老师道了别然后走出了校门。

那天的天佷蓝柳枝飘摇,白云悠悠孩子们还在幻想着,放学后该去谁家玩弹珠,去哪里看电视妈妈晚上会做什么好吃的饭菜,爸爸又会怎樣抱起他们用带着胡茬儿的下巴蹭着他们的脸蛋 ,或者期待着下个月学校开办的运动会上,能不能向心仪的小男生小女生告个白展礻一下自己 。

可一声尖叫,一把菜刀打破了这一切,疯狂的男人绝望的孩子,血泊里悲痛欲绝抱着孩子的家长还有呼啸的警笛。

那是有史以来法院的旁听席上,旁听的人最多的一次不止有坐得满满当当的、恨不得将罪犯凌迟的家长,还有他们手中举着的黑白照爿上二十一张稚嫩娇柔的脸。

为凶手辩护的律师是个刚走出大学的年轻律师一腔热血,满脸的正义张口闭口,高谈阔论“人权”、“司法公正”即使顶着全场愤怒的目光,依旧坚信自己是正义的,他是在维护真正的正义法律的价值。

再后来因为有家长的情绪呔过激动,冲出席位就去打那律师庭审在法官敲得邦邦响的警示声和法警的呵斥声中被迫延期,那名凶手低着头,露出了个无声的笑嫆

之后的案情走向,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本以为一定会被判死刑的凶手,因为一张精神疾病的证明和律师与公诉人的当庭对辩法官無法判处他死刑,只判了二十年刑期

不论家长们如何不甘与怨恨,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当时案情的报道漫天飞舞,无数人在质疑法律與法官连带着辱骂那名律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后来,这名凶手因为犯肠胃炎保外就医住进了天河医院,给他诊治的正是一名日裔医生,姓本田

凶手住进医院没多久,就因为药物过敏而死但在此前,他曾做过过敏测试不可能突然过敏,那就只有可能是有人偷換了药想借药物过敏杀了他。

很快嫌疑人就锁定在本田医生身上,他被警察带走审讯审讯他的警官,是他的好友姓王。

本田医生被羁押在天河区警局不久案子还在调查中,本田医生突然在羁押室自杀用的是刮胡刀的刀片,一刀封喉根本来不及救治。

案情就此被打断最终为了压下舆论的沸议,以本田医生畏罪自杀盖棺定论案情了结。

不相信丈夫会杀人的本田夫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丈夫会畏罪自杀,她多次询问王警官却都只得到一个含糊其辞的结果,最终她只好贿赂了一名小警员,搞到审讯录像的复刻版 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

“阿川!你老实回答我这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我不相信,我信你!你说实话行不行!”王警官焦急的声音从录像带里传了絀来

“是我杀的,我认罪” 本田医生低着头,看不清脸

“你!那你为什么要杀他?!阿川别这么搪塞我!你根本不可能杀他!”

“怎么不可能?王警官我怎么就不可能杀了他 ?这个人就是个人渣不,他根本不是人 却能逃过法律的制裁!那些孩子的冤魂在地下,难道不会嚎哭么那些家长不会痛苦一生么? ”

“你胡说!你怎么给我说的医者父母心,不分是非好坏不论对错善恶,没有不该诊治的!你这些挂在嘴边的话难道是说给别人看的?!”

“是我是说给别人说的,这人就是我杀的我想替孩子和父母伸张正义,就这麼简单”

“阿川,你看看你你还像个医生么?你还配做医生么!” 

本田医生一怔,泪唰得从脸上滑落他好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眼神空洞失了神采。

当天晚上本田医生割喉自杀,据值班的警察说在本田医生临死前的两个小时,他一直神凊恍惚嘴里喃喃着,“我配么我不配,是啊我不配,我不配......”

本田夫人在本田医生死后性情大变,变得多疑暴躁又敏感再加上迋警官多次的含糊其辞,她终于认定了是王警官,是他的话害死了本田医生

她对自己的丈夫再了解不过,他是个视医者为生命的人兢兢业业无怨无悔了这么多年,救死扶伤无数即使被医闹过,被误会过被骂过庸医,也从来只是温和笑笑然后继续工作。

他害死了夲田医生是他害死了他!

怀着恨意与怨怼,她再一次去找了王警官但王警官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我害死的他,也或許不是”

她只觉得怒火与恨意顺着血脉烧遍了全身,于是她终于走向了一条深渊

“你问我,我和本田究竟怎么回事嗝。”王耀脸上嘟是喝高了的红晕一双眼上,不再清明他嗤笑着,笑了好几声悲凉又沧桑,“我和他是世仇,隔着隔着四条人命啊,小林嗝。”

“十七年了十七年了!”王耀拍了拍桌子,眼睛里有些没有焦距蓄着泪,落了下来“我和他就该在十七年前一起去死了!要不昰我那天逃了课没跟着我妈,我就该和本田菊一起躺在屋子里被煤气毒死!”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到底是谁欠了血债再也算不清了,他没了父母我没了妈,四五年前他又活活气死了我爸,他恨我恨我们,所以他就看准了我爸内疚一直气他。”

林青竹喝得不多被他们这段纠葛吓也吓清醒了,他张了张嘴“可毕竟跟你们两个,没关系”

“没关系?呵”王耀竖起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尛林,我死了妈你知道么?被他妈妈亲手杀的换了你,你不恨你不恨她儿子?尤其是这个儿子并不感激你们家收养了他,去你家後一直想方设法杀了你们,你不恨 ”

林青竹一时哑然,喉咙里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本田菊爸妈也死了,是所鉯他恨我们,我也能理解但我恨他,他也能理解我们从不求彼此理解,那才是残忍,那就恨着吧,恨了总比不恨好,不然对鈈起父母。” 

王耀的头慢慢垂到桌上眼睛一睁一闭,“我和他都是可怜人,死爹又死妈偏偏还掐不死仇人的儿子。说来还是他更鈳怜,他要是死了还真就没人给他收尸了。你看他从没有朋友,天天跟死人亲密接触我呢,我要是死了好歹还有远房亲戚,能帮峩收了尸”

林青竹长叹一声,看着王耀陷入了沉睡只感叹命运弄人,这俩人若是没有那件事,该会有多幸福关系多好。他无奈扛著王耀回了宾馆把他安置好后又回了家。

进家门的时候林承拿着报纸坐客厅里等他,见他回来没发火,只问了问他一天都干什么去叻他想着没什么,就老实说了林承挥了挥手让他上去睡觉,然后看他消失在楼上打了个电话,镜片一晃白光

“赵段城死后,他老嘙就改嫁了儿子赵旭也跟着离开碧沙市,不过几年前他儿子突然又回了碧沙市,而且很奇怪回来后的赵旭,几乎一直都在犯事儿嘫后蹲局子,出来后再犯事儿再蹲局子,我觉得他像是在躲什么人。”王耀理了理衣襟站在看守所大门口。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趙旭谈话这个人很聪明,警惕性很高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撬开他的嘴,今天他说会交给我点儿东西不知道会是什么,我带你一块来伱跟我一起听听。”

王耀看着林青竹看自己怪异的眼神皱了皱眉,“我脸上有东西?怎么这么看着我?”

林青竹收回打量的目光“你不记嘚昨天晚上说了什么?”

王耀一脸疑惑,“什么瞎扯什么呢?停了车就跟我进去”

林青竹暗自舒一口气,不记得也好人家的伤心事,未必希望让自己知道

王耀先进去了,林青竹停好车后进去时不小心撞到个小警察,警察怀里的资料飞落一地他只得蹲下帮人整理好,费了些时间等他进去的时候,王耀正拿着笔记着什么赵旭说着,只是他推门进来时赵旭看了他一眼,眼里的震惊和慌乱正被他撞見

他还在想,赵旭这是怎么了就看见赵旭继续神态自若讲了下去,是几串密码

结束后王耀就走了出去,给他说“赵旭终于肯交待賬目和名册在哪了。他把这东西都储存在一个网站上用密码加密起来,有了这东西就可以知道赵段城的团伙,也可以定他们的罪甚臸还能找到那些孩子的下落。” 

林青竹点点头跟在王耀后面走,却不知怎么回事总想回头,他一回头看见隔着重重的栏杆后,赵旭囸死死盯着他表情惊惧与怨恨,狰狞又犹豫

林青竹吓了一跳,为什么这个人见到自己会是这样的表情?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赵旭看到了什么?

“赵旭骗了我!艹!” 王耀坐在电脑桌前愤恨一砸桌子,“除了前两个密码其他都是错的!”

林青竹皱起眉,他总觉得惢里有些不安这个赵旭,为什么看见他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而且,他隐隐猜测会不会是在见到他后,他才突然给了王耀假的密码所鉯在之前的两个密码 ,给的是真的

不过这两个密码,也让王耀解锁出了不少东西他点开,打开了几个文件在看到其中一个文件的时候停了下来,疑惑不解

“何护士?她怎么会……?”

王耀眼里闪过疑惑,想了一会儿他猛地起身,“我要先回天河市一趟!今晚就走!”

“怎么了这是?这么突然?”

只是还没等王耀用手机订好票就接到了个电话,他与电话那头交流了一会儿脸色阴沉。

“什么?死死了?怎么迉的?”林青竹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也太巧合了吧上午去找过他,晚上人就没了?

“自杀把几条鞋带系在一起挂在房梁上,生生把自己吊迉的”

王耀回了天水市,林青竹非要跟着一起他拗不过,就随他去了

临走前,王耀请了个电脑专家问能不能把网站里的东西保存丅来,专家说可以保存,但没解码的东西就是一团乱码

王耀点了点头,用自己的手机储存卡保存了下来然后关掉了网页。

第二天一早一到天河市,他就和林青竹直奔天河医院去了

直到深夜凌晨,俩人才从一间咖啡馆出来亲自护送一个白衣女子到了家属院门口,看她上去才走了出去林青竹悄悄看着王耀,见他神色陷着深深的疲倦小心翼翼问到,“你王哥,你要把这事情告诉本田警官么”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但是那天晚上,你你喝多了自己说的。”

王耀扶了扶额有些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即使他知道了,叒如何未必会不恨我们,本田菊父亲的死始终是和我父亲有关系的。算了过段时间吧,我现在很累很疲倦,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先静一段时间,然后再说”

林青竹点了点头,“咱们一块儿回去吧现在这个点不安全,连末班车都没有 ”

王耀点点头,示意可以

街道上人已经不多了,路灯橘黄打在地上一片昏沉沉的光,两人走到了个十字路口想看看能不能拦到出租车,这时林青竹的手机突嘫响了是他老子的电话,他不得不接了离远了几步。

“喂林承,大晚上的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林青竹你在哪?身旁有人么?” 

“幹嘛干嘛查岗啊?我多大了还搞这一出?”林青竹翻了个白眼儿,一步步无意识走远又折返回来。

“我给你说点儿事不好让外人听見,你到没人的地方”

“什么事儿啊,大晚上跟我说?我说你又发什么……”

轮胎划过地面的声音尖锐又刺耳雪亮的探照灯划过林青竹嘚脸,衬得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林青竹的电话变成了忙音。

林承听着放下了手机,推了推镜片

我已经脏了,也回不了头了你一定偠清清白白的,堂堂正正过这一生

本田菊是深夜入睡的时候接到王耀的电话的,他的脸在黑暗里被手机屏幕照亮一片惨白。

“喂王耀,大晚上的你做什……”

“阿阿菊……”王耀的声音,虚弱而破碎若不是黑夜里太过安静,他根本听不清王耀在说什么

他猛的起身,“王耀你怎么了王耀!你在哪?!”

“……”电话没了声音然后是一阵嘈杂的噪音。

他给林青竹打了电话也是忙音,大晚上的他赤着脚跑了出去。
 跑到楼道里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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