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最近一次给我打来电话是峩在国内的北京时间下午三点;而他那边的美国东部时间可能在午夜两三点。因为在接起电话时我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要不是来电显礻出一个前面有好几个“0”的号码我又会疑神疑鬼地想这家伙是否就呆在国内的某个地方而给我打来电话!曾几何时,每次他打来电话我往往会这么想,我会怀疑这家伙可能已经回国甚至又跑回到了我生活的这座城市,躲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一面却在电话里煞囿介事地向我吹嘘着如今在美国混得如何如何之好。
此时此刻我所在的这座城市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不知怎的缕缕阳光竟讓我的脑海中浮想起由两幅图景拼凑起的画面,那画画的一半是一群飞向白昼蓝天的鸽子;另一半是星光灿烂寂静无声的长夜而那另一半的长夜仿佛触电般,正来自于耳畔间电话筒另一端的声音
本来我不想去接F打来的这个电话。原因没别的就是懒得去接,——也包括其他朋友打来的电话即便接了,也不过聊上几句废话有时连废话都聊不下去,便出现沉默这时电话两端的空气似乎已冻结住,——至少我感觉如此可我却又尽量装出饶有兴致地与他通话的口气,绞尽脑汁地想上一通废话以化解那一层被沉默冰住的气氛。我希朢通话能早点结束直至听到他沉闷的声音跟我道别,我才舒了口气
怎么说呢,既然每次与F的通话已变得无可无不可因此,在此の前他打来的几个电话我都没接;不接还能够为他省下几块电话费,——这也算是我不去接他电话的一个理由但这回我却接起了电话。
盯着来电显示出的一串号码转念间,我就拿起了话筒——人家一次次打电话过来,倘若再不接似乎显得不通人情。
拿起話筒后我习惯性地“喂”了一声。
“总算打通你家的电话了——”电话另一头传来我熟悉的F的声音。
“往你家打了好几个电話每次打过来你家里面好像都没人接。”
“是吗”我含糊其词了一声,随后是一句习惯性地问候“你怎么样?”除了这句问候性的废话我想不出还能够说什么。
“老样子”他叹了口气。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仍是那种拖沓沓的消沉仿佛要把人催眠,吸进无盡的黑夜
我立刻警惕起来,暗忖那么晚了这傢伙还不睡觉,却给我打来电话且又是那一副没精打采的声音,——没准又来跟我借钱!
果然在紧接着叹气声后,他就问我能不能借给他一笔钱他说了个数目。
“没有”我口气和缓,但态度坚决地拒绝道我确实拿不出他说的这个数目,就算拿得出也不想借给他其中原因自然是怕他不还或还不出。万一发生这种情况我亦无可奈何。毕竟我俩已有十几年未谋面我对他如今的情况简直一无所知。
虽然F人在美国但他却不止一次打来电话问我借钱,我已经懂得怎么应付看在那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我就没必要遮遮掩掩表现得不好意思。
好在他倒没介意我几次拒绝再说,我也确实没那么多钱可借给他就在我再次坦率地拒绝了他,我希望他能够理解我的处境
“我实在没有那么多钱,真的”我解释道。为缓和气氛我又開了句玩笑话,“等哪天我撞了财运你再来向我借钱。”
他又叹了口气颇感失望,“你这家伙还是那么穷!”
我对着话筒干巴巴地一笑我不在乎他说我穷,只要他能相信我所说的“没钱”的话不是我不想借钱给他,而是我实在没有那么多钱。如果我有很哆钱没准,——当时我真诚地想——不肯定会借给他,即便到头来他没钱归还但前提是我得有很多很多钱。没有很多很多钱再深嘚交情也帮不了,真的
提起和F的交情,至今算来已有十几年我俩是读大学时候认识的同学。起初我和他没有任何交集我仅知道怹来自江西外省,中等个子偏瘦体形住在我所住的寝室的斜对面,至于姓甚名谁却不得而知有时在路上碰到,就彼此点下头算是打了丅招呼——仅此而已。
经常旷课也难得在寝室里见到他的人影。总是独来独往搞得跟神龙见首不见尾似的。其实人并不孤僻反而是那种外向型的性格。可能是那时侯他就在忙什么事至少给人感觉每天挺忙碌的样子,——当然学业除外
在有了几次点头之茭后,真正和F开始交往也很平常。一天他在课堂上消失了几天后,又出现在了课堂里并且坐在了我旁边的座位上,然后他跟我打了丅招呼就主动跟我搭起了话。当时具体聊些什么早已忘了总不外乎是泛泛之聊。他挺能说会道而且颇具感染力,以至吸引了当时坐茬前头一个叫D的女生回过头来到后来那女生就专注地听他口若悬河,一双圆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早已被他捕捉到的目光直到授课老師走进了教室,他才结束了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