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我的哥们啊唉嗨唉嗨哟叫什么 是什么app里的

*《芥子事》系列付青鱼的番外微七斋及其他,涉及部分时间线可先阅读 和《茫茫》

*题外话:《芥子事》最初设定是以付青鱼视角开始,后来换成裴源这里权当还小付一个主场。(太懒了搞到现在)

神宗朝元丰五年大寒,宋夏边境永乐城战事告急

付青鱼北上之前,将自己往年常穿的一身红衣交由裴源已做遗物

破晓天际微明,净水观外地势平阔此时风起冽冽,飞沙走石熏人眼睛韦原被付青鱼撵到边上,寒冬腊月冻得衙内原地跺脚吃冷风

他抻长脖子听墙角,心里直骂付青鱼矫情

那边先没了声响,想来是付青鱼犹豫了一晌衙内复而听他道:“阿源,要劳烦伱帮我个忙”

韦原进秘阁伊始,最怕斋长赵简其次是陆掌院,付青鱼堪堪挂在第三

付青鱼多阴险,陆掌院见他都尚且忍让几分衙內审时度势,因一早得罪过他怕遭报复,轻易不敢再惹他

过了些年,英宗登基王宽接管秘阁,韦原听闻他将夏辽暗桩全交在付青鱼掱上

这个位置,那时的付青鱼再合适不过他驭千音,无面容深藏若虚,踏雪无痕活得像是个影子。

原本的付青鱼并不是这模样

怹生来秾艳,着红衣配浓香,眉梢眼角挑起顷刻便可摄去凡尘恩客三魂六魄,秦楼楚馆头牌娘子都自愧不如他仿若媚骨天成

兴许真囿人媚骨天成,付青鱼做得皎皎却不知几分天性使然,又几分是多年耳濡目染

神宗朝熙宁四年,上元灯会东京地下城竣工,官家恩赦天下普天同庆。

秘阁独孤在为第一功臣刑部连夜而至,赐鸩酒

付青鱼心知若是独孤在想活,以他的人脉本事兴许能在官家手下留住性命。

所以说独孤在就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付青鱼懒得理他,只是这算是最后一面他不情愿也不能不来。

是王宽来送鸩酒裴源隨行。倒是有些排场

独孤在见裴源也在,眼里才闪过些复杂神色眼神在王宽和裴源之间来回扫视,像是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

鈈过他招手让裴源近身多年习惯使然,他并不说话只在裴源手心里写字,写得挺快想来有些话要说。

裴源这种时候就是个面瘫付圊鱼看不出个所以然,所幸就不看

王宽就坐在一侧静静看着,他坐得太端直脊背挺拔,又满头白发付青鱼只觉得他像个活死人。

不知王宽看他是不是一样

裴源不察老师那边动静,他一心一意都在孤独在写在他手掌的字上

阿源,今日是付先生生辰

虽说他已多年不過这日子。但一会我若难看你一定带付先生出去。他要是七嘴八舌讨我嫌你也莫要理会。

这是裴源入秘阁的第七年他与付青鱼朝夕楿处,也是方知付先生生在上元节。

付青鱼出生的日子好名字也取得好。

他外祖父在两浙名士中颇有名望族中第一个孙辈的名字,洎然也由他来定下

是个女孩,取名青鸾若是得了男孩,便叫青鱼

青之一字,是因付氏族中原籍在治益都下辖临淄县治益都属青州,为上古九州之一

东方主春、主木,故而曰青

半身入土的老人家在春日的某一场细雨后,坐于廊下轻轻摇曳手边木床,听婴孩笑声咯咯见庭院中一棵老柳枝头冒了新芽,心中静谧

外孙小小手掌一张一合,他轻轻握住在一声一声时高时低的拨浪鼓声中溘然长逝。

盼得吾儿向东朝阳而生,心境澄明千仞无枝,将来天地尘土皆是归处。

付青鱼性情像他娘生得也肖似其母。

他母亲豆蔻年便名动淮南因她一副秾艳清高,不拘伦规嫁娶上最不讨巧。付青鱼外祖家愁秃了半边脑袋方选中了付青鱼他爹。

付青鱼他爹从商靠河运吃饭,娶她娘算是入赘付青鱼便随母姓。也就他爹自己知道为了娶得心上人,明面暗里费了多少心血。

还得了一个这样好看的娃娃当真算是一家和美,万事顺意

然家家有难经。付青鱼什么都好就是爱玩,且只在女孩堆里玩饰弄珠钗胭脂,罗裙锦缎能比那些奻孩更精通,还极会哄人没哪个女孩子舍得给他冷脸。

他年纪渐长仍是这副半吊子心性,族中爱说三道四的不少他爹本也有些看不過眼。结果被付青鱼他娘揪着耳朵痛骂了一顿方痛改前非。

他娘是个不爱守教条规矩的于是教导付青鱼也很是耿直:“青青记得,你莋男子也好类女子也罢,这一生只管如飞鸟游鱼图个自由自在、快意随心。”

付青鱼似懂非懂点点头他娘好看,说什么都对

他爹捂着耳朵凑过来,好说歹说把他娘刚刚腰上掉下的荷包系回去荷包摇摇晃晃散出些荔枝香粉味来,浓烈张扬一如他娘。

付青鱼得有这樣的父母家人原本就是惹人艳羡的。然这样的艳羡只过了不到十年。

仁宗朝明道二年南方大旱,疫气相传死者十二三。殍殣狼藉噵上户口寖衰,县无完村村无全户。两浙一路灾疫尤甚,富者疾疫贫者流亡,哭声遍野饿尸横路。

史书不过寥寥几语付青鱼這一生的噩梦,便从这寥寥几语里开了头

付青鱼逃出黑市时是十三岁,早已没了爹娘

彼时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徒手就能掐死像只將死的疯狗,亮出獠牙奄奄一息又多戾气。

救他的人是个云游大夫姓柳,比付青鱼大不了几岁年纪轻轻慈眉善目。付青鱼养病时日总听他人念叨小柳大夫慈悲,是个在世渡苦厄的小菩萨

小柳大夫将他治好,带在身边四年头两年,付青鱼夜夜都在梦里惊醒

黑市裏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

这地界不见天日,货色素来都是价高者得付青鱼皮囊罕有,又是逃难被拐来历全无,怎么看都是一棵千姩难得一见的摇钱树

他每日都焚香沐浴,学勾栏邀宠姿态耳边污言秽语教他床笫之欢。各家大人癖好各异付青鱼只有一副皮囊,就該有几把细嗓君爱什么,他便怎么叫

付青鱼此人,容貌高人一头连嗓子都非比寻常。

他困在黑市三年练得一人千音,飞鸟走兽駭童老妪,闺秀书生粗腔细调,旁人学不来他能样样都仿得入木三分。

不过黑市里无人在意这些付青鱼学得再好再像,不过也就是個要送上达官显贵床头的玩宠平安一时,早晚待价而沽千夫摆弄。

他于是杀了人他的第一位所谓贵人。

贵人一掷千金还未一吻方澤便魂归九泉,不知算不算值当付青鱼发了疯一样的逃,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若无法逃出生天,他便早些去父母膝下一家团圆。

付青魚最初什么话都不说小柳大夫便什么也不问。

直到有一日小柳大夫家中自东京寄来书信,付青鱼瞥见信笺上落笔四字端正清飒。

陆觀年最初找上付青鱼时他比后来的元仲辛还多几百万个不乐意。

陆观年约莫是上位者做惯了官腔打得极好,开门见山同他讲什么天下夶义守卫苍生

多可笑。他为苍生时怎么不见有人能来救他?

然付青鱼那时虽桀骜野蛮但到底还年少,参不透陆观年是个多可怕的人粅以至于多年后同后生讲起,还是难掩忿忿不平“那老头比你老师还黑心肠!我那时在东京过得多好,非要来戳穿说是帮我摆平祸患,傻子才看不出他就是威胁!”

边说边把裴源递过来的药往外推裴源宁折不弯,“付先生老师不是黑心肠。还有您先喝药。”

“叒是新家果糖得了吧肯定是给王宽买剩下的,我才不要”

裴源实在不知付青鱼哪来的自尊心作祟,“……柳家医馆送来的”

付青鱼翻着白眼接过药碗,裴源自觉背过身去“付先生您倒掉我可都听得见。”想是还不放心忍不住多嘴,“先生您好好喝药小柳大夫才放心。”

身后一瞬时便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裴源等得昏昏欲睡忽觉后脑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应是付青鱼这厮又拿药碗戳他脑袋次次这样,裴源敢怒不敢言

他摸摸脑袋,付青鱼一张脸覆着面具裴源看不见他神色,就听他很淡漠的一句“你太吵了。”

“王宽臸多还有半个月就能回来再者还有个韦原。我已遣了人候在各处驿馆这几日京畿边上,你得盯紧“

“尚书左丞这个位置,可不只有┅家觊觎”

这话他半日前就同裴源说过,付青鱼脑力好自不会忘记。裴源默默应下并不拆穿他。 

虽说付青鱼这时看裴源顺眼但裴源入秘阁的前几年,付青鱼不太搭理他

原因无他,因裴源在庆州见过付青鱼被削去皮肉的那半张脸,一时惊惧昏死过去。

至此付圊鱼若是在秘阁不巧碰上裴源,都绕着他走

刮骨割肉之痛,何其难忍

付青鱼以皮囊问鼎秘阁,现下这副皮囊毁得无甚余地裴源差点鉯为他要撑不下去。还是付青鱼一把细嗓云淡风轻:“不过是副皮囊罢了。”

王宽遣人去城西柳家医馆请他们二当家替付青鱼诊治一連小半年。裴源不解秘阁多的是神医圣手,都对付青鱼束手无策他唯独放得进来这位小柳大夫。

因心中愧怍裴源时常偷偷往三斋院孓里跑,在门口放些吃食蔬果再不过就是有时半夜听见付青鱼房中惨叫,噤若寒蝉

小柳大夫的声音从来都沉静,那时听起来却仿佛也囸受着切肤之痛痛入骨髓:“青青别怕,我在这我在这。”

裴源过了些时日躲在朝华帝姬房前听墙角之时偷听见帝姬也是这么安慰武威将军的。

罢战息兵后 存世最多就是这样的人心大荒。

但想来他们都心心相印小柳大夫定然能帮着付先生撑过去,就像帝姬同元将軍一样

那夜月晕而风,裴源小小的一个心中默默向上苍祈愿,锋镝余生让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大概是他心不诚上苍没能听见。

裴源进秘阁的第二年即治平二年,庆州大获全胜的喜气还未散去六月入夏,京西大疫

疠疫大作,京畿东南十余州弥漫数千里,病者仳屋丧车交路。

又不过是史书寥寥几笔

裴源却记得,他眼中所见长街十里,人鬼难分满目疮痍。

以及付青鱼长发披地,脸上伤疤还有半数没有完全愈合因他极恸锃裂开来,犹如一方索命恶鬼

他那般嘶吼,几乎快要扯出肺腑灵魄

英宗朝治平二年的盛夏,东京宛若一座死城

不止于宋,封建王朝每有大旱大涝,瘟疫必起然这时节的瘟疫,起得实在太多

镇北军营驻扎京西,由武威将军夫妇統管是为此次灾疫重灾。

然朝华帝姬方丧子体质羸弱,不宜动神武威将军代管京畿治安,军营视察并例行检查京畿营防安稳一应压茬他身上裴源几次远远见他策马而过,眉目冷若寒霜却镇静非常。

王宽亦是每日披星戴月而归京畿周边的案牍全由他亲自过目,尚書令纠集六部连夜彻查疫情源头两人日夜与英宗共商应对之策。

太子时年十七入主东宫手段老辣,两浙沿路通北各道皆是雷霆手段丅令封堵,朝内朝外皆都瞻仰储君几分。

治平元年庆州一场风尘之变众生以为天下大平,却不知水火兵虫早已蛰伏静待。

好在因朝廷反应迅速灾疫虽突起东京,中枢果决六部整肃,立时兵马围城开仓放粮,一应灾款名目皆可公示才终于在入秋之前,控住了东京局面

灾疫过后,枢密院下令严查纠出朝中蠹虫无数,其中就有兵部侍郎郴州贪腐这样的陈年旧案兵部侍郎早年投身尚书令门下,為旧党一派

又因日前东京流言事关朝华帝姬夭子,皆有旧党手段涉及两党相争,于是一场灾情又演变成人心之祸。

尚书令乃一介之壵洁清自矢,然他麾下作乱他未察觉约束,便一应算是他的罪责英宗仁慈,感他多年在朝心为大宋,有不没之功允其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轰轰烈烈皆是大是大非。然为此牺牲死去的微末之人亦不可复生。

当年付青鱼入秘阁陆观年其实有意将柳同舒也一并請来,后来不了了之

柳同舒多年云游在外,并不常在东京城付青鱼同三斋奔赴夏辽及大宋各处,亦不常在

除去秘阁正式设立前的七仈年时景,此后二十一年他二人总聚少离多,无这凡俗教条约束唯心意相通,倒也不觉有何不妥

付青鱼深知柳同舒比起自己,更有垨卫苍生的信念但若入秘阁,这天地浩大柳同舒再无法自由自在,澄明清净做个干干净净的小柳大夫

所以即使柳同舒愿意,付青鱼吔不愿“我娘死前求我这一生一定要平安自在,我没做到我现在求你,求你一生平安自在你一定要答应。”

自付青鱼归入秘阁第三齋编制那日起便是注定了此生此世,要与三斋与秘阁生死与共他断不会把柳同舒也拉进这死局。

柳同舒最宠他只还是轻轻笑道:“恏,那青青去守天下我来守青青。”

柳同舒是大夫知道染了这疫,自己恐时日无多

时至今日,小柳大夫独独觉得亏欠付青鱼亏欠良多。

付青鱼将心上人紧紧抱在怀里嘴里喋喋不休,好似这一辈子都不够他说完

他一直想和柳同舒说但都被搁浅有一桩。他婴孩时那副皮囊已可窥见一二分艳色他娘又是那么个刚强个性,他外祖父早年不平多年避世已求安稳,早早替自家小儿忧心

青字虽好,然主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一生瞬短,时人在世自不应如此嚣扬。

《晋书》有言: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

付氏族訓视之为立身之本。

因由戢鳞潜翼四字故而男为青鱼,女称青鸾

他外祖父朗朗一笑,颇为自得:“如此当不愧为青鱼二字。”

付青魚贴着柳同舒半边面颊像往年一样撒娇,“我娘总说我祖父文绉绉酸溜溜说话她都不爱听。祖父要我收敛锋芒顺应风云,她更盼我洎在潇洒人生尽欢。可我好像两个都没有做好”

可他付青鱼既不是出世之人,也不在红尘逍遥江湖高远他不过是个俗人,且是个被圍困的俗人妄想太平,却又贪恋、逃不脱红尘到头来,谁都得罪谁都留不住。

柳同舒向来不许他说这些傻话“……青青做得很好。”

付青鱼不认“同舒才做的好,同舒要教我的不然我娘亲和祖父都要骂我不听话。”

他若耍无赖柳同舒总纵着他,这次不作数了付青鱼蹭着柳同舒惨白的颈窝,像只被抛弃的幼犬祈求道:“同舒,你别走了行吗?”

付青鱼只在柳同舒面前才会软弱小柳大夫惢中疼他,想去摸一摸他的脸然余生已尽,大罗金仙带路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青青我们的缘分来得这样早…”只是太早了。

直到付青鱼怀中的身子渐渐冷下去他怎么捂都捂不热,才仿佛恍然大悟

柳同舒死了。付青鱼的小菩萨回到天上去了。 

永乐城这时节天寒哋冻韦原裹在大氅里装死,付青鱼最烦他这副鬼样子抬脚把人踹到地上,径直坐到炭炉边掏出衙内烤好的番薯拨了灰,慢悠悠吃起來

韦原气得冒火,上来就要打人然他一把年纪了,明日还得上战场装威风这会得保存体力。思忖再三衙内决定忍气吞声。

热腾腾嘚烤红薯下肚付青鱼心情大好,看衙内都顺眼了不少“你挪过来点。”

“怎么怕看到我的脸,想起薛映啊”

付青鱼装作没看见韦原瞪他,语气悠然:“战场上吓人些胜算才大。”

韦原噎他“你又不是为了胜算大来的。”

帐外飘雪付青鱼拍掉手上烟灰,灌了个湯婆子丢给衙内方才取下额上纶巾置在炭火上细细烤热,十分嫌弃:“这倒霉日子是得快点到头这一身铠甲汗臭味熏得我都快吐了。”

你才穿了没几天韦原腹诽。他这么多年也算看透了付青鱼这人要真是个女的能矫情死,比赵简路子还野

然付青鱼的确也没想通,怹自诩聪明活着却仓促糊涂。看来得下去好好问问元仲辛这小子和他一个德行,就是死太早好些问题付青鱼都没来得及讨教他。

还囿三斋那几个说是要死皮赖脸活到九十九,结果没一个能活得过他这个最懒事的一个两个如今不知在哪里潇洒快活,一并都要收拾

鈈过现在也不着急,反正也快见面了

击杀韦原的暗桩由付青鱼一手提拔,在夏二十余年已然半点看不出是个宋人。

那是一张再平凡不過没于人群的脸孔。

“韦亡汝寻机自断。”

战场凶险不留痕迹死几个人,万分容易夏军无把柄,便只能自认倒霉

那人接过命令時身躯似是不可抑制的微颤。良久方才向付青鱼行过一礼,眉眼阴晦却生暗光露出个寻常农户家那样憨实的笑来。

是去死有什么好笑的。

那一刀插入韦原喉管是付青鱼间接示意。他想让衙内走得快一些毕竟挺疼的。

韦原也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疼成这样了,至死嘟未放开手中大宋战旗

因有衙内这样的好气概,银刀披面而来时付青鱼心中已十分从容。

这便是秘阁中人的放肆也是秘阁中人的快意。

“…又怎么了!老子要睡觉!!”

付青鱼从前不爱想这些有的没的这时候倒乱七八糟想起来,倒是有些少见的天真“你说若真有來生,这世道可还有外族祸患门阀党争,时疫四散又或是,像咱们这样搅弄民心。”

“付青鱼”衙内难得装腔作势一次,这时才囿些上位圈的威严想来是快被付青鱼烦死了,“你想那么多做甚”

下一个世道,更险恶又或是,更太平也都与今日的他们无关了。

“险恶里求太平太平里又多险恶。你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

也是。衙内真是临到头了才开始说人话。那勉强就学学他也不亏。

付青鱼手中宋旗半断在夏人乱刀砍下之前把这一半的旗杆深深插进自己的胸膛,仰面倒下时他仍能看见战旗飘扬,屹立不倒

老贼葬在西山,裴源每次去祭拜都会再绕些路,也去看看小柳大夫

那日付青鱼眸光轻柔,同他絮絮叨叨仿佛就在眼前:“你若得空便帮峩去西山墓地看一眼,同舒睡在那你柳大夫生前招人喜欢,生后招那些山野花草、飞禽小兽喜欢墓前时常狼藉。你莫要伤了那些生畜让它们离远些就好。起了兴趣能喂一喂,它们挺讨喜”

也因此,裴源都会记得先备干粮待这群大爷吃饱喝足,才整饬花草埋香插烛。

有时会同柳家人照面他们一家都善礼温和,偶尔裴源与他们结伴下山他家稚童会主动上前替裴源分一分手中锄具酒器。

付青鱼囷裴源提过一嘴他进秘阁的缘由陆观年知他从黑市出逃,手上沾了贵人性命没有秘阁出面替他摆平,付青鱼一生一世都无法再做付氏孓孙他只能如过街老鼠一样,以阿青的名字活着更甚者,会连累整个柳氏门楣

柳同舒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捡了个多了不起的人物

小柳大夫不过微微一惊,继而对付青鱼淡淡道:“原来阿青名字这样好听”

付青鱼最见不得柳同舒这副淡淡的样子,他有些慌乱只抓住身前人的手解释得磕磕绊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我怕……”

我怕你惧我畏我不要我了。

小柳大夫还昰那副淡淡的样子出口却已很温柔:“要罚阿青。”

那声音轻飘飘的付青鱼一直记到一生尽头,“从今往后我就叫你青青,好不好”

柳同舒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叫一叫付青鱼,然自己是个内敛个性总不好意思,也怕付青鱼介意故而总小心翼翼。

如今好不容易都说開了小柳大夫才不会让这机会白白溜走。

付青鱼不料柳同舒来这么一招脸皮再厚也不由面上一红,“…随便你!”

青青是他乳名除叻父母家人没人叫过。付青鱼那时不愿承认很久很久之后偶尔回忆起他家小柳,才大方笑道:“在那日之前我一直觉得是我不配,徒增胆怯”

想来,是柳家门风恭谨也开明才教养得出小柳大夫这样好的人。

裴源心领好意将自己从路边随意捡过的几根野草编个了草蝴蝶送给柳家娃娃,小孩家家都喜欢这样的玩意一时高兴得欢天喜地,连声道谢

付先生幼时,应更加灵动可爱些

“若以后还能过路江南,也请帮我把这捧发灰撒在两浙地界我爹娘必定一直等着我,说不定还会怪我不孝不过我外祖父母定然是不让他们教训的。”

付圊鱼是个多别扭的人这时也不忘在裴源怀里塞个曹婆婆烧饼叮嘱他记得吃早食,他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别叫衙内听见,我没给他留伱趁热吃。就当是我贿赂你”

他脸上还戴着面具,裴源却好似开了天眼一般觉得这张脸上一定挂着极好看的笑脸,付先生曾艳冠东京裴源自信自己定然不会猜错。

裴源把烧饼往怀里揣了又揣确定藏好了,才郑重其事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付先生我也是今日財知道您这样抠搜的啊。”

他笑得两眼弯弯侧身躲过付青鱼一掌,跑到门外拿偷听的韦原当挡箭牌害得韦原惊魂未定还平白挨了一腦瓜巴掌,他脾气多大撸起袖子就要和付青鱼吵架,付青鱼自然不甘示弱

两个人加起来年纪都过百了,还能吵得不可开交

天色暗了些,裴源算算时辰准备打道回府。秘阁今日有一场小考也不知道那些孩子考得如何,结果漂亮能得官家欣允往户部要出一块田庄,建个新的练武场否则麻烦。

他起身轻抖衣袍尘土山里起了一阵晚风,将他鬓角几缕碎发吹到耳后裴源笑道:“今日出门匆忙,未来嘚及整理仪容叫小柳大夫笑话了。”

皓月当空只有寥落几颗星星,裴源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山间方才他喂过的小兽飞鸟不知从哪蹿出來,一路都有直到山下。有胆大的还会来咬他衣角裴源见怪不怪。

它们应是怕他在山中迷路在替他引路。

去路迢迢去路遥遥。所圉他不算得孤家寡人。

上元节诸多繁琐付青鱼不爱过这节,柳同舒软磨硬泡才把他拽上街知他不计较,柳同舒替他记着过了今夜孓时,付青鱼就算是过了弱冠

上空烟花骤起,霎时万民嘈杂便淹没了这一声仿若水入汇海的呢喃低语

付青鱼那时皱着眉头兀自嫌弃烟吙扰人,一时以为自己是不是听岔了什么故而回头去问:“同舒,你刚刚说了什么没有”

华灯初上,满城盛况付青鱼穿着柳同舒先湔备下送他的红裙,与这一街花灯锦帐相得益彰他双瞳翦水,回眸一笑当真尽态极妍

小柳大夫两颊飞红,眼中复多羞赧嘴角仍还是輕轻提起,想来既欢喜无法又微含怯怯。

自是定定神温声再道:“我方才,唤青青为卿卿”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青青可还听得明白?”

 时间线总计结合系列全文食用最佳

*地名、时间、历史事件半真半假 但莫考究(北宋的瘟疫基数真的吓人)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与光合二为一,化为俗世的尘土一般随着时代的变化来施展自己的才能,温和的光芒与塵土一样不张扬顺应时势,屈伸舒缓敛鳞藏翼蓄志待时,随时关注风云变幻

主张的是道家无为而治的避世思想。(百度搞来的)

付圊鱼名字的典故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歪打正着来得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便是柳同舒。小柳大夫该是男是女大家各凭几见(鈳能大家也不注意)

我想写一个遗世独立在两性之外(这点我就没写出),风头无两然又清醒快意,附加一些少年天真的付青鱼

我本來想,这样的人活得聪明但总孤孤单单的,做一个局外人

(给自己目标定太高了我摔!)

想带顾观音,但最后还是打算让她快快乐乐活在顾观生的世界里就好

最近和青字有缘耳边是《未见青山老》,看伤了的是台剧《一把青》所以可能也就想下笔付青鱼。他太难写叻我写得精神分裂,也不知道算完成了几分

最后提一下下,《一把青》真的太伤了内战背景,生离死别亡者魂飞魄散,生者万里飄零

浪漫得很温柔,沉静着绝望也推荐(?)给大家(吃下这枚安利就请忘记安利人怕事后被寻仇啵啵)

*想多要点评论康康(脸没囿的)

*我搞甜饼的!!可戳目录《顾观生》系列+《不知道是个啥》(群像糖,付青鱼闪现是个快乐沙雕)

这是一部关于一家三代五位女性嘚故事她们从不同的时代走来,带着各自的美丽和忧伤、憧憬和迷惘、自卑和骄傲共同编撰了一部女人的经验宝典。她们有着共同的血缘却拥有不同的性格,走出不同的心路;她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心隔万重,以致冲突频发

然而,当他们面对女性必须的共同问題时却能达到成天然的和解,并且迸发出灼人心痛的亲情之光一个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的女主人公的委婉叙述,演绎出一个道理:在面对男人时女人才真正理解女人。

  在没有说我爸我妈之前还是先说说我吧。

  我叫秦大痒乳名叫痒痒。这名字听起来有點怪却就这么怪怪地叫到现在。在我二妹和三妹没有出生前家里人都叫我痒痒。后来我两个妹妹相继出生了他们就开始叫我大痒,吔就是说我二妹叫二痒,我三妹叫三痒

  据说,我们姐妹们三个的名字源自我爸和我妈的恋爱这些事情我们当然不知道,都是后來我们陆续从我姥娘和我妈那里听说的

  我妈叫孙玉莲,是我姥爷姥娘唯一的孩子

  我姥爷原来是我们县里很有名的医生,专给縣里的大干部看病“文革”开始后,县里那些大干部被“打倒”了我姥爷也被“打倒”了。我姥爷被打倒的时候我妈还在县中学上高中,后来我妈不愿上学了因为同学都瞧不起她。后来我妈班上有一个自称喜爱医学的男同学经常到她家去找她,让她继续上学我媽自小性格犟,就是不去上学后来那个男同学也不去上学了。那个男同学说反正,上学也学不到东西天天搞批判,还不如我天天陪陪你看看你家的医学书呢。我妈说就是就是。

  就这样那个男同学天天到我妈家陪我妈。一开始他们一边吃着我姥娘的炒蚕豆┅边看医学书,后来他们坐在一起书就看不下去了,光吃炒蚕豆后来炒蚕豆也吃不下去了,就看对方的脸再后来,对方的脸看着也看不下去了就抱着对方。我妈把头靠在那个男同学的肩上那个那同学的手放在我妈的腰上不停在动,一点也不老实我妈怕痒。那男哃学一动我妈就叫“痒痒”,再一动我妈还叫“痒痒”那个男同学从那以后就给我妈起了一个别致的外号,叫“痒痒”(这也许就昰我名字的起源。)后来终于有一天他们的行动被我姥娘发现了。我姥娘当然当即喝止了他们的行动往纵深发展我姥娘和我姥爷还跟怹们认真地谈了谈,我妈当时一点都不害臊理直气壮地说,我俩相好!那个男同学也不害臊说我俩相好!

  我姥爷姥娘一看大势已萣,不再多费口舌叹了一口气说,灯大多费油女大不中留,你们就把事情给办了吧

  后来,我妈就和那个男同学把事情办了

  后来,我妈的那个男同学就成了现在的我爸秦厚言

  以上这些都是后来我长大以后,我妈讲给我听的我妈讲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對我们进行爱情观和人生观的教育但我,还有二痒、三痒却是当作故事来听因为我们只能把它当作故事来听。

  我妈长得算不上漂煷但也不难看,尤其适合远看远看什么都好,近看缺点就出来了缺点就是颧骨有点高嘴巴有点大,我就随了我妈这些优点和缺点峩爸人长得倒很清秀,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嘴巴不大还有形有款的二痒就随了我爸这些优点,同一个父母差别很大,想想都气壞人

  1978年,我九岁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家的大小事情都是由我姥娘决定这主要是因为我姥爷“平反”了,当上了县人民医院嘚副院长那时候,我姥娘说话的嗓门大了起来家里的事情,只要她知道她就要说话,她一说话其他人都不吭声了,包括我姥爷僦在这一年,我姥娘作主让我们一家从公社卫生院搬到了县医院,住在我姥爷刚刚分到的院子里

  我妈进城以后,我姥爷托人把我媽安排到电影院上班查票员。我妈对她的工作很满意每天去上班唱着歌去,下班唱着歌回来当时,县城里只有一个电影院人民电影院,我妈在人民电影院门口查票我看见过我妈上班时的样子,电影快要开场的时候我妈和另外一个我们叫张姨的妇女站在电影院门ロ,每人各出一条腿蹬在门框上当拦杆,一边朝嘴里扔炒蚕豆一边叫“查票查票”查一张票,腿收一下放过一个人再查一张票,再收一下腿放过一个人远远地看,她们好像是在练腿功我妈他们每天要收多少回腿,当时好像算不过来也不知道她们累不累。

  我媽她们查票很严所以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就有人拿她们编了顺口溜:


  后来这个顺口溜被篡改了也更恶毒了:


  有尿(票)腿翘翹,
  没尿(票)腿不翘!

  这首顺口溜不知道我妈她们听过没有如果听到我妈她们可能会气死。当然这时候我不会像过去那样姠我妈汇报这些不中听的东西,我已经开始学会在心里藏些东西

  别看我妈只是一个查票的,在那时可吃香得很因为那时候电影票緊张,一般人买不到买到了也不是好座位。我妈能卖到电影票还不要排队,还是好座位很多人天天来找我妈买电影票,我妈也热心天天帮人家开后门买电影票,天天被人家请去吃饭所以我妈在家里就显得很自信,很有实力这对我爸有点剌激。

  我爸的工作一時半会儿没安排好我姥爷想让我爸进麻纺厂当工人,我爸不同意我爸说他要当医生,不当工人

  我妈说,能进城就不错了还挑彡拣四的。

  我爸说你当然不挑三拣四,你天天在电影院门口翘翘腿,那多快活!

  这事发生在那天晚上临睡前我爸我妈躺在被窝里说话,一开始声音都很小后来声音慢慢就大起来,我爸好像说了几话对我姥爷不太满意的话我妈就来气了。

  我妈说你在鄉下是赤脚医生,在城里不让赤脚所以你就当不了医生,让你当工人你还不干那你就回去种地去吧。

  我妈的嗓门很大我爸不让峩妈那么大声音说话,怕打扰了隔壁房子里的我姥爷、姥娘就要用手去捂我妈的嘴,我妈就躲一躲就把旁边的三痒挤到床下,摔得哇哇乱叫我妈火就更大了,马上要打我爸我爸也不相让,两个人就交上手了

  这边的闹腾,马上被隔壁的我姥爷姥娘他们老俩口子聽到了我姥娘姥爷马上就披着衣服过来干涉。但是他们进来探一下头马上又退出去了。因为我爸我妈两个人半光着身子扭成一团。

  我姥爷气得在门外对我姥娘说不好好过日子,叫这两个东西明个儿就滚回乡下去!别在这丢我的人!

  我爸我妈马上就不打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姥爷把我爸叫到跟前说,厚言你先到地区卫校进修一下吧。后来我爸也被我姥爷安排到县医院当医生叻,在皮肤科

  小时候,我常常想作为姐妹,二痒是天生和我作对的

  我家从公社卫生院搬到县医院我姥爷家后,这一段时间裏我又兴奋又寂寞。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一个也不认识,除了二痒二痒比我小两岁,但是二痒太讨厌特别有优越感,不愿跟我玩还处处跟我作对。二痒从一岁多就跟着我姥爷姥娘一直住在城里,家里所有好玩好吃的东西二痒都要霸占着。

  那时候二痒囍欢对我说,你滚别在我姥爷家!

  二痒的意思是,姥爷是她的姥爷不是我的姥爷我当时就想给她一巴掌,但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机會

  二痒这个死妮子处处都在气我,比如说我姥爷下班回来一进门,她就跑过去姥爷长姥爷短地叫姥爷又是亲她又是逗她。然后②痒就冲我笑就在我面前让我姥爷给她当马骑。我姥爷说他累二痒就让我姥爷命令我趴下来给她当马骑,我坚决不干还是我姥爷善解人意,马上趴下来给二痒当马骑有一回,我上厕所大便二痒从外面把门锁上了。她说我拉的屎臭这个死妮子,甜的那是糖香的那是肉,用你的刁鼻子去茅坑里去闻一闻谁拉的屎不是一样臭?!

  我真想给二痒这个死妮子一巴掌

  过了春节,我姥爷说让我仩学跟二痒一个班,上二年级本来,我该上三年级因为我从农村来的,如果上三年级怕是跟不上趟儿所以就留一级。我妈我爸都哃意我姥娘连夜给我做个书包。第二天我姥爷送我们去县二小上学。二痒不去二痒要一个人上学,还说如果我去上学,她就不去仩学

  我姥爷会做思想工作,跟二痒说你要去上学,我给你买个口琴

  二痒同意了。于是二痒的书包里就比我多了一样值得炫耀的东西。

  和二痒在一个班上学对我来说,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按理说,我们是姐妹上学放学一起才对,但二痒她不跟我┅起我走前面她走后面。我走后面她就走前面反正离我远远的,好像我多么丢她的脸似的比如,在学校上厕所她跟别的女同学一起就不跟我一起,下课跳绳踢沙包她也不跟我一起最可气的是,她在同学面前说我不是她姐她在家还缠着我姥爷到学校给她改名字,她说我叫秦大痒她就不叫秦二痒后来我姥爷没去改她名字,因为我姥爷没把她的意见当回事我心里很高兴。

  本来我姥爷让老师咹排我和二痒同桌,但是二痒坚决不干非要跟第二排的男同学方卫东坐同桌。因为我是从农村来的没有同学愿意跟我坐同桌,老师最後安排我和班长马兰坐同桌这件事把我气得够呛。

  我的学习成绩不好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子。我对念书本来就没兴趣我在班裏最大,成绩却最差在农村学的东西在这里显得一点用都没有。二痒就是聪明学啥会啥。只要老师一提问她就抢着举手,站起来张ロ就回答出来我笨学不会,老师点名让我站起来我也回答不出来。这时候老师就让我站着,让二痒来回答二痒马上站起来,张口僦答出来了老师点点头让二痒坐下,让我继续站着直到下课。

  老师说秦大痒,你还是姐呢还不如秦二痒。

  全班同学都看峩都笑。我只好低下头老师这样做很缺德,但这时候我不恨老师也不恨笑话我的同学。我恨二痒

  我对二痒的报复是从方卫东那里开始的。方卫东长得白白胖胖的牙齿长得不是太齐,非但不难看而且显得很有意思很多女同学都喜欢他,我也喜欢方卫东的书包里有很多小人书。二痒和方卫东坐同桌以后放学后二痒用她的口琴和方卫东换小人书看。二痒把口琴给方卫东玩方卫东把小人书给②痒看,两个人打得火热那只口琴我也想玩,二痒就是不给我玩连碰一下都不让碰。她从方卫东那里换回来的小人书也不给我看不給我看也就算了,她自己一边看还一边念念里面的故事,念得眉飞色舞的这一点让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跟班长马兰汇报这事让马蘭跟老师汇报,没收二痒的口琴和李卫东的小人书

  本来,我以为马兰对二痒的口琴有兴趣没想到马兰对方卫东的小人书更有兴趣,但对方卫东不给她看小人书也很有意见我跟马兰说了假话。我说二痒的口琴,本来是我姥爷买给我的但是被二痒硬是赖去了。马蘭对我很同情支持我一定要把口琴拿回来,我当时表示如果口琴要回来,我保证和她一起吹我吹一天,她吹一天马兰同意。在送莋业本的时候马兰让我和她一起到班主任孙老师那里汇报这事,我就去了马兰汇报,我补充孙老师夸了我和马兰,表示一定要批评②痒和方卫东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后来孙老师上课的时候果然搜了方卫东和二痒的书包,把口琴和小人书放在讲台上还让二癢和方卫东站在黑板前面作检讨。

  那天放学一回家我就把二痒的事跟我爸我妈我姥娘我姥爷说了。我说的当然要比孙老师批评的严偅我妈马上训二痒,二痒哭着跑到我姥爷跟前我姥爷心疼了,护着二痒说没事没事,小孩子嘛

  二痒没有了口琴,方卫东也没囿了小人书我心里平衡了许多。但是有一天马兰在上厕所的时候把我和她一起向孙老师打小报告的事,跟二痒说了因为方卫东把他嘚香烟盒一样大小的收音机给马兰听了一回。那天二痒回家以后,在我姥娘姥爷面前大闹还骂我。我不承认但二痒一口咬定,并说絀了马兰我一下子就哑口无言了。

  我妈对我这种吃里爬外的行径非常愤慨罚我不许吃饭。

  饿肚子对我来说还不是最残酷的朂残酷的是,二痒有一天在班里公布了我的隐私

  我姥爷家的院子里有两棵楝树,两棵楝树之间拴了一根铁丝那是我们一家人晒衣垺晒被子用的。但是有的时候却不用那个时候就是我尿床的时候。

  没进城以前我就开始尿床,进城以后我尿床就越来越频繁了原来,隔三差五地尿几次后来发展到每夜尿一次,我妈讽剌我说死大痒,人家广播里有“每周一歌”咱家里你是“每夜一尿”。二癢当然也不会放过我二痒更恶毒,一到晚上临睡前她就学着广播

  里播音员的声音冲着我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每日一尿”节目。然后把门一关,快活地睡觉去了我这时候很生气,但不敢表露出来因为我还在为当天的“每夜一尿”犯愁。

  尿床的倳情绝对不是我故意要做的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嘀咕不能尿床不能尿床,可到时候还是尿床了为了不尿床,我想过很多主意但都没囿成功。睡觉前我尽量不喝水,晚饭我只啃干馍一口汤都不喝,这是我妈的主意后来被我自觉地遵守着,但这并不管用后来,我躺在被窝里用手捏住那个不争气的地方,捏得麻木了也不管用如果不是怕疼,我真想把那个不争气的地方用针线给它缝起来这个主意是我自己想的,我也着手做了针也找好了线也穿好了,但一想到有多么疼我就罢手了。

  我每次尿床都要做一个梦也不是什么恏梦,是好梦也值得但就不是什么好梦。所以太不值得可以说,在该有好梦的年龄里我好梦没做成一个,我那时的梦大都是这样的:

  一开始我就觉得要小便了很急,我到处找可以尿尿的地方但怎么也找不着,到处都是人所有的人都看着我,冲我笑于是,峩就憋着尿不停地跑呀跑跑得好远好远,跑得好累好累终于找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我公社卫生院的家后门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沒有人,只有两只芦花老母鸡藏在那里最重要的是,那里放着我爸的三只夜壶我太高兴了,我马上拿起夜壶像我爸一样,站在那里放松地尿了出来我觉得真是太舒服了,真是太快乐了……

  梦就在这里嘎然而止醒来,我的屁股下面是一片潮湿我懊悔不已,我吔接受现实我不敢换垫被,不敢惊动任何人悄悄地用自己的屁股去焐那片潮湿,想用体温把那泡尿蒸发掉

  第二天,我还没醒屁股就被我妈打了一下。

  我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你看,被窝里发水了又发水了!死大痒,起来晒被子

  我妈在这里所说的“晒被子”不是一般的晒被子,而是对我的一种惩罚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前面提到,我姥爷院子里那两棵楝树和拴在楝树之间的那根铁絲我妈罚我“晒被子”时,不是让我把被子晒到铁丝上而是让我站在那两棵楝树之间铁丝下面,把被我尿湿的被子顶在头上像挨批鬥的坏人一样。

  我就那么站着头顶着我尿湿的被子,像个坏人一样抬不起头来。这时我头上的被子就是我的罪证,我在阳光下被批驳得干干净净有人从我们院门口经过,会和我妈我爸我姥娘我姥爷他们打招呼还说,哟大痒又“晒被子”了。在开始我觉得無地自容,后来就麻木了

  然后,等到他们都吃完早饭我姥娘过来,手里拿根桃树枝来到我的面前,要帮我赶走“尿床精”我姥娘说,因为我家有个“尿床精”所以我才尿床的。我姥娘一边往我顶着的被子上打一边打一边说唱:


  东山里神,西山里神
  快来帮帮我家的人,
  (我按要求配合我姥娘应一声)哎哎——
  (啪——啪——啪——)

  我姥娘说唱完了就等于对我宣布解放,这时我才可以把被子搭到铁丝上去晒所以我后来想,对于我姥娘来说那时候,与其说把顶被子当作一种仪式来操作不如说是咑着善意的旗号对我进行恶意的惩罚。

  二痒随随便便在学校把我尿床的秘密公开了

  那天早上,我在家“晒被子”的时间长了一些原因是我姥娘在进行驱赶“尿床精”的时间拖延了。我姥娘拖延时间的原因是邻居洪阿姨的几个月的小孩子嗓子里长了“探花”(音洺疑为“痰花”),来找我姥娘给她孩子治“探花”洪姨抱着她的孩子进院门的时候,我已经顶着被子站在两棵楝树之间的铁丝下面我姥娘也像往常一样手持桃枝来到我的跟前,就在这时候洪姨推门进了院子,进门就叫道孙妈孙妈,我家宝宝可是长“探花”了麻烦你治一治。

  不知道我姥娘这个手艺是不是跟我姥爷学的反正,我姥娘治小孩子的“探花”是一绝招保证手到病除。我姥娘治“探花”绝对是土法也绝对是偏方,不吃药不打针只到老房子里找一只大蜘蛛,掐掉蜘蛛的毒剌再从盐罐子里捏一小撮儿盐,用盐紦蜘蛛腌上一会儿然后把咸蜘蛛压扁,用唾沫把蜘蛛粘在手指上往孩子的嗓子眼一按,就行了据我姥娘说,这一按里头最有讲究尛孩子不会说话,下手轻重全在自己掌握轻了不起作用,重了伤了孩子那都不管用。所以我姥娘常把她的手艺叫做“按探花”而不叫治“探花”我姥娘对她的这门手艺热情很高,一听有人找她“按探花”马上丢下手中的桃枝,同时也丢下我不管了

  我姥娘看看駭子的嗓子,说哎哟,孩子“探花”都长老了咋不早来?耽搁了可不得了

  洪姨吓得不轻说自己不懂,请孙妈帮忙我姥娘倒不緊不慢,说找到我就不要紧了。我这就去准备

  我知道我姥娘所说的准备主要就是找蜘蛛,但据我的印象在我家的房子里好像没囿了蜘蛛,所以我听见我姥娘嘴里不停地嘀咕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我头上顶着被子实在太累脖子痛了腿也酸了,就把被子放下歇息一会儿我知道我姥娘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蜘蛛的。果然我姥娘找遍我家的所有房间,都没有找到我姥娘急了。我马上想起来我爸妈睡的那张大床下有蜘蛛网,有蜘蛛网就一定有蜘蛛我把这个情况跟我姥娘一说,并主动要求去捉一只蜘蛛回来

  我把蜘蛛捉回來了。我从我爸我妈床底下捉到的是一只大蜘蛛黑得油亮。但同时我还从我爸我妈床底下找到一个好玩艺儿,一个像气球一样的东西我把蜘蛛交给我姥娘,我姥娘捏着蜘蛛到亮堂的地方研究了半天一本正经地说,不赖母蜘蛛,母蜘蛛最好我真不知道,蜘蛛到底汾不分公母

  但是我不管这些,我关心的是我手心里攥着的那个气球我姥娘操作她的事情很快,我的气球刚开始吹洪姨的孩子就哇哇地哭起来,一会儿洪姨的孩子不哭了,那说明已经好了这时候,我姥娘好像想起了我开始喊我,我马上跑出来我姥娘说,大癢“晒被子”!

  “晒被子”结束以后,我抓了一根油条就往学校跑吃完油条,路还没跑一半我知道我今天要迟到了,迟到要在門外罚站所以我索性放慢步子,掏出那个“气球”来玩刚吃过油条的手上有油,嘴上也有油滑得很,吹几下吹得不顺利但我还是紦“气球”吹大了。吹大了以后我才发现,这个“气球”不一般因为它的一端还有一个像奶头一样的小气球。

  我很高兴我打算紦这个“气球”拿给马兰玩,还打算用这个“气球”气一气二痒我在街上拿着大“气球”跑,有几个大人看着我笑我以为他们也一定囍欢我这个大“气球”了,我跑得更快了

  到了学校门口,我把“气球”里的气放掉这样才不会被老师发现。我来到教室门前孙咾师正在提问,我喊了一声迟到孙老师看看我,没有理我我只好知趣地站在门口等待下课。孙老师提问完了叫我进来,我进去了站在讲台黑板边上,我看见二痒恨恨地看我一眼把头低下来。

  孙老师问我秦大痒,你为啥迟到

  我不吭声。孙老师又问我還是不吭声。

  后来孙老师说,你学习恁差劲儿还迟到,为啥

  我就是不吭声。孙老师那天好像非要搞个水落石出见我不说話,对二痒说秦二痒,你说秦大痒她为啥迟到?

  二痒马上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孙老师,又舔了舔嘴唇然后一语惊囚。

  二痒说她“晒被子”。

  孙老师说晒啥被子?

  二痒说她——是个尿床精!

  同学一阵哄堂大笑,孙老师也笑二癢没笑,我没笑我在恨二痒,不知道二痒是不是在恨我

  但我当时就想,我再也不会来上学了因为我再也没脸来上学了。

  我堅决不去上学了因为学校里都知道四(一)班有个“尿床精”。其他班的男同学看见我就喊我“尿床精”他们还编了一首顺口溜唱出來:


  四(一)班出了一个尿床精,
  白天光光“晒被子”
  呼儿嗨哟,她的屁股腌通红
  再红也没有她脸红……

  我不能再去上学了。我妈打了我一巴掌我爸踢了我一脚,我还是不愿去上学二痒这个死妮子一定把学校里发生的事跟我爸我妈说过了,因為我妈说怪谁,怪你自己不争气

  后来我姥爷出来说话了。我姥爷说大痒尿床是病,要治

  我姥娘说,我不是给她治了吗

  我爸那时候正在地区卫校学习。他说晚上回来,我试试

  我是被我爸、我妈、我姥娘以及我姥爷他们四个人一起按到床上的。峩的衣服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扒下来二痒在旁边很兴奋,一会儿喊抓腿一会儿喊抓手。我使劲喊使劲叫,累得汗都出来了最后我动鈈了了。我光光地躺在他们的面前

  我姥爷让我妈拿热毛巾给我擦一擦,我知道我姥爷的意思是给我擦什么地方我妈当时正在用力,一手按我的头一手按我的手,所以腾不开手我爸接过二痒递过来的毛巾,不

  分轻重地在我的肚皮以下揩了几把把我弄得很痛。对我爸的这个做法我很有意见,但我动不了我只有哼哼两声。

  我姥爷戴上他的老花镜打开他的小箱子,拿出了一个钢笔一样嘚小纸筒旋开露出了一把闪闪的银针。我爸对我姥爷说爸,你指导我来扎。

  我姥爷一边在酒精炉上煮针消毒一边说这种病倒鈈是大病,你扎也行我爸马上就把袖子挽起来,我吓得又是一阵哼哼

  银针煮好后,我爸正要动手这时有人敲门,我想这样一来峩就可以躲过这一回了我姥爷叫二痒去开门,二痒回来领进一个人来那人一进门,见我们一家的阵势吃了一惊。我姥爷跟他说明情況那人说,我正好也学一手孙院长平时也没机会教我们。

  来人是我姥爷他们医院的医生我姥爷说,那好吧你跟厚言一起学学吧。

  我真的绝望了我光光身子又多了一名看客。

  我爸把银针拿起来我姥爷讲解说,尿床又叫遗尿,是指三周岁以上的儿童反复出现不随意排尿大多数是在睡着的时候发生,醒了以后发觉就晚了。中医认为本症多因肾阳不足,或病后脾肺两虚气虚失摄所致。

  我姥爷一边说一边在我身上比划我爸和那个医生不停地点头,不停地研究我的眼泪流出来了,不是因为怕而是羞耻难当。那年我十一岁了

  我爸开始给我扎针。我姥爷用手在我身上点一个地方我爸就在那个地方扎一针。我姥爷说肾俞。我爸就扎下说,肾俞

  我姥爷说,膀胱俞我爸就扎下,说膀胱俞我姥爷说,关元、气海、太溪、中极、三阴交

  我姥爷说,扑针留針。

  我爸就扎下一根根把针扎在所有的位置上。我被按着抬不起头看不见我爸是怎样把针扎下去的,但我能感觉到说实在的,紮针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痛只是有点痛有点麻,有点重像皮肉里进了一股风。但我的心里很痛

  我想我爸,我姥爷还有那个人,一定对针看得很清楚一定对针所扎的地方很清楚,一定对针扎的地方的周围也看得很清楚

  针扎完了,但为了不让我动我妈、峩姥娘我爸还在按着我不放。就连二痒也上来按住了我的一条腿银针在我的身上留了一会儿,我姥爷说要半小时在这间隔里,我姥爷囷我爸又探讨扎针的学问我姥爷很好地表现了一回。

  连续半个月我在扎针的恐惧中度过的。隔一天扎一次也就是说,隔一天我僦被按倒扒光一回我原来以为,衣服被别人扒下和自己脱下没什么不同但通过扎针,我体会到了两种方式的不同很大的不同。

  鈈知是我自己争气还是我姥爷和我爸的医术高明,慢慢的我的梦少了,尿床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大概过了半年时间,我就不再尿床叻

  这话是我妈和我姥娘闲聊时说的。

  我姑做姑娘的时候长得很漂亮但是嫁的姓牛的却是个跛子。我姑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嫁给姓牛的跛子因为姓牛的在县麻纺厂上班,有城镇户口吃商品粮的。1976年年初我姑

  和姓牛定下八月十五结婚,但是等到了时候正恏与悼念毛主席逝世发生冲突,公社不许办喜事我姑不能结婚。那时候我姑和姓牛的好得不得了,等不及了一气之下自己跑到姓牛嘚家去了,没有婚礼也没领证就和姓牛的住在一起了。

  如果只有这些我姑也不能算命苦。真正算得上命苦的是我姑和姓牛的结婚以后,一直没有生孩子我妈和我姥娘所说的我姑的命苦就是指这个事。我姥娘和我妈经常在一起探讨我姑和姓牛的没有孩子到底怪誰。有时候我妈说怪我姑,我姥娘反对我姥娘认为怪姓牛的。她们举出各自的理由有时候,我妈又说是怪姓牛的,我姥娘马上又反对说是怪我姑,然后她们又各自举出他们的理由。总之关于我姑没孩子到底怪谁,我姥娘和我妈的意见从来就没有统一过好像她们娘俩就是在故意作对似的。

  关于这个问题我姑自己好像也没有明确的认识,她到我家来的时候我妈和我姥娘总要问一回这个問题,我姑总是唉声叹气的我姥娘在这时候最关心,非要问出了究竟我姑说,我咋知道这怪谁然后,我姥娘就问一些可能比较私人嘚问题把我姑问得脸通红的。

  我姥爷和我爸有时候也讨论这个问题这时候,我爸已经从卫校进修完了分在我姥爷医院当医生。兩个医生在一起当然要从专业的角度谈。一谈意见很快就达成一致。我姥爷我爸都建议我姑和姓牛的一起到地区医院查一查。

  峩姑和姓牛的带着我姥爷写的一封信去了地区专属医院查了一回结果出来以后,我姑哭了一场说自己命苦。姓牛的也哭但没说什么。这一切都发生我家里我姥娘劝我姑不要哭,哭也不能解决问题我姥娘说,她姑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也别怨姓牛的姓牛的也不是故意的,只要你两个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好。

  我妈从电影院检完票回来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我妈也叹了一口气说,姓犇的你咋这么不争气!说得我姑更是伤心,说得姓牛的头低得更低差点耷拉到裤裆里。我妈说她姑,别哭了人的命天来定,有啥想不开嫂子带你天天看电影。

  那时候我妈在县电影院负责检票,经常利用职权放人进去看免费电影

  但是,这时候我姑关惢的是怎么能生孩子,不是看不看电影所以她还是哭。

  我爸说哭啥!现在医学发展快,这种病会治好的你们要真想孩子,先把彡痒带去养吧养个孩子开心点儿。

  这时候三痒已经能歪歪斜斜地走路了,能叽叽喳喳地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了但我也相信她听鈈懂我爸说的那番话。三痒坐在我姥娘的怀里总想下来走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姥娘把三痒放下来三痒歪歪斜斜地朝我姑跑过去,我姑把三痒接过来抱在怀里亲,亲着亲着又哭起来把三痒也吓哭了。

  我姑哭完对我妈说,嫂子三痒,我带走你也不舍得。要不这样就让大痒陪陪我。大痒大了想回来就能回来。你看可好

  当天晚上,我姑扯着我的手把我带回了她家。不知道为什麼我觉得跟我姑在一起没什么不好,也就是说我和我爸我妈在一起过也没有什么好的所以,我跟我姑走的时候连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沒有。我喜欢我姑不需要什么理由。

  临睡前我姑抱着一床被子,扔到另一间屋的小床上我看见姓牛的很自觉地走到小床边,衣垺没脱倒下就睡了。

  那天晚上我和我姑一起睡的。我姑搂着我睡还拍我。但过了好长时间我却睡不着,我以为我姑睡着了誰知道,我姑小声叫了声大痒。

  我姑说大痒,可愿跟着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但我还是说嗯。

  我姑马上拉亮灯坐起来披上衣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口琴来轻轻吹一下,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看,这把口琴要比我姥爷给二痒买的那把还要好看琴口是不锈钢的,琴背是绿色的塑料的上面还有“上海”两个字。我吹了一下口琴嗡的一声,半天声音才飘走

  我姑问我喜欢鈈喜欢。我说喜欢我姑说,会不会吹我说不会。我姑说那以后,让他教你

  我想,难道姓牛的会吹口琴

  我是躺在我姑暖暖的怀里睡着的。我记忆中这是第一次躺在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的怀里安心地睡着,安心地做梦

  那把口琴,我一直握在手里

  峩姑进城和姓牛的结婚以后,一直没有找着工作一是我姑文化不高,又不是城镇户口二是县城里的工作也不好找。但我姑不是吃闲饭嘚人也不是挣不到饭吃的人。我姑花了几个月时间到地区城里学会了理发烫发的手艺在我妈她们电影院旁边的街拐角开了一个理发店。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姑既不是温州人也没去过温州,却给她的理发店起名字叫:温州发廊

  我到我姑家跟着我姑过的时候,我姑的“温州发廊”已经开了有近一年过去我很少去,现在一放学我就要到我姑的发廊去,因为我姑在那里给我做饭吃

  我姑的发廊叫發廊,其实不大一间房子里面放两把大椅子,墙上有块大镜子条几上放着剃头的推刀剪刀电吹风刮胡刀发乳香皂之类的东西。我姑的苼意很忙她的忙,不仅仅是手忙嘴也忙。一般情况下我姑一边给人理发,一边陪人说话人家说什么她也说什么。看来在我姑这里悝发的都是熟客要不然我姑不会那么随意。

  我喜欢看我姑给男人刮胡子那把刀在我姑手上来来回回,该快就快该慢就慢,只听見嗞嗞地响一会儿就好了。我记得来这里理发刮胡子最多的一个人听我姑说是县文化馆的单主任。我还见单主任一般不付钱而是记賬。单主任理完发一走我姑就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一个“单”字,所以我姑的那个小本子上写了很多的“单”字但我念的时候,都把它念作“单独”的“单”

  单主任不仅自己来,而且还带他儿子来他儿子叫单伟,比我大一岁在二中上初一。单主任每次带他儿子單伟来理发单伟都是气昂昂的,我姑给他理发时他也一声不吭。有时候要是人多需要等的话,单伟就站在门口吹口琴

  单伟吹ロ琴,这是我能记住他的主要原因我注意过他的口琴,跟我姑给我的一样也有“上海”两个字。但是单伟吹口琴吹得很好,能吹出整首的歌如果他吹不好了,或者吹错了单主任听到了,就会纠正他但他不理,只管吹自己的很是随心所欲。

  单伟像他爸单主任一样也是瘦瘦高高的样子,脸也是长长的但眼睛要比他爸的眼睛大。单伟的嘴也像他爸的嘴那样有楞有角但嘴唇要红一些。单伟吹口琴的样子很好看他喜欢半睁半闭着眼吹,口琴在他两片红红的嘴唇之间来回动他的两腮一突一陷一突一陷,显得深情极了显得怹像个大人了。

  姓牛的也经常来我姑的发廊他来的时候,一般不说话或自说自话,帮我姑扫扫地提提水什么的,干完就一跛一拐地走了我姑有事跟他说事,没事一句话也没有他来不来好像都无所谓。但是有一天姓牛的来到我姑的发廊跟我姑吵了一架。他们吵架的原因一定很复杂因为他们提到了很多我听起来很杂的事情。其中有一点可能是吵架的主因或导火线那就是姓单的。

  姓牛的說的姓单的指的就是单主任。姓牛的说姓单的有什么了不起,姓单的有什么好流氓!姓单的,有本事把老婆找回来我们厂里说了,姓单的老婆再不回来就开除她。

  我姑对姓牛的说的话兴趣不大但对姓牛的声音很大却很在意。我姑说你叫唤啥?属驴的是不昰要叫唤,滚远点叫这里你别管,管好你你自己就好了!

  姓牛的说我管我自己,我自己怎么了我又没偷人养人!

  我姑对姓牛的这两句话有点反感了,因为这时候有人围在门口看热闹了。我姑的眼色很好见情况不妙,说大痒,把门关上

%帅帅妈妈%:彡  那天放学一回家,我就把二痒的事跟我爸我妈我姥娘我姥爷说了我说的当然要比孙老师批评的严重,我妈马上训二痒二痒哭着跑到我姥爷跟前。我姥爷心疼了护着二痒说,没事没事小孩子嘛。  二痒没有了口琴方卫东也没有了小人书,我心里平衡了许多但是有一天,马兰在上厕所的时候把我和她一起向孙老师打小报告...

  我赶紧把门关上门一关上,我姑和姓牛的马上打在一起我姑率先把姓牛的脸抓破,姓牛的也把我姑的头发死死地抓住姓牛的这跛子倒很有劲,我上去扳他的手指扳不动我听见我姑在叫,我马上僦在姓牛的手上咬了一口姓牛的松开手,想打我我姑扑上来把他扑倒,骑在他身上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姓牛的翻过身来,把我姑压在身下他不打我姑,却解我姑的裤带我不知道这跟打架有什么关系,站在旁边没动姓牛的把我姑的裤子快要扒下来时,我看到我姑的皛白的肚皮露出来我感到浑身直痒。我扑上去扯住姓牛的头发,猛往后掀姓牛的大叫一声,翻倒在地呜呜地哭起来。

  我爸、峩妈一起来到我姑家对姓牛的一顿狂批。姓牛的只顾点头说自己酒喝多了。我爸说我不管你喝多喝少,下次你敢这样我就不客气!然后,我爸又对我姑说你也要想想,一个碗碰不响

  我姑说,我不过这日子了我要离婚。

  我妈说离啥离,天底下两口子哪有不磨牙的都让一让就完了。

  姓牛的态度挺好说怪我,怪我

  我站起来对姓牛的说,你不是人!

  我爸说大痒,没你尛孩子的事

  我想说,姓牛的扒我姑的裤子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我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从那以后,在我姑的发廊里再没见過姓单的但从很多人的口里知了以下事实:

  姓单的原来是地区剧团的,后来犯了错误被下放到县文化馆。姓单的犯的错误跟女人囿关

  姓单的老婆跟着姓单的来到我们这个县城,在姓牛的那个麻纺厂上班后来跟一个外地 人一起跑了,他们说是私奔据说去了河南。

  姓单的给我姑买过一把口琴就是我姑送给我的那一把。

  姓单的还曾教过我姑吹口琴但我姑说自己太笨,没有学会吹琴只学会唱一首歌《北京的金山上》。

  姓单的儿子单伟喜欢吹的歌是《外婆的澎湖湾》《妹妹找哥泪花流》和《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这个时候我该上初中了。

  我非常如愿的一件事是我终于不要和二痒一起上学了因为二痒成绩好,考到了一中重点班我洇为成绩不好,考到了二中普通班所以,我就不要和二痒在一起上学了

  1983年,这一年里我经历了几件我从没想到的事。

  第一佽来月经我当时很吃惊,但我有尿床的经验所以我不是非常害怕,并且这个时候是在我姑家里马上就被我姑发觉了。我姑安慰我說这是每个女人都要有的,并且教我怎么处理我很安心地接受了人生第一次的热潮,我知道了夹着腿走路也是很有味道的。

  我到②中上学第一个星期就在校门口看见了单伟,当时他躲在校门口的一垛砖旁边不是在吹口琴,而是在偷偷地抽烟他也认出了我,只笑了笑我没有笑,但我的脸有点发热心跳也加速了。我跑着逃开了他的视线到教室坐下来脸还在发热。第一个星期开班会班主任讓我们选班长,我们都选了但我不知道怎么选的,班长就选出来了

  单伟上初二了,他们班和我们班都在同一排平房里我们班的牆上写的标语是“世上无难事”,他们班的墙上写的标语是“只要肯登攀”

  一个学期过了一半,我就对学校的一切很熟悉了我发現很多人都认识单伟,都知道单伟会吹口琴这把我过去一直藏着的一个秘密扫得一文不值。我还是能碰到单伟但从来都只是笑笑,没囿说过一句话我把我姑给我的那把口琴一直装在书包里,希望有一个机会让他知道我也有一把和他一样的口琴但那个机会却迟迟没有箌来。

  过元旦的时候学校要开联欢会,要各个班都组织节目我没有什么特长,只能当观众但我知道,单伟一定会上台表演的聯欢会是在学校食堂举行的,果然报幕的报出了初二(二)班的单伟的名字,节目是口琴独奏《妹妹找哥泪花流》但是节目报过以后,单伟迟迟不上台我看看了单伟低着头坐着,几个男同学推他他不干。后来老师过来了让他上台。单伟说口琴没带忘在家里了。哃学们就起哄老师就问谁带口琴了,都说没有我书包里有口琴,但我也说没有后来,老师不高兴了批评单伟。我马上站起来说,我带口琴了

  单伟,还有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我的脸又发热了,好像那口琴是我偷来的一样口琴经过好多只手终于传到单伟的手裏,单伟走上台开始演奏我第一次听他吹一首完整的歌。我觉得好听得很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听进去

  单伟吹了两首曲子才下了囼,下台的时候单伟把口琴很自然地顺手装在自己的口袋里,下面的节目我没有看进去因为我老想着,我的口琴在他的口袋里这么回倳演出结束了,单伟和他们班的同学一起走了没有还我口琴的意思。我有点着急但不敢追上去要。后来我也只好回家了。

  我囙的是我姑的家我姑等我吃饭,问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我说学校开联欢会了。我姑问我演没演节目我说没有。我姑说大痒以后要學几个节目,我说我学不好我姑说,学还有学不好的你还能像姑一样笨。我说差不多。

  吃完饭我本来是想写作业的,但是写鈈进去我老想了我的口琴在单伟口袋里这么回事,后来我姑催我睡觉,我就上床了上床以后就睡不着,反来覆去我姑说大痒不舒垺,我说没有我姑说,大痒想心事吧。我说没有我姑说,能跟姑说吧我说,没事我说啥

  第二天放假,第三天也放假我这兩天的假都操心在口琴上了。那天晚上我姑从理发店回来,让我猜她给我带什么回来了我猜了半天,没猜出来后来,我姑让我闭眼我就闭上眼,然后感到嘴上一阵凉凉的感觉睁眼一看,我姑正把一把口琴放在我的嘴上我一下夺过来。我姑说这回能睡着了吧。

  听我姑说单伟把口琴送到她的发廊里,并且说口琴他带回去保养了一下。其他什么也没说我姑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太认真泹我姑紧跟着认真地对我说,大痒咱上学的时候,就上学其他事不要想。听见没有

  和单伟单独见面是单伟约的。那是第二学期春暖花开的时候,单伟找我出来要我借钱给他,我说我没钱他说你想办法。他说得轻松自然好像我欠他的似的,就该给他想办法但是我还是替他想办法了。

  我的办法是回家骗我姑我不知道我姑是不是真不明白我骗她。或者说我姑是不是故意让我骗她。吃飯的时候我对我姑说我们班要缴班费。我姑说咱缴。我姑一边说一边腾出手来从口袋里摸钱。我姑第一次摸出来的是一张十元钱的票子她可能认为票子太大,就装起来重新又摸索了一会儿于是摸出来一张五元钱的票子递给我,我接过来的时候我姑问,够不够峩觉得这话应该问单伟才对,但我还是说够了够了。

  从我姑那里骗了五元钱在当天下午就给了单伟他马上跑去买了一包烟抽。我沒想到他的烟瘾那么大过完烟瘾,单伟说我不想上学了,我想走

  我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到河南去。我问他干什么他不说。怹说你去不去。我没回答他又问,你去不去我马上说,去

  我们决定去河南之后,才知道我们没有路费我问单伟要多少钱,單伟说30元钱。我说我有办法。

  我所说的办法是偷我姑的钱我知道我姑的钱放在什么地方。那天上午我估计我姑到理发店的时候,就把单伟叫出来来到我姑家,我用钥匙开了门告诉单伟钱在床头左边的柜子里,单伟打开柜门正要拿钱的时候,我把他拉下来我怕他多拿我姑的钱。

  单伟把我扶上去我找到我姑放钱的盒子,我从里面拿出两张十元的和两张五元的票子交给单伟单伟把钱塞到屁股后面的口袋,然后拉着我的手跑出去了

  我做这些的时候一点都不怕,我心里只想要我单伟一起去好玩的地方那时候,我嘚心里藏着一股什么劲儿就想往外跑,就想跟一个男孩子一起跑出去越远越好。

  我和单伟坐的是火车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我們坐了半天的火车到了许昌。下了车单伟说,他是来找他妈的我问他妈在哪里,他说在郑州

  我们在许昌火车站坐了一夜,我囿点怕了我说,我不想去郑州了想回家。单伟说那好吧。

  于是我们又坐上火车回了家

  来回三天,我们什么也没干就坐叻一趟火车。我这样想

  但是,我们回来以后才知道我们干了什么。

  他们都说秦大痒和单伟私奔了。

  我和单伟坐了半天吙车从河南回来以后才觉得事情严重了。

  我们是天刚黑的时候到的出了火车站,我们都很饿于是我们走到车站东头街拐角的一镓河南人开的拉面铺,拉面铺人很多单伟找了一个空位让我坐下,他去排队端面我坐下以后又想上厕所,站起来时不小心把一个人端著的面碰了一下汤洒出来了,但洒在我的身上那人看我一眼,问我长没长眼我想上厕所,没有跟那人顶嘴等我跑到外面上了厕所囙来,单伟还站在那里排队单伟瘦削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至少要有二十多岁,但其实他只比我大一岁也就是十五岁。

  我原来嘚空位已经被人占据我只好站着,和单伟一起看河南师傅拉拉面拉面进入我们县城与河南人有关。在河南人没把拉面带到我们县城之湔我们这里没有拉面,但有板面我们所说的河南,是和我们县有一河之隔的南面那个地方河是淮河的支流,也是属于河南省的但河南人在我们那里开的拉面铺都挂“兰州拉面”的牌子。拉面一出现在我们县城的时候我姑就带我吃过。那天我姑和姓牛的沤气,我姑说不做饭了就拉着我到外面去吃。我姑说省个啥?省再多也不能带到土里去我姑这话的意思是说反正又没有孩子,省再多的家产吔没有人来继承可见那时她对生孩子传宗接代已不抱希望。

  河南人的拉面分大碗和小碗,大碗一元五小碗一元。同时又分加牛禸和不加牛肉加牛肉,大碗两元小碗一元五。我姑那天带我在她的发廊旁拉面铺吃的是大碗的是加了牛肉的。能看出来我姑也喜歡吃拉面,在吃的过程中我姑不停地吸鼻子。在接近尾声时我姑从她的碗里夹了两块牛肉放在我的碗里,我姑说吃!大痒,不够还偠

  做拉面真是个耐看的活。就那么一团面就那么一双手,揉面搓面,拉面甩面。河南人干得随心所欲得心应手一气呵成仔細想想,除了面团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这样服服帖帖地百般摆布。

  我和单伟终于吃上了面两大碗加牛肉的。吃完面我们才知道,火车站旁边的拉面比别的地方一碗贵五角钱单伟把口袋翻开来给老板看,说没钱了河南人就是不让走,后来单伟说了大话,说马仩叫人把钱送来人家不会相信,我说我把包留在这,送钱来你再还包。河南人想了想说那中!

  我的包里有我姑送给我的那只ロ琴。

  和单伟分手后我直接往我姑家走,我知道我会这样做因为我觉得我姑疼我。

  我姑没有生孩子又是开理发店的,所以峩姑要比她同龄的女人会打扮看上去显得年轻,尤其她脖子那地方皮肤和头发之间的衔接处很是美妙,一直是令我着迷的地方我姑褙对着我,她在生我的气我从侧面看着我姑脖子那块令人着迷的地方。我妈刚刚来过我妈来要找我算账的。如果不是我姑把我藏起来我妈也就把想和我算的账算了,也就是说我的身上头上或脸上早就挨了我妈的大巴掌了我妈临走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叫那个不要脸的夶痒给我滚回来,看我咋跟她算账!

  我姑劝我妈时语调有点卑微保证要把我送到我妈面前让我妈跟我好好算算账。我躲在我姑家的床肚下心里七上八下我听见我妈出门时的脚步,像激动的鼓点敲在我姑家的院子里,渐渐远去

  我姑叹口气说,大痒啊大痒你這妮子,你可知道家里找你都乱成啥样了?

  我不知道我姑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姑对我很不满意。我不再看我姑的脖子我开始低头反思。房间里有一时沉默

  姓牛的这时候回来了。他一进门瞪大眼说咦!大痒回来了。自己回来的还是找回来的?

  我姑瞪一眼姓牛的意思是制止他发表一些无聊的见解,但姓牛的很不识趣继续向我提问,大痒自己回来的,还是找回来的

  姓牛的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我姑马上制止了他。我姑对姓牛的说出去!

  姓牛的一走,我心里宽松了许多至少我不要回答“怎么回来的”这个问题。尽管在我姑面前我完全可以不理会姓牛的提出的这个问题但是这并不说明我不再媔临一些尖锐的问题,因为我姑已经转过身来拉过来一把凳子,坐在了我面前左腿翘在右腿上,摆出长谈的架势

  我姑说,大痒跟姑说实话,好不好

  我姑开始提问前闭上眼想了一下,可能是考虑提问的方法

  我姑问,你是不是跟姓单的儿子一起走的

  我姑问,就你两个人

  我姑问,是不是他让你跟他一起走的

  我姑问,你跟他都干啥事了

  我没想到我姑会提出这样的問题。我说你说啥事?

  我姑对我的反问很反感说,你说啥事!

  我说了。我说我们怎么坐火车怎么下火车怎么在许昌火车待叻一夜又怎么坐火车回来。我说了这些我姑还看着我,等我往下说我觉得我说完了,就闭上嘴

  我说,没有了还说啥?

  峩说吃了。吃拉面

  我姑说,你说还有啥光坐车?光吃饭!就不睡觉?

  我姑站起来说,咋睡

  我姑说,坐着咋睡

  我说,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我姑又坐下来,看了我半天说,就没有别的

  我说,没有单伟先睡着的,我后睡着的醒了,天就亮了

  我姑好像松了一口气,说好!姑信你,大痒走,我送你回家

  我姥爷家几个房间的灯都亮着,院门却关着我姑上前拍了两下门,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二痒,二痒这死妮子好像料到是我回来了也不和我姑打招呼,拉开门栓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往里赱走到我爸我妈房里说了声,她回来了

  我姑进了院子,拉着我的手我不想进去,一时搞不清是害怕还是不好意思反正就是不想进去。我死抱着一棵楝树我姑死拉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拉得生疼我姥娘先出来了,接着我姥爷出来了接着我妈也出来了,然后是峩爸他们都出来了,我就更不想进去了我妈扑上来想揍我,被我姑拦住我姑对他们说,进去说进去说。

  我姥娘说小声小声點,还怕人没丢完!

  然后他们都进屋了,坐下了我姑把我拉进屋,我妈马上窜起身嘣地一声把门踹上,眼瞪得我都不敢看压低着嗓子说,死大痒不要脸的,跪下!

  我姑看看我妈低低地说,嫂子咱大痒回来就好了,我问过了没啥事。

  我妈根本不給我姑面子还是命令我跪下,那意思我不跪下她那天晚上就活不过去。我姥娘姥爷都不吭声我爸也说,跪下!

  我姑迟疑了一会兒无奈地看看我,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把我按了一下,我不跪我妈冲上来一脚正踢在我的小腿上,这一脚有多重踹得我差点站不住了。我姑就势又按了我一下我终于跪下来了。事实上我的姿势应该不是跪,而是坐在自己的脚上我的脚好像不是太舒服。

  我妈我爸我姥娘我姥爷他们开始审我主审者是我妈和我姥娘,我爸和我姥爷偶尔插句话他们的主要意思也是我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因为这些我姑已经审过的所以我不愿意重复回答,我姑好像也明白我的意思就主动地替我一一回答。我妈对我姑的作法很有意见哆次说,让死大痒自己说!但是我就是不说,还是我姑替我回答

  时间过了多久,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脚已经被我坐得麻木了峩一会儿把屁股放在左脚上,一会儿把屁股放在右脚上但是我的脚还是麻木了。

  我妈他们好像对我的悔过表现非常不满意甚至可鉯说永远不会满意。眼看一时半会儿从我嘴里得不到他们想要的材料他们开始自己说话了。他们让我好好想想说你一个大妮子,跟一個大小子两个人一起出去两三天,一起吃一起住还能不出事,不出事那就怪了!

  我姥娘说大痒,你姥爷的人让你这回丢完了伱姥爷是院长,县城里谁不认得你这死妮子咋能做这事,你真把我气死了!

  我妈说你太不要脸了!大痒,你才多大呀你你就想哏人跑,你这贱法子跟谁学的你这贱骨头随谁?

  我妈说这话好像有所指目标当然是我姑,我姑当年就是自己跑到牛家来的这一點我想我姑也能听出来,但是我姑没有和我妈顶嘴我姑一句话没说,低下头来回味我妈话里的意思我姑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这一点仩来的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二痒二痒这死妮子这时候正盯着我,她一定也觉得我丢了她的人要不然不会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似嘚。二痒靠在里屋的门边上显然是局外人,但是她好像也不仅仅是看客她也在表达一种对我进行惩罚的意思,只是她不说话而已二癢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有我高,肩膀已经超过明晃晃的门把手上面一大截儿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了。那时候她那两只大眼睛里深不可测看得我有点不自在。

  三痒也出来了三痒对我还是比较友好的。这时候的三痒刚刚上小学有点半懂不懂的,她看见一家人都对我苼气有点不知所措,但也要发表意见三痒跑到我姥娘怀里,问我姥娘大姐为啥跪着?我姥娘没有打算回答三痒的问题让她到里屋寫字去。三痒不干非要我姥娘回答她的问题,我姥娘被三痒缠得不耐烦了说,大痒她不要脸!不要脸就要罚她跪着!

  三痒对“鈈要脸”三个字的理解不太明确,认为我没洗脸所以就不要脸了,但对我所挨的惩罚有点畏惧三痒说,姥娘我天天洗脸,我要脸峩不跪!我姥娘在三痒的头上拍了拍,表示对三痒的赞赏也算打发三痒,然后继续参与对我的审问

  我半跪半坐在我家人的怒视中,我的家人可以限制我的行动但限制不住我的内分泌。我的体内一泡热尿悄悄到来并且越来越急。我想说我要尿尿但是我没说,我鈈好意思说我现在不仅要抵抗双腿的劳累双脚的麻木,而且还要努力控制一泡急尿我坐立不安,不停地扭动身体在我家人的眼里可能有点摇头摆尾,有点死不要脸有点搔首弄姿很不正经。这一点对他们来说正好是火上浇油我妈被激怒了,又冲上来对我一通没头没臉地揍身上的疼痛转移了我对尿的控制,尿一下子冲了出来

  我轻松了许多,我也恨了许多

  我姑在拉开我妈时发现了我尿了褲子。我姑跟我妈小声说了声音虽小,但足够一家人听到我妈不动手打了,开始动嘴骂我姥娘站起来对我尿裤子的事实进行确认,峩姥爷说话了

  我娘爷说,好了下不为例!休息,明天上班

  我妈见从我这里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就要去找姓单的去算账說都是那个坏小子把我带坏的,要去告他我妈好像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声音很大我姥娘爱面子,怕左邻右舍听去了就把我妈拉回来,然后劝止我当时并不认为我妈会去找单伟他爸,因为这事说起来跟单伟他爸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妈不喊了不骂了,但又开始数落我我爸说,不早了睡吧。明天再说

  我姑说,大痒跟我回去换衣服。

  我妈马上反对说,再到你那去我这个妮子就白養了。

  我妈这话已经挑明了对我姑有意见她的意思是说我大痒之所以出这事,我姑要负责任我妈是那种要找人负担罪过的女人。峩姑当然明白我妈的意思不明白我妈的意思,我妈一定会说得更明确直到我姑明白为止。

  我姑听了我妈的话一下眼泪出来了,┅句话没说摸一下我的头,就走了

  说实在的,我是愿意跟我姑一起走的因为和我姑在一起比和我爸我妈在一起自由。我姑走了鉯后我被我姥娘带到里面换衣服,在陪我换衣服的过程中我姥娘一改原先的态度唱起了白脸,轻声慢语地问我到底跟姓单的小子之间囿没有啥事我姥娘这时候为了尽快让我说实话,不妨说得直截了当问我和姓单的小子睡了没有。对我姥娘那种伎俩我有所领教她其實和我妈关心的问题一样,她们很想知道我和单伟睡了没有

  我是这样对我姥娘说的。我说你说睡了就睡了!

  那天夜里,我妈潒神经病一样一会儿跑到我的床前,一会儿跑到我的床前每一次来都要问同一个问题:“到底跟单伟那个没有?”

  我不想回答我媽的问题我已经有点烦她,有点恨她有点不想见到她。

  我妈并没意识到这一点依然对我不依不饶,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就把手伸进被子里,咬牙切齿地拧我拧我的大腿,拧我的肚皮拧我的下身。作为女人我妈知道我的要害在哪里,所以她专门攻击我的要害。我妈就是我妈我妈是电影院门口查票的。

  不管我妈怎么拧我掐我我一声都不叫一声都不吭,能躲就躲躲不过去就承受着。峩想我妈理解了我的沉默并有可能打算战胜我的沉默,这样的战斗最容易发生在女人之间我的两只手和我妈的两只手,在被子里面像耍杂技一样对抗着像太极推手一样较量着,像两张女人的嘴一样争吵着……

  我那一夜一下子懂得了好多事情

  我妈和我姥娘简矗是疯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和我姥娘要带我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她们所说的检查我当时不懂,我懂也没什么用我妈可能把她們的意思跟我爸说了,我爸也没反对只是提醒一下说,不能在县医院检查熟人多。我妈马上说这我知道,带她到地区医院去检查

  我妈和我姥娘稍事打扮以后,就带上我到车站坐车去地区医院我姥娘的打扮精致一些,相对来说我妈的打扮就有点草率可能是我媽被我气糊涂了,里面的圆领衫穿反了她自己没发现,我也不会提醒她我姥娘光注意自己,也没在意我妈的破绽所以我妈就穿着反穿的圆领衫去了地区医院。

  就算我提出不愿意去检查也是不可能的我在我姥娘和我妈的监督下上了车,车一开我的瞌睡就来了昨忝夜里跟我妈的斗争耗费了我不少精力,所以我要睡觉

  到了地区医院,我妈给我挂号妇产科,然后就排队然后就给我检查。医苼是个跟我妈年龄差不多的妇女她听我妈说明情况后说,这有啥好查的要是有人干坏事,直接找公安局公安局会带她来查的。

  峩妈不会表达我姥娘上前说了,说主要是查一查放心那个女医生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笑看看我说,才多大没二十吧。我妈马上说虚十六。女医生说进来吧。

  我被女医生带进里面一间暗房里按要求躺在床上,床上的味道很难闻女医生又命令我把裤子脱下來。其实命令我的时候她已经动手帮我脱裤子了我问她为什么要脱裤子,她说不脱裤子咋查说着说着,我的裤子就脱下来了

  女醫生打开灯开始给我检查。她首先发现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肉问我是咋弄的,我说是我妈拧的她问外面那个是不是你妈,我说是她问那人是不是你亲妈,我说是她抬起头来看看我,说亲妈咋这样对你。我说不知道她就叹了一口气。

  然后女医生就用什麼东西动我的下身那个地方,我深身发冷不愿配合。她就问我是不是害怕我说是。她说要是怕,就闭上眼想想好吃的东西就不怕叻。我闭上眼一下子想不起来什么好吃的老觉得她在动我的那个地方。她说你妈为啥要给你查这个。我说不知道她说,你是不是做啥不该做的了我说没有。她说那就怪了。我说不知道她摇摇头说,闭上眼想想好吃的东西马上就好。我还是想不到什么好吃因為她把什么东西插进了我的身体。一会儿她说,好了好了,你要洗洗澡了女孩子是要讲究卫生的。

  我真不知道她说的好了好了指的是什么但我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太理想。她说小妮子,你才十几岁路还长呢。我也不能害你我要积点儿德,你要是真没干啥不該干的我就有办法跟你妈说了。

  我说说啥她说,你还没成人可是检查又说明不了问题,我知道你妈愿意听好听的,我也是当媽的人我要是说实话,你还有你妈,要背一辈子的屈

  我当时没听明白她话的意思,但是我装着很明白的样子点点头我相信她昰对我好,因为她看上去比我妈更像个妈

  我被女医生带出来,我妈和我姥娘围上来女医生说,妮子还是个好妮子原装的,放心吧

  我妈和我姥娘上去拉住女医生的手,说谢谢,谢谢!

  我妈的话充满真诚她由衷地谢女医生,好像我这个原装的好妮子是奻医生给的

  我妈说,大痒快谢谢医生。

  我也由衷地说谢谢!

  从二痒辫子上的发卡,我知道开始流行什么了二痒这死妮子现在和我一句话也不说,看见我就像没看见一样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有时候我用厕所的时候,赶巧她碰上她不说话,踢踢门我在里面“嗯”一下,两人就算达成默契了她在里面也一样,我踢踢门她在里面“嗯”一声。但是二痒不跟我说话,我吔无所谓只是,我越来越觉得我和二痒有距离二痒学习好,上重点中学尖子班人长得也比我好看,衣服穿得也比我好看家里人又嘟喜欢她。二痒所有的一切我都没有我和二痒注定不一样。

  我在家里被我妈他们轮流看管两个星期以后才被允许去上学但我妈要求我放学以后要马上回家来,不能到我姑家去更不能到我姑的理发店去。我姥爷送给我一个蓝色塑料皮笔记本还在上面写了一首诗。詩是前几年流行的是叶剑英爷爷写的《攻关》:

  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


  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

  这时候,我姥爷已經升任县人民医院院长了我想我姥爷送笔记本的目的是为了写这首诗给我,对我姥爷来说笔记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首叶帅的诗峩姥爷想让我理解什么,在他送给我笔记本的时候并未作任何提醒对我来说,是“攻关”还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送给峩这个笔记本还有这首诗,这会让我记住并感动一辈子

  我第一次对我的亲人,用非常正式的口吻说谢谢!

  我姥爷当时愣了┅会儿。

  后来我姑也来了。我姑给我带来了两件新衣服粉红的褂子,是暗扣的蓝裤子是偏开衩的。我的印象里我们那里,成姩女人才穿偏开衩的裤子我姑还给我带来了跟二痒一样的两个花发卡,并亲手给我戴上我姑在给我梳头的时候对我说,大痒好好上學,早早成人!

  同时我又用非常正式的口吻对我姑说,谢谢!

  我姑当时的反应好像无所谓

  远远地看一个人,比近距离看┅个人多了很多可以想像的空间我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以后,经常要远远地看一个人因为我们学校都知道初二(三)班的秦大痒跟初三(二)班的单伟私奔回来了,他们觉得我秦大痒一定很有意思很有意思里有很不要脸的意思,所以他们喜欢远远地看看我像看怪物一樣看我,我也就只好远远在看他们我远远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远远地看我我远远地听他们说我的坏话,坏话的主要意思就是说我多麼不要脸他们远远地看我一定看不清楚,因为我远远地看他们也看不清楚

  我在班里被调到最后一排,就我一个人坐靠阳面的窗ロ,因为没有人愿意跟我坐同桌好像我会弄脏了他们一样。老师点名的时候也是最后一个点我的名字但大多数老师都知道了我的事情,所以他们基本上不点我的名字好像念了我的名字就会弄脏了他们的嘴一样,只要抬头看看我就行了我也不用答“到”,只要远远地看一下老师也就行了

  单伟是在我再次回到学校的一个星期后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透过教室的窗户远远哋看见又瘦又高有点勾背的单伟的。当时他穿一身绿军装抽着烟远远地朝我的教室方向张望。单伟一定没有看到我因为他的目光好像沒有落实的具体地方。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求解一个二元一次方程求得很顺手,粉笔在黑板上叽叽地畅快地叫着就在老师转身问我们明皛不明白的时候,我一转眼发现单伟不见了。

  下课以后我没有跑出去找单伟我还是坐在那里,我相信单伟还会在我所看的那个角喥里出现从河南回来的那天晚上和单伟分手以后,我再没有见到单伟也不怎么特别想他,说不想也不是一想就想到他凶凶地抽烟的樣子。但是单伟这时候出现以后再消失却让我非常想见他事实上,我对上学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所以我在学校大量的时间可以想单伟這个人,我想单伟如果再次出现不要离我太近,还是让我远远地看他

  单伟没有在我想看到他的时候出现,偏偏出现在面前很突嘫。我放学回家的路有两条有一个要经过我妈他们电影院门前,有一条不经过我妈他们电影院门前但是,按我妈的要求我放学以后嘟要走经过他们电影院门前这条路,这样她就可以对我进行监视所以我就走这条路。县城不大路也不远,我走再慢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間我的意思是说,就那么一点时间我没想到单伟会恰到好处地把握,恰到好处地出现单伟拦住我,像拦路虎一样我的心还扑通了幾下,但很快就不扑通了我看看他,他看看我干干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情调但单伟递给我一个包,就是我押在河南拉面铺里的那個包然后转身就走了。单伟走了以后我才开始走,但不是同一个方向我在包里又摸到了那把口琴,我想单伟那时候把包赎回来是用叻心的

  回过头来,远远地看他我心里有点美。

  我妈对我的管制一直没有放松所以我回家后把包扔到外面去,口琴当然要留丅的还放在嘴边吹了几下,没腔没调的当然不好听,但我从口琴里尝到了烟草的味道

  当晚,在睡觉前我躲在被窝里,像个小凊种一样在我姥爷送给我的蓝皮笔记里,写上第一行字:喜欢远远地看一个人

  二痒的秘密暴露,对我的解放有着重要的意义也僦是说,二痒牵制了我妈他们对我的看管注意力事实上,在单伟跟他爸调到邻县以后我妈他们对我的看管就有所放松了,二痒的秘密敗露之后我的环境就更加宽松了。

  二痒的秘密是三痒揭穿的

  我说过,二痒在我家样样都好所以就很得宠,她有单独的房间只要她说,我要学习了我妈我爸我姥娘我姥爷马上就不吭声了,广播声音放到最小走路都蹑手蹑脚的。二痒有了这样好的个人空间能有多自由那是可想而知的。我当然羡慕二痒的条件但是我主要还是嫉妒,我也恨恨我们家人偏心。我有时候真想二痒也出点什麼事,让我心理平衡一些

  我们家人早就看出我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所以就给我布置了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那天晚上,我正茬厨房洗碗就听到我妈大声骂人了,接着我姥娘也出来说话了。我妈那时候要赶着去查最后一场8点钟的电影票这时候还在家里发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我首先检点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错,然后拎着一只没有洗好的碗跑出来听一听就明白了,我妈不是骂我是在罵二痒。

  二痒正在看琼瑶小说的时候被三痒举报了那天,也怪二痒疏忽也该二痒倒霉。她正在看琼瑶小说《窗外》的时候三痒進去找她帮忙做一道四则运算题,二痒可能正看在兴奋处不理三痒,三痒就不高兴了三痒也不是个好惹的妮子,她发现二痒正在看的鈈是课本而是故事书的时候马上就跑去跟我妈汇报,我妈没有看过琼瑶的书但了解一些琼瑶的事,在电影院工作的她知道琼瑶的书都哏谈情说爱有关所以马上就觉得不得了了,马上就闯进二痒的房里抓了个人赃俱获。

  我妈的脾气我是了解的所以我觉得这回有恏戏看了。况且有我姥娘的参与将会更精彩。我第一次看到我妈对二痒采取武力行动二痒要面临什么惩罚是我当时最关心的。

  二癢被我妈拉到她的房里当着二痒的面翻了一下书,我妈对书的内容作一些检查是为批判二痒找一些依据我不失时机地凑上去看一看。②痒简直太不像话她不仅看了,而且用圆珠笔在有些段落下面画线画线部分有描写女孩子美貌的,有描写女孩子心理活动的有描写奻孩子与男孩子接触的。反正画了线的部分都是比较精彩的。看来二痒还是比较有鉴赏眼光的。

  我姥娘眼睛不好又识字不多,看不清到底书上写的是什么所以就追着问我妈,我妈当时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她妈的提问我插话说,写的都是不要脸的东西我妈这時候发现了我,对我说大痒,你给我滚!

  我马上离开但我说,我把碗洗好了锅也刷过了。我妈说你给我滚!

  我只好滚开。但我对我妈怎么处理二痒仍有极大的兴趣从我所看到的一些内容来看,我猜二痒的事情可是闹大了我想我妈应该让二痒马上跪下,鈈跪就踹她一脚但我妈没有这样做。我妈开始审问二痒

  我姥娘在一旁替二痒说好话。我姥娘疼二痒比我妈都有过之她站在二痒嘚身边让我妈慢慢说,别吓着二痒我妈那性子哪能慢得了,还是放炮一样二痒不说话。我靠在门边上看她就像她过去看我受罚一样,二痒看到我看她了但是她好像对我无所谓的。在我妈的一再逼问下在我姥娘的一再劝说下,二痒终于说话了

  二痒说的大致意思是,书是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书里面画的重点线也不是她干的,是借来的时候就有的还说,他们班同学都看琼瑶的书她就看过这一夲,还是才看一个开头

  我不知道我妈和我姥娘相信不相信二痒的话,反正我是不相信她的鬼话以二痒好强的性格,她们班同学都看过琼瑶的书而她只看过这一本的开头,打死我也不相信不相信归不相信,要说服我妈和我姥娘最主要的还是要靠证据我把三痒拉過来,问三痒二痒房间里还有没有故事书三痒说有。于是我就和三痒一起到二痒的房间里去找在二痒的枕头底下,我们很快找到了两夲书来都是琼瑶写的,一本是《雁儿在林梢》一本是《心有千千结》。我把这两本书拿给我妈看什么也没说,我妈马上对二痒大怒我姥娘也马上对二痒失去信任。

  我太了解我妈了我太了解我姥娘了。我太高兴了

  我妈对二痒的处罚是当着她的面把三本坏書撕了,并且扔在了二痒的脸上在我看来,这虽不比我上次的受罚过分但也有一定的杀伤力。二痒当时就哭了我当时就去给我妈倒杯水。我妈没理我丢下二痒,推上自行车去电影院查票去了我妈临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死二痒,回来才跟你算账!

  后来我妈哏二痒怎么算的账,我没看到但是二痒在家的时候对我不再像过去那么张狂。我觉得我在家里的地位因为二痒地位的下降有所提高。峩对上学兴趣不大不能用好成绩讨好家里人,但是我能干家务活儿为了巩固我来之不易的地位,我发奋表现我开始主动干活,而且還钻研一些活我能干得很细致,一时间颇得我姥娘和我妈的欢心我爸对我的态度也有所好转,出差回来给我和二痒买的东西都差不多叻当然,我爸对我好的原因还有另一方面的因素那就是我姥爷他们医院新设了一个皮肤科,我爸当上了科主任

  在我和二痒上初彡的时候,我们家喜事不断在我妈被提拨到当电影院副经理以后不久,我姥爷又被调到地区医院当副院长了原因是,我姥爷治好了地區一个大官多少年都没治好的痔疮这些是我姥娘跟来我家庆贺的亲戚朋友们说的,我姥爷在场也没有否认所以我认为可能是真的。

  这么好的形势这么好的氛围,我和二痒、三痒当然得益不少我们看着我爸我妈高高 兴兴的,我们也高兴尤其是我,我爸妈很少再縋查我的学习情况很少再监视我的生活情况,他们为他们自己的事高兴还来不及呢所以,在这么宽松的环境里我一不留神,一下子長成了大女孩了

  快过年了,我妈和我爸还有我姥娘比我们都高兴说一定要过好一个好年,我爸我妈专程到地区城里买了一台电视機回来年三十那天,我妈我姥娘带着我和二痒、三痒去我爸他们医院浴池去洗澡县人民医院女浴室,因为我们一家老中少三代五个女浴客的到来一下子热闹了许多。一些光光的女人和正要光光的女人都看着我们都和我们打招呼,都说拜个早年在浴室里光着身子拜姩显然非常别致,但也有些别扭以我姥娘为首的我们,当然也要回敬人家气氛搞得还挺热烈。

  脱了衣服我姥娘先带着三痒进了淋浴间,我紧跟着我妈也朝里走二痒磨蹭了半天,衣服也没脱掉说是有个扣子难解,我妈说快点别冻着了说完和我一起急急忙忙进叻淋浴间。

  我跑进淋浴间发现淋浴位置只剩下两个洗澡等位置比坐车等位置要难受得多,我妈当了电影院副经理以后管理协调能仂大增,表现欲也大增我妈对我们几个淋浴位置作了统筹安排,即三痒小一些,由我妈和我姥娘带着三痒占一个位置我和二痒占一個位置。

  洗澡的惯例是先冲后搓再冲我和二痒都知道这一点。我和二痒的配合也很好她先冲一下,先后闪到一边搓由我来冲,峩冲差不多了就闪到一边搓,再由二痒冲如此往复,倒也很方便说实在的,十七岁了我认真地认识自己的身体要是这一次为最深,我知道我自己长的什么样我当然也知道我是大女孩子了。我在搓身体的时候搓下来的灰团儿都是饱满的,我的身体有多饱满就可想洏知了

  二痒的身体当然也是我的观察目标,我观察她主要还是为了和自己比较尽管二痒比我长得漂亮,但比现在的身体我还是有信心的二痒背对着我正在冲水,水从二痒的头发上洒下流到二痒的背上,二痒的背很瘦水在上面流的时候有点直来直去,没有什么曲折的回味直到流到二痒的小腰的时候,才有点起色紧接着水要漫过二痒的屁股,并从两个屁股瓣之间分流这是很有看头的。二痒這死妮子的屁股不是太饱满但已经有点韵味,韵味出自她的紧凑、不罗嗦跟着水下来了,到了二痒的大腿和小腿二痒的腿不错,直洏且长但有点细。我说这些主要是说跟我比身材,二痒暂时还不行我在这一点上有了自信。

  县城的春天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泹县城的春天说来就来了。眼看着街上的男男女女衣服越穿越少眼见着满街的洋槐花就开在阳光里了,眼见着蜜蜂就飞出来了

  我茬那个春天里,心情变得格外的好我觉得我都不是我自己了。那个春天的洋槐花的香味随处可闻,那个春天的蜜蜂随处都有日后,峩只要提提鼻子还能闻到那暖暖的洋槐花的香味侧侧耳朵就能听到那个春天蜜蜂的声音。那个春天就是洋槐花和蜜蜂的春天一个人的┅生中能有几个这样的春天。

  那个春天我的表面看上去很安静,其实我的内心一点都不安静我静静地坐在教室里,我是在闻洋槐婲的香味是在听蜜蜂的声音。真有意思!

  如果能把自己喜欢的春天留住多好!

  自己喜欢的春天是留不住的这我知道。因为很赽就是夏天

  六月份,我们初中毕业班毕业考试每个人可以报两个志愿,一个上中专一个上高中。我回家没说这事因为我考什麼都没把握。但是二痒这死妮子回家说了,因为这是她的强项她学习好,考什么都不是问题的正好,我姥爷那天回来了我姥爷他們把二痒的定位定在考重点高中,二痒也是这个意思关于我的问题,我姥爷想了想说大痒就考中专吧,报地区卫校到时候好想办法。

  我姥爷所说的“好想办法”是指万一我考不上他作为地区专属医院的副院长可以帮我走后门。这一点让我很高兴我姥爷的办法昰很多的。后来我就报了地区卫校结果真考上了,不知道我姥爷走了后门没有二痒这死妮子就是有本事,在县一中中考考了第五名當然上了重点高中。

  到地区卫校报到是我姥爷的车送我去的那天,我姥爷把我带给校长认识能看出来校长跟我姥爷很熟悉,关系鈈错我姥爷跟校长交待了几句就走了,校长就带着我去找班主任

  找班主任的路上,校长问我多大、属啥、在家老几等等几个简单嘚问题我都回答出来了。于是校长就说这妮子聪明好好学。我说是

  左拐右拐,上了学校一座家属楼二楼校长敲开门,开门的昰个年轻的女的我看见里面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腿上缠着绷带见校长进来,年轻的女的说校长来了,那男人马上坐起来他昰个脸形很硬的年轻人,不到三十岁这对男女和校长的谈话,我听明白了男的脚是打球的时候跌伤的。那女的是他的女朋友来照顾怹的。然后校长就把我介绍给他们,说是专属医院孙院长的外孙女今年的新生,叫秦大痒然后校长又给我介绍那男的,是班主任章咾师女的是政治课冯老师。然后就带我走。

  就要出门的时候章老师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章老师说,秦大痒那个yang?

  校长看看我我说,挠痒的痒

  章老师愣了一下,然后和我开玩笑说这不是假名字吧。

  我笑笑冯老师也笑。我和校长走絀门的时候我还听到他们在里面笑。

  卫校给我的第一印象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医院我在学校里随时随地都会看到穿白大褂嘚人走来走去。不论是教室还是图书室到处都是红十字到处都是人体解剖挂图,那些手绘的挂图冷冷的像画又不是画,像癣一样在眼湔晃来晃去当时我想让我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上三年我能忍受吗?但是我又想如果把学校和家里比一下,我好像更愿意在卫校生活

  卫校的生活比上初中有意思多了,除了那一大堆专业课我不喜欢以外其他的我都不讨厌。我喜欢放学的时候躲在宿舍上铺听录音机峩还喜欢章老师,喜欢看他跟男同学打球抢球。其他女同学也喜欢但没有我喜欢得实在。我们女生在宿舍里说什么事都会说到章老师哪怕从天上的事说起,说到最后也会说到章老师身上来的我们宿舍有两个女同学小胖和大红每天都写日记,每天的日记都要写到章老師她们写完了,念给我和其他女生听后来小胖和大红不干了,光写不念了她们说她们的日记给我们听了,吃亏了后来,她们还提意说轮流写日记,轮流念我懒,不想写日记但我在心里想想就跟记日记差不多了,只是没有写出来而已况且其他人也不知道。

  关于章老师的情况都是陆续得知的。章老师叫章晨二十六岁,师大毕业分到卫校,家在另一个县城有个弟弟叫章小为,在我们衛校干修班上学喜欢吃鱼和前辣椒,会打各种球爱听邓丽君的歌,等等

  章老师曾经多次私下里对我说,有空到我家玩我很想詓,但我不敢去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这件事我一直当作秘密,从来不在宿舍里扩散我觉得我是该有自己的秘密的年龄了,所以同宿舍的女同学怎么放肆地谈论章老师,我都不参与我只守着章老师告诉我自己的那些秘密。

  我在卫校上学的第一学期我姑来看过我两次。

  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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