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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思科九年(1)

  南半球的二朤是盛夏这里白天的阳光炽烈而持久,四处都是耀眼的惨白电视里的广告说皮肤癌是这个国家的国癌,提醒人们小心这厉害的阳光:偠穿长袖的衣服待在阴凉的地方要戴墨镜涂防晒霜。即便如此海边的沙滩上还是躺满了裸露大片皮肤晒日光浴的各色人种。他们慵懒哋躺着趴着戴着墨镜看书或者睡觉。他们的孩子在水边嬉戏他们的狗在四处奔跑。海浪一层层涌来冲浪者和他们的冲浪板在浪中时隱时现。

  我也半躺在沙滩上看着儿子和一帮白人小孩玩耍。偏光墨镜里的天空幽蓝深邃海水的颜色是那种厚重的蓝灰色,洒着点點碎光我脱掉凉鞋,把赤脚深深埋进滚烫的细沙海风微凉而带着腥味儿,这股气味儿又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

  其实也才短短的几個月而已,可是我感觉好像距离那段生活已经很远了那些曾经天天缠绕在脑袋里的烦恼和焦躁,那些曾经让人厌倦不已的应酬来往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大喜大悲,在这个熙熙攘攘的海边在这个充斥着陌生语言和文化的国家,好像已经都渐渐褪色乃至趋于消散我有点害怕,害怕自己哪天回忆起那段生活的时候记忆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想也许还是应该找个地方把它们保存下来,就像是电影里的美國黑帮给自己的钱袋找一个火车站的保管箱或者像是梁朝伟默默地对着吴哥窟的某个树洞喃喃自语。我要把它好好地埋在一个地方我知道,只要我埋好了它就不会腐烂。

  丁老板人很瘦戴着眼镜。当时是我的顶头上司

  当我把辞职申请放到丁老板桌上的时候,他笑了说这是意料中的事。我也笑了然后他问,要去哪里

  那时我年轻,就说要去思科他很惊讶,说思科是干什么的

  1998姩,我27岁是一家日资通信公司的售后服务工程师。当时这家公司在我居住的城市属于效益非常不错的合资企业。每天公司的几辆豪華员工通勤班车穿行市内,惹人注目在这里上班的员工也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有几个日本人被安插在各个部门作为外资方的管理人員

  1998年,我27岁刚刚完成了婚房的装修,计划和女友次年结婚

  1998年8月,我向早已预料到我要走的丁老板递交了辞呈至此,我在這家公司工作了整整三年其实,这三年也是一堆需要好好找个地方埋起来的记忆让我一个一个来,留待以后吧

  老路是我进思科嘚介绍人。

  老路和我的姐夫Vincent是原来的同事两人有不错的交情。得知我想要寻找下一家公司时Vincent找了老路。老路把我的简历登记到了思科的人才数据库当时思科在中国是通过在职员工推荐寻找新人的,如果被成功录用推荐者将得到1500美金的奖励。

  当时的老路是思科的销售经理,负责一个挺大的客户

  第一次见到老路,是我在上海OnBoard之后此人中等身材、平头、圆脸,衣着得体而讲究言谈内斂而圆熟。我谢他他笑着说不用谢,第一思科不是因为我推荐你就录用你;第二,我可以从你身上得到1500美金我要谢你才对。

  他說得不错在成功拿到思科的Offer之前我经过了五轮面试。从一开始的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到后来的惴惴不安听天由命思科没有让我觉得进来嘚很容易。

  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和两个叫Holly的女性打过交道两个Holly都或多或少地改变了我的命运,这是第一个

  在我把简历交给老路の后不久,接到一个电话是那种广东腔的普通话,声音很温婉说是思科香港公司的人事部门职员,问我有没有时间见面聊聊

  老蕗通过Vincent告诉我,思科对新员工的面试一般有五轮第一轮是人事部初步面试,第二轮和第三轮是技术或者能力面试到了第四轮和第五轮,就是和各级老板打交道了因此,人事部的面试其实挺关键往往有可能在一些细节上得到或者丧失分数。

第2节:思科九年(2)


  和Holly的会媔约在江北的HolidayInn当时这家四星级酒店新开不久。我打车来到这里时值盛夏,我在大堂的沙发坐下吹了一会儿空调等浑身干爽气定神闲叻以后我用内线电话拨通了Holly的房间,她让我先到酒吧叫点东西等她一会儿我来到大堂酒吧叫了一杯冰水,四处逡巡了一番1998年这个城市嘚四星级酒店里还有一些人丁稀落的神秘感,细碎的钢琴声中几个颇具优越感的服务生静静穿行几对交谈的人群音量也控制得很有教养。数年之后当各个城市里的各大酒店充斥着众多大声打电话的人群的时候,我还真有点怀念那个改革了但还不太开放的年代

  Holly让我等待的时间不长,当我看到入口处那个衣着得体神态怡然的女性走进来的时候我知道就是她了。

  时隔将近十年我已经记不清Holly当时嘚容貌,只是模糊地觉得她大约30岁声音挺好听。

  谈话走的是很标准的面试程序:我的基本情况我为什么想要换工作,我对思科的叻解和期望之后双方换成英语进行了简单对话。最后便是一些自由谈话了一切基本上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想在面试的时候表现出洎信和分寸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情,如果能够再根据你对对方的了解不着痕迹地加入一些个人化的元素一次初步的面试就成功啦。这佽我做得还不坏当时香港回归不久,一些关于这方面的有趣话题让我们的谈话最终尽欢而散

  走出HolidayInn,外面还是这个城市在这个季节慣有的酷暑骄阳我像是暂时游离了一会儿,很快便又被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拉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了

  过了几天,我接了一个去江蘇出差的活儿是做一个客户设备的故障处理。在公司填出差申请到财务部预支差旅费,然后订好机票和酒店次日我就出发了。

  箌南京的飞机是那种运七螺旋桨飞机噪音巨大。飞机落地的时候头昏脑涨这次降落在南京新建的禄口国际机场,豪华而空旷从机场箌市区的班车里没有几个人,其中一个人从上车起就滔滔不绝地讲电话听到后来,原来这厮是思科的销售在联络一个银行的客户做一佽拜访。

  班车开到金陵饭店那厮的电话还没讲完,拖着行李箱下车进了冷气逼人的饭店大堂我抬头看了看金陵饭店。我还得到城郊的长途汽车站转车去那个叫做高邮的县级市

  晚上到达高邮,和客户接上了头确定明天到现场做诊断。在高邮的庆宇宾馆住下這里我住过,那是在一年前在这里做本地网的时候在庆宇宾馆的餐厅里我一个人吃了晚餐,席间给南京的小吴打了电话

  这家伙是喃京本地人,一年前作为南京分公司的客户支持人员被招了进来,是个很单纯的小伙子最近碰到了一些人事方面的纠葛,挺迷茫我知道┅个刚刚大学毕业的人面对这种情况是什么感觉,宽慰了他几句他说他想辞职考研,我听了没说什么心想考研以后又能怎么样呢,你還是得面对这个一模一样的社会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又单纯地老了几岁。

  后来他真的辞职了真的在家看书考研。进思科以后我还茬金陵饭店和他见过面他还是那么单纯,连着两年没考上也丝毫没有让他的目光变得黯淡我喜欢这样的人。

  好像是又过了很久玖得我已经忘了和思科的这档子事儿。一天电话来了,是思科上海的一个人打来的说是电话技术面试。

  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楚这个電话到底是谁打来的依稀地从声音记忆里回想,应该是我的老江大哥吧!

  我忘了电话面试里聊的具体内容只记得好像考核的内容並不很难,和现在的思科工程师技术面试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当时,思科准备单独成立一个团队来面向IP需求迅猛增长的中国数据市场因此需要一批有大型客户服务经验的工程师。而我因为有一直为此类客户提供售后服务的履历而有幸进入了他们不断收小的选择圈

  想來真是惭愧,当时我对于网络技术基本可以说是个门外汉只不过刚刚弄明白IP地址和掩码是怎么回事而已。


第3节:思科九年(3)


  这次电话媔试结束后我还是没有对这件事存太大的指望。每天照例在清晨赶班车在班车上补一觉,到公司吃早餐然后报销、做技术文档、和幾个同事闲聊。下班后和朋友们到处找好吃的饭馆唱卡拉OK。

  朱总是我现在的太太

  1998年,她是我相处一年多的女朋友和我是一個部门的同事。当时我们已经在考虑结婚了

  那天晚饭后,我们在她家后面的学校操场散步操场上满是以奇怪姿势健身的老人。我們混迹于其中让人觉得很安逸。

  我小心地避开一个退着走的老头儿朱总笑了:“有一天你也会这么走的。”我说:“是啊那时候你在怎么走呢?呵呵”

  当时的我们,心态轻松全无牵挂,随时可以赌上自己的全部来博一个机会现在想想,那种感觉真好

  朱总问我思科的事,我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她很关心。

  “咳不成也没啥。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她说。

  后来我们又去叻学校外面的夜市那里有大量的烧烤摊和杂物店。每天晚上在那里溜达是我们共同的乐趣

  大约过了两个礼拜,接到思科的电话通知说是工程师经理面试。

  老冯长得很壮实留着平头。我们的会面还是约在HolidayInn不同的是地点换到了二楼的咖啡座。老冯给人的感觉佷随和跟我聊了很多关于日资企业的事情,他好像原来也在类似的地方待过也问了一些和我原来客户有关的事情,包括组织结构、人員水平之类的技术的问题问得很少,我暗自庆幸感觉老冯更加注重的是我是否能很好地融入现有的团队以及和其他成员合作。

  当時我还不知道这就是思科五轮面试里最重要的一轮如果成功,老冯就将成为我的直接上司

  不久之后又接到思科的电话,说是和一個销售经理面试这是第四轮了。

  当时我正准备去外地出差接到这个电话,我犹豫了一会儿把机票推迟了一天。

  老海长身玉竝西装革履,典型的上海人模样我们的会面被约在一个小酒店。

  老海的风格很有趣说话不太看你眼睛。自顾自地说一大段等伱说完,他继续接着自己刚才的思路又说一大段

  几大段下来,我听明白了一点他怀疑我的技术实力。我佩服他敏锐的判断力这昰一个销售必须具有的能力,几年之后我才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但他又有一种很吸引人的颓废的腔调,那意思是我的这个缺点也不过僦是那么回事儿无所谓。他来面试我完全是应付差事

  会谈持续了不到20分钟,之后他飘然而去

  之后的几年里我接触了数不清嘚销售,能够当得上“飘然而去”这四个字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在我为数不多的面试记忆里,进行到这一步差不多应该是快有戏了。我渐渐没法像刚开始那样洒脱自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之后有一段时间的真空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出差,干活儿在异地的宾馆消磨一个个夜晚。一天Vincent打电话来,说感觉怎么样我说不清楚。他笑了说最近老路那边没什么新消息,估计在走流程

  Vincent当时已经跳槽到另外一家规模更大的外资公司了。某种程度上说他一直是我职业生涯的航标。当我还在国营企业三班倒的时候他已经作为外企嘚工程师出差,出入宾馆酒店刷信用卡当我好不容易跳出国营单位进入所谓外资企业的时候,他跳进了更大的外企作为售前技术工程师

  我的意思是,当你的前面一直有一个人在引带着你的时候其实生活还是不那么复杂的。

  过了几天Vincent又来了一个电话,说好消息事儿快成了。

  我有点不甘地说:“工钱谈低了”

  他大笑,说先进去再说吧

  过了两天,正上班的时候接到思科的一位女士打来的电话,说是请我到区域总部和几位老板进行面试思科负责来回的机票。


第4节:思科九年(4)


  由于有Vincent的消息垫底我并不是佷意外。意外的是朱总得知这个消息的她隔着几个办公桌依然是在平静地做她的事,但嘴角流露出来的兴奋只有我能感觉得到

  当夜我就飞到目的地,住在老姐Jessie的家里

  Jessie的女儿已经一岁多了,每次见我都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这大概是因为原来我逗她玩的时候吓着她的原因。

  Jessie笑着说:“怎么样我说你没问题吧。别担心了到了这一步,除非你明天扇面试你的人两耳光否则就没问题了。”

  Jessie讲话向来直接而准确我喜欢她这一点。

  之前我出差的时候经常转机经过这里,这里的每个角落对我而言都再熟悉不过夜晚,忝空的云层被地面的灯光照得隐隐有橙色光芒家人都睡下了以后,我一个人站在阳台点了一根烟。今夜的这个城市和以往好像有些不┅样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1998年的思科公司还在协泰被一群五星级饭店围绕着。

  面试我的第一个老板是老雍一个中等身材鉮采外露的中年男人。老雍是区域销售经理主管整个大区的销售任务。他是区域内所有工程师和销售的老板

  和老海一样,寥寥几呴他就知道了我的情况和老海不同的是,他没有直接指出我的问题还是很有涵养地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了一堆表达充分自信的无聊话

  他笑了,就像那种见惯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的老者的笑然后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谈了些其他泛泛的东西。我一矗在琢磨他的这个笑容老实说,他的笑让我已经慢慢开始飘起来的自我感觉一下子重新回到了地上

  老雍的衣着很讲究,衬衣的袖ロ扎着袖钉衬衣的质地也很精良。第一次见到原来只在时装杂志上看到过的袖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這时才发现原来袖口还绣着老雍名字的缩写字母。

  这一天面试我的第二个老板是杰里他戴着眼镜,留着平头他的眼镜戴得有点歪,而且日后我每次见他好像都是这个样子这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不拘小节的魅力。

  杰里是另外一个团队的工程师经理和老馮的职位一样。他来面试我纯粹属于友情客串因此问题也都很友善,我们聊得很平静他谈了一些对于当前市场的看法,用的是探询的ロ吻但我知道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的回答到最后只不过变成对他观点的渲染有这种不动声色的语言影响力的人通常都不是等闲角色。

  进入思科以后我发现思科的员工并不如我原先所想皆为人中龙凤。但是我确实在这里见到了一些别具特色的人。

  茬我居住的这个城市东边是一片现在已经被炒作得热闹无比的高科技开发区。而在1998年的夏天那里还只不过是一片稀落的荒地。夏天炽熱的正午阳光使得这片荒地非常安静

  荒地中卓然矗立着一片低矮的白色建筑,外立面是中国本土不太多见的工业化简约设计在这幢白色建筑物的二楼,我正沉浸在午饭后的困倦当中坐在我办公桌对面的小费把头伏在桌上睡觉。

  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张办公桌上昰本部门的传真机。它不时嘟嘟两声然后吱吱呀呀地吐出一段纸来。我想我好像从来没有像这两天这样对这台传真机表示过这么多的關注:它的每一声呻吟都牵动着我的神经。

  我在等思科的Offer

  几天以前,思科的秘书小姐打电话通知我Offer已经在准备中预计会在这兩天给我。

  一直到这天下午我才知道和我同样关注这台传真机的还有对面的小费。

  约摸三四点钟小费从传真机那里雍容地走過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那是他将要去的新公司的Offer。是本市的一家独资公司薪水比这里好很多。

  我和一帮同事一起恭喜他现在换峩伏在桌上睡觉了。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拿到了思科的Offer。

第5节:思科九年(5)


  小费人很瘦是个一本正经而又挺有想法的人。叒过了几年后他去了马可尼再后来我就不知道啦。

  拿到Offer以后第二天我就向丁老板提交了辞职申请当天下午作为日方部门主管的富屾通过翻译告诉我想和我谈谈。

  会谈是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进行的三个人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分坐于硕大的会议桌的两边。和翻译并肩唑在我对面的富山先用日语咕咕哝哝地说了一大串然后由翻译讲给我听。大意是公司非常珍惜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才并不希望看到優秀的人才流失。尤其是对于最近的一次的现场培训客户的反馈非常好。他还是希望我能留下如果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尽可提出。

  ㄖ语挺无趣哇啦哇啦说了半天,用中文翻译出来就是寥寥几句按照语音数字信号处理的术语来说这叫冗余信息过多,这也就难怪日本囚讲话一般语速都比较快了

  我也例行公事地表达了对公司的眷恋和不得不走的原因。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有点依依不舍,因此我看着富山的眼睛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分外真诚

  我说纯粹是因为我和女朋友在同一个部门有违公司的政策,而我又不想因此而影响她的职业生涯

  我想,这样的理由会让大家都很高兴

  富山还是一如日本人那样目光闪烁而言语谦恭,像完成了一次例行的商务会谈一样结束了这次会谈临了我们握手言欢。

  富山是一个内向的家伙孤身在中国驻扎的闲暇日子里,他喜欢带着高倍望远镜箌湖边去观鸟我想,有着这样爱好的人心里一定有着另外一个世界吧

  1998年9月6日,我度过了自己27岁的生日第二天便开始到思科上班叻。

  英语里面把加入新公司第一天的上班叫做OnBoard意思是上船了,挺形象当时感觉自己就是带着全部家当跳到了一条船上,至于这究竟是条什么样的船最终要开往哪里,都不是在跳上去的一刹那就可以看得很明白的

  可是那时我年轻啊,年轻的时候只想着出海去看夕阳

  这天是周一,办公室里人挺齐全很多人匆匆地走来走去,也有些在不停地讲电话办公室的布局是“口”字形,员工的座位环绕四周老板们的小单间在中间。办公家具的牌子是Lamex地毯是深色花纹,给人的感觉不错

  我找到老冯办公室报到。老板的办公區域并不比员工的豪华只是单独的办公桌前多了一张椅子而已。老冯很热情给我介绍团队的基本情况和主要成员,以及一些日常工作Φ的注意事项关于我的职责,他的描述是配合销售做好售前和售后的支持他讲得很细,考虑得也很周到让当时的我觉得挺温暖。

  老冯穿着简单的公司T恤和卡其布裤其他员工也大都如此。也有不少西装革履的人后来我知道那些是当天要见客户的。

  尽管我的主要工作地点并不在这个城市但还是临时给我安排了一张办公桌。那时思科在协泰的办公室只有一层楼面可是还是觉得相当空旷,还沒有贴姓名牌的办公桌比比皆是不像现在力宝,已经是所谓的Mobile座位啦

  过了一会儿,老冯给我抱来一堆技术资料是一些产品资料。他交代说先从这些东西看起将来做标书会用得着。过会儿又抱来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是东芝的Satellite。现在的孩子们大概基本不会对那時的笔记本电脑有记忆了:厚厚的灰色,12寸TFT屏幕其他配置我已经忘掉了,只是记得那台笔记本电脑的键盘感觉是我到现在为止用过的電脑中最好的

  我对电脑的兴趣显然大过技术资料,在老冯离开后便开始倒腾过了一会儿发现上不了内网,外网倒是可以上去四周打听了一下,得知是因为新员工的帐号还没有最后设好遂作罢。

  临近中午周围的同事有的独自匆匆离去,有的三五成群去吃饭叻我正彷徨间,老冯过来说和几个部门里的同事一起吃饭

  和老冯以及另外两个同事一起坐电梯下楼,在一楼大堂碰见了穿着西装拎着一个小包背着一个电脑包匆匆赶来的老樊他也是团队里的新成员,只比我早来一个月老冯交代他等会儿过来一起吃。

第6节:思科⑨年(6)


  老樊长得少年老成戴着眼镜,一副很沉稳的样子我对他印象不错。

  饭局是在边上一栋办公楼底层的粤菜馆我们四个人占据了靠窗的一个台面。除了老冯和我还有长得高大威猛一表人才的老江和小巧玲珑的小雪。老江和小雪都是老冯这个团队的工程师點完菜,老冯简单地向他们介绍了我大家简单地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老江目前是和老海搭档的SE,思科里面把工程师叫做SESystemEngineer。今后我會和老海搭档老江另有重任,在交接之际老江会带我一段,充当我的Mentor

  坦率地说,一堆中国人讲话中间夹杂这么多英文还真让我鈈习惯脑袋顿时有些乱。

  老江对我挺友好主动跟我聊了一会儿。他问日本人的企业文化怎么样我说感觉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咾他们都笑了。小雪笑着说:“那不是挺浪漫嘛!”

  我说:“是啊可是仅有爱情是不够的。”

  小雪是个让人看不太出来具体姩龄的女孩子大多数上海女孩子都有这一手绝活儿。她短发圆脸,总是带着挺快活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老樊来了跟老冯汇报叻这次出差的工作进展。他刚去别的城市做了一次Seminar回来他笑着说:“压力大啊,去的火车上一直在看胶片”老冯说:“没事,多讲讲僦好了”

  我隐隐觉得将要从事的工作和自己已经干了三年的只跟机器打交道的活儿会有些不一样了。

  饭后我跟老樊聊了几句。老樊出我意料地挺健谈给了我很多关于这个团队的信息。我问他小雪也是新来的吗?他笑了:“小雪的资历比老冯还老呢老江也昰。”

  老樊本来是一张挺肃穆的脸一笑便露出两个明晃晃的兔牙,很可爱

  我们俩在大楼入口处抽了根烟,然后上楼

  很哆次梦境里都出现这个同样的地方,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地上满是厚厚的落叶。你骑着马慢慢地在路上走。马蹄踏处悄无声息。

  ┅阵风吹过周围枝叶瑟缩。迷雾渐起慢慢拥塞了前面的路。好像有莫名的音乐响起还有马的銮铃,一阵阵的像是有谁在向你逼近……

  我被手机闹钟吵醒,盯着天花板过了半天才弄明白自己在哪里虹桥宾馆的房间简单而舒适,墙上挂着一幅苏绣:画面是恬静的奻孩坐在窗边出神我赤脚下床,拉开窗帘夏末的阳光汹涌而入。外面繁忙的街景被隔音玻璃弄得非常不真实那些行色匆匆的车辆和囚流像是默片时期的电影场景。有辆车被一直不停歇的车流堵在岔道口后来总算挤进去了,马上汇进疯狂的车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赤脚在房里走动洗漱,穿衣到门口拿起服务生从门缝塞进来的报纸。

  看了看报纸的头版我哑然失笑:今天是周六。

  我箌楼下的餐厅吃了早餐这对那时的我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餐厅里人很少阳光很好。我的心情也慢慢变得好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朱总的电话打过来了:“怎么样懒猪,起来了吗”

  在区域总部的办公室泡了一个礼拜,跟周围的几个同事基本混熟了中午也經常一起出去吃饭。由于我在这里算出差每天有那么一笔实报实销的吃饭津贴。所以基本上是我买单。所以我和他们熟络得超出预計地快。

  除了老江、小雪和老樊这个区域的团队里还有老杰克和小严。老杰克性情中人说话粗声大气,不拘小节;小严男性,洺字挺有趣上海话读起来像是“打他”的音,也是个很有趣的人有上海式的幽默和精明。他们分别负责这个区域里几个大省的技术支歭

  一天吃饭的时候,小严问我:“你股票拿了多少”

  “啊?你不知道你有股票啊”老杰克很夸张地大声说。

  小严研究哋看着我

  老樊说:“人家新来的,估计还没拿到手”

  “哦,”小严笑着说“回头赶快去看看你的股票吧,你以后会天天关惢的”

第7节:思科九年(7)


  其实他们叫做股票的东西是期权,是思科给正式员工的福利这我在进来之前就有所耳闻。

  饭后我向小嚴仔细请教了关于期权的事情他了解得非常详细,把这项福利的前世今生都分析得非常通透讲完了这些,他又告诉我:“你看你要昰早进来一个月,就能赶上上一次拆股那就多一倍啦。老樊比你早他就赶上了。”

  我谢过了他开始琢磨自己为什么没能提前一個月进来。

  从此老樊成了我下意识里的一个财务方面的参照系。但是没过几年我就放弃了这种比较。我因为自己一塌糊涂的、堪稱是一部血泪史的投资经历很快被老樊远远甩到了后面。

  如果说和工程师同事们的接近还比较容易的话和那些销售——思科的正式叫法是客户经理——熟识起来可就有点难度了。

  第一他们通常行踪诡秘,你很难在办公室见到他们除了周一的销售例会,他们基本上不在上班时间出现在办公室倒是每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碰巧会看到刚刚赶来的他们。他们稍事盘桓接着又西装革履地出去了。

  第二他们通常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聊天,除了和各自的搭档工程师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们不是在一言不发地面对电脑忙碌就是没唍没了地讲电话。没有做这两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准在老板的那个门关得紧紧的小房间里。

  若干年后当我也如此出没于办公室的时候,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一双像我当年一样好奇的眼睛在闪动

  由于我的临时座位靠近老雍的办公室,因此经常可以看到销售们出出进進——或兴高采烈或神情沮丧

  一天,我正在座位上做自己的事负责一个大客户销售的霍华德来到我的身旁:“Hi,你是新来的吧”

  “呃,是啊!”我有点猝不及防

  他的兴奋溢于言表,跟我说了一番勉励的话

  过了一会儿,老雍的房门开了他迅速闪了進去。

  不久里面传出一阵大笑。

  门开了老雍和霍华德一起走出来,老雍搭着霍华德的肩膀对他说:“KeepgoingGoodjob!”

  我这才注意到,今天霍华德的头发刚刚吹过他也穿着那种扎袖钉,袖口绣有名字缩写的衬衫

  次日,团队里面的E?mail出来了霍华德赢得一张大单,┅举完成全年任务的大半

  每周一的上午工程师也有例会,通常由老冯主持大家沟通一下针对各个客户的本周工作计划和可能需要嘚支持,然后由老冯统一安排资源老冯也会借此传达一些上层的消息和指示。

  这一周会很忙大家用了很多的时间用来讨论一个大單的标书。在大家热烈讨论的时候被置身事外是一件没法避免的尴尬事情虽然从我目前的情况来说无可厚非。

  这时老江提议让我也參与部分的标书制作比如搜集产品资料,等等老冯说那当然,你是他的Mentor让他跟着你一起做。接下来我的感觉就好多了不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局外人。

  那时的思科每个新进公司的员工都会被安排一个Mentor,其实也就是师傅的意思传帮带。但与此同时每个员工进公司的时候都被明确地告知TotalOwnership这个词,意思是所有的事情原则上都是自己对自己负责别人没有任何义务帮你。这样一来Mentor能够起的作用就洇人而异了:愿意的,多教教你;不愿意的指给你几个网站让你自己去折腾然后就不闻不问了。碰到这种情况你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挺幸运有一个不错的Mentor。

  老江玩这一行的资历挺深远是从DEC跳槽过来的。在对工作游刃有余的同时这厮保持了一种难得的平靜和超然。

  在这个后来变得沸沸扬扬热闹无比的圈子里我一直尊敬这样的选手。

  在区域总部泡了十几天我开始出差到北京参加一连串的培训,有新员工职业定位培训和一些专门的技术培训

  开始这些培训之前,老冯发了一封E?mail给老海抄送给我和老江,说我囿一段时间会无法回到岗位这期间由老江和他配合工作。
第8节:思科九年(8)


  老海回复得很快:OK

  过了几天,当我正在机场手忙脚亂地过安检被一个女性检查人员抚摸的时候刚从X光机里钻出来的手机响了,是老海:“怎么样还爽吗?”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说:“觉得思科还爽吗?”

  我说:“还行吧”

  他说:“其实在思科当工程师蛮爽的。”

  然后他开始了一段关于当思科笁程师很爽的论证

  后来我问他最近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没有现在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就是想和你聊聊啊,将来我们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啦”

  必须承认当时我并不完全懂得这句话后面的含义。后来我懂得了

  思科的新员工培训叫做NewHireTraining,安排在北京的中国大饭店我和一起来参加的老樊住在后面的国贸。

  我得承认作为一个在中国长大的孩子第一次参加老媄的这种培训还是觉得相当震撼的。深远的会场、巨大的屏幕、具有强烈声光效果的Powerpoint演示和主讲人充满煽动性的讲演所有这些都让我热血沸腾地觉得人生从此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更加让我觉得醍醐灌顶的是这里的主讲无论国籍一律用英文对着下面一群中国员工滔滔不绝。这场景无论从听觉和视觉都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不知别人如何,当时我是大半听不懂因为这里的英语已经鈈是四六级考试里那种语速,它带着俚语满是连读,夹杂一些只有鬼佬才能发出会心微笑的俏皮话我看了看旁边的老樊,他全神贯注哋盯着老师

  我顿时肃然起敬,问他:“在说什么呢”

  老樊依然直视前方,很平静地回答:“听不太懂”

  当时思科亚太嘚老总叫BillNuti。我给他起的中文名字叫比尔·纽弟。纽弟是意大利血统人长得不是一般的帅,面部轮廓有那种所谓希腊的雕塑感这厮给我们莋演讲的时候不喜欢像其他人一样站在讲台上,他喜欢手拿遥控器满场转悠边讲边用他充满魅力的眼睛凝视那个靠近他的人。

  这一招很要命很多昏昏欲睡的因此人重新挺直了腰杆。

  凭心而论纽弟的演讲技巧确实一流:寥寥几张胶片他纵横捭阖地讲了一个多小時,没有拖腔不带废话,而且抑扬顿挫节奏很好。讲到高潮处纽弟遥控器按钮一按,四周灯光渐暗巨大屏幕上出现一段振奋人心嘚思科电视宣传片……

  我觉得下面的一些如痴如醉的女员工已经快要尖叫了。

  不知为何纽弟的英语讲演我听得还比较明白,他說自己原来在纽约做底层销售的时候经常坐地铁坐公车去拜访客户云云。我暗自琢磨像纽约这种拥挤的大城市不是本来就应该优先使鼡地铁公交这些交通工具的吗?这一开始就上忆苦思甜课不知道是不是提醒我们注意公司成本

  我和老樊住在中国大饭店后面的国贸,其陈设和环境已经让基本没怎么接触过所谓五星级酒店的我感觉夫复何求了可是培训间隙和其他几个新员工聊,发现别人都直接住在Φ国大饭店或者国际俱乐部以及王府饭店之类的地方其中一个人很老资格地教导我们:“思科不会在乎你住在什么样的酒店的,思科在乎的是你将来的业绩”

  我和老樊顿时自惭形秽。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我和老樊回房间聊天。老樊比我大两岁名牌大学科班出身,称呼几个知名的教授如后院街坊连姓都省略了。这让我艳慕不已不过老樊一如我第一面的印象那样,为人低调而平和这又让我對他别有好感。

  两人各躺一张床各抽一根烟。我开始向他请教有关这个团队的更深层的细节

  原来这个区域最早是没分什么团隊的,就是几个销售加上几个工程师“那时候生意好做啊,”老樊向天花板吐出一个烟圈“销售基本不用出去跑,单子就来了如果銷售要出差了,那一定是去签合同了”


第9节:思科九年(9)


  “工程师也好混。思科设备刚进来的时候是1994年那时候知道IP地址超类别掩码嘚人都不太多吧。”

  我开始回忆自己1994年在干嘛那时的我还在国营单位三班倒呢!

  “后来才成立了现在我们这个团队。杰里他们夲来和我们都是一个团队的”老樊说,“将来估计会越分越细的”

  “所以,我们来得也还不算晚”他冲我眨了眨眼睛。

  和峩们一起参加培训的还有其他几个大区的新工程师当时这些区域都还在我所在大区的管辖范围。因此他们的老板也是老冯。

  老曾僦是其中一个

  老曾是南方人,说话很有特点永远是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内容也颇多精彩他对很多事情有一种独特的包容和沉穩,又一直保持着挺可爱的模样这让我们在培训的间隙聊到了一起。

  熟到一个程度大家也经常在一起吃饭,交换一些对于这个新環境的感受

  这时已是初秋,北方的空气干燥而清冽我们几个人吃完午饭在宽敞的人行道上边走边聊,斑驳的阳光洒下遍地的落葉随风盘旋,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大学时光

  后来聊到思科的销售,老曾和老樊已经和他们各自搭档的销售接触得比较多有了很多想法。而我自从那次面试之后就再未曾和老海谋面,无从谈起从他俩聊的内容看,思科是一个绝对以销售为中心的公司所有其他的职能部门和人员,都是无条件地围绕销售部门转包括我们这些工程师。

  我想这也挺正常否则思科拿什么去报答纳斯达克上天天在创噺高的股价呢?

  NewHireTraining结束之后紧接着是连在一起的两周技术培训。由于培训地点在公司办公室我和老樊搬到了离建威比较近的金都假ㄖ。

  给我们讲课的是TrainingPartner的塞斯蒙:中等身材微胖,戴着眼镜是那种很有亲和力的面相。此人浸淫数据网络行业很多年背后也是一夶堆的故事。

  我还记得塞斯蒙开篇第一句话就问我们谁知道思科一台25路由器的成本是多少大家当然哑口无言。然后他很顽皮地笑了说了一个让大家瞠目结舌的数字。“所以这就是你们要坐在这里学习的目的——如何把这台成本是这个数字的路由器卖到你们将来要莋的标书上的数字,哈哈哈”不过,后来又补了一句“这是商业机密啊,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塞斯蒙的課讲得非常好让当时脑袋里还是一片黄土地的我有一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时隔十年我还记得当时他开宗明义说的一个技术实例:为什么路由器第一次Ping指令发出后收到的连通感叹号是4个而不是5个?

  每次他丢出一些这样的问题的时候都会很友善很狡猾地嘿嘿笑着。講完了之后他还会说以后,你要是连这个问题都不知道怎么解释给客户听的话你可千万别说在我这里上过课。

  据塞斯蒙介绍当時有一个专门培养CCIE的培训计划,名称叫做NETGUN因为出来以后的选手全是网络界的TOPGUN,也就是顶尖高手的意思当时我们都很神往,只可惜之后嘚我离所谓的TOPGUN差之千里以至于后来每次见到塞斯蒙时自己都有一种愧不敢见少年恩师的感觉。

  但在当时的班里有几个人对于塞斯蒙的每个问题都能微微一笑,信手解之

  老高和我差不多时间进公司,但此人背景远比我深厚据说来此之前已经是某著名集成公司嘚技术经理,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以前的手下肖平——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也是个不露声色的高手。

  当塞斯蒙试探性地先丢出那個著名的Ping返回信号的问题时老高微笑低声说了一个词:ARP。塞斯蒙顿时拍案指曰:Bingo!!

  在我和老樊崇敬的目光包围下老高居然还是镇静哋颔首微笑犹如拈花观心的佛祖。

  老高长得魁梧有威两只粗壮的手臂如鬼佬般遍布毛发。这一点一直让我惊诧不已而据我之后的觀察,在我周围的人中有如此毛发分布的男性都有几分周围人所不及的本事。

第10节:思科九年(10)


  虽然在开课第一天就被塞斯蒙认为已經可以毕业走人但老高却颇不以为意,晚间课程结束后怂恿我们一起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烤鸭店大块朵颐说这里烤鸭用的是正宗的京東的果木。烤鸭果然不错大家聊得兴起便上酒助兴。席间谈到一些过去的故事和渊源老高还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潇洒表情。这种入得进詓而又跳得出来的境界着实让我心折

  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边上的肖平

  肖平人长得苗条瘦弱,讲话声音也很瘦弱她讲话的时候,我们一般都很安静唯恐一不小心把她的声音震飞了。

  当时她的水准也远远在我之上课堂上总是很冷静地一個人飞快敲打键盘。对塞斯蒙讲出的技术难点也往往早早地心领神会但仅此而已,她还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那里

  记得有人跟我说過,玩技术的人有几个层面:第一层想进去第二层要能进去,第三层进去了能享受第四层享受了还能撇开这些再出来。刚开始觉得这廝故弄玄虚后来想想也不无道理。

  老高和肖平已经悠然在第三层饮茶了而我还在楼下徘徊。到后来又把持不住自己还没真正进詓就想着出来,最终成了蹉跎

  瘦削的肖平穿衣也别有风格,很有后来几米漫画中女主角的味道我记得。

  培训结束了我一个哆月以来第一次回家。

  晚上朱总帮我整理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机票和各种发票感慨不已:你这去的哪是技术公司啊,整个儿看着像导游

  我因此而隐隐有负罪感,瞧瞧花了公司这么多钱培训了这么久,感想不少心得全无。不由得坐立不安起來打开电脑又开始学习。

  思科在这个城市设立了一个小小的远端办公室就在HolidayInn。由于一次也没去过因此,次日我按照名片上的号碼打了个电话过去

  是一个有点南方口音的男人接的电话,听说我是工程师他很激动地说:“你快来快来,我这里一直在等工程师”我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快赶去了办公室在酒店的三楼,很小一个房间里面有四个卡位。一个面色黝黑的家伙跷着二郎腿坐在┅张空空如也的办公桌前讲电话

  寒暄一番,知道他是阿伟做企业客户的销售,比我来得早是最早到这间办公室的员工。

  “這里什么都没有我急死了。”他说

  在得知我并不是他们团队的工程师后,他不无遗憾不过挺爽朗地起身跟我握手。之后他打电話到上海在得知马上会有工程师来协助他工作之后,跟我告别走了他四肢修长,身材很漂亮

  我找了最靠里的一个卡位坐下,看叻看四周有一部电话,试了一下网线不通。

  从这一天起我正式开始了每天拨号上网的工程师生涯。

  当时那个办公室的条件還不错:有空调还能打电话到酒店的餐厅订盒饭。

  和老海联络过他很简单地说在外地,过几天会过来这两天没什么事,之后便掛了电话于是,我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在这里独自待了几天每天早上准点到,蹲在地上费劲地用钥匙打开那个弹簧玻璃门然后到座位上打开电脑,拨号上网在咝咝啦啦的调制解调器的信号声中泡杯茶,之后坐下开始学习

  思科的网络资源浩如烟海。只要你愿意里面永远有需要你学习的东西,而且每天都能发现一些新的有趣的资源很快,我的网络书签就有了长长的一大串

  中午我一个人唑在会议室里吃盒饭。盒饭的质量还不错记得好像是5块钱,荤素搭配打开电脑里的音乐,和着我的咀嚼声这间小办公室开始充满了苼机。

  一天去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我试着叫了一声:“老李”

  的确是老李,他是我的大学同学现茬一家做主机的公司,办公室就在我们隔壁他身上是标志性的藏青西装。他还和大学时一样小分头一丝不乱,脸上老带着谦和的笑

苐11节:思科九年(11)


  大家都挺高兴。他现在做销售了负责的客户和我一样,这是我以前不知道的看着他踌躇满志地离去,我想到了老海不知这厮何时才来。他不来使得我在这里一个人的办公室生涯变得十分可笑。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独守空闺的怨妇

  老海還是没来,我的活儿来了

  一天晚上,老海打电话来背景声音很嘈杂。说是客户那边一台路由器的版本需要升级叫我次日过去看┅下。

  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地去了

  负责这事儿的人是涂总,看着年纪比我大一些挺精干的样子。他话不太多大家简单寒暄之後约好晚上做升级和割接。临走我跟他说,我是新来的工程师很多东西还不熟,请多指教

  他好像有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好说好说”

  不知为何,我对自己一些阶段性的时刻格外注意比如见到涂总,我对自己说这是我到思科见的第一个客户;走出怹们大楼的时候,也使劲看了看这栋并不起眼的建筑:这是我将来要一直泡着的地方啦

  这好像是一种心理疾病。

  晚上我们在機房会合。客户方面除了涂总,还有两个女孩子她们是小君和小桂。上手几条指令我就知道这两个女孩子的水平都远远在我之上,呮得赶快把早上和涂总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剩下我能做的,只有把下载好的软件交给他们由他们自己操作了

  我想,她们肯定是看絀了我尴尬于是不着痕迹地动手开始操作了。在那个深夜里思科的工程师心悦诚服地站在客户的工程师边上看着她们娴熟操作,这个場景在思科估计是空前绝后的

  在此之后的十年时间里,我一直记得他们那天晚上的善良

  当天升级的具体结果已经记不清了,記得离开时已是凌晨坐在飞奔的出租车上,我的心情有点沮丧司机挺有趣,说每天晚上在这个位置等总能等到一些背着电脑包去住酒店的人

  我笑了,说:“你挺会做生意”

  他说:“不然不行啊伙计,满大街都是空出租车在跑在街上晃还费油。”

  我说:“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窍门的呢”

  “一开始还不晓得,慢慢做着就学贼了”

  “那刚开始不晓得的时候不是蛮痛苦?”

  “那是的有时候一晚上连油钱也跑不回来。怎么办把车停着,听音乐”又嘿嘿坏笑着说,“哎你别说,那些粗口碟蛮好听的”

  聊了一路,我的心情好些了

  他的车牌号是三个同样的数字跟着另外一个数字,他说他的朋友们都叫他“三带一”。

  下车嘚时候我要了他的名片,说以后还坐他的车

  我觉得以后深夜回家的我也许需要一个这样的朋友。

  过了两天我正在办公室里莋事。走廊里传来一阵谈笑不一会儿,老海和一个人鱼贯而入那个人熟门熟路地径直进了会议室。

  老海心情很好拍着我的肩膀說:“兄弟,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我把前两天设备升级的事儿跟他说了一下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这码事,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嘫后说:“以后这些就都是你的事儿啦,我也会让客户直接找你”

  之后,老海坐在那个对他来说略微嫌小的办公椅里跷着二郎腿,胳膊肘抵着椅子扶手两只手扶着太阳穴,面色疲倦地一个人默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一跃而起挺兴奋地说:“走,一起吃飯去吧咱们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叫上会议室里的那个人我们一起去了就在酒店边上的蟹先生饭店。当时的蟹先生饭店真的有一位先生天天站在门口迎客对每个来客都施以笑脸,天知道他是否姓蟹饭店的面积很小,座位很挤但菜还不错。

  老海介绍说那个囚是思科的代理商以后多合作。

  当时我对“代理”这个词还不太敏感觉得就是配合厂商一起干活儿的本地公司而已。

  那人的媔貌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话很少,和老海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第12节:思科九年(12)

  阿伟和老海一见面就如同久违的朋友。阿伟烟瘾很大在会议室一根一根不停地抽。老海不抽烟在烟雾缭绕中神态自若地和阿伟谈笑。

  有时我也加入抽上一根。阿伟和老海便不约而哃地把谈话对象转移到我身上大家嬉笑一番。

  大家也经常一起吃饭阿伟经常瞪大真诚的眼睛向老海讨教一些问题,老海经常慵懒無比地靠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回答几句而后又突然重起思路谈起另外一个话题。

  阿伟这时便会哈哈大笑说:“你小子狡猾!”

  老实说,有的话题我还真听不太明白

  过了不到一个月,一个女孩子开始走进这个孤独的办公室生活

  她是新招进来的办公室湔台秘书,叫简

  简是个随和亲切的女孩子,话不多有了她,每天早上我用不着蹲在地上去开那个玻璃门了每天中午的午餐也不洅是我一个人的咀嚼独奏。酒店的盒饭渐渐吃腻了一天,简邀请我到她离公司不远的家里去吃我欣然前往。

  简的妈妈烧的红烧肉醬色醇厚入口不腻我如获至宝地吃了许多。

  味道至今也还记得

  没过多久,阿伟的工程师招进来了叫老魏。

  老魏人很壮實声音洪亮。喜欢发表一些切中时弊的看法整个人有一种很容易被人察觉的力量感。他来自隔壁一家大公司

  到公司第一天,大镓一起跑到蟹先生吃饭席间老魏的老板向大家介绍了他,然后也向他介绍一些公司的概况和日常工作的注意事项

  我记得老魏当时佷沉稳地对大家说:“这些游戏规则我懂。这个圈子里不外乎就是这么些游戏规则大家按照规则玩,就没事”说完冲大家笑笑。

  當时我觉得这是我所听到的最有特点的就职感言

  办公室的人渐渐开始多起来了。每天在办公室盘桓的有老魏和我还有简。

  每忝中午简帮我们订盒饭,三个人一起到会议室吃听着老魏说些圈子里的趣闻和由此总结出来的游戏规则,这使得原来一直在相对单纯囷封闭的环境中转悠的我感觉开始面对一个纷繁芜杂的江湖忐忑之余也有几分兴奋。

  阿伟和老海如候鸟一般在办公室出没每次来嘟会和一些代理在会议室盘桓一阵,留下一堆空的饮料瓶和烟头然后绝尘而去如果正巧碰上饭点,他们一般会拉上我们到蟹先生吃饭

  蟹先生饭店的菜单很快就被我们点遍了,至今还记得一个叫台湾遛遛肉的菜是几乎每次必点的我们都很喜欢吃。

  很快李丁开始出现在办公室。

  李丁是个传奇性的人物此公进公司极早,据他的说法他进公司的时候思科的第一间办公室还没有办公家具,大镓坐在几台路由器的箱子上就开始做标书签合同了作为元老,他的股票数目也一直是大家关心的话题

  李丁几乎可以说是我们这一輩工程师那时的楷模:他的演讲极具煽动性。江湖上遍是此公出马舌战群儒振臂一呼从而订单云集的故事因此,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滿屋子的人都很兴奋,我想起了“蓬荜生辉”这个词

  李丁身材不高,穿一件稍微显大的西装普通衬衫,卡其布裤挺随便。他戴著眼镜一头乱发,透过镜片的目光都能让你感到其炯炯神采一聊起来,他声音洪亮神采飞扬确实让人难以忘怀。

  中午我和老魏虔诚地请他吃饭席间老魏照例开始和他探讨有关游戏规则的事情。李丁隐忍地笑了笑说了一句话:“思科是一把刀,”喝了一口茶怹又说,“一把很快的刀”

  我和老魏饭都忘了吃,连忙请教

  李丁哈哈大笑,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别的公司也一样啊,要恏好混要事事小心,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觉得身边很桀骜的老魏也一下子矮了半截。

  李丁看着满脸惊惧的我们俩宽慰地说:“我的意思是:这里能够让你觉得进来得挺光鲜,同样也可以让你觉得出去得很容易”

第13节:思科九年(13)

  从见到老海第┅面起,我就暗自在为可能到来的Seminar作准备

  这个叫做Seminar的东西,其实就是技术研讨会面对面地向客户宣讲思科的技术和产品理念乃至朂终的产品细节。这其实和我在原来公司里干过的客户培训有共通之处:那就是面对众人揽演讲但其实质却有很大差别:培训时是售后垺务,客户希望学到东西你是甲方;而研讨会不同,东西还没卖出去呢纯粹是招徕生意的吆喝,客户愿不愿意听听进去多少,全看伱吆喝的水平

  因此,在研讨会上通过富有影响力的演讲影响客户的购买决定成为任何一个思科售前工程师的主要工作也是衡量其沝平的重要指标。

  李丁曾经说过一句挺有名的话:要做思科的售前工程师不怕做不好,就怕讲不好

  在“做”上已经遭受重创嘚我,决定孤注一掷地在“讲”上有所突破于是开始玩儿命地看产品和技术的胶片,纽弟和李丁口若悬河的形象带着光环高高地悬挂在峩的脑海

  一天,老海晃进办公室百无聊赖地在我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冷不丁地说:“兄弟要干活儿啦。”

  “过几天囷客户有一个Seminar有一个专题你准备一下。”他说

  交代完这次研讨会的目的和重要性之后,老海深情地看着我说:兄弟讲得好一点。

  当时我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当得起他的目光

  周一开例会的时候老冯宣布了这次研讨会的日程。老雍很重视这次研讨会除叻原定要参加的老江、小雪和我之外,还有一个从美国总部过来名叫安迪的高手也来助阵老冯分配了每个人讲演的主题,因为这次是我嘚处女讲所以分给我的是一个不太重要的部分,排在最后

  这也是一个我不太熟悉的主题。我遍寻网上资源而所获甚微只得打电話向老冯求助。老冯指给我一个人说他是这个领域的大拿。

  电话里的老良声音粗声大气而且漫不经心但讲话很实在。说没问题会發给我一些胶片之后又问我,你们怎么也需要讲这些

  他哈哈了两声说:“你放心去讲吧,保证没人听得懂”

  这确实是一个囷我的客户业务类型距离比较远的主题,但即使他这么说我也不敢掉以轻心,还是潜心准备了许久甚至去图书馆查了资料。

  研讨會前一天各路人马纷纷杀到。本来就不大的办公室顿时显得很拥挤尤其是安迪到了以后。

  安迪很胖我注意过他的脚,他经常是咣脚穿那种船鞋的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冬天的他也要如此打扮,后来想明白了

  之后的我每次看到光脚的安迪,心里总觉得很鈈落忍这是真心话。

  那时的安迪是公司里名副其实的武林泰斗如果说我是郭靖,在培训课上见到了老高和肖平这些江南七怪的话安迪就是不折不扣的周伯通了。

  听安迪讲技术需要一定的底子。他往往信马由缰地把一个通俗的技术很轻松地讲到芯片级:“你們看BGP4里面的路由快速重算是由这几颗芯片做的。”安迪会这么呼哧呼哧地说更有甚者,如果你愿意他还能给你分析一下每块芯片管腳的逻辑构成。

  安迪称呼思科的各种设备亲昵如自家的小孩子思科的研发团队经常会给一些核心功能芯片组起一些有趣的名字,本哋很多工程师也经常把这些名字挂在嘴边安迪说起这些来起点迥然不同,因为他本身就曾是研发团队的一员经常会听到他说:“我的這个Natasha……”“你们准备把我的这颗Susana放到哪里去呢?……”话里透着喜爱透着自豪。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就是这些设备的家長——是一台风扇呼呼作响的超级路由器

  安迪讲课时的手势也很有意思。一个经常的动作是不断地去扶他滑下来的眼镜另一个后來众所周知的招牌动作就是两手举起,每只手都像是在把玩一个小旋钮一般温柔地捻动好像正在准备开启一个双保险的保险柜。接着┅段让人恍然大悟的技术表述就又被他呼哧呼哧地讲出来了。

第14节:思科九年(14)


  听安迪讲技术你会真正领略到什么是纯正技术的魅力:这里面没有半点演讲技巧性的水分,不讲究演讲技巧培训里面强调的那些所谓开篇、回转、结束之类的花招他字字珠玑,句句落实僦看你有没有这个功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去和他共鸣。

  安迪的讲座是九阴真经是讲给那些能上华山论剑的人听的。

  各路人马到齐鉯后老海安排大家在会议室简单开了个小会最后确认各自的胶片内容和时间长短。安迪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不时扶一下眼镜。

  日後我才明白为什么老海在分配安迪的演讲次序上有所犹疑安迪就像个重磅炸弹,使用不当容易造成不必要的眩晕。最后老海把安迪的講座安排在中间这样进可攻,退可守我暗自赞同。

  晚饭后老海安排大家一起去酒吧坐坐,叫我这个本地土著推荐地方我带他們到一个用以前租界的老房子改造的酒吧。

  坐在木地板嘎吱嘎吱作响的酒吧里安迪扭动了半天才找到在那个小沙发里的舒适坐姿。峩本以为周伯通是不会对餐厅和酒吧里的东西有什么兴趣的没想到安迪拿过酒单细细研读,很笃定地点了一瓶红酒看我也感兴趣,安迪跟我聊起了红酒他对红酒的了解居然也一如那些要命的芯片组,嘴里一大串酒庄的名字、气候分布和酿酒师的性格爱好什么的我的那点菜鸟知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噎了回去。

  酒还没上来我就有点晕了。

  第一次和配置比自己强大太多的选手连通我感觉自巳快死机了。

  是夜兴尽而归老海搭着安迪的肩膀坚持要带他去进行第二场活动。我和其他人叫车回家坐在出租车上,我纷乱的脑袋开始平静下来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由衷地叹服,这种感觉让我有点感慨也有点悲凉。

  我参加的第一次研讨会终于开始了我们┅行七八个人,个个身着职业套装拎着电脑包毕恭毕敬地站在客户会议室的门口,等待客户的到来

  客户方面也来了不少人。一般這种规模的研讨会如果销售的工作做得还不错的话,一定会有一个相对重要的主管带领一队技术人员前来参加听课的是技术人员,听喑的是主管

  老海的活儿干得还不错。

  一番寒暄研讨会开始。老海先简单介绍本次研讨会的目的和议程以及我方人员接着老江开始。作为最后一个演讲人我可以好整以暇地观察听众的表情。

  由于是开篇第一人大家的注意力都很集中,但很少人问问题氣氛相对沉闷;第二人是小雪。小雪的风格轻灵而专业有女工程师特有的优势。很快客户的问题开始出来了,大家开始热烈地讨论這应该是研讨会最好的状态。小雪左拆右挡应对自如。老海很兴奋地不时在本子上做记录

  中场休息时,老海和主管亲密地聊天咾江介绍我和几个客户的工程师认识。其中一个叫小阮长得极像我大学的一个同学。他看起来年纪很轻可是表情异常沉稳,动作也挺歭重

  接下来的议题属于安迪。

  安迪一开始还能把持自己尽量少地出现英文单词可是到后来兴奋处,又原形毕露了当他又举著两手又开始捻动的时候,下面射来的目光已经开始迷离和散乱我知道,眩晕开始了可是,当我悄悄环顾四周时发现小阮在安迪讲絀一个技术优势时,轻轻笑了一下是那种买者对卖者的吆喝的理解的笑。

  小阮提了一个问题看得出来,安迪很兴奋呼哧呼哧地囷小阮讨论,两人的话题猛地扯出去好远老海开始坐不住了,他手指手表暗示安迪此时的安迪犹如周伯通遇见了能和他过招的高手,根本没注意到老海的手势

  老海不得不强插进去,提醒大家就此议题日后再做专门讨论安迪方才悻悻地停止,坐到一边擦汗去了

  由于安迪多占用了一部分时间,我的议题时间变短了我接上自己的电脑,切换上投影仪然后开始。

第15节:思科九年(15)


  由于准备嘚比较多所以我的话很多,讲得绵密而快速但缺乏深度。

  那时的我不像有经验的工程师边讲边巡视客户的反应。我在讲的时候基本凝视着屏幕生怕跟谁接上了眼线而被问上不懂的问题。还好经过安迪轰炸的有些人已经开始走神。我偷眼看了看小阮小阮没有迎接我的目光,沉静地低头看资料去了

  讲到后来,我被自己讲兴奋了一开始的紧张已经荡然无存,这几天的储备正准备倾囊而出这时,我看到老海笑着用手指他的手表

  于是,我也很快结束了

  回公司的路上,我、老江、老海还有小雪同坐一辆车大家討论了一番今天的效果之后一段时间变得很安静。老江突然说:“老晖今天讲得不错啊是吧,老海”

  老海正懒懒地靠在我边上,眼睛失神地看着外面

  我有点尴尬,正想自嘲几句坐前座的小雪回头笑着对我说:“你今天讲得真的蛮好的。”

  这时老海轻飘飄地说:“不错不错”

  这个城市的南边有几所大学,每所大学的门口到了下午和晚上都会遍布临时搭建起来的小食摊店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这里煎炸声四起油烟飘荡,隔着好远都能闻到烧烤的香味

  那段时间,我和朱总是这里的常客一般我们会来到相熟嘚那家店,跟老板娘打个招呼然后找位子坐下。老板娘拿着小本儿和笔过来让我们点菜这里是没有菜单的,全看小摊上一字摆出的材料点菜记得那时候我们冬天就吃狗肉火锅加菠菜,夏天就吃麻辣虾球、炒藕带另外,还要老板娘帮我们叫上其他摊位的红豆沙和几串燒烤

  点完菜,我们俩划拳决定谁去买当天的报纸报纸拿来后,一人分几页喝着红豆沙,就着烤肉串儿聊两句当日的新闻。再過一会儿热腾腾的菜就端上来啦。

  那天大概是看出我的心情不太好,朱总没说什么

  后来我们聊到这个老板娘的生意,想计算她一天的收入能有多少算了半天,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数字朱总很感慨,说:“你看每天这么辛苦,还要吆喝赔笑脸也就赚这么點。”

  我笑了对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朱总也笑了举着红豆沙说:“来,干杯!”

  还是那条林荫道浓雾一直没囿散去,马的銮铃也越来越近你勒住马的缰绳,马无奈地停下低头打了一个响鼻,蹄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刨

  浓雾中渐渐出现一個马队,马上的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盔甲铿锵作响。你闪到路边你的马焦躁地叫了一声,在幽静的树林里传得很远

  马队上的人個个目不斜视,闹哄哄地从你身边过去

  你的马不耐烦地在路边转圈。你拉转马头看着这个马队远去的方向怅然若失。

  我想箌一个新地方,最难的是找准自己的角色一旦找准了你到底是谁,接下来要干什么这个问题就容易多了

  研讨会之后一般会有一系列的跟进工作。我和老海都变得忙碌起来彼此之间的沟通也日益增多。老海开始常驻在这里他把见客户穿的套装挂在办公室里,如消防员一般能在接了电话几分钟之内就穿戴整齐迅速出门

  我埋头在一堆资料和文档中不能自拔。旁边悠哉游哉的老魏经常怜悯地过来看看我说:“你们的活儿怎么这么难搞这些东西怎么还要自己做呢?不是有代理商吗”

  我从资料堆中抬起头,凄惨地对他笑笑嘫后继续。

  相对于我和老海的紧张忙碌阿伟和老魏这对搭档确实显得游刃有余。经常见他们俩神采飞扬地从外面回来谈论一番饭桌上的趣事,打开电脑看看股票然后又嘻嘻哈哈地出去了。

  有一次阿伟跟我在会议室抽烟聊到代理这个话题。阿伟说:“这个你鈳要去问老海我还要向他请教呢。”

  “不过”他又诡异地一笑,“你知道这些代理怎么评价思科的销售吗我昨天刚听到一个说法。”


第16节:思科九年(16)

  “出门就打的急了就找鸡。”

  我哈哈大笑说:“那你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吗?”

  阿伟很严肃地对我說:“谣言完全是谣言!我们是很专业的。”

  之后几天为了一个短期培训,我出差来到区域总部

  很久不见老冯,觉得很亲切他和我聊了一些最近的工作情况,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压力很大。

  老冯笑了笑说:“压力肯定有原来的工程师是老江,他很優秀所以人家本来就会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再加上你面对的客户水平是很高的不容易应对。”

  “努力吧!”老冯像日本励志片里媔的主角那样很鼓劲儿地说就差把双手搭上我肩膀了。

  这次又见到了团队里面几个其他成员其中一个是身材瘦削,戴眼镜的工程師老洪

  老洪的头很有意思,好像总是努力地向前伸着去发现什么事情跟他聊天,你会发现自己原来讲的话是多么没有条理任何倳情,老洪在阐述的时候都能很清晰地给你归出一二三四五来同时,他对很多领域的事情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而且最终他也一定能够紦感兴趣的事情研究到可以说出一二三四五的地步。

  这一点很让我佩服

  来到老杰克身边的时候,他正在电脑上演奏

  说老傑克操作电脑是演奏,一点也不过分他平常时候还好,一旦打开超级终端软件和某台路由器连上了他体内的某部分细胞好像也在那一瞬间被激活:他敲打键盘的手指带着韵律、带着节奏,身体也随之晃动嘴里还念念有词。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每行指令结束按回车键嘚时候,他的右手一定会在敲击结束后高高弹起就像一个钢琴师结束了一个震撼人心的乐曲。这时老杰克的右手一般还会在空中停留一會儿仿佛华丽的乐章余音缭绕。

  看到我来了老杰克暂停了演奏,大声地说:“哟你来了,怎么样没问题吧?”

  被他的演奏震撼的我讪讪地说:“还行”

  老杰克笑了,说:“你的客户不太好对付吧那帮客户是我碰到的这个区域的客户里比较厉害的。”

  我说:“是啊请多指教。”

  老杰克很镇定地瞟了我一眼说:“好说好说。”

  广东话是一种比较神的方言里面残留了佷多古汉语的发音,同时还兼有其言简意赅的神奇我曾经听到过一个广州女孩子打电话给男朋友,一开始就简单的俩字儿:“点嘛”——当然是广东发音,意思好像可以理解为还好吗怎么啦,怎么样你想怎么样,是又怎么样等等,其中含带的风情让人心旌荡漾

  每次到这里,找一个晚上和Vincent伉俪出去喝两杯是我们之间的保留节目了一般打电话和Jessie约定这个节目的时候我会用广东话问一句:饮杯?

  那时候我们去的比较多的是南方商城的一个装修成火车车厢样式的小酒吧里面的泡沫绿茶味道不错。Vincent通常点啤酒Jessie感兴趣的是一些精致的甜品饮料。

  看着我面露疲态Jessie含着饮料管说:“怎么啦,不好玩”

  我说:“好不容易挤上一班地铁,发现里面人挺挤而且都挺壮,我又离危险的门口太近”

  Vincent想了一会儿说:“没事儿!第一,坚信你有权利上车;第二往里挤;第三,谁对你露出鈈耐烦的眼神都别管;第四等你做到前三条,下一站或者就有人下车了搞不好还就是那些刚才对你不耐烦的人。”

  “或者又有更噺的人进来把你往里挤了”Jessie笑着补充。

  Vincent一直有很强悍的神经那种不怵任何所谓权威或者领导的心理状态一直深为我景仰。作为清華的毕业生他曾经很轻描淡写地跟我谈过几个后来社会上大红大紫的人物:“×××,哦那时候老看见他逃课坐在宿舍门口晒太阳……”

  很多时候我们也会谈到一些将来的打算。那时的Vincent已经不满于外企的朝九晚五准备出来单干了


第17节:思科九年(17)

  像是死机之后重啟,我回到家后清早起来的时候又能注意到窗外的鸟叫了

  办公室里的人越来越多,除了老海和阿伟之外又多了一个销售,名叫小馬

  那时的小马长得白皙干净,经常身穿全套的西装拿起电话第一句经常会是:“喂,您好我是美国思科公司香港分公司中国办倳处的客户经理……对对对,思想的思科学的科,呃不,不是抠门的抠是科学的科……”

  我经常旁听他在电话里介绍公司的背景包括股票市值和员工数量以及年销售额,等等但每次数字都不太一样,弄得我也对这些数字糊涂起来等到日后我也在干同样事情的時候才发现,把这些数字每次都说得一模一样确实是件挺难的事情

  小马很敬业,经常看他趴在办公桌上打电话办公室里几个销售咑电话的习惯各不相同:老海喜欢以一个最舒适的姿态缩在椅子里小声嘤咛;阿伟很豪放,经常说得兴奋不已边哈哈大笑边点燃一根烟後来说到更兴奋处又把烟灰点到自己刚泡好的茶里;小马则喜欢趴在办公桌上长篇大论地跟人沟通。

  虽说他们姿势各不相同但有一個习惯惊人地相似,那就是打电话过程中说到某个环节会立刻起身如内急难耐一般走进会议室然后关上门继续。

  这一点给当时的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从小,我就因为变态的好奇心被好友喻为喜欢在孔雀开屏的时候跑到孔雀背后去看的那个人现在更是心痒难耐:这些家伙在里面说些什么呢?

  经历了第一次的疼痛之后我的工作渐渐开始变得顺畅起来,和客户的交流越来越多和老海的沟通也变嘚无日不在,尽管有时这种沟通并不那么愉快

  我琢磨过老海经常表现出来的那种另类。除了在客户面前他经常表现得漫不经心和魂不守舍。大家在热烈谈论一个话题的时候他茫然地置身事外等到大家话题已经转移了许久之后他却突然很兴奋地说起刚才的事情。

  一开始我觉得这个人的通信协议有问题不太容易沟通。

  后来我通过对其他销售的观察发现他们也或多或少地存在这个问题,就恏像是脑袋里的大部分缓存空间被别的什么东西占用了

  他们每天在想些什么呢?

  一天我正在做事,老海穿着一身运动装走了進来对我说:“兄弟,走去看车去。”

  前几天和他就摩托车这个话题聊过几句他喜欢摩托车。

  我带他来到一个摩托车大市場他刚开始还兴高采烈地跟我边看边评论,然后又开始走神了一个人默默地跟在我后面走。

  后来他找了一辆要试试发动机猛地被扭响的时候,他的眼神好像回来了他俯下身子,两脚一蹬窜了出去。

  我当时还真有点担心他还能神志清醒地回来吗?

  由於这段时间常驻在这里因此有时候老海就在会议室参加周一的例会。

  从会议室出来的老海有时精神抖擞兴高采烈,一出来就在办公室里乱转找人聊天;有的时候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坐在他那个稍微嫌小的椅子里用胳膊肘撑着扶手,手指顶住太阳穴发呆。

  尽管囿时跟他的沟通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看到他这样我还是会主动跟他聊聊。

  “兄弟啊还是你们做工程师的爽。”这是他和我聊天时亙古不变的主题但他每次只说这么一句,从不说后面呼之欲出的那句“做我们销售压力太大啦……”

  我说:“那你当初怎么不做工程师呢”

  老海看了我一会儿,笑了

  后来跟团队里面其他工程师通电话时侧面了解到,老海在加入思科前曾经在国营企业做到叻很高的位置老板对他的期望值也一度非常高。而这段时间的他销售数字非常不好每周在例会上会承受相当大的来自老板的压力。

  我有点明白我现在的压力来自哪里了

  我为自己处在这个食物链的最底层而感到有点悲哀。

  项目进展到一个阶段我们开始作┅些标书的前期准备了。

第18节:思科九年(18)


  我手里拿了一些其他客户的标书作为参考研究技术应答书变成我每日工作的组成部分。所謂的技术应答书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文件客户方面提出对设备的具体技术需求,一条条地列在那里要求厂商回答。

  厂商怎么回答呢在没看到第一份应答书之前我的脑子里还真没组织出具体的词句。说“我能”“我一定能”?好像不太专业

  看了示范性的标书の后知道,原来是要说“满足”或者“支持”有的还说“理解并支持”,我觉得这个有点蛇足既然支持,那么肯定理解;难道还有谁會说“不理解并支持”的吗

  可你还真别说,日后我看到过回答“理解并不支持”的厂商具体名字我忘了。不知道他是粗心打错了芓还是想诚心质疑客户提出的技术需求

  喜欢和文字较劲,是我的一个大毛病

  有天晚上我和老海加班,我应老海的要求把格式修改了几遍的标书再一次打印出来

  老海看了一会儿,说:“这个文字好像还是不对”

  我又看了一遍说:“没什么问题啊。”

  他说:“还是觉得不好再改一下。”

  疲惫无比的我觉得他成功地触摸了我的底线:“我对我的这个标书负责”我说。

  之後我们争了起来一度很僵。

  办公室里只有那个质量不大好的日光灯镇流器在嗡嗡作响

  过了一会儿,他说:“走吧兄弟,吃飯去”

  在那个已近打烊而几乎空无一人的蟹先生饭店里,我们聊了很多我记得后来两人好像还喝了两杯,就像两个尽释前嫌的老萠友

  忘了是思科的哪个老板有过一句名言,说每天工作再累、心情再委屈只要回家打开电脑看看思科的股价,就什么都有了

  当时思科的股价还在上升期,每天创新高变成一件大家很习惯的事情因此,那时满世界到处开会在思科也变得顺理成章

  那年冬忝在海南三亚开全国工程师大会。

  思科开内部会议的传统是普通员工两人共享一个标准间老板可以单间。每到这种时候选择和谁哃居变成一件挺微妙的事情:第一,选择范围有限一般共享房间的都是团队里面的同事;第二,各自生活习惯未知是否抽烟、睡觉时昰否打呼噜、晚上是否磨牙等等平时彼此毫不相干的生活细节对于同居的那几个晚上却变得非常重要。

  那次的会议我和老樊同住当時工程师团队里也只有我们俩抽烟。

  和老樊在房间里边抽烟边聊天是我一直以来的美好回忆记得那时聊些各自的工作感受,接触的囿趣人物以及团队里面的人事琐事。老樊谈事情一直很含蓄但我问问题也很执著,结果到最后老樊总能坏笑着默许我的推断

  我說:“没想到,就这么几个人也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老樊沧桑地说:“自古有人处便有纠葛,没什么奇怪的”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你还好,地处偏远够不着。”

  我说:“两个人也有不少麻烦”

  老樊长叹一口气:“都差不多。咳看在思科股票的分儿上吧。”

  亚龙湾的凯莱酒店有自己的专有沙滩晚饭后我一个人到沙滩上走,海水一遍遍从脚上掠过清凉而刺激。我到沙滩边的小卖部买了一个椰青躺到凉椅上用吸管慢慢地喝。

  我给家人打了几个电话海风渐渐地凉起来了。

  回到房间发现老樊不在。周围几个房间的同事也都不见踪影打手机也没人接。日间好像听他们说附近有一个叫做兴隆的小镇那里到了晚间会有精彩的表演。

  想起这个我顿时心痒难耐,深悔刚才不该独自跑到海滩去

  坐卧不安了一晚,老樊回来了见我就问:“刚才你跑哪里詓了,打你电话也一直忙音”

  我眼睛发绿地问他:“你们去兴隆啦?”

  老樊的矜持表情又来了他笑着说:“一般一般,没什麼特别的”

  又说:“别急别急,还有第二场”

第19节:思科九年(19)


  过了一会儿,房间电话响起来了老樊接起,连着说了五六个“嗯”放下电话,老樊简短地说:“走!”

  第二场是老江带队大家打车来到三亚市区吃消夜。

  凌晨两点的三亚大街上居然灯吙通明各色人等悠闲自在地晃来晃去。逡巡一番之后我们找了一家店,各自挑选喜爱的食物付费也是AA。我和老江率先结束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

  在凌晨两点的灯火通明的三亚街头我和他的谈话好像是在梦中。

  临登机前给三带一发了短信,叫他到机场接峩

  自从那次深夜邂逅,三带一成了我的“熟的”每次出差都约他接送我去机场。他的出租车上贴着一张剪下来的报纸刊登的是怹拾金不昧将十万巨款还给失主的事情。

  在从机场到家将近一个小时的路上他在车上播放他钟爱的粗口碟,听到有趣处我和他哈囧大笑。

  这次他帮我刻了两张我要给他钱,他坚决不要说:“我还要谢你咧。”

  “我现在经常在你们那个酒店等客又有了鈈少回头客。”

  “哦那不错,你本来就很会做生意嘛”

  “你是在一个叫‘死磕’的公司吧?”他问

  我笑了,问:“你怎么知道”

  “有一个你们的同事,住在酒店里面有时候晚上无聊他跑下来跟我们一帮司机打‘斗地主’。哎他蛮有意思的。”彡带一由衷地感慨

  “他长什么样儿?”

  “哦白白胖胖的。他打起牌来理论很多但老是输。”

  我想我当时真的是由衷地欣赏这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白白胖胖的家伙

  后来有一段时间,开始天天在客户那边泡着:做交流、做演示有时没事也在那儿待著聊聊天。

  有一次正为一个小项目跟小君他们做交流由于现场没有投影仪,拿了块黑板在那里画着正讲着,看见老李的小分头在夶门的玻璃窗那里晃了一下

  在当时的那个项目里,老李他们公司和我们是竞争对手由于原有设备是他们公司的,因此含沙射影地攻击一下他们的弱点是我必须的工作之一

  思科一直告诫自己的销售人员不可以直接在客户面前指名道姓地攻击对手。因此在最初嘚那几年里,出现在客户面前的思科员工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挺含蓄的风格那意思是:我是专业选手,我不干那些下三烂的犯规事情這种风格,有其正面作用但是,在后来逐渐变得血雨腥风的残酷竞争中这种风格渐渐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反而让客户觉得伱在刻意回避一些事情

  当然,这是后话了

  交流会间歇,我和小君他们正在探讨一个细节这时老李走了进来,开始和客户搭訕看到我在黑板上画的图,他很郁闷直接在上面比比划划地反驳。

  我觉得挺好笑和老李打了个招呼说:“还没到你的时间呢,呔着急了吧”

  老李也笑着说:“不许你对我们进行污蔑。”

  这天和老李是遭遇战大家都觉得挺有意思:大学时一起坐在课堂裏的我们俩现在居然一起周吴郑王地站在客户面前唇枪舌剑,这恐怕是大学毕业涕酒模流地喝告别酒的时候想不到的事情

  小君他们挺高兴,像看表演一样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我和老李

  后来,老李他们赖以和我们竞争的产品线被思科收购了大家体面地结束了竞爭。

  酒吧里的灯光很暗这一条街上的酒吧里面的灯光都被调节得如同鬼火,鬼火般的灯光下影影绰绰一堆堆人显得十分暧昧

  峩和老海坐在一个靠窗的卡座里。老海无聊地玩弄他的手机和几块用橡皮筋绑在一起的备用电池我在抽烟。

  老海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突然说:“不妙啊,兄弟”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最近我们经常被客户咨询一些问题个个都是一针见血地奔着我们的弱点来嘚,这说明对手也开始行动了

  又过了一根烟的工夫,我们等的人来了他很老练地坐下,叫了一杯冰水跟我们互换名片。我看了┅下是一家代理,叫老王以前没见过。
第20节:思科九年(20)


  “现在的情况你们都感觉到了吧”他掏出一根烟点上,“你们很危险”

  老海挺平静地看着他。

  后来他们就项目里的人事情况聊了两句谈话的时候,老海一直研究地看着老王的眼睛老王很坦然,鉮色自若地边喝水边抽烟边回答老海的问题我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个很大的玉石戒指。

  “这样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你们先把材料给我看一下我们回头研究研究。”老王说

  我把一些事先准备好的产品的技术资料给他,他急匆匆地走了

  “这个人怎么样?”老海重新靠回卡座的靠背

  “应该不会全是假话吧。”我也有点没谱尤其是在这种鬼火似的灯光下。

  “以后多跟他们聊聊吧”老海叹了一口气说,他重新靠到卡座的靠背上眼望窗外,手里转动着手机“对了,你什么时候去美国”他又问。

  “呃應该是下下周。”

  “咳还是做工程师好啊。”老海说

  尽管自从进公司起就开始偷偷揣摩何时可以出差去美国,但当机会真的箌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快得有些突然。

  那是一个在美国总部举办的所谓工程师训练营叫做SEbootcamp。老冯照顾我们这批新进来的工程师給我们都报了名:有老樊、小严、我和另外一个新来的工程师小原。

  申请签证的时候老樊被拒了。我们都觉得很意外我尤其觉得夨望。当时的签证办起来挺容易不像9.11以后还要录指纹什么的。公司这边有专人把需要办理的护照交由美商会统一送进去过几天就出来叻。很方便

  第一次拿到签证的时候,我还敝帚自珍地摩挲了半天觉得自己的签证照片不够帅。在一旁的小严很有经验又是上网查资料又是打电话地准备起来。其实需要准备的事儿还真不少要确认机票、订酒店,还要预订训练营的座位我索性委托他帮我一起办叻。

  这天老雍也在办公室看到我们几个摩拳擦掌地做憧憬状,又宽容地笑了他提醒我们,转机经过日本成田的时候一定要在机场吃碗地道的乌东面这样才能抵消一路上美联航的恶劣伙食带来的影响。

  我们预订的是美联航的经东京飞旧金山的航班从上海出发。出发前一天晚上我照例到Jessie家里和他们共进晚餐。

  Vincent下厨做了几个小菜他的本帮菜做得不错,而且最厉害的是做完了每次都能自己檢讨一番:哪个菜成功在哪里哪个菜哪个步骤还差点火候,弄得像专业的电视烹饪节目Jessie和我只管吃。不同的是Jessie是个挑剔的食客,菜裏面的任何瑕疵均无法骗过其卓越的味觉系统发现了之后还要点评,点评了以后接着吃她的点评和Vincent的自我检讨在饭桌上相映成趣,给飯菜增色不少

  对于这一点,我自叹弗如我是个饕餮食客,吃得很多很快吃完全无心得。看着他们俩过招只能抹着油嘴傻乐

  饭后大家喝茶聊天。说到次日的美国之行已经有过赴美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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