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土屋博士六几年塌了,七几年又申请了五间,一直使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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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连载)写祸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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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 祸 书 的 人刘治成著 作者简介:刘治成,1940年10月生,河南淇县人,因政治冤案日――日在狱中度过。在他本人以及管教人员都看到他平反的曙光的1979年冬至1980年春,他在狱中写了本书。平反出狱后,先后经营饭店、罐头厂、养殖厂。当过“破烂王”。还曾创办号称我国第一所成功学校的“中华成功教育中心”。1997年以后作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现在是河南省法学会会员,仍然像当年那样,为正义而斗争。序&&&& 言田成 十年浩劫距今已近二十年之久,是是非非,似乎早已有了定论。反映那段不寻常岁月的作品,也曾红极一时,因此而出名的作者、作品、人物,不计其数。这些已经成为历史。然而在这段历史中,还有不少人和事,由于种种原因,应该但迄今没有被社会广泛的接受和认识,笔者对此颇感遗憾。治成君的自传《写祸书的人》即其中之一。婀娜多姿固是一种美,朴素自然亦是一种美。刘君的这部作品,作者自称是他的自传,依我看,它应是一部人生的大特写。平铺直叙,朴实无华,虽无连珠妙语,但不乏满腔热血,内容与反映同类题材的某些引起过社会轰动的名作相比,似乎不足为奇,但它的“真”和“信”却很值得一读。对于经历了那个时代的读者,也许可以引起进一步的思考,对于未曾经历过那个时代的青年读者,也能在帮助他们了解那个时代的同时,对那个时代在整个历史长河中所应占有的地位,以及它和整个历史进程的关系等等方面的认识,思考,起到一定的启发作用。用历史的眼光看问题,我不主张厚古薄今。历史是要前进的,但由于某些原因,总有些人喜欢引导人们向后看。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忆苦思甜”、“阶级教育展览”即属此类。“古为今用”嘛!但这个词既能为真理呐喊,也能为谬误助威!我是主张向前看的。但也不妨回过头去,看看有多少曾被我们顶礼膜拜的东西已经变得十分可笑和荒谬!这对于我们也许是必要的,因为未来毕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些属于“渣滓”的东西,有时还会改头换面,重新在现实中泛起。因此,以为历史上已被否定的东西,甚至被人们深恶痛绝的东西便再无出头之日,恐怕有时太天真。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本书的作者,是一个毛泽东思想的信徒,一个共产党的忠实拥护者,却因为自己的“愚忠”,招来几近杀身之祸,不能不说是自己的悲剧,也是历史的悲剧。其实它并非仅仅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产物,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许许多多的文臣武将被他们所效忠的封建王朝置于死地、家破人亡是司空见惯的事,何况一个普通老百姓!悲哉。更可悲的是这种悲剧自有史以来就没有间断过,说不定还会演下去。如果事到临头方才醒悟,那是悲剧中的悲剧。至于糊里糊涂,到死都没有醒悟者,则更其可悲!我想,读者通过这本书,会明白刘君是属于哪一种悲剧人物的。生活这个以“有形”和“无形”两种形态来显示的万花筒,既简单又复杂,既平凡又神秘。它所显示的图像虽然十分呆板,反映到每一个人的思维中,却变成各种各样的画面。此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论见仁者几何,见智者几何,它的真面目却只有一个。看到了真面目的,即看到了真理;看到了假面目的,即看到了谬误。大多数人看到了真理,历史将上演一部喜剧,大多数人看到了假面目,历史将上演一部悲剧。历史这个大舞台,沧海桑田,风云变幻,随时都可能将一部悲剧或者喜剧推出。少数人是导演,一部分人是演员,大多数人却是看客。能左右社会的是导演,能登上舞台的是演员。如贤者导演,则可能上演一部喜剧式正剧;如奸佞导演,则可能上演一部丑剧或悲剧。其实只有看客无聊与不幸,但他们自己也许会感到津津有味!那么刘君这个本书的作者与主人公,是怎样的一位演员或看客,还是让读者诸君去下结论吧!刘君的这部书,是在他和我相识之前写的。据说曾送到几家出版社,未被接受。要我来回答这原因,我想除了从商业角度的考虑之外,也许书中还有一些禁忌。虽然在书中没有对文革时期两个观点做明确的抉择,但难免打上那个时代的印记,这些见仁见智的争论已经毫无意义。抱着对历史负责的态度,我们却需从那些抽象的范畴中解脱出来。面临商品意识强大的冲击波,一些传统观念正在土崩瓦解。但愿我们不至于从天上掉到地下,把无数先烈用鲜血换来的真理也一起抛弃,来个玉石俱焚。刘君的这部书虽然未曾出版,依然被读者传阅,证明它自有其存在的价值。所幸经过艰苦努力,终能以书籍的形式问世,我不能不为老友欣慰。文坛惯例,序言多由名人执笔。我自知属于无名之辈,不敢献丑。但刘君谦称他的作品也甚平凡,似乎“门当户对”,使我无从推诿,只好从命。由于自己往往草率,又“势单力薄”,未能负起“画龙点睛”、“抛砖引玉”的使命。但书中有一段话,说主人公如被送上断头台,他将要喊出一句“惊天动地”的口号,是怎样的惊天动地,却没有说,颇费人思量。我想这句口号便是龙的眼睛。聪明的读者,自然会猜中这个谜语的,无需我来画,亦无需我来点。日夜于“求真楼”。日再稿。目录一、 新的征途二、 捅了马蜂窝三、 “立场问题”四、 出路在哪里?五、 露骨六、 激化七、 新式行乞八、 第一次进京九、 揪斗十、 强龙不压地头蛇十一、 辗转十二、 天下乌鸦一般黑十三、 北京二十五天十四、 呐喊十五、 求援十六、 初步解决十七、 继续革命十八、 看到了曙光十九、 灾难二十、 逃亡二十一、 圈套二十二、 在法庭上二十三、 离婚二十四、 呼唤附录一:《祸书》序言附录二:当年的《刑事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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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新的征途刘贽在县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办过手续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就上了路。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显示出一副军人的雄姿。虽然未配戴领章、帽徽,但是整洁的军衣,紧扎的腰带,四棱四角的背包,仍然像一个战士执行任务的样子。左肩上挂着的发了白的军用挂包,记载在他六年的戎马生涯,他那丰满的方脸上,两道浓黑的剑眉横卧,眼神中透出无限的豪情。折胫河像一条银蛇,横在他的面前。“啊,到家了!”他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紧走几步,跨上了“丰收桥”,顺着河堤往下游望去,河岸上杨柳青青。嫩绿的枝条,随着和煦的春风来回摆动。堤外一望无际的麦海,滚滚翻着绿浪,散出诱人的馨香,在阳光的照耀下,油画一般的美妙。一个美好的春天,一个美丽的村庄,展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一九六八年的春天,刘贽由部队退伍回到了他阔别六年的故乡――龙关公社(就是现在的乡、镇)粮山大队(就是现在的行政村)。这是一个有两千多口人的大村庄。这个村子的东南角,还有一个几乎一样大小的村庄叫粮海,两个村子已经连在了一起。如果粮山粮海的人到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地方去,碰上当地人问:“哪里人啊?”回答:“粮山的。”问者会说:“噢,粮山粮海哟,知道,知道。”如果回答“粮海的。”也是同样的反应。这几年强调“以粮为纲”,这地方就更加有名气了,因为粮山的东面,粮海的北面就是闻名近百里的“粮海坡”。粮海人称它为北坡,粮山人称它为东坡,有几万亩黑油油的沃土。据说,仅仅这个粮海坡每年所产的小麦,就占全县小麦产量的十分之一还多。刘贽决心作一颗优良的种子,在这片沃土上生根、开花、结果。然而,他确切的感到,这对于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来说,却是一瓢冷水浇到了她那滚烫的心上。他们是1966年冬天,在刘贽由部队回乡探亲时结婚的。那时,他是解放军的一位班长,是连队团支部书记兼连队革命军人委员会副主任,又是军区报社的特约通讯员。《解放军报》、《河南日报》、《战斗报》和省电台多次刊登和广播他写的文章。她的哥哥,一个和刘贽的同学在一个学校教书的教师,这样向她夸赞刘贽:“一支刚劲有力的笔啊!”“一个有思想、有作为的战士”!她学名叫王永娥,因少年时代即在县城小有名气,所以大家都叫她小英,而不知道或忘记了她的学名。她家居县城,又是一个外貌和灵魂都很美的姑娘,并不少各方面条件优越的男子的追求,但她却不计较刘贽家居农村、经济困难且房子少的情况而与他结合了。那时他对一个英武的解放军战士的前程,充满了五彩缤纷的愿望。她的父母也认为,凭着刘贽的觉悟和才干,很可能被部队提干。即使退伍了,也不愁安排工作。所以他们没有想到要小英和刘贽一起回粮山老家,却在城里为他们准备了一间小屋,设想着如果刘贽提干了,可以在这里休假;如果转业回县安排工作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接到刘贽由部队寄来的信,得知他即将退伍时,她在一天之内给他写了两封信。他好像看到她带着满脸的泪花,求他向领导要求留队或安排工作。她在给刘贽的信中说:你如果退伍回粮山,第一,俺爹六十多岁了,俺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才两岁的弟弟,爹妈不愿意,我也不忍心离开他们;第二,我们结婚时住的一间房,你让你哥哥住了,现在你家里连我们的半间房也没有,我不知道我们回去以后怎么办。城里爹妈倒是给我们准备了住房,然而,如果你安排不了工作……他也感到突然。但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是没有什么好讲的。他昨天晚上九点钟下了火车,就来到县城中山大街的一条胡同里,这里居住着他的妻子和她的父母、弟、妹。岳父母看到女婿回来,虽然盛情接待,然而刘贽还是感觉到了,这次和几个月前他带着“铁路局军管会”的臂章,因公路过回来探亲时,两位老人的表情是不同的;而小英在父母面前虽然强装笑颜,可是当他们一起来到爹妈为他们准备的小屋时,却一下子扑到了丈夫的怀里,一串串泪珠滴在刘贽的衣襟上。仅仅由于他对她品格的了解,相信她对他的炽烈的爱(她在给他写信时,在亲爱的前面加了四个“最”字呢――这自然是受了当时报刊的影响),他不怀疑,即使她是痛苦的,她也会跟他回到家乡的,只不过因为家中实在没有地方住,他不得不一个人先回到家里。在粮山村的最东头,一个比普通的四合院大得多的院子,两米多高,半截砖石半截麦秸泥院墙的一角, 是一个新盖的青砖小门楼。刘贽推开虚掩着的,漆得发亮的木板门,来到宽敞的院子里。北屋是五间一砖到顶(那时农村盖房一般是下面几层砖石,上面就用麦秸泥垛墙,全部用砖垒墙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做到的,所以一般说谁家的房子盖的好,就用“一砖到顶”来表述)的平房,靠着五间北屋的东瑞,是一间门朝西的厨房,也是一砖到顶。支书的爱人李桂英正好拿着面瓢出来。刘贽赶忙打招呼:“李桂英,忠明叔在家吗?”李桂英见刘贽来了,十分亲热:“啊,刘贽回来了。啥时到的家?屋时坐吧!他还没有起床呢,让我喊他。”这地方邻居之间的称呼,不论老少,一般是在乳名后面加上辈份。支书的乳名叫“小米”,邻居青年人根据祖辈习惯,大都叫他“小米叔”、“小米哥”,只有生产队、大队干部才喊他“老石”。刘贽参军前虽然当过一段时间生产队会计,但那时老石是公社干部,常年在本公社的小洼驻队,因此刘贽与他接触不多,年纪又相差近二十岁,好像为了表示更为敬重,他称他为“忠明叔”,而对他的爱人,刘贽也像大家一样直呼其名,而不相应的叫她“忠明婶”。这是因为她比起支书来,太年轻了(她与刘贽年纪差不多),而且她初来时,不乐意大家喊她“婶”或“嫂”。李桂英把刘贽领进正屋,朝内室喊着:“起来吧!刘贽来了!”一面让刘贽坐在桌旁放着的像是机关办公用的那种小椅子上。支书听说刘贽来了,在里屋边起床边答话道:“昨天到的家?先坐那儿吸烟吧,我这就起来”。又喊李桂英,“春妮娘,把烟给刘贽拿出来!”刘贽赶忙说他不会吸烟,但是热情的支书爱人还是拿出“金钟”烟给他,刘贽又说:“我带着呢,我还没有让俺叔抽我的烟呢!”说话间,支书从内间出来,“一样,一样,抽吧!”硬把一支烟塞到刘贽手上,又用打火机点着。昨天刘贽刚到家,邻居们都来看他,裁缝师傅老王――刘贽叫他姑夫的,还特别关照:“你去找支书谈话,别忘了带上烟,你不会抽,也许你在部队不知道这事的重要, 若是谁从外边回来,见了干部连个烟都不让,人家就会认为你是看不起人家。”刘贽就带了烟来,然而这时他却不知道如何应付支书夫妻的热情接待了,心里很是埋怨自己。“你回来好啊!咱大队又多了一份力量,欢迎你!”支书边坐下边说。刘贽说:“忠明叔,我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锻炼了几年,受到党的培养,退伍时,部队和武装部的领导都号召我们发扬光荣传统,把解放军的好思想、好作风带回家乡,所以我希望大队领导把艰苦的工作交给我!”支书连声称好。他关怀的嘱咐刘贽休息几天,走走亲戚朋友,安置一下家庭,还特别询问了他的住房问题。刘贽家原有七间房子,一九六三年大水灾,塌了两间临街屋。那时刘贽在部队,还没有结婚,家里的房子暂时还够住,再加上实在没有力量,就没有再盖起来,那地方成了厕所、粪坑的所在。因为他们姊妹七个,弟兄两个,未出嫁的妹妹也都大了,出嫁的姐妹也断不了来家住几天,所以父母亲住的三间房是不能再少了。刘贽从部队回来探亲结婚时,临时由哥哥住的两间房中腾出了一间。刘贽归队以后,小英仍然住娘家。哥哥治清跟母亲商量,把刘贽结婚用的房子腾出来再让他住,因为哥嫂已有四个孩子了,确实很难挤在一间屋子里。母亲不同意,“媳妇住娘家总是暂时的,不能没有人家的住房呀!”哥给刘贽写信商量,刘贽却马上答应了。而这时他回到家却没有了住处,也无法再让哥哥给他腾房了。刘贽结婚以后,爹和哥在家也真想再盖两间房,可一来经济困难,二来也没有地方盖。这里原来是地主家的一个四合院,现在住着几家人。人口多了,厕所、粪坑也是必需的。刘贽家的北边,隔着一户人家的地方,是刘贽本家叔叔刘金山的院子,他们全家搬到城里以后,房子拆了。哥哥想在这里盖房,叔叔也同意了, 可是干部不批准。后来生产队在这里挖了一道道的沟作红著苗温炕。人们看到这种情形,大多摇摇头:“这都怪治清当初给人家老石提意见多了,得罪了人家。”哥心里也明白,只有叹气。后来又想在自己五间东屋的北头盖两间房,这样可以省一堵山墙。这里是一个很低的地方,队里也没有什么用场。哥问生产队干部,他们说,这事得找老石。哥去问老石,老石一次次说“研究研究”,就这样拖了下来。而现在,盖房成了不能再拖的事,爹和哥让刘贽问问老石,刘贽觉得一回家就向支书提个人问题,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这时支书首先提出来了,心里很是感激,就把爹和哥的意思说了,支书连声说:“行,行,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队一定得帮助,每个生产队派一辆车拉些土,把地基垫高,再拉几车石头,盖几间房算个啥!”刘贽回到家里向爹和哥说了找支书谈话的情况以后,爹说:“看来大队对退伍军人是挺照顾的。”可哥却说:“这不过大面上看得过去罢了。”盖两间不怎么样的房子,对于刘贽家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虽然大队派车给拉了一些土和石头,他们家原来还有一些砖,垒齐了根基,但是房墙和房顶的材料还是不够。再说家里口粮不够吃,那里有给帮工吃的粮食呢?那时农村盖房是不用找建筑队的,邻居帮忙只要管饭吃就行,也不用给工钱。就这样刘贽家也盖不起房子,无奈只得把五间楼房拆成了平房,腾出一些材料,才勉强盖了两间矮小的土屋――仅有二尺高的砖石根基,用麦秸泥垛成的房子,窗户是用小柳棍做的。但无论如何他总算有了住房,可以把妻子从娘家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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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5:05 &&
顶新帖,楼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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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7:46 &&
所幸经过艰苦努力,终能以书籍的形式问世,我不能不为老友欣慰。========看到终于出版了,恭喜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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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5:40 &&
二、捅了马蜂窝一九六八年冬季,清理阶级队伍在农村展开了。县上从农村抽调了一个以退伍军人为骨干的清理阶级队伍工作队,称为贫下中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分成若干个小组,分别进驻各个老大难单位。刘贽被任命为组长,带领五个人进驻了被称为“马蜂窝”的蟠龙滩大队,调查已经挂起来(停职审查)的革委会主任胡保山历史上和文化大革命中的错误。蟠龙滩大队革委会副主任孟有才领着刘贽他们来到大队办公室,还未放下背包,就跟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这人留着一个特别大的分头,穿着很刺眼。他径直来到刘贽面前,连声说着欢迎工作队的话,从口袋里掏出纸烟来,被刘贽他们推托了,他就自我介绍道:“我叫胡优良,是大队团支部书记,工作队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唠唠叨叨一大阵。他走之后,孟有才对刘贽说:“这就是胡保山的大儿子。”胡优良每天都要来到大队办公室找工作队扯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一方面是讨好,或者也想探听什么消息。更重要的,他想让群众看到他和工作队的关系密切,使他们不敢向工作队反映他父亲的问题 。为此他不计较工作队对他的冷落。胡保山的家就在办公室的前面,来找工作队反映问题的群众,都必须经过他家的门前。因为人们惧怕报复,尽管工作队分头发动,做了不少工作,却没有什么人来反映问题。工作队员到群众家中吃饭时(那时县、社干部驻队都是吃派饭,由群众轮流管饭,并按规定收取粮票和伙食费),可以随时了解情况的,但是群众也有顾虑。轮到刘贽到五十多岁的老贫农孟福林家吃饭时,孟福林领着刘贽来到他家街门口,指着一块光滑的石头,让刘贽坐下,他去家里把饭菜端来,放在刘贽面前的石板上,自己坐在离刘贽有五、六米的地方。刘贽知道这是害怕胡保山家的人怀疑他向工作队诉说真实情况而受到报复。一天晚上,刘贽来到孟福林家里,想向他调查一些情况。可是刚一进门,孟福林即慌忙往外看,并且问刘贽:“你来时有人看见没有?”刘贽知道群众的心理,说道:“我倒是注意了这一点,没有人看见。不过说实在的,我们工作队就是要为贫下中农做主。我们宣传毛泽东思想,宣传党的政策,就是要贫下中农团结起来,打退阶级敌人的进攻,要长自己的志气,灭敌人的威风,有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为我们撑腰嘛!”孟福林说:“老刘啊,不是不信你们的话,这可不是一回两回的了,运动来了,给人家提意见,运动一过就该倒霉了,我是服气了。” “以前可能没有彻底解决问题,这一次,县、社领导派我们来驻队,我们一定彻底解决问题!”刘贽说。“唉――哪一次不是这样说呢!”“……”刘贽似乎无言以对,他想起这几天,队员们在碰头会上反映,有的说,就这几个嘴上没毛的孩子呀!动不了人家半根毫毛!胡家五弟兄也在下面散布:县上某某在这工作多久,地区某某在这工作多久还不能把咱怎么样呢!看来要弄清胡保山的问题,发动群众是首要问题,又是非常困难的事,怎样才能把群众发动起来呢?“这样吧,你不敢说,就等一等,什么时间想说了再说好吗?”孟福林把刘贽送到大门口,又一次交待:“可不要让人家知道你来俺家了解情况了啊!”刘贽答道:“行,行,你回去吧!”大队办公室院内,北墙上贴着用大红纸写的横幅:“粉碎阶级敌人的猖狂进攻誓师大会。蟠龙滩大队正在召开贫下中农(除地、富、反、坏、右以外的群众)大会,这是工作队进村以后的第一次大会。工作队组长刘贽首先向群众介绍了自己和队员们,接着他就针对进村后了解到的情况,分析批判了阶级敌人的新动向,给他们以严正的警告。针对群众的思想顾虑,他说:“我们工作队的任务,就是要使贫下中农团结起来,打击阶级敌人的猖狂进攻,巩固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有的好心人担心我们几个毛孩子斗不过他们,其实不是我们几个毛孩子和某个怎么了不起的人物斗,而是95%以上的干部群众在上级党、政机关的领导下和一小撮坏人斗。我们贫下中农在旧社会,受尽了地主恶霸的剥削和压迫,是毛主席、共产党把我们解放了,让我们当家作主人。然而一些人却利用人民给予的权力来压迫人民,骑在人民头上拉屎拉尿,成了今天的黄世仁、南霸天,大家想一想,毛主席能允许吗?共产党能允许吗?大家说能不能?”“不能!”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把誓师大会的横幅掀了起来。曾经是部队故事员的刘贽很有演讲的技能,没有几句话,显然已经打动了群众的心。他接着说:“有的人怕我们工作队走了以后受打击报复,会不会呢?这就要看我们贫下中农是否团结起来跟他们斗争,我们工作队的任务就是向群众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宣传毛泽东思想,群众懂得了政策,懂得了真理,就有了不走的工作队!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蟠龙滩大队的贫下中农只要一条心,就可以建设一个光灿灿的蟠龙滩,就可以踢开一切绊脚石。我们相信,你们是有这个力量的,我们全力支持你们!”刘贽讲话以后,革委会副主任孟有才和几个敢说话的贫下中农先后在大会上发了言。孟有才代表革委会委员们表了决心:一定要团结带领广大贫下中农,坚决的向一小撮阶级敌人作斗争,把我们大队的落后面貌彻底改变过来。贫农咸继峰说:“工作队老刘的话讲到了我们的心坎里了,真的,这些年又有‘南霸天’、‘黄世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我们还不敢吭一声。今天工作队来了,发动群众斗倒斗臭这些‘南霸天’、‘黄世仁’,我们贫下中农要发扬‘革命先锋’的作用,坚决把清理阶级队伍工作搞好,搞彻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不获全胜,决不收兵!”&“…………”誓师大会在热烈的口号声中结束了。工作队刚进村时,胡保山想利用家族势力和亲信向工作队汇报假情况,使工作队陷入迷阵。这次大会以后,他似乎看到这是不可能了,就利用亲族中的几个人,一面威胁群众,“工作队能住多久?等他们走了以后再说,总有找你们算账的时候!”一面又三天两头到公社告工作队的状,说工作队偏听偏信,甚至让人给刘贽捎话:得给自己留点后路!总之是孤注一掷,倾巢出动扑了过来,真如捅了他的马蜂窝一般。工作队没有被他的气焰吓倒,通过深入发动群众,组织了批判大会。批判大会让胡保山站出来了,但仅仅是站了出来。刘贽对胡保山说:“你愿意坐着也可以,也不强迫你低头,只要你认真倾听群众的控诉就行,你觉得有罪于人民,你就自觉的向人民低头,你觉得冤枉也可以不低头,我们也不像你揪斗贫下中农那样对待你。我们的目的只是要群众认识你的真面目,也希望你认识和检查你的问题。”就在这个大会上,当初不敢让工作队员进家吃饭,一看见工作队员来家就慌慌张张的孟福林发言了:“我是大队的林业员,就因为不让胡保山的儿子领着几个外地人进入林区去玩,与他争执了几句,他儿子胡优良左右开弓打我两巴掌,两眼一瞪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去林区宣传毛主席最新指示的,你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反对毛主席?他摆了摆他的大分头,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反―革―命!’从此我就成了现行反革命,被一次次的揪斗。我女儿到公社反映了一次情况,也被作为教育不好的子女。你胡保山能霸道到什么地步呀!”共青团员李小春面对胡保山批判道:“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我们对你提了些意见,你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县上一成立‘文攻武卫指挥部’,你就认为时机已到,指使你的儿子不知从那里叫来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用钢鞭、三角带抽打我们,还把我们吊起来打,被你打的不敢在家逃难在外的有八个人,都是在旧社会受过地主、富农压迫的贫下中农和退伍军人,你还有半点共产党干部的样子吗?没有了!我们不能再让你掌握我们的生死簿了!我们坚决要求工作队对胡保山严肃处理!”“我说!”“我说!”李小春的话音刚落,又有不少人站起来要求批判胡保山。在这个批判大会上,胡保山没有坐,也低了头,大约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错误。也许,他以自己对待群众的方法来猜度工作队,不敢不低头。刘贽和工作队员刚从会场回到住处,就跟进来一个叫咸万昌的人,他是解放战争中的老民兵,工作队入村以前已作为“叛徒”揪斗过,他是来写证明材料的。他向工作队反映,1947年冬天,蟠龙滩的民兵抓住了山下面来的一个女探子,胡保山当时是武委会主任,让把她放了,并且亲自把她送下山,胡保山下山以后没有回来。第二天夜里,民兵躲在山洞里,被敌人堵住洞口缴了枪。当时这个山洞除了胡保山和躲在山洞里的民兵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以后,来工作队揭露胡保山问题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些年提倡过革命化的春节。清理阶级队伍是阶级斗争的头等大事,上级抓得更紧。农历正月初六,县上即召开了由各大队革委会负责人(那时好多大队的革委会主任被“挂”起来,又未宣布新的第一把手,所以只称“负责人”)、专案组组长和清理阶级队伍工作队队员参加的清理阶级队伍经验交流会。刘贽第一个在会上作了《深入发动群众,大打清理阶级队伍的人民战争》的长篇汇报。会后,县革委通报表扬了刘贽带领的工作队。四月初,县上召开四级(县、公社、大队、生产队)干部、贫农代表会议,在会上印发的文件中,有河南省革命委员会双清办公室的通报,那上面有一篇《砸烂胡家王朝》的通讯,是介绍蟠龙滩大队清理阶级队伍情况的,刘贽在蟠龙滩大队的群众大会上宣读了这篇通讯,这一下,整个蟠龙滩大队沸腾起来了!人民欢呼:胡保山这个山区人民的太上皇垮台了!人民胜利了!蟠龙滩处处又有歌声又有笑脸了!群众的情绪感染了刘贽,他是怀着怎样兴奋的心情向公社革委会汇报这个情况的呀!他向公社革委会主任老林建议:宣布撤销胡保山党内外一切职务,重新选举革委会主任。没想到老林说:“这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责怪刘贽:“怎么把会议文件公开了呢?那上面不是标明了‘内部材料’吗?”刘贽说:“我只是在贫下中农会议上宣读的,阶级敌人没有参加。”老林说:“算了,已经宣读了也收不回来,以后注意算了。”刘贽心里起了一个疙瘩,那样一个有贫下中农代表参加的大会上宣读过的文件,怎么还要对贫下中农保密呢?砸烂胡家王朝能偷偷地砸吗?老林为什么不愿意在蟠龙滩宣读上级印发的关于蟠龙滩的文件呢?他一时想不通。但是老林只是说了几句,又说,“算了”,说是工作方法问题,也没有深究,出于对领导的尊重和信任,刘贽也没有再多争执。刘贽在蟠龙滩大队搞了五个月清理阶级队伍工作,县、社领导对他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在接近麦收时,刘贽回到了粮山大队。在刘贽离开蟠龙滩大队以后,胡保山被撤掉了革委会主任的职务。这在蟠龙滩的人民群众看来,就是胜利,这就是砸烂了胡家王朝!是刘贽带领他们捅了这个马蜂窝,人民把它记在了刘贽的功劳簿上。其实,他不过是旗帜鲜明地向人民群众传达了党的精神而已。然而,那被捅毁了窝而飞出来的马蜂却要把毒液注进刘贽的肌肉里。马蜂窝刚被捅毁时,因为捅马蜂窝的人还拿着棍子,它逃了。人们知道,当它再飞来时,还是要螫人的。可是人们哪里知道,现代社会一些像马蜂一样的人与他的同类还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竟然使得捅马蜂窝的人最终陷入了蜘蛛网般的陷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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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立场问题一九六九年,寒流似乎来得特别早,人们以为还不该冷的时候却下了霜,粮山的围村堤上的树林里落了厚厚的一层黄色的树叶子。围村堤是专门为了防汛,在一九六一年修建的,堤的周长有四华里,堤高根据四周的地势高低不等,堤两边斜坡上栽满了一色的榆树,堤上是一条能走汽车的路,从城里到粮海那边去的汽车,就顺着这堤的东半围绕过粮山,因为这比街里的时常有些泥泞的路要平坦得多。龙关公社东片(包括粮山、粮海等六个大队)狠狠打击现行反革命揪斗大会选择粮山的围村堤这个舞台,所以尽管揪上来的人很多,舞台上的地方还是很宽敞的。这是“一打三反”(一打是打击现行反革命,三反是什么现在人们都记不准了)运动以来第一次揪斗大会,仅粮山大队就揪出了七个现行反革命分子,其他几个大队运动的成绩,与粮山相比虽然稍有差距,但也相当辉煌,“舞台”上挂黑牌子的人站了长长的一排,这是大批判的活靶子!在粮山大队的七个“现行反革命”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人,胸前挂着“华中党骨干分子、现行反革命刘灿山”的牌子。他原是大队的电工,文化大革命中被撤了职;原来是共青团员,文化大革命中停止了党团活动,现在也超龄了。其余的六个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有华中党成员、偷听敌台广播的现行反革命苏培山,以及其他几个一般的“华中党”成员,还有一个书写反动诗词的现行反革命。粮山大队党支部书记石忠明同志,在揪斗大会上代表党支部作了慷慨激昂的发言。他说,毛主席教导我们,凡是错误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当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自由泛滥。我代表粮山大队党支部和全体贫下中农,愤怒声讨这些野心勃勃的反革命小丑,这些人虽然也出身于贫下中农,但是他们忘了本,蜕化变质了,干起反革命的罪恶勾当,组织反革命的“华中党”,妄图推翻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代之以他们“华中党”的统治,真是猖狂之极,反动之极!这次大会之后,粮山大队党支部采取断然措施,将这些现行反革命分子关押在新盖起来的学校暂时还用不完的教室里,对他们审查,令他们的家属一天三送饭,且不准与他们见面。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文质彬彬,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因此,需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一个黑沉沉的夜,学校里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正上方了,刘灿山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吊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是背剪着双手的。用黑布掩着玻璃窗的教室里,电灯射出煞白的光,照见他光背上一道道的血痕,那是钢鞭和三角带抽的,他的下身也只是一些烂布条条吊在身边,渗出鲜血的肌肉一块一块的露在外边。“说!说不说?”手里拿着像胳膊那样粗的木棍的大队“武装”(干部和老百姓都这样称那些专门治理这几个现行反革命的人)喝道。没有任何回答。“他妈的,老子揍死你才解恨!”“咔嚓”一声,棍子折断了,“你到底说不说?”还是没有回答。一个在阶级斗争中特别表现积极勇敢的“武装”童瑞福从火炉上拿来了烧红的烙铁,放到了刘灿山的面前“再不说,就由它来跟你说了!”还是没有任何回答。大约因为不知道的回答已经无数次了,他不愿意再回答,或者已经被折磨得无力回答了。童瑞福拿着烧红的烙铁要往刘灿山的大腿上烙,被另一个“武装”拉了一下,没有烙上去。据说,这叫做“学习班”,学习好了就可以回家。但是有一条纪律必须遵守,那就是要保守学习班的秘密。如果违反了这条纪律就要再次住学习班。有几个“协从”分子住了一段学习班以后,被放回家里,也许他们真的不敢说,也许他们说了但是没有人告发,也没有让他们再住学习班。只有苏培山,本来就是除了刘灿山之外的要犯,支部本想对他宽大处理,可是他被放出来后就去公社告状,所以他就来了个三进三出!听说折胫河畔的另一个大队粮海的情况,跟这里差不多。由此人们想起了折胫河的故事。这条河所以叫这个名字是由古代一个帝王的残暴而来的。这个县城古时候叫朝歌,是纣王的都城。有一天纣王和苏坦姬在河旁看景,那是在冬天,他们看到一个老汉背着一个儿童过河,苏坦姬问纣王,这个老汉他不冷吗?纣王说,老汉不冷,因为老汉的骨头是实心的,而儿童的骨头是空心的。坦姬不信,纣王即令左右把老汉和这个儿童的腿折断来看。刘贽也只在银幕上或小说里,才看到过这种情景,那都是一些面目狰狞,阴险毒辣的法西斯匪徒对付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的场面。当他听说这种情景发生在今天他的家乡,他整日生活着的地方,而且,据说这代表了革命人民对阶级敌人的专政,他不相信!人们常把“立场问题”看作天一样的大问题,是根本的问题。说是从每一件事或者人们对某件事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立场,就可以断定他是革命的,还是不革命的,或者说是反革命的!而且,一个革命者对于每一件事都得有个坚定的、旗帜鲜明的革命立场,革命的态度,就是说与阶级敌人根本对立的立场和态度,“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只有这样,才叫做忠于毛主席,忠于毛泽东思想,忠于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刘贽这个在旧社会讨过饭,被共产党从死亡的边缘上拯救过来,又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大熔炉里锻炼了六年的人 ,他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共产党、毛主席的忠诚。但是,他到底应该怎样看待刘灿山他们所受到的惩罚呢?“他们要复辟,要倒退,要让人民重受二茬罪,人们愤怒,抑制不住打他们几下,这是枝节问题,而阶级斗争的大方向是正确的。”当刘贽把自己听到和想到的向县、社领导机关反映时,领导对他这样解释。就在刘贽对刘灿山他们的遭遇进行着矛盾的思考的时候,群众大会对他们连续揪斗。刘贽想,自己作为一个贫农、一个退伍军人,作为一个党在农村阶级斗争中的依靠对象,应该了解刘灿山他们进行反革命活动的事实,有的放矢的批判他们,他积极的参加了批判大会。他听到有人在大会上批判刘灿山和粮海的徐小黑(据说是坏人)来往频繁密切,却听不到揭发他们一起干了些什么。一个被揪出来以后“反戈一击”的青年,供出他和刘灿山一起收听敌台广播,说讲的全是他一句也听不懂的“哇啦哇啦”的外国话,刘灿山一句一句的给他翻译。刘贽一惊,那不是我们的对外广播吗?刘灿山是他小学时的同学,高小毕业后就参加了农业劳动,他怎会翻译外语呢?一次次的批判,人们除了听到一些语录和口号之外,就是看到一次次的没有还击的武斗表演。渐渐地,刘贽再也抑制不住对刘灿山他们的同情,甚至赞扬和支持他们的斗争精神了!听到有人批判刘灿山在押出“牢房”去地里劳动时唱“狱警传,似狼嗥”是把自己比作李玉和,把党支部比作鸠山,是反动之极。他说,我要是遇到这种情况,要学习这种斗争精神呢。刘贽是个不善于隐瞒感情的人,他曾有不少次,在饭场和在田间劳动时,公开为刘灿山他们鸣不平,他论证他们被打成反革命是石忠明陷害的:刘灿山当大队电工五年,全大队没有损害过一件电器设备,而石忠明换了他侄儿和另外两个人当电工后,每年都损害几部电动机。石忠明撤换刘灿山的原因,是因为有一次他要与县上的一个干部用电雷管炸鱼,刘灿山不允许,并且向上级领导汇报了。刘灿山的电工技术高超,被撤掉电工以后,他到新乡市做了几个月的临时工,在家劳动时也利用业余时间给外面修了一些电动机,挣了几个钱,如此而已,竟然被石忠明按投机倒把论处,罚款一千多元,还把他的五间砖瓦房给拆除了。这其实是诬陷他是“华中党”未能得逞后又给他的一棍子!在大队组织的有大、小队干部、党团员、基干民兵和贫农代表参加的阶级斗争学习班上,当石忠明要带领全体学习班成员去拆除刘灿山的房时,刘贽拒绝参加,并且声明:“我坚决反对这样做!”尽管除他之外,还有一些人不参加拆房,但是刘灿山的房还是被拆除了,石忠明亲自上房扒了第一下,拆下来的砖、木、石料运到大队的试验队里。试验队的收入就是大队的直属库。刘贽在群众中揭露石忠明的打击报复行为的情况,被父母、哥嫂、姐妹知道以后,他们都胆惊受怕。爹说:“你这不是故意往火坑里跳吗?”妈说:“人家躲还躲不及呢,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哥嫂姐妹也都附和着。刘贽说:“我看石忠明把我们贫下中农往火坑里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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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出路在哪里?粮山学校王校长从县教育局开会回到家时,天已很晚了。他匆匆吃了晚饭,就往支书石忠明家里走。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高个子戴着近视眼镜。他迈进支书家的堂屋,见石忠明正和副支书姜得坤坐在桌子两边说话,支书让他在门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你们两位支书都在哩,我还是给你们说教师的事。今天县里开会又讲充实教师队伍的问题,我们学校聘用刘贽当初中教师的事,大队研究得怎么样了?”“王校长,你们学校能养住那条大鱼?现在学校里好好的,他要一去,不把学校搅成一锅粥才怪呢!”石忠明显然有点火气。“哪----”王校长本想说:“哪能呢!”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怎么办呢?”“我们俩就是在研究这个事的,等研究好了,就通知你”。这期间,农村小学校归大队领导,民办教师更由大队决定,石忠明要让谁来担任民办教师,并不需要和学校商量,他和副支书研究这事,也不希望王校长在场。王校长走了以后,石忠明好像想出了主意:“我看就让他老婆教一、二年级学生,让学校再腾出一个教师教初中算了。”“他老婆怕不行吧!小学没毕业,再说还有才几个月的孩子,她婆婆有病也不能给她看孩子,她恐怕也不一定愿意让刘贽抱孩子她来当教师的,她很佩服刘贽的呢!”姜得坤说。“她不行也罢,不愿意来也罢,反正我们让她来,说明我们对刘贽还是不错的,只是因为他到哪里都不搁人,人家学校不要他,所以才让他老婆当教师,我们还是照顾他!他老婆不干,我们再找别人,反正就是不用他刘贽,他有知识让他抱孩子用去。”中国历来以等级森严著称世界的,即使在经历了那么多次主张平等的大革命之后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即使在社会最下层的农村生产大队里,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除了干部分为大队干部、小队干部,主要干部、一般干部,还有跑腿打杂的干部,虽然在主要干部面前伏首听命,但对一般群众还是可以训上几句的。社员也分成几等,大队有电工、缝纫工、钢磨工、修配厂的,就是在大队试验队也是干农活的,也比在生产队收入高、待遇好的。这民办教师的位置大约也是比较高尚的,所以石忠明把它给谁,也是一种施舍,接受者应该对他感恩戴德,而刘贽显然不能做到这一点。黑妮姑姑和他的丈夫、她的大儿子都在缝纫组,二儿子王士合是大队电工,经常在大队看扩大器、看电话,是大队“机关”的人,石忠明对黑妮姑姑一家是看得起的。常常有意无意的对他们聊起大队的一些事情。而黑妮姑姑一家也都会处事待人,与刘贽家也很近乎,石忠明有些拿不到桌面上,一般群众不了解的事,往往通过这个渠道传达到刘贽的耳朵里,老石有时想摸摸刘贽对某件事的态度,也往往通过这个渠道。那天晚上,刘贽去找电工修理电灯,电工不在家,黑妮姑姑叫住他,叫他到屋里坐一会。“刘贽啊,你从蟠龙滩那里回来这么多天了,没有找大队给你安排工作?”“我回来之后,找老石谈过两次,也想做些工作,可是老石有一次对我说,‘本来你从部队回来,大队是准备安排你工作的,可是你到蟠龙滩搞的是个啥?大队还敢用你吗?’他说我在那里搞‘形左实右’,我当面表示不服气,他对我就更有气了,自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谈过。”“听士合回来说,大队准备让小英教学呢!”黑妮姑姑并没有说是老石让她问刘贽的。“小英回去跟我说了,我知道他老石的意思!” 原来黑妮姑姑在前两天已经和小英说过。“说起来这是不大合适,这也许是老石想让你给他说好话哩,你该去找找人家才好。”刘贽笑着摇了摇头。黑妮姑姑继续耐心的开导他:“孩子啊,‘能大能小是条龙,光能大不能小是条丈母虫’,该低架的时候,就得低个架,你总是不服气,不知道自己吃亏在哪里,就说盖房的事吧,俺盖这几间房,批这个院子,请大、小队(就是现在的村民小组)干部请了三次,还不算给人家老石送到家里的。你盖房却啥也不啥。像你这样盖房子的,咱大队没有第二家,盖房子批不了地基或者批不了院子,批不了通路的也不是你一家。你盖房以后人家不批给你路,你就应该想想为什么,去求求人家,你偏不,人家就对你有气,你在下面替刘灿他们说话,人家老石也知道了,要说他冤,咱也摸不准,说是上面定的,咱有啥办法。我和你姑夫都觉得,你还是跟老石和解为好,咱群众离开人家干部不能过呀!对于黑妮姑姑的好意,刘贽心里感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无从说起,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黑妮姑姑的家。还是刘贽在蟠龙滩驻队时,有一天他从县上开会后回到了家。晚上,他顺便来到旧学校――学校搬迁后这里成了大队清理阶级队伍专案组的办公地点。他想顺便了解一下本大队清理阶级队伍的情况。但他一踏进专案组办公室的门就愣住了――房梁上吊着一个人,一个专案组成员冯乐手里拿着三角带站在跟前,其他 三、四个人坐在桌子旁。他们看到刘贽进来,只用眼神让他坐下,显然这是为了不打破屋子里的紧张空气。刘贽就无声的坐下。这时,冯乐又挥了两下手中的三角带,厉声喝道:“刘治祥!你说,有没有?”一边说一边又将搭在房梁上的绳子一拉一松的将他往上吊。“唉哟…………我说,我说,有,有……”刘治祥忍受不了,连声叫唤。坐在桌子旁的专案组组长向冯乐下令:“把他卸下来!”“说吧!枪放在什么地方?”专案组组长问道。刘贽心里一转,接着话茬:“刘治祥,虽然毛主席说不准搞逼供信,你也得老实交待问题!”显然,他在竭力制止逼供信。“没有啊,我实在没有私藏手枪,你们饶了我吧!”“不说,还把他吊起来!”专案组组长用眼角斜了刘贽一眼说道,绳子又往上拉。“唉哟……”“有没有?”“啪!”三角带抽在光背上,“不说饶不了你!” “唉哟……有,有,是……”“真有还是假有?”“真有,真有………”“埋在什么地方?”“埋在俺屋西墙角。”“好,把他卸下来!”刘治祥又一次被卸下来,还被解了绳,“走吧,领我们去挖出你埋的手枪!”刘治祥苦丧着脸,“组长,真的没有啊,我真的没有藏手枪,你们让我去哪儿找啊?”“他妈的,不老实还把他吊起来,吊他几个小时再问!”……刘治祥“唉哟”了一阵以后,声音渐渐小了,再后来就不出声了。一个专案组成员说,“把他卸下来吧,别把他吊死!”“吊死活该!谁叫他不老实!”另一个专案组成员说。“卸下来吧,今天他不说,明天再问,总有一天他得说。”组长说。刘治祥被卸了下来,躺在地上不动,冯乐用脚踢了几下,“他妈的,装死的,醒醒吧!”等刘治醒来之后,组长喝斥道:“滚吧!明天再来!”刘治祥走了以后,专案组的人热情的跟刘贽打招呼:“回家来看看?”“噢,回来看看。”“住几天再走?”“不,明天就走,那里工作很紧。咱大队清队工作进展挺快吧?”“现在咱大队除了名牌的阶级敌人之外,又挖出了十一个暗藏的阶级敌人,就是这些家伙一点也不老实,你看刚才那东西顽固不顽固?““…………”刘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无法判断刘治祥的家里是否真的藏有手枪。从专案组出来,刘贽来到支书石忠明家里,向支书谈了自己的看法。看支书的表情,似乎对刘贽的直言有些吃惊的样子,但还是笑着说:“感谢你对咱大队工作的宝贵意见,我一定批评他们专案组。”接着刘贽又向支书汇报了自己在蟠龙滩工作的情况。石忠明听了说:“刘贽,你的大胆负责精神是好的。不过,咱们是乡亲,说句体己话,农村工作可不能那么认真的,就算胡保山和咱不是一个大队的,但还是一个公社的。胡保山是二十多年的老干部了,还能没有三亲六故?虽然咱不能丢掉政策,但也是适可而止的好。”“对,对,要注意政策,要正确执行政策,也要注意方法。”刘贽并没有回味出支书那些十分明显的弦外之音,只是频频点头。后来回想,其实像这样的暗示支书对他说过多次,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是在给胡保山说情!倘那时懂得这个意思……唉,那恐怕也不好办,这不是拿原则作交易吗?刘贽刚从部队退伍时,听人们说,老石站在南坛(村南一个原来有石狮子的地方)上一跺脚,北地的庄稼苗就乱抖!说者是一种赞扬的口气,他听了也为家乡有这样有魄力的支书而兴奋呢!当他看到大队“公堂”上吊打非刑的场面时,有些不解,但因对老石以前的崇拜,却仍然不觉得是天大的问题。未曾想,他的镇压对象越来越扩大,后来竟漫延到了他的身上。尽管这样,石忠明竟然还可以对刘贽说:“你在蟠龙滩搞的是个啥?(后来透出的意思是形左实右!)他难道还可以向他乞求什么吗?然而,黑妮姑姑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群众离开了干部的“照顾”的确是不能生活的。粮山村东街最南头路东,以前是大地主王一镇的上房,那时大约是很清静的,现在东屋住着刘贽一家三代十二口人,南屋、北屋是另外两户人家,也是十几口人,这个两丈宽、三丈长的狭窄院子里,挤满了厕所、粪坑和鸡窝。所以刘贽在东屋北头盖那两间房时,就向生产队申请盖成西屋――门前是队里集体的地方,生产队干部说,只要老石同意,生产队没有意见。去问老石时,他说,你盖了房谁能不让你走路?当时家里人想,也是这个理,刚刚经过文化大革命的干部怕担责任,叫他们给你批多大院子不容易,但他只要允许你盖了房,总不至于不让你走路的。谁想到安门框时,生产队就阻止,去找大队支书时,支书说,那是生产队的事。无奈只得把门堵上,而在原来东屋的北墙上挖了一个门,把这两间原计划是西屋的房子变成了原来东屋的内间。房子盖好以后,他家的房子只好这样分配:父母亲和妹妹仍然住南头三间,哥住北头一间和新盖的两间内室,而刘贽只能住北里间一间。即使在炎热的夏天,狭窄的院子也无法生火做饭,而只能在这一间屋里生火做饭,使得他们的住室像蒸笼一样热。就这样住了一年多,刘贽也有了孩子,父母亲要给他们弟兄分家,把新盖的两间房分给了刘贽。这样,向生产队和大队干部要出路就成了刘贽刻不容缓的事了。这房子的东面离房五、六尺远是一个坑,前几年队里在这里积肥。房东南角五十米的地方,是队里的饲养室。就在刘贽盖这两间房的前一年,队里的积肥地点移到了饲养室后面(东面)。刘贽房前几丈远的地方,对于生产队并不是必须的,完全可以给他留个小院子,使他有个厕所、粪坑、猪圈的地方。他向生产队提出这样的要求,生产队长――石忠明一个堂弟的小舅子,在刘贽刚退伍时,见了面总是亲切的叫着“刘贽叔”,现在却用教训的口气说:“个人利益不能侵害集体利益!”后来刘贽把要求降到最低的限度,只要求给他一丈宽的地方,生产队还是不答应。他三番五次的找支书,终究没有结果。刘贽实在有些想不通了,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里,在共产党领导下,能允许干部这样的欺压群众吗?他觉得无论从国家的政策法令来对照,还是从群众中的传统观念来衡量,都不能不让他走路。于是他横下心来,自己决定拆开了被迫堵上的向东开的门。刘贽正在拆堵门的砖时,生产队长刘福才走了过来。“刘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他的称呼把“叔”字去掉了)谁批准你改门的?”显然是命令停止的口气。“毛主席批准的,党的政策批准的,在社会主义的中国,哪有不准走路的道理?”刘贽理直气壮的回答。“好,你等着瞧!”大约半个月之后的一天上午,刘福才带着几个社员来到刘贽房前。他们带着抓钩、铁锨和镐,来垛墙堵他的门。刘福才说了声:“给他留二尺远!”并且用镐头划了一道线,几个人便开始挖土。这个意外的举动使得刘贽发疯似的喊了起来:“毛主席说了‘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无产阶级政策’,你们不给出路,就用你们的工具把我砸死算了!”他搬来一个凳子坐在门前,没有人照他头上砸。刘福才对来干活的社员说:“今天咱坐在这里照样记工,看他能一直坐在这里不能?”但是被派来的社员不愿意这样,一个社员说:“这不是个办法呀!”其他几个人附和着,不等队长发话即离开了这里。“你等着瞧吧,迟早也得把门给你堵上!”刘福才说着也走了。刘贽搬着凳子进了屋,虽然他余怒未熄,但也觉得这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他们不能堵住我的门。可转念一想,也许本不需要这样,不理他们,他们能真的堵住我的屋门?也不过出出气罢了,要是不理他们,这个气他也出不成,看他们怎样收场,现在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他们不敢――可是看到他们这样无理,他怎能平静呢?文艺界有句名言,叫“诗言志”。刘贽不会写诗,好像无从表达自己的思想。恩格斯说:“愤怒出诗人”。刘贽退伍以后的遭遇,确实引起了他的愤怒,但他也作不出可以表达深刻思想的诗来,而且即使作出来也无处发表。我们国家传统的习俗,每到春节,各家各户每个门上都贴对联,鲜红夺目的纸张上,根据屋主人的身份和情趣写上各种各样的富有诗味的词句,走亲戚或走城串乡游玩的人们,观赏着各个门上的对联,传播着各式各样的思想,新春对联也就成了一个宣传的有力武器。一九七0年春节,刘贽房门上的对联是鲁迅的诗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门心上写的是:莫道门前崎岖路,胸中自有宽广道!横批:坚持斗争。知情人看了说:“这对联道出了屋主人的思想境界呀!”“好,写得好!”许多外地人看了,也不免要思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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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得太快会影响网友阅读。因为很多人没耐心一下子看很多。窃以为每天一到两节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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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9:09 &&
谢谢楼上网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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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长城非好汉。恭喜楼主坚持到了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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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露 骨初春的旭日,对于经历了酷冬的人们,更显得宝贵!孩子们边玩耍边晒着太阳,欢呼着太阳给他们以温暖。刘贽的房屋拆开了朝东走的门以后,因为没有院墙,又是在村边,所以每一个早晨,他们更早的享受着这宝贵的阳光。两岁的女儿小凌刚穿上衣服就嚷着:“妈,我要晒太阳!”“中,妈给你开门!”小英开了屋门,让阳光照进来,搬个凳子让小凌坐在门口晒太阳。可是刚放下凳子就又拿了起来,又赶快关了门,对孩子说:“不中,乖,臭,臭,呸,呸!”哄着孩子坐在了媒炉台上。刘贽把屋门打开以后,队里没有强行堵上。但特意把积肥的地方从饲养室东面移了过来,让地主分子刘治祥往这里担大粪,这担大粪的活,一来就是地主分子干的,二来就是有别人干,恐怕也不往刘贽的门口担。刘治祥虽然看到刘贽在干部面前是如何的吃不开,但刘贽毕竟是贫农,当过五、六年兵,往他门前担大粪,他有些怕。可是队长说:“就这个活,不干别挣工分!”那时候不挣工分就是死路一条,他只好干。他担到离刘贽门前几丈远的地方就不再往门口担了,干部却命令他担到粪堆的边缘,离刘贽的屋门只的四、五尺远。有一次刘治祥正往这里倒大粪时,刘贽下工回来了,他未等刘贽开口,就怯生生的说:“刘贽弟,这是没有办法呀!”在粮山村三百多户人家中,有近一半是姓刘的,刘治祥跟刘贽的家族关系很远,但是见了刘贽总是亲近中带着畏怯的称呼“刘贽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刘贽看他有点可怜。“你只管担吧,我不怪你。”庄稼人都知道,盛土的地方是越来越高,盛粪的地方是越来越低。因为土与地很容易混在一起,从地里拉来的土就粘在地上了。而盛粪的地方,每往地里拉一次总会把粪和土地混合的地方带起一些土来。所以刘贽门前的粪坑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扩大。粪坑的西沿眼看着已经挨着刘贽的房墙了。积肥的方法是把杂草、土、牲畜粪便和人粪便掺和均匀堆在这里发酵。有一次队长派刘贽往粪堆上担土,他有意的将粪坑的西沿,挨着他房墙的地方垫了一些土,老石的姐夫、新上任不久的生产队长刘幸福对刘贽大喊:“刘贽,你怎么用队里的土垫你的门前,损公肥私?”“什么?我要从这里走路,你们说是集体的地方不批准,你们挖粪挖到我房跟前了,我垫些土,就成了损公肥私了,难道这粪坑西沿只挖不垫,直到把我的房子挖塌了,就算大公无私?”刘贽气愤的说。“哟,看你厉害的,谁不知道你是常有理,跟你说不清,反正你不能往那里垫土!”其实生产队不是在乎这两担土,队长直言:你刘贽和队里对着干,没有你的好处!夏天,这粪坑里汪着水,发出熏人的臭气,苍蝇、蚊子在这里欢呼着。在学校、在机关、在部队养成了讲卫生习惯的刘贽和他的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妻子,如今就日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唉呀――”大概就是从那次队长带着人在他房前垛墙堵门那时以后,刘贽常常靠在床头的被子上叹气,声音很大又拉得很长。“你又唉声叹气的,想开点吧,实在不行,咱就按他说的,把房子改成东屋。”正在洗碗的小英,听到刘贽叹气,劝道。“那怎么行?西面刘清生家的院子本来比咱家东屋的前墙还往东多出三尺远,咱们盖房时,和人家商量占用了,现在再占人家院子的地方,有什么道理?虽然人家是地主,党的政策和国家法令也不允许随意侵犯其合法权益的,咱们不能让石忠明拿咱当炮灰,破坏党的政策和国家法令。”“公社不是也让我们这样办吗?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县上这样说,我也不干!”“唉――”小英也不自觉的叹了一声。为了队里要堵他屋门的问题,刘贽几次找到公社林书记。林书记第一次听到时,气愤地说:“真是胡来!岂有此理?”后来就一方面批评老石不对,另一方面劝刘贽和干部搞好关系,再后来就说:“大、小队(生产队有时也称小队)干部都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还是在刘贽最初感到石忠明对他的打击报复行为时,他抱着良好的希望向石忠明直言:一个共产党的干部不应该利用职权对群众打击报复。石忠明满脸笑容,频频点头。他说,“干部怎么能对群众打击报复呢?如果干部跟群众记私仇,那其实也用不着报复他,只要按政策对付他就可以使他无法生活。”这话初听起来,特别是对于那些不了解农村情况的人,对于天真的人来说,似乎毫无道理。刘贽听了也赫然一笑,不以为然的。然而事实却证明了石忠明这话的正确性。人们常用“度日如年”来形容生活的艰难,岁月难熬。其实时间并不曾为了磨难人民而停止过一秒钟的进程。转眼间,麦子开始吐穗了。“一穗两穗,一月进囤”。说是从麦田里有一、两棵麦苗吐穗时算起,有一个月的时间,麦子就可入仓。人人常用“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来形容时间的流逝。其实“梭”“箭”过去不过是一秒钟表的时间,然而每经过八万六千四百秒才只是一天的时间,这将要吃到白面馍的一个月的时间还是相当遥远的呢!俗话说,“远水不解近渴”,因为去年秋季这里遭了水灾,吃粮标准是每人每天七大两。所以称“七大两”,一来是因为每斤十六两改成了十两,与前些年曾有过的“四小两”相区别,二来这时人们都有些不知足了,觉得这每天不到一斤的口粮,确实是少得可怜。在农村,口粮按季分配,由社员自己保管,那些不会过日子的社员掌握不好“细水长流”的原则,离麦收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就揭不开锅了。而到了麦子吐穗时,就是会过日子的社员,也都是米净面光了。这时,按照政策干部是可以不管群众的,而实际上干部要管的。队里的储备粮可以借给一些缺粮户,这就是照顾。有的可以“借粗还粗”―――借秋粮到秋季再还粗粮,有的则要“借粗还细”每借一斤玉米到麦收后就要还一斤小麦。那时的玉米可不像现在这样,与小麦的价格不差上下了,那时的玉米价格只是小麦价格的二分之一还差一点。。还有一些“调皮捣蛋”的人,对他们就是要按政策办事,连“借粗还细”也不借给他!队里的储备粮有限,只能重点照顾优秀社员。“人比人,气死人。人有几等人,木有多种木,哪能一样呢?”有着几千年苦难历史的中国人民的忍耐精神是惊人的。他们受到不平的待遇时,往往这样安慰自己。上级也发了一些救济款、救济粮,由“群众”评议,干部审查后发给社员。刘贽是被列为“调皮捣蛋”之列的。借粮、救济都有没有他的份。但是粮山是个大村子,有十二个生产队,刘贽参军前当过生产队会计,他的同学,战友有的是这个大队其他生产队的干部。他们看到刘贽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有的背着石忠明借给他一些粮食。公社林书记对他也是挺关心的。除夕那天,他家里还没有过节吃的小麦,他到公社找到林书记,林书记一个电话,石忠明从大队仓库借给他三十斤小麦。春天,他又找到林书记,林书记虽然只是劝他把自行车卖了买高价粮,而不再给老石打什么电话了,但对他还是蛮亲热的,从公社食堂给他买了饭,还特意多买了几个馒头,硬塞给他:“给孩子带回去吧!”他回到家后,递给女儿一个馒头,妻子还凑过来对女儿说:“今天你爸爸怎么稀罕了,舍得给闺女买个馒头?”他笑着说:“是公社林书记叫带给咱孩子的!”心里还真有股感激的热流。信用社的负责人是刘贽参军前的支部书记,同意借给他十元钱,这在一般社员是不行的,因为信用社贷款只对集体,不对个人。曾经多次在“忆苦思甜”会上控诉旧社会,感谢共产党的老贫农张荣在这年春天喊着:就是吃高利贷也没有地方吃,这不是非要饿死不可吗?饥饿中的刘贽想到了更多的处于无援困境中的农民,一天晚上,他怀着对一个共产党员的期望,来到队长家里。“老刘(刘幸福不是本村的老户,又是党员干部,所以人们不按本地的习惯称呼他,而都叫他老刘),你在开会时经常读毛主席《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那篇文章的语录,我以为我们要关心的是全队社员的生活,而不是某一户、两户社员的生话,我们不能只以他们对自己的好坏为标准来对待他们呀!”刘贽向队长提出队里几户社员是急需要帮助的,而特别提出对副队长童瑞福的“照顾”是不应当的。他在向队长提这些意见时,是很注意态度和方法的,他并没有说他“徇私舞弊 ”,更没有揭露他所以这样优待童瑞福是因为童是石忠明和他的一条狗。听他们指点“咬”了得罪他们的人,而且童的老婆对他又特别的好。他仅仅说了一句“不能以对自己的好坏为标准来对待社员。”没料到刘幸福大发雷霆:“你这是提的‘黑紫’意见!(这里‘黑紫’是代表着诬陷、过火、不正确的意思)我还不是为了把队里的工作搞好,他是副队长,你能让他饿着肚子当领活的?你提的意见我不接受!”刘贽还想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意见,二人就争吵起来。“严格说起来,你就是营私舞弊,你就是对群众打击报复!”刘贽被激怒了,也就没有了什么方法可讲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就是我说了算!”刘幸福蛮横的说。刘幸福的老婆从刘贽一来到,就说他是来找事的,后来吵了起来,她也就哭喊,好像刘贽怎么欺负了他们,她对丈夫说:“你不要当这个队长了,叫他当!”又两手推刘贽离开她家,“你不要来俺家找事了!”刘幸福的老婆哭喊着到她兄弟石忠明那里告状去了,石忠明的老婆把她送到大街上,大喊着:“姐姐你回去吧!他是啥东西,明天再说!”五月二日,早饭时下了一阵小雨,小半晌时雨停了。“铛----”“开全体会啦!”刘幸福敲钟后又连声喊着。人还没有集中齐,石忠明走了过来,人们看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就嘀咕着,“出了什么事?”石忠明来到正在集中人的地方,立足未稳,就向人们一挥手,“走!到大队去开会!”说着怒冲冲地走在最前面。刘贽心中有数,愤怒的跟着,其他人也有听说来由的,大多数人是莫名其妙的跟着走。第一生产队全体贫下中农大会,在大队办公室院内召开。队长刘幸福只说了一句话:“今天老石给咱开会!”在农村,开群众会时免不了有人“开小会”。但是今天,因为一开始集合会场时石忠明的气势和喊声告诉人们这会议的不寻常,而且小队的群众会到大队办公室来开,就更加特殊,所以当石忠明站到办公室门口――会场的前面时,会场上顿时死一般的寂静,让人透不过气来。“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石忠明首先摆出权威的理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要斗私批修’‘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今天我们就开个阶级斗争的会,一个斗私的会,一个批修的会,抓革命的会!现在的阶级斗争并不是和地、富、反、坏、右斗了,谁是革命的绊脚石就跟谁斗,谁的私字膨胀就跟谁斗,谁破坏抓革命、促生产就跟谁斗,贫农出身也不行,当了几年兵也不行!虽然他贫农出身,可是他蜕化变质了,忘本了!虽然他当了六年兵,可他也不过是个‘光板子’――连个党也没入上。回到家还不跟着党走!现在一队的歪风邪气上升,非得狠狠批判不可,必须搬掉革命的绊脚石!”…………石忠明讲了大半天歪风邪气,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刘贽,但是在第一生产队,只有一个贫农出身又当了六年兵的人,众人也都知道他讲的是谁,刘贽也有自知之明,等石忠明讲完,他就站了起来。“我说两句,现在已经不是挑动群众斗群众的时候了!阶级斗争是搞什么的?阶级斗争就是反对剥削,反对压迫,反对侵吞人民的劳动果实!谁蜕化变质?谁忘了本?大家可以看看,想想,是谁过去和贫下中农一样的受地主、富农的压迫剥削,今天翻了身,人民给了他权力,他却学着地主恶霸的样子,骑在人民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这才是真正的蜕化变质,真正的忘本!我当了六年兵没有入党,并不等于我就是坏人,党外的忠诚革命者并不少见,而挂着共产党员招牌的坏人也屡见不鲜!”“不准你说!今天是批判你的!”几个大队“武装”――就是曾担任过看守刘灿山等人职责的脱产民兵,今天奉命来参加一队这个特殊会议,这时喊道,“你坐下,让大家批判你!”刘贽斜了他们一眼,“好,批吧,我听听群众怎么说!”他坐下了。刘幸福身先士卒地站了起来,他说刘贽专门跟干部作对,谁当干部他和谁闹,给他扣上损公肥私、侵犯集体利益、调皮捣蛋、扰乱生产等一大堆帽子。下面就是石忠明自己发言。童瑞福也想“汪汪”两声,被石忠明制止了,大约觉得他的吠声于刘贽无效,群众听了也不满。但是又没有其他人发言,刘贽大笑:“就你们姐夫小舅子两人批判我,就能把我打成坏人?你让群众说说,我是坏人不是?”“大家说,刘贽是坏人不是?刘贽是坏人不是?”石忠明连喊两遍,没有一人应声,连刘幸福和童瑞福也没有回答!“群众当着你的面不敢说我是好人,但是他们决不承认我是坏人,你看到了吧,石忠明!”刘贽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王福良!去拿绳来,把他捆起来!今天我豁上支书不当了!”石忠明恼羞成怒,明知是在违法乱纪,就是要一意孤行!“捆吧!我倒要看看你怎样收场!捆吧!”刘贽背剪着双手,作出待缚的样子。整个会场轰动了起来,一些好心人都怕刘贽真的被捆起来,纷纷推他走开,刘贽却固执的不走,几个人硬把他推到大街上,他仍然大喊:“别推我,我看他石忠明敢把我捆起来,送到公安局不敢!”也许是石忠明还真怕被撤职,让治安主任去拿绳只是吓人而不是真正要捆不应该捆的人,也许是王福良这个在旧社会,刘贽讨饭时对刘贽有救命之恩的老奶奶的儿子,有意的抵制石忠明的命令,去拿绳子一去不归,刘贽没有被捆起来。雨停以后,其他生产队都正要上工,听到大队院内吵闹异常,就纷纷围在门外听,刘贽被推出门外以后,人更多了。刘贽气愤地向人们讲着缘由。石忠明大约未料到,凭他支书的权威,竟不能压倒刘贽的“嚣张气焰”,然而又不甘心,于是,他姐夫刘幸福从院子里出来说:“刘贽,你不服从领导,今天你也不要上工了,上工也不给你记工分!”刘贽说:“你有什么权力不让我上工,我又不是给你当长工的,我是给人民公社干活,你不给记工我也干!”“太不像话了!报复得太明显了!”“顶得好!刘贽顶得好,来劲!”石忠明也许听不到群众的这些议论,但看到了群众的情绪,大约觉得民心难违,也没有真的让他姐夫不给刘贽记工。原来石忠明和蟠龙滩大队的胡保山同在一个公社机关工作多年,一起下放到大队任支书,关系密切。他没有想到刘贽作为他这个大队的社员对他的几乎明白的提示置之不理,到后来还又干涉到他的头上,向公社、县上告了他的状。虽然对他已经“按政策办事”,但他却仍然不服气,所以这天石忠明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就在石忠明在大队办公室院内召开一队的群众会整刘贽(后来刘贽称为“五•二事件)的前几天,刘贽在报上看到一篇《揭盖子还是捂盖子》的文章。文章说,只有揭露矛盾,才能解决矛盾,推动工作。如果掩盖矛盾,不但不能解决矛盾,反而使矛盾越来越大,甚至僵化。他希望粮山的矛盾也能揭露出来。使其得到解决。事有凑巧,就在“五、二”事件的第二天,县上要在粮山召开一个现场会,推广粮山大队集体养猪使用醣化饲料的先进经验,这其实正像粮山这个“先进典型”本身就是一个骗局一样,也是彻头彻尾的欺骗!本来是加了许多玉米面的饲料,却欺骗说是用纯秸杆经过醣化的饲料!就在这天早上,刘贽将他辑录的十七条“毛主席语录”加上几句简单的按语:“这是针对石忠明的‘症状’而选择的‘苦口良药’,供石忠明同志服用,也供县、社领导和兄弟大队干部帮助石忠明治病时作参考。”贴在了粮山的十字路口。这些语录有:“------不能像赫鲁晓夫那样,专横跋扈”;“老虎屁股摸不得”;“骑在人民头上拉屎拉尿”;“这些人是小蒋介石”----刘贽所以辑录这些语录,是因为在那个红彤彤的年代里,人们嘴里喊着“一千个拥护,一万个照办”!没有任何语言比它更神圣了。这些语录贴出去还不到两小时,早饭时,大队民兵营长和一个“武装”来到刘贽家里,劝他去撕掉这些“小字报”(因为要撕掉它,就不好说它是毛主席语录了),答应接受他提出的意见,改变对他的态度。刘贽说,既然接受我提的意见,为什么要撕掉这些小字报呢?如果你们认为应该撕掉,你们就去撕掉它!”在那个年代,“大民主”还是相当神圣的,干部不敢随便撕群众的大字报呢!两个人扫兴的走了。不大一会儿,公社第一书记林鸿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刘贽家里。刘贽知道,他是专为了他的小字报而来的。他有些惊奇,关于他住房的出路问题,他多次找过林书记,请求他来他家看看他怎样从家里走到街上,林书记说没有时间。有一次林书记路过这里,他听说林书记在大队办公室以后,就急忙去找,但林书记答应刘贽,把他支走以后,终究没有来。这一次,刘贽给石忠明写了这么几张只有十七条毛主席语录和几十个字的按语的小字报,就引来公社第一书记亲自来他的小屋,这足见大(小)字报的威力了。刘贽招呼林书记坐下。林书记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烟,递给刘贽一支,他不会抽,谢绝了。林书记说:“刘贽,把那几张小字报撕掉吧?今天全县在这里开现场会,影响不好,你提的问题,我负责给你解决 ,好吗?”“林书记,不是我不听你的话,不看你的面子,实在说,你不应该让我去撕掉我写的小字报,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这是掩盖矛盾的方法,事实上矛盾是掩盖不住的-----”林书记愣了一下,停了半分钟,又说:“还是撕掉吧!你写小字报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吗?我给你解决问题不就行了?”“那么写小字报有什么不好呢?你让我自己去撕我写的小字报是要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我写错了?我写的不实事求是,所以我自己后悔了?”“不,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对老石也有误会,他对你还是挺关心的,几次跟我谈给你安排工作,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机会。”刘贽似乎明白,林书记一方面是在替石忠明说好话,调和矛盾。另一方面,――刘贽啊,你还是应该听林书记的话,撕掉你写的小字报,今后林书记会给你好处的!“如果谈到老石对我的关心,我知道是曾经有过的,不过----”刘贽直截了当的说,“不管怎么样,你作为公社第一书记,党的领导干部,亲自来和我商量这个事,我是应该听从的。但是我是一个不愿意出卖灵魂的人,按照我的真实思想,不但我不会自己去撕掉我写的小字报,就是别人去撕,我也会提出抗议的。如果我今天在你林书记面前表示,可以由你派人去撕掉我的小字报而不提什么抗议,这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就这样,林书记走了以后,刘贽的小字报被撕掉了。也许,由于刘贽没有听林书记的话,去撕掉自己写的小字报,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也许,问题就应该这样解决的:据林书记讲,他个别批评了石忠明。这还不行吗?他又没有真的把你捆起来,你一个普通社员,还想把他支部书记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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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长角容易顶出一片天,但也容易撞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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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激化林书记说石忠明对刘贽挺关心,曾多次向他要求给刘贽安排工作,这也无从考证。不过自一九七0年以来,刘贽确实和林书记谈过,希望能安排个工作,离开粮山。回顾着自己的经历,看看粮山的现实,有时也想接受教训,明哲保身,但是他担心,在粮山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几年,他和他的妻子无论如何没明没黑的苦干,却维持不了最低的生活,他看着两岁的女儿吃着红薯渣(红薯磨粉以后剩下的东西)掺和着少许玉米面(不掺一些面和不成团)做成的“馍”那个满足的样子,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石忠明的姐夫刘幸福当了队长以后,一再对他进行不合理的罚工,连他在地里劳动时,因为患痢疾大便时间长了,也被侮辱为“屙井绳”,罚了他一天的工分,这那里是剥夺了他一天的劳动?这是剥夺了他的人格!他退伍以后,经过批准在一个很不像样的洼地盖了两间房,却没有路走,几年来走着没有被批准的不平坦的路,人们可以随时批判他侵占集体的地方,还可以把他的门前弄得臭气熏天。他没有想到,他一个退伍军人,一个贫农出身,被人称为“响当当”的人,竟然走到这步田地!与他这种境遇截然不同的,石忠明虽然和他同在一个生产队里分红,都是一个劳动日两角多钱,而且石忠明九个孩子,只他一个人劳动(故且算作劳动吧!)但他家的生活却是另一番景象!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他接连盖起了两座(十间)一砖到顶并各有一间小楼的新房,两个比一般四合院还要宽敞得多的院子,占了第一生产队整个平坦的打麦场(打麦场移到别处)!而这些距离刘贽没有出路的小土屋只有几十米远啊!石忠明的所作所为,比南霸天、黄世仁并无二致,只不过手段少许隐蔽一些罢了。然而,石忠明却是县上红得发紫的人物!这使得刘贽在与他作斗争时不免有些犹豫。他在一次比一次严重的打击迫害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压抑着自己要斗争的冲动。几年来的艰难生活和精神折磨,使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像是呼吸道变得非常的狭窄,使得他要呼吸新鲜空气感到非常吃力,又像是胸膛里填满了什么,再没有了容纳空气的地方。他不时的张开大口猛力吸气,然后再猛力的呼出来,在呼出气时发出大声的“唉呀――”,这时他才能得到胸腔里几秒钟的畅快。但只有几秒钟,那种感觉就又转来,每遇忧愁、烦恼,这种感觉更甚。心肺透视的结果,他得了轻微的肺结核,经过几个月的治疗,透视阴影消失,但是他的那种胸闷难忍的症状却依然存在。县医院诊断为“神经官能症”,治疗这种病刘贽没有遇到有疗效的药。有一次,他在家里实在胸闷难忍,呆不住,就骑上车子到十多里以外的宋街村找他最知心的同学宋贤臣谈心。一九六六年他从部队探亲回来的那天晚上,住在贤臣工作的学校里,贤臣边和他谈着他的婚姻大事,他睡着了,猛然发现贤臣还在和他说话,他很抱歉。而这一次,第二天还要给学生上课的宋贤臣,为了能给刘贽暂时减少一些痛苦,从吃过晚饭一直和他聊到凌晨三点。而刘贽四点钟就又起了床,一个人跑到村外,大声唱起来。他的精神还正常,不是发疯,只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体内十分需要的空气能够多吸入一点。“五、二“事件以后,像一个患了感冒的人刚出了一身汗,刘贽顿觉心情舒畅。虽然这是一次新的打击,而且由于他对石忠明的控告没有得到上级领导的重视和处理,在客观上助长了石忠明对他进一步的迫害。但是无论这种迫害是如何的残酷,而对于他精神上的打击却远远不能达到“五、二”以前的程度了。像一个勇敢的坚守阵地的战士遇到了敌人的猖狂进攻,只有战斗的愉快,并不感到受打击的痛苦了。石忠明对他的打击迫害是如此的公开化和明朗化,他当然也可以公开地、毫不含糊地进行反迫害的斗争。他再也不需要像先前那样痛苦的抑制自己的感情,他准备把这几年来胸中填满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仅仅这样一种想法,就使得他的“神经官能症”的症状消失了一大半!在他实际的进行了斗争,享受了马克思说“最大的幸福”,有了毛主席说的“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体会,他的心胸就更加开阔了。就是那次在大队办公室院内召开的第一生产队的群众大会上,石忠明当众宣布:不准刘贽给群众读报,也不准他念毛主席语录。“不准你打着红旗反红旗!”刘贽当场回道:“真理是封锁不住的,群众的嘴巴你是堵不住的!”刘贽对自己有过一个比喻,他说他好像一个皮球,受到的打击愈大,他的反抗就愈激烈!石忠明不准他给群众读报,念“语录”,他偏要利用田间地头和饭场举行演说会!夏天,他还利用晚饭和群众在街上歇凉的时间,举办“文艺晚会”!说起来,在文娱活动方面,刘贽还有一些擅长,在农村甚至还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演员,而且难得他这样充满感情的表演:他竟然能够一个人连续演唱两、三个小时,吸引几百个听众。他说唱京剧、豫剧、故事、山东快书、革命歌曲,内容丰富,表演生动。也许这还不是他能够吸引观众的主要原因,而主要是群众乐意听他在两个节目之间,联系本大队的实际,绘声绘色的揭露石忠明的丑恶行径。上级机关没有人处理石忠明的违法乱纪行为,他把希望寄托在群众舆论的压力上了。“刘贽神经了”!刮来了这么一股风。这并不能阻止群众听他的宣传。一天晚上,刘贽又在宣传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观众中增加了几个人,这时,他在讲故事:“一九六三年十二月,苏联印了一套纪念邮票。这一套纪念邮票共有五张,上面分别印有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还有赫鲁晓夫的照片“,刘贽说到马克思时,用右手扳着左手的大拇指,说到恩格斯时,扳着二拇指------说到赫鲁晓夫时,他扳着小拇指,摇了又摇,引得群众哄然大笑。“有一天,赫鲁晓夫出来视察工作了”,刘贽挺着胸,俨然一副大官僚的架式转了半圈,“来到一家邮电局里,看到桌子上、货架上,到处摆的是印有赫鲁晓夫头像的纪念邮票。赫鲁晓夫就说:‘营业员,你们卖邮票怎么只卖我的纪念邮票啊?那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邮票,也卖一些嘛!’营业员说:‘赫鲁晓夫先生,本来这一套纪念邮票印的是一样多,可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纪念邮票一到邮局,就被抢购一空,只有你这邮票―――”刘贽把“票”字拖得很长,把头摇了又摇,然后加重语气接下去:“没人要!赫鲁晓夫一惊,‘啊,没人要?那――是胶水不粘吧?’赫鲁晓夫说着,拿了一张印有他的头像的纪念邮票,用唾液在背面抹了抹,照他自己手上一贴――‘这不粘的挺好嘛!’这时营业员说:‘人家不是那样贴的!’‘他怎么贴?’营业员用右手拿了一张赫鲁晓夫的纪念邮票,照着邮票正面赫鲁晓夫的脸上,呸!呸!吐了两口,接着将赫鲁晓夫嘴啃泥似的‘叭’的一声贴在左手上,‘人家是这样贴的!’‘啊?他有精神病,警卫员!把他捆起来,送进精神病院!’说着赫鲁晓夫就扬长而去了。”刘贽装扮着赫鲁晓夫的架式正要下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几个人一起拥上去,对他拳打脚踢一顿好打。“放屁!谁是赫鲁晓夫?”石忠明的老婆李桂英大哭大叫着向刘贽扑来,“我非和你拚了不可!”石忠明的侄儿、大队团支部书记和几个“武装”打刘贽时,因为出其不意――不仅刘贽,大约群众也没有料到,所以挨了打。而李桂英大喊大叫着扑来时,就冲不过稠密的人群了。人们一面拦着李桂英,一面推着正在愤怒呐喊的刘贽,劝他:“走吧,你看她那装疯卖傻的样子,倒真像精神病犯了呢!”人们都记得,李桂英初嫁到石忠明这里时,就曾大哭大叫,精神病似的。她说石忠明骗了她,要闹离婚;文化大革命中石忠明受到批判时,她又发疯了一次;再一次就是最近因为第一生产队的一个党员干部的妻子怀疑其丈夫与她私通,在一天夜里去“拿双”而没有拿住,李桂英就发疯了。石忠明的侄子为了替她出气,硬将那个党员干部的妻子绑着游街,李桂英将人的粪便给她抹得满脸皆是,塞到她的嘴里。大约人们担心,李桂英若再次发起疯来,对刘贽是不利的。连着几天,生产队的汽马车拉土垫平了刘贽门前的粪坑,一直垫到他的门前。生产队要在这里盖一排堂屋,从石灰线可以看出,后墙与刘贽房子的北山墙相照,不偏不倚。西山墙距离刘贽房子的前墙四尺远。看起来,这次盖房与上次队长领着人来这里挖沟垛墙不一样,是要动真格怕了。刘贽想,这事也许与李桂英的发疯有些关系,所以去找石忠明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是他还是去找了石忠明。因为按照群众的说法,不能搁过人家这个门;按照林书记的说法,你不找人家,怎么知道人家不给你解决?“你的事我不管,我不当你的支书!”刘贽碰了这个钉子以后就去公社,但是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就听说林书记到地区开会了,说是半个月才能回来。也许,苦难的历程把刘贽的棱角给磨掉了不少,也许是残酷的事实,使他不再那么天真和幼稚,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发疯似的呐喊着“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无产阶级政策”坐在门前,他眼睁睁的看着新砌的砖墙一天天升高,靠近他的房子的一头还砌成了两层高的小楼。生产队的堂屋盖起来以后,林书记从地区开会回来了,刘贽把这一切汇报给他。“你怎么不找我说?”看来,林书记又是很气愤。“人家瞅的机会就是我找不着你的时候”,刘贽说,“你到地区开会去了,我就是到地区找你,也不一定能见到你,更不可能把你叫回来解决问题吧?”“你就没有找找老路?”老路是公社的党委副书记。“我以前为了被罚工、扣救济款的事找过他多次,知道他管不了老石的事,找他也无用。”“你说哩,公社副书记就管不了他大队支书?”“这是经验告诉我的。”林书记似乎不否认了。他摊开两手对刘贽说:“现在房子盖起来了,你让我怎么处理?难道能让生产队把房拆了?”刘贽说:“可以让生产队在别处给我盖两间和我的房子一样的房子,而把我的房子交给生产队使用,这不是很方便吗?”其实这个办法,在生产队还没有在此盖房时,就有好心人劝刘贽和生产队干部商量,让生产队把他的房子当作盛草的屋子,而重新给他盖两间房。“你花几个钱,摆个酒场,把大、小队干部请来,只要把事情摆到桌面上,到时候谁去当黑脸的?”但是刘贽却觉得他和干部已经闹到这份上,没有这样做。而这时,他对林书记抱着希望。“那--------”林书记未置可否。刘贽的房子刚改为向东开门后,家庭的粪坑在队里原先积肥的土坑的边缘,后来队里为了跟他过不去,专门把移到饲养室东边的粪堆又移到这里。他只好把这两间房北头的半间小厨房改为猪圈兼作粪坑。厕所在房子的东北角,生产队要在这里养猪,他就把厕所向西移了几丈远,移到了他房子的正北,就是全家迁往城市的刘贽的本家叔叔刘金山的宅院靠北院墙那里,生产队在刘金山的院子里育红著苗挖了一道道的沟,刘贽一家要从这沟坎上过去才能到厕所去。刘贽房子西边刘清生的院子的北墙,距离育红薯苗的沟只有四尺远。刘清生的西屋和北边闫家西屋之间,是一个五、六尺宽的豁口,这本来只是闫家和刘金山家的伙路,刘清生家因为房子少,把他自己家的过道房改成住房,他家也从这个豁口走路。刘贽屋前四尺宽的胡同的南头是生产队饲养室的院子。他从家里出来就是从胡同的北头向西拐,经过刘清生院墙外与育红薯苗的沟之间的三、四尺宽的小道,也从这个豁口走到街上。也许就是为了证明跟干部作对的人是无法生活的,生产队在刘贽房前四尺远盖房以后,又一个消息是刘清生要盖北屋,大队批准他向他的院墙外扩展三尺,也就是要盖在刘贽现在走着的路上。石忠明天天喊着念念不忘阶级斗争,连国家的救济粮、款也一律不给地、富、反、坏分子,饿死他们活该!虽然救济粮、款也不给刘贽,那只是说明对刘贽要像对地、富、反、坏一样的对待,刘贽还未想到,石忠明竟能让地主分子把房盖在他走的路上。刘清生的大儿子刘旭和刘贽是同学,在外村教学,趁他星期六回家时,刘贽把他叫到自己的小屋,给他倒了一碗白开水,对他说:“旭哥,今天叫你来是跟你商量一件事,就是你家盖房子的事-------”刘旭心里明白,未等刘贽说完,就说:“贽弟,我知道这事对你不好,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这三尺宽的地方来之不易呀!”只这几句话,刘贽就似乎无法说了。可不是吗?刘清生是村里有名的能人,修理自行车、缝纫机、修锁配钥匙样样行,又是技术很高的瓦工。石忠明家的自行车是他保修的,石忠明家盖房、砌院墙,那一次也少不了他,给别的社员盖房,刘清生可以让他们拨工分,可是给石忠明干活,所有的人都不敢要工分,他那敢例外。而且要在自己家吃了早饭才去,他对支书其实也没有什么企求,只要在整地、富、反、坏时对他稍加照顾,也就感恩不尽了,这次批准他将院子扩大三尺,一方面是他家的人口确实增加的多了,另一方面,他也是付出了代价的啊!他三间房前的院子确实不好再盖房了,可大队就是不给他另外批地方。想到这里,刘贽说道:“唉,这也是万般无奈才和你们说,…………那就只好算了。”就这样,刘贽出了屋门碰着墙,从四尺宽的胡同的北头向西拐的四尺宽的路又让刘清生新盖的房子挡住了四分之三。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刘贽又几次找到林书记。最后公社和大队研究决定(那时公社和大队的领导机构叫“革命委员会”,党委书记兼革命委员会主任,那时强调党委一元化领导,公社和大队研究决定就是林书记和老石商量决定):要刘贽把房子改成东屋,让刘清生把他院子东边一丈宽给刘贽,让他出了屋门向南走,从哥哥门前的胡同经南院几家人的窄院子里走到街上。石忠明说, 这是在刘清生盖房时就安排好的,而实际上,如果石忠明对刘清生说,给他三尺宽的房基要他让出一丈宽的院子,刘清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虽然当初刘清生盖房挡住了刘贽的路,也曾使刘贽气愤,但这时他想,共产党也没有二次土改的政策,不能随便侵占土改时分给地主的宅院,特别是本来就十分狭窄的院子。他曾要求别人照顾自己,现在他决不去损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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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新式行乞&春天,和煦的阳光照例给大地送来了越来越多的温暖。但是经历了一冬强寒流袭击的大地,储存了过多的冷气,夺走了太阳给予人们的热量。月亮把寒光撒下来的时候,即使在白天也不大喧闹的村庄里更显得死一般的寂静,饥饿的人们愿意更早的睡眠,以便使一切痛苦暂时消失。刘贽一家住的小屋里,连一丝淡淡的月光也没有,因为门前的楼房投下的阴影完全覆盖了他那简陋的住宅。“小英,睡吧,我三、五天就回来了,总要有点收获的;我是到外地去,不会碰到你的熟人给你丢脸的。”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粮山大队这个先进典型连年来发生春荒。一九七一年青黄不接之际,不少社员家里的米面瓦罐露着底,东借一碗西借一瓢的度日子。有的变卖家产买高价粮糊口,有的投亲靠友。刘贽和小英商量,准备走上乞讨的路,来维持最低的生活需求了。“你看着办吧,你说了那么多办法,想走一遭试试,行不行赶快回来。别饿着你自己就行。”小英坐在床边低着头,不时的擦眼泪。刘贽从部队退伍时,记下了不少战友的地址,当时却没有想到……现在想到他们那里看看,也许他们会帮他一把。他准备在沿途根据自己的观察,对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方法乞讨,对于估计理解他又有能力施舍予他的路人,他向他们倾诉自己的遭遇;对于据他观察不可能相信农村中会有这种事,但心地善良的工人、干部,他编说各种理由,求他们施舍一点饭钱或一点粮票。甚至他还想到,是否可以利用他的演唱技能。虽然他还没有以此方法挣饭吃的经历。小英开始不大同意,后来想想家里的生活,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也只好同意。“唉――”刘贽发出一声长叹。“你还没睡?”不知是小英也没有睡着,还是刘贽的叹声惊醒了她。“睡了一觉了,刚醒。”他撒了谎。在那暗无天日的旧社会,童年的刘贽讨过饭,他那里会想到,今天又要重复那种生活?虽然好像有了一点进化。他一来到人间,就浸在血泪之中,一天到晚总是“哇哇”的哭个不停。吮着妈妈的奶头,泪仍然从眼角流到嘴里,从妈妈快要干涸的乳房里吮吸出来的乳汁又增添了几分苦涩。他脸上总是挂着泪珠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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