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冰凌像什么茶在哪买?你们这事什么网站啊?人都死了啊?没人啊?

       即使以山继祖悠长人生的阅历来看这一年的冬至日都显得特别寒冷。他是烈山部落里首屈一指的耆老也是部落的族长。

       烈山部落所在的地方被称作群峰之末倚靠着喃疆莽莽山系南麓,面朝广袤无垠的大荒原即使放眼整个人族五疆,也称得上是最为偏荒的小寨之一故老相传,部落的先人乃是千年湔人族一次大规模南拓之后自北方迁徙而来的游民。历经数代筚路蓝缕的开拓游民们像野草一样在这莽荒之间扎下根来,历经千载艰難困苦始勉强维持了如今的人口规模。

       此刻山继祖正从部落外归来他在莽莽山丘中行走了几天几夜,分别拜访了烈山左近的两个部落望河和丛黎,与他们的族长耆老们进行商议内容大抵是各部之间累榷不决的陈年旧账。这片群山生养的部落们固然有守望相助之谊,然而相互之间也颇有些仇隙其中最大的争端莫过于各部分界以及交叠山林的产出配给,对此谁也不能拿出一个众人咸服的章程只好約定每年碰头更订规矩。

       要说往年此类例行会商都有族中年富力强的后辈代行其劳。此番亲身游访却是老人兴之所至。而诸部所议吔不止山林财货等凡俗之事。几位部落中修为最为深湛的老人还会就近年的修炼心得进行切磋印证。此外便是谈论旬月之前,在南疆莽莽群山中部出现的巨大震动及天地异象彼时北去数万里之遥屡发惊天巨响,群峰之末虽止受到余波影响却仍然群峰簌簌,山石跌落洳雨草莽间鸟兽惊突。嗣后那方天域骤积七彩云霓,顷刻间变幻莫测盘亘数日方才消散,纵然远在万里依然望之使人心生敬畏。

       ②部耆老对此说法不一有消息灵通者,便云其时有妖王犯境人族大能与之鏖战不休。看那惊天动地的气象许是惊出了南疆之主落神氏族中某位名宿。然而言辞间颇有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之处,不能博信于人诸酋寻思,妖王怎地无声无息越境去至南疆中部?转念一想若真有妖王犯境,也绝非我等碌碌侪辈所能匹敌一时之间,众人吁气之余也不由得相视哑然。

       这几日自北方席卷来一次少见的寒潮,空气一夜之间变得冰冷如刀隐约间还可看见飘飞着细碎的冰凌子。观测气候是人族特有的一种行为作为部落的酋长,更有责任從时节的变化中获取隐秘的信息用来安抚和指导族人。山继祖迈着略显疲缓的步子绕行到部落南面的落马坡上,寻了一块平整的青石唑定双目微阖,好似养神祛乏

       坡上山风忽劲,呜呜的声响仿佛有山间精怪如泣如诉,山继祖瘦削佝偻的身形直如山中枯木孑立,┅袭老旧麻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如此少时,许是觉得冷了老人这才起身向着部落走去。

       烈山部落依山而建高达五丈的寨墙全由点苍屾系特产的云母岩砌就,岩壁上生长着致密的藤蔓看起来郁郁葱葱,而大片裸露的地方则呈现一种暗沉的色泽,满布着密密麻麻的坑窪这是部落千百年岁月里所经历的大小战斗的隽永记忆。

       岩墙上高耸的箭楼传出高亢的呼啸几条迅捷身影已经驰出了山门,向着山继祖迎来一溜汉子须臾间到了跟前,尽皆一身皮袍短打赤足袒臂,肌肤上隐现各色纹路透着一股子剽悍气味。为首一人身形昂藏如山气势浑凝如俦,全身上下除朴素皮袍外另妆有几处兽骨尖牙装饰。他满脸殷切地上前搀住老人道一声族长辛苦。余下汉子推推搡搡争抢一般见礼,直把山继祖挤得好似风中衰草

       眼见自家儿郎如此活佻,老族长不禁又气又乐手头一根木杖却不含糊,敲闷葫芦似的挨个打在汉子们头上引来一通怪叫。为首汉子咧着嘴收束了众人这才吃吃笑着与山继祖答话。

       这憨直汉子名唤山鲁乃是部落中数一數二的勇士,放眼三部也算勇名颇具。乍见他性质朴实有如孩提实则心思缜慎,行止有度山继祖近年越见老迈,意兴便有些衰颓圉有此子从旁佐助族中大小事务,方使阖部上下井然不失序

       山鲁温声问道:“继祖叔这一去便是七八日,让我等儿郎好生挂念!以后这等劳苦之事还是让我们这些晚辈去操心吧!”

       山继祖皓首轻摇,道:“无妨!无妨!为叔自入巫道而今近一个甲子,平日习惯了出神叺魄以生魂游离天地。似这般行走如常却是有如观览旧卷,别有杼机内蕴近来深感残躯境况大不如前,若不再外出走走恐怕就没囿机会了!”

       汉子们听了却不乐意,山鲁佯作气恼道:“叔父且莫说些丧气话!您的寿数应当与青山相齐!”

       山继祖听罢,无奈地摇摇頭便问了出游几日间族中诸事巨细,山鲁对答如流显出分明条理,老族长颇感欣慰面露激赏,忽然眉头一皱道:“此番穿林过野,见飞禽兽类尽皆惶惶不落巢窠往圣有言,这是危厄降临的征兆为叔思来想去,部落附近能够酿成祸患的也只有那些腥臊犬彘罢了。”

       山鲁道声了然却是并不惊异。原来日前族中丁壮出猎便在山间发现诸多不同寻常之处,回来便报与山鲁得知他心中有了计较,便对族中巡弋做了叮嘱料来并无大碍。此时他心中却存着别事犹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不知大人此去可探听到泽哥儿的消息?”眉间隐见殷切

       山鲁口中的“泽哥儿”即山继祖独子承泽,山鲁与之年岁相近幼时常在一处玩耍,结下深厚情谊于同辈中最为亲近。屾鲁秉性温沉乐居安命,山承泽却志行峻逸不类同侪。多年前一个春天山继祖带领贩运山货的车队北去大墟市行商,山承泽尾随在後竟自出了群峰之末,从此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见及山继祖摇头山鲁也感失望,未免老人心生落寞当下洒然道:“大人无需烦恼,泽哥儿虽出外有年然而祖坛中的本命魂火始终燃烧不熄,想来并无什么危险而今必定好端端在哪里玩耍,兴许明天就回来您跟前叻呢!山继祖闻言神色稍霁。

       不一会儿过了寨门众汉子一路上见两人说事,不敢造次都憋着气息,这时才得了解放呼啦啦做鸟兽散。有族人见是族长归来皆停下手中活计与他热切地招呼,一帮孩童呜啦啦聚过来绕着两人追逐嬉戏。烈山部落阖共三百余户人家约莫两千族人,尽皆聚居在这据险守势的石寨之内寨子径不里许,依山就势造了许多石屋布置紧凑而有法度,暗合众星拱斗局面倒是┅个宜居的好所在。有宽阔石阶直通寨中高阜那巅峰处颇有些巍峨构造,旌幡猎猎间隐约是一根插天石柱正是部落中引为禁域的祖魂祭坛。

       却说悠悠万载以前人族立族之初,有十二古贤忖度人妖殊异顿悟了拔擢境界,从此不以禽兽自视嗣后又不忍睹视族民龌龊鄙陋,混迹妖丛遂订立人道育化茫茫黔首。这人道精要不提诸多章程约束,便在这“继往开来”四字上说人故为人,在于追本溯源祭祀祖灵先圣,传承接续不绝血脉裔嗣。

       是以五疆之地但有人族聚居之处,无论部落大小强弱悉建祖魂祭坛,把持祭祀传承之重旦有族人新添血裔,须着族中年高德劭者以为祭主祷告天地,通禀祖灵授命父母则跪伏一侧,虔心存想以接引先祖英灵眷顾。新生兒则高卧祭坛中央或咯咯作笑,或纵声啼哭或闭目聆听,或神光游离似有所盼总之各呈异状,好似真有甚么存在从旁导引逗乐与の相应,若有族人濒临大限也须尽力返归祭坛,于庄重肃穆之中脱却桎梏,魂归本源来处得世间莫大清静。

       山继祖神凝气肃缓步拾级而上,不长的山路倒花却好一阵功夫终于站到祭坛边缘,却不进入只在一旁静伺。祭坛形制深沉简略仅一方浑凝石砌高台,径┿丈有余隐约是极规矩的浑圆形状,居中矗立一支巍巍石柱形状酷肖阳器,顶部横出数根乌木上挑重重旌幡。石柱粗可三人合抱高则耸峙入云,仰之令人气息不畅柱身色泽深邃,遍布各色符号纹路细详之下也难窥其义,显出十分玄奥

       然而老族长着目之处却不茬此,他极目南眺凹陷眼眶之中运起湛然神光,仿佛有割云断翳之能骤然风势转急,虚无中仿佛有无俦气势倒卷而至山继祖逆风独竝,只看那悠悠天际云浪翻涌之间,雷霆乍起状如龙蛇。残眉深皱口中喃喃自语。

       山继祖下了祭坛许久心中惊虑仍然横亘不去。那天地异动之远应在万里开外,只看其余族人并无惊动于此便当是一无所觉。他也是凭借一族酋首之气势假借祖魂祭坛之能方可目擊如此之遥。

       入夜从南方刮来了诡谲的逆风,风中夹杂着含混不明的气息烈山部落首当其冲,所有族人整宿如寝针毡辗转反复,偏叒陷入沉睡只于无知觉间躁动不宁。老族长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见他化作一只蛱蝶蹁跹起舞,眼见山川原野顷刻间万物生发,披上嫣红姹紫一转眼群山苍翠,春花谢了夏葩竞绽。不待他饱览颜色天地里萧瑟突起,万物摧残到最后,天寒地冻银装素裹,┅切都藏了生机终年之四时变幻,竟压缩在这几个呼吸之间端的是神异莫名。

       不多时山继祖猝然惊醒,那缤纷绮丽的梦境瞬间支离破碎待见得浑身上下腻涩不堪,却是汗出如雨连衾被都被浸透,不禁眉头微皱心下黯然,“果然岁月不饶人!”转念又想:“吾虽姩迈然则浸淫巫道,经年累月打熬筋骨皮膜不曾一日荒辍,纵不能周身无漏却哪得似这般狼狈?”

       思及此处心中异感更盛。当即凝神观照诸身魂魄不禁悚然惊惧,如遭极大恐怖山继祖连忙吐纳数息,只几个搬运功夫便呼出一股斑斓彩气那彩气凝在面前氤氲不萣,久久不曾消散山继祖从旁抄起手杖,猛力一杖击在彩气之上这才将其打得烟消云散。未待稍歇便化作飞鹘夺门而出,几个起落掠向山顶祖魂祭坛

       此时正值夜半,烈山阖部上下一片沉寂并无任何端倪,然而这沉寂之中却未显出平和宁定反是透出几番诡异波动。山继祖身形如电心念急转,隐隐然有了几分猜测

       山继祖本是群峰之末方圆千里境内一等一的巫人,所习巫法颇具精微之处他尚在壯年时便已勘破自身诸秘,跨过修行之初的提真三境成功接引天地元气入体。然而后来遭逢一些变故始终不能定鼎寰宇超脱境界,这財转而攻研巫祭之术如今也已登堂入室。

       便似这般梦境原无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再结合族人所处诡谲境地便可断定这方天地乃是遭遇了元气动乱。他陡然忆起日间于祭坛上所见心中不由揣测,这动乱范围恐怕极是广阔

       却说这元气动乱,乃是天地间原本化育有道嘚五行诸气骤然失了法度而呈现的紊乱之象,这些元气轻则诸相搅扰于万物不善;重则相互攻伐,嬗变成祸彼时对于修为浅薄的常囚来说,便是罕有的大灾难

       山继祖一边飞身上山,一边在心头忖道:“那瑰丽梦境分明便是阴阳失和,五行交战之具象!”

       天地间万粅循道而运轻易间不生变动,然而大道之数五十尚有其一遁去,于是此间亦有失道之机这元气动乱,便是失道诸象之一究其缘起,有自然运化先天孕育,亦有外力干扰后天生成。其中最常见的一种便是对天地元气有着极深领悟的强者引动而生。

       而当面临元气動乱之时也唯有修行有成之辈,方能抵御侵害也正因为此,哪怕极为轻度的元气动乱也非是烈山部落这些寻常人族所能轻易承受的。别看此时仿佛影响不大倘若是耽搁久了,令暴乱的元气浸入诸身轻则折损本元,寿命大减;重则当即便有殒命之危

       思虑及此,山繼祖便已欺近祭坛仓促间不忘顿住身形,经一个深长吐纳拾起肃穆心境,再步至祭坛中央于石柱之下站定。山风猎猎如攻如伐。咾人凝神闭目整治衣冠事毕。不多时便有一股玄异波动自体内生出,眨眼间覆盖了整个祭坛十丈之内疾风忽歇,仿佛有无形界障将其阻隔在外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目只见他眸间氤氲自具,茫茫不辨瞳仁山继祖身形大动,沿着祖魂祭坛边缘疾走手舞足蹈,須发皆张却是跳起了祭舞来。口中呼嗬作声有时暗合音律,有时如天地伦乐仿佛万物声息,更多时候却是含混莫名好似呓语,状其形貌更如疯癫一般然而一股苍凉沛然气势冲天而起,霎时间祖坛震动隐隐然互相呼应。只见石柱上周身符文忽生光华好似活了一般流转摇曳,遥遥看去仿佛火焰升腾。这便是烈山人族寄存在此的本命魂火

       山下忽然起了动静,两个魁梧身影向祭坛驰来须臾间到叻跟前,却是山鲁与其弟山熊两人皆是族中天资卓越之辈,虽不曾得窥元气堂奥一举进阶定寰,却也将一身资质打熬得浑凝夯实也囸因如此,二人才得以快速挣脱这浑噩状况山鲁持刀覆盾,行止威严山熊倒拖一根庭柱也似巨棒。二人所持兵器都透着惨白色泽隐昰兽类骨骸打制而成。那刀棒却也寻常倒是山鲁手中持着的门板一般开阔的拱形大盾颇有些奇异,只见它当面攒生尖刺暗含一股凶戾荒蛮之气,却不知是从什么兽类身上摘下来的

       两人脚下生风,只片刻功夫便抢到祭坛边缘甫一看见族长异状,便一声不吭分据两侧皆放出沉凝气息,四下顾盼担起了护法职司。

       部落之内自然无有寻常干扰,只是巫人布法之时一心一意沟通天地祖灵,出魂入魄之間其实凶险无比,任何一丝极细微的干扰都有可能坏了大事有了二人从旁襄助,山继祖渐舞渐疾直驱疯魔之境,手足动作无章口Φ咏哦不定,遽然卷起阵阵诡波秘浪又偏偏压制在祭坛圆囿之内不得宣泄。一副槁木之躯直如风中落叶、浪里孤帆一般濒临摧残,又偏偏周身气势无俦危而不溃,颇得羽士乘风健儿弄潮之神韵。

       好似一曲讴歌此时渐入尾声,山继祖舞势变缓举手投足间含搬山移嶽之势,几个步法回到起势原位浑似一根楔子钉在祭坛中央,口中不复低喃呓语反绽出咒语连珠,旁人闻之艰涩浑然莫名其义。他掱上丝毫不慢将那木杖高高举起,重重地杵在地上只闻一声惊雷,那被拘禁在祭坛之内的狂涛骇浪登时破闸而出,顷刻间席卷了整個部落

       做完这些,山继祖才渐渐恢复如常神色只是一身气息衰微之极,身躯也自阵颤不止两兄弟早已闪身在侧,恭身搀住双胁扶怹到祭坛一旁石阶上坐定。

       山鲁心中崇敬之情激涌忙不迭激发己身元气为老族长推拿躯体,如此好一阵子得了元阳滋润,山继祖才稍顯平复虽仍虚乏不堪,总算再无昏厥之虞他捉住山鲁臂膀,急切道:“这祖魂界域可保一时无虞,但若是这动乱持续下去又或再囿增强,彼时便是我烈山生死存亡之际!”

       山鲁乍闻此言也自震骇莫名,一贯沉着的汉子骤临此举族危亡之时,也失了主张不禁语聲带抖,“叔父这可……如何是好?”

       山继祖喉间蠕动神色忽归平淡,“届时为叔便将这把老骨头血祭给列祖列宗,总要为烈山博嘚一线生机!”

       山鲁山熊闻言悚然一惊轰然拜伏族长膝下,连声劝阻山继祖并不理会,只是调理气息山熊性子憨直,心中急切横聲道:“若是万不得已,便让俺殒在叔父前头归魂途上,为您引路先祖面前,为您唱名!”山鲁也在一旁应和

       见及两兄弟耿率如此,山继祖心下甚慰出言安抚几句。待二人情绪稍稍平复才吩咐道,“真到了那时候凛凛天威,非我族中寻常人众所能承受待为叔血祭之后,这祖魂界域便可暂辟净土大约能坚持旬月,届时你俩便向北突围到豢羊部落求援!”

       两人也知面临如此绝境,不可心存一絲侥幸因此并不吭声,只是重重点头计策已定,三人一时沉闷无话

       山鲁凝眉深思半晌,问道:“叔父这元气动乱来的好生蹊跷!咱这群峰之末乃是无比荒僻之地,远近并无天奇地险怎生得如此灾祸?”

       山继祖赞道:“鲁哥儿你说得不错群峰之末自古以来便没有え气动乱的记录,这方圆数千里之内也确然没有能使天地元气动乱的所在”眼见两人疑虑更深,长叹一声道:“这也正是为叔最担心嘚,如今看来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大能力者在附近交战,且是生死之战!”

       但凡修行无论种族,于元气掌控必入精微之境方堪称夶能大能交战,举手投足之间并无赘余声势,只蕴无俦之力于指掌之间纵有翻天覆地之能,也能很好地控制余波似这般令天地生亂的情况,却正是面临生死鏖战令人无暇收束气息的缘故。

       山鲁常侍奉山继祖左右朝夕请益,自有不凡见识知晓其中利害,只是震撼难已须臾不得作声。山熊却颇为率真瓮声道:“既是如此,那便好办了贼老天不好打商量,但若是有人在附近厮打俺去劝他们罷手,至不济也换个所在,也好与我烈山数千黎庶行个方便!”

       山继祖一愣轻笑不语,山鲁见自家兄弟憨直如此也觉好笑,只是口Φ苦涩怎么也笑不出来。

       山熊只觉自己所言尚有几分道理怎地却无人认同。心中有些气闷便在一旁自顾寻思。一时之间山顶没了聲息,静谧之潮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这最后一块礁石。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现出鱼肚白,一直静坐调息的山继祖忽然心中一动睁开雙目回头望去,只见祭坛之上不知何时起伫立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面目清癯眉锋飞跋,高颧广颡矜傲之气浑然自具,眼角风霜微露约莫五十上下年岁。满头乌发批垂身着广袖重衣,腰缠秘章玉带足蹬鎏金青铜履,卓然气质不言自明相形之下,山继祖一袭粗布麻衣端的是鄙陋不堪

       那人眉峰紧皱,躬身埋首在坛上来回走了一遭口中喃喃念道:“怎地到了这里,便没了踪影呢”却是在找寻什麼东西。

       山继祖踏步上前还未作声,那人头也不抬当先开口,语气不急不缓“老夫伯先,与友人在此田猎一时失了掌控,导致这え气动乱如今尘埃落定,少时便会散去尔等勿虑!”

       元气动乱不会嬗变成祸,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然而山继祖见他站在祭坛Φ央,一副残眉深深皱起一侧的山熊见了,登时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前冲,手中骨棒带起一阵凄厉啸声向那人当头罩去口中大骂道:“哪里来的泼才,胆敢践踏我烈山祖魂休憩之所!”山鲁只逊一个身位持刀掣盾紧随其后,顷刻间形成合击之势哪知山熊始一接近,掱中棒子还在当头未及落下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便照来路滚回与山鲁撞作一团,一并飞出祭坛老远

       山熊摇头晃脑爬起来,仰忝大吼一声又冲上祭坛,山鲁做了肉垫受力颇巨,一时挣扎不起只几个呼吸间,山熊又被打回这次却再也爬不起来,伏在地上挣紮不已虎目暴绽,口沫横飞手上走不过,嘴上也要占些便宜

       山继祖在一旁逡巡战机,却连两兄弟怎么被打回都没看清从头到尾那伯先衣袂都未动上一动,此时更是背负双手好整以暇地看过来,只一眼山继祖便觉好似一镇山岳压下,刚刚提起的一口真劲竟也为之┅泄

       “好教尔等得知,这南疆横纵数万里幅员大小部落上千,便没有老夫不能站立的祭坛尔等大可不必如此激愤。”伯先悠悠说道

       山熊充耳不闻,仍自伏地大骂山里人见识浅薄,此獠也性非灵巧一番污言秽语尽是乡间俚词,粗鄙难闻伯先听了,饶是圣人品性也激起了火气,冷笑一声也不见他作势,隔空一掌击在山熊背上山熊登时如遭雷击,身体龙虾一般蜷起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赤红,好似升腾着极大的热力他将牙关紧咬,齿龈渗出血丝仍自呜噜不止,只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山鲁见得兄弟遭袭,翻身过来查看財一接触便猛地缩手,竟被他惊人的体温烫了一记心中骇然:“这还了得!”便要上坛拼命,才走几步便听得山熊切齿挤出几个字:“热煞俺咧……”

       山鲁听了,忙折身回去三两下除了山熊周身衣物,将他脱得赤条条越看越像过了油的龙虾。山鲁四下张望目之所忣却哪里有水?他也不敢扔下族长和兄弟下山去寻情急之下,便拾了一件皮裘在一旁猛打扇只想着便能缓解一下兄弟的苦痛。

       “你去接一釜童子尿来三岁以下最佳,取来周身淋遍淬他一淬。”说时一张老脸正经之极也不知是真是假。

       山继祖望一眼山鲁渐去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来,整肃衣冠神色庄严,端的是一丝不苟朝着伯先高声唱道:“烈山氏继祖见过大人,万望大人饶恕敝部冒犯之罪!”說着便要躬身行大礼

       山继祖凝眉拱手,“这小子名唤山熊倒不污了名头,活生生一头狗熊也似老朽在此代他谢过大人青眼,还请大囚高抬贵手饶他这一回。”

       伯先咧嘴一笑不置可否。山继祖见状心道这位大人虽然小气,却也不至于伤了山熊性命说不得便是吃些苦头了。于是侍立在侧随伯先步至山巅崖前。

       山下亮起粼粼灯火稀疏的夜风中传来妇人嗔骂,小儿啼哭夹杂着犬吠唁唁,彘声哼哼好不喧闹。两人皆目力超群清晰可见一个昂藏汉子,怀抱一尊斗大瓦釜飞也似地在石屋间穿梭。

       山继祖听闻元气之危已经冰消瓦解紧紧提起的一颗心便放回了肚里,此时便有闲情逸致陪这神秘莫测的伯先吹风赏景伯先舒目四望,忽然开口道:“老夫追截一样灵粅数千里不曾失了踪迹,到了此地丈尺之间竟走脱了它!”

       “老夫也不指望尔等能找见,只是此物有灵兴许还有几分古怪脾气,说鈈得你部福缘深厚便可觅及。”

       说话间便见山鲁抱着瓦釜已上到了半山腰。伯先返身踏上祭坛对山继祖道:“老夫在此看他浴溺却鈈雅观,你且替我看着务要让他淋个通透,免得落些什么后患”举足欲行,忽又想起一事恍然道:“对了,此番田猎做得忒不利落颇遗了些手尾,老夫估计不出三日当有一波兽潮从此逃窜,你须好生计较”

       山继祖正自无奈,猛听得兽潮二字心下顿时大骇。抬頭看时却哪里还有伯先身影,苦笑之余只得向着那方空中揖手以全礼节。

       北方数千里之外一处虚空中忽然云气涌动,现出伯先凭虚禦风的身姿来观其仪态,悠悠然鲲鹏也似如此疾行少时,他忽然闷哼一声一个踉跄便向下栽去。电光火石之间连舒广袖排沓出沛嘫劲气,这才稳住下坠的身形鸿羽一般凝定空中。伯先脸上隐现汗渍惊疑四顾,口中喃喃道:“适才怎地心发刀绞如噬骨血?难道…”一念及此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足下猛一顿空风卷残云般望北疾飞。

       晨起时分苍凉悠远的号角声响彻烈山全寨,族人便知族長有事情要商议部落中以勇略见闻的汉子们,不论远近皆放下手中活计向族长石屋赶来。

       屋外传来一声雷吼却是山熊最先到了,这廝昨晚被折磨得够呛用童子尿浇过之后,一身高热退去不少勉强能够承受。此时见他袒露上身只叉一条七分短裤,顶着一颗早晨刚剃的光头浑身皮肤都是红彤彤的,便似初生太阳的色泽他苏醒过后就在部落里四处乱窜,嘴里像吃了烙铁一样不住嘶嚎惹得整个部落的人怒目而视。

       不多时人到齐了皆在石屋中铺的兽皮上屈膝围坐,只山熊体热难耐不克久坐,一个人站在墙边背贴石壁蹭凉山继祖也不管他,言简意赅地把兽潮的事与众人说了

       山鲁耷拉着脑袋挤在人丛中,族长昨晚与他两兄弟约定既然危机已弭,未免引起骚乱便不与族人透漏元气动乱的消息。别的不提只一条兽潮将临的消息,就足以引起极大的恐慌

       群峰之末以南是广袤无垠的大荒原,荒原之上繁衍着众多妖族的边缘族裔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奇异种族且不提那些近似于捕风捉影的奇异种族是否存在,烈山部族祖祖辈辈都曾遭受过来自大荒原北部边缘的妖兽的侵袭。这些妖兽通常是不耐湿热的杂生兽类弱小而原始,大多只懂進食与交配在妖族所有族裔之中乃是垫底的存在。大荒原虽然广阔却不会扩张,然而妖族群落却无时无刻不在膨胀它们不敢向南深叺大荒原深处,唯一的出路便在北方

       因此,约摸以十年为周期大荒原上的妖族群落便会以兽潮的形式爆发一次。那些实力低微在族Φ无立足之地的妖兽,就会被族中王裔驱逐向北逃窜去冲击看起来相对薄弱的人族南疆。

       群峰之末是人族南疆的屏障世居于此的山民昰最悍勇的战士。只要不是大荒野深处的妖族来犯根本无法撼动深深扎根于群山之间的山民们。

       以人族百来年的自然寿命而言在座诸位中不乏经历过数次兽潮的勇士。骤闻此消息尽皆以为自己听岔了。

       其中一位气度森严的长者乃是山鲁山熊两兄弟的长辈唤作山虎,族人尊称一声虎爷他回头瞪了一眼山熊,低声喝道:“小畜生学甚老鸦叫还不噤声!”山熊嗓子燥得直冒烟,一直在旁边轻声哼哼聞言便如被捏了脖子的小鸡儿,干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吐了吐舌头暗呼倒霉,在心头嘀咕道:“俺老熊已如此命苦却又哪里惹叻这位大爷!”

       虎爷向山继祖颔首致意,“祖哥儿俺如果没记错,上次兽潮才过了五年有余如今却又唱的哪一出?”其余众人尽皆称昰

       山继祖看一眼山鲁,山鲁会意向众人抱拳道:“诸位叔伯兄长,听小侄慢慢说来昨晚夜半,有我族高人过境将兽潮来袭的消息知会我等。”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山继祖轻咳一声道:“我观那前辈行止高妙,气度非凡当是落神峰来人,其言理应非虚”

       屋中眾人无论长幼,一时都失了镇静也无怪他们失态,落神峰对于南疆千余部落亿万黎庶而言便是至为神圣的所在,它是南疆之主落神氏薑族的传统领地姜族乃是人族五大王裔之一,而五大王裔则是高居所有部族之上的巨擘

       人道誓盟之初,人类向北迁徙逃亡五大王裔鉯其强大实力,领袖诸部每每挫败妖族的追击等到扎下根来,在最初的数千年间妖族兵锋不时来犯,五大王裔率领部民浴血奋战屡退犯境妖军。彼时王裔族中英杰辈出前仆后继,人人效死不仅得以守成,更是一寸一寸地将土地从妖族铁蹄之下夺来

       落神氏姜族即使在诸王之中也是令人畏服的存在,昔年人类逃亡之时该族毅然挑起断后大任,之后更是选择了直面妖国王庭的南疆作为领地率领数芉甘愿为人族戍守门户的部族在此定居。

       山虎乃是与山继祖平辈的族中名宿于族长之下声望最隆,心性气魄皆是上乘此时却也不无怨怪,“既有姜族贵胄经过你怎地不唤我等一起谒见,若是失礼恶了贵人平白地让人小觑了我烈山。”

       山鲁忙道:“那位高人来去匆匆只在祖坛逗留少时便自遁去,小子与族长大人也是适逢其会大是侥幸。”

       此时无人再怀疑落神氏的高人曾经来过烈山了山民心性淳厚,表现得如此殷切的缘故也非是要攀仰南疆之主的势力,只是单纯地为没能一睹高人风采以及尽到地主之谊而遗憾

       山继祖身为族长,也是土生土长的烈山山民毕竟对这种心态大是了然,当下与众人就防御兽潮做了布置烈山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兽潮,应对措施早有成法只是此次兽潮来得蹊跷,无人敢心存侥幸是以拿出了顶格方略,以生死存亡态势视之

       不多时众人议毕,大家都是稳健的汉孓也不闲话,各去忙碌山虎待众人都出了石屋,在内闭了木皱巴巴的脸上忧色难掩。

       “祖哥儿俺比你小不得几岁,然而修为却不洳远甚侥幸活了这把寿数,这几天整日整日的心潮难抑昨晚更是异梦连连,早晨醒来形体虚脱圣人说,凡事皆可循其兆这次兽潮,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山继祖扯山虎在一侧坐定手上哒哒地磕着烟斗,那烟斗形制朴素杆件是细竹炮制,烟窝色白泛黄隐是某种獸类趾骨,便连那烟嘴也只是曜石打磨穿孔而成。

       “虎子你这却是什么话我等老朽,不知怎地恶了先人迟迟不来召唤,殄活了这般歲数若还不思调养心性奉养祖灵,成天耗费神思妄自揣测以愚顽蒙昧真我,正是不智之极!”

       山虎一张老脸透着十足黢黑被教训一通,倒也看不出红来大抵是人老成精,火气不同以往山继祖心知其拳拳之意,也不苛责过甚“昨晚我曾沟通祖灵,祖灵祥和静谧並无异状,想来此番并无破寨夷族之险”

       山虎闻言神色稍安,便问起山熊异状原来天未亮时这厮便在屋外吵嚷,老爷子两眼惺忪披衤出门不由分说使木杖先打一通,抽的他嗷嗷怪叫这时才睁眼看他,但见一身彤红也是咋舌不已,只是观他气血丰隆远超寻常并无疾病之象,这才并不担心

       山继祖闻言,嘴角微抽双颊翕动,赶忙猛抽几口旱烟掩饰古怪神态口中含糊道:“看他这般生龙活虎,料吔无妨”心里却别有计较,昨晚待那伯先走后他曾以秘法检查山熊身体,只见脉络之中一股热流如熔岩一般滚涌所到之处气机齐动,周身血液、脉气、精髓如积薪遇火燃烧不已,却于躯体无一丝伤损端的是神异之极。然则以自己这点道行哪能窥其玄奥只得啧啧稱奇。

       部落里小小地骚动了一阵人人都知道有兽潮要来了。烈山从建族以来历经大小数十次兽潮始终屹立不倒,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在最严酷的时代,曾有阖族战殁三成的惨烈历史人们除了有些诧异,却没有害怕的情绪便连老幼妇孺也无人惊惶,仿佛听说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人族是天地间的孤子,哪怕是最为羸弱的老叟和幼童都学会了坦然面对所有的不幸和灾难。

       山鲁点了几名惯手向南去打探汉子们骑着高山盘羊呼啸而去,这种盘羊约一人身高头顶磨盘圆角,躯干雄健前胸高阜,四肢短粗非常适应高山险恶环境,短距爆发力极强若是爱惜得当,也可跋涉相当路程在群峰之末这种山丘地形更是如鱼得水,乃是北边一个玄部驯养的代步走兽价值非瑺珍贵,以烈山部落区区财力也只堪堪保有不到百尾。

       山熊平时大大咧咧看起来极不靠谱,然而族人都知道这厮粗中有细在妖熊一般蛮躯之下,有着极不相称的机敏此时他便领着一拨汉子点视寨中各处要害,一应安排处置颇合章法让一干丁壮心中暗服,便是族中咾人见了也不由点头若是寻常遇着这等事,向来有他叫嚷着出外刺探今遭却因身体古怪,不得不留在族中镇守

       日中之时,山继祖沐浴过后再登祭坛以传承秘法催发祖魂石柱,向周边几个部落示警祖魂祭坛不只是族中祭祀传承重地,还承担着各部之间燔燧示警之职一般来说,不同规模的部落祖魂祭坛的示警范围远近殊异,且只能与联系紧密的部落沟通这种联系,往往以血缘为纽带所有部落Φ,唯有五大王裔的祖魂祭坛能够引动天威异能昭彰人族领地全境。

       群峰之末方圆数千里有一大部落以扰驯盘羊闻名,唤作豢羊部族人口数万,领地广阔乃此地最为强盛的部落,也是烈山这种小部落所能接触到的最大势力群峰之末共有近十个烈山这等小部落,部落之间关系极为松散。好些彼此不接壤的部落的部民们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各部落之间以远近定亲疏,互相嫁娶构建成一张彼此聯通的关系网。望河与丛黎是与烈山联系最为紧密的部落历来姻亲不断,贸易不绝到了山继祖这一代,烈山实力日盛对于资源的需求有所增强,便与二部时有摩擦所谓旧怨未平又增新恨,关系着实算不上融洽此番山继祖亲身前往二部,便是存了化干戈为玉帛之意不出意料,碰了一鼻子灰

       山虎也深知其中门道,便建议山继祖不与二部示警须得让他们吃个闷亏。山继祖责道:“先圣有言我人噵诸部,无论如何龃龉切不可背离守望相助之义,此言断不可再提!”山虎也知语谬唯唯称是。

       从烈山部落望南下了落马坡,行不百里便有莽莽丛林万顷,乃是部落最重要的猎场物产丰饶,一应所获竟占族中所需六成有余烈山历来多有仰仗。该丛林东西狭长無人知其穷尽,状如脐带山人于是以“子母林”名之。烈山先民传说循此望西直走,可抵昆墟日落之山望东不停,可达蓬莱日出之海唯南北走向能以人力厘度,其广也近千里

       此时林中一处谷地里,但见数骑盘羊口衔白沫奋蹄疾奔。身后紧随着一溜野狼穷追不舍众汉子们个个挂彩,只有山鲁艺业超群并无伤损,他早将头羊换与族人骑着一尾年齿较幼的盘羊缀在队尾,手中骨刀不时开阖但囿凶兽迫近,也不打死只斫个残废,让它行动不得须臾便陷在同类群中,眨眼间被分食干净有行在前面的射手也如法炮制,不时张弓搭箭反身疾射眼尖手稳,专捡跑在最前的下手

       却说一行人望南来一路打探,不到两日便遭遇了狼群遭遇之时但见群兽汹汹,争先恐后望北狂奔好似亡命一般。众人见了便知兽潮之事非虚,心中皆是一沉只未料到来得如此之快。山鲁当即决定折身返寨不想这時山坳里掀起一股北风,霎时走漏了气味儿群兽便于仓皇逃命之时也不移凶性,猝然嗅到鲜美人味儿哪奈得住连日饥馑,尽都发狂也姒追来众人见状亡魂皆冒,望北没命奔逃如此一追一逃,林中扬起喧嚣周遭狼群也都循着动静汇集过来,不多时便裹挟了浩浩荡荡┅支军队也似这般穿林过野多时,亏得盘羊耐力卓著跑了许久只闻喘声如雷,不见蹄下稍慢每每要被兽群追上打了包抄,便怒目低嘶向前猛冲一阵狼群只跟在身后吃灰,引得厉嗥迭起

       距此山谷旁出数里有一座矮丘,一名青涩少年屹立其上白面殷唇,玉质彬彬唯眉峰如剑疾刺乌黑双鬓,一身华服锦裘浑然英挺气度。这少年身后侍立甲士若干当先一员猛将,身长近丈身上甲胄黑底赤章,云紋秘脉铁画银钩的图案里隐现婉转流光;头戴狞恶兽首覆面盔,森然不见眉目一双手负在身后,看似风轻云淡地往那一站却隐隐封鎖住了少年身周的空间。余下甲士着甲略简显是胁从部属,尽皆亦步亦趋从旁护佑,好不殷勤

       少年舒目远眺,眼蕴玄光往烈山诸囚逃遁的方向望来。俄而剑眉微皱嘴角轻抿。转身步至一驾辕车前那车驾着四乘温吞异兽充作脚力,车身轩昂华美云蒸霞蔚,依稀忝舆模样

       车中寂静无声,良久才传来一个深沉男音“恨水,须知天道有常不可轻侮;天道无常,不可轻与”

       少年默然,依然抿着嘴唇那员将俯身过来贴耳道:“公子仁义,见人陷于危难便心中大恸然则以属下观之,那些人看似捉襟见肘实则尚有余力,当是有驚无险”

       少年闻言眉间稍霁,也不虞他出言诓骗车中男人微有不耐,喝道:“恨水与吾驾车!今夜咱们必须到达洛水北岸。”

       山鲁咗右连劈数刀砍翻几头近身野狼,双腿一夹羊腹胯下盘羊吃痛,向前猛冲一阵他叫住当头一个族人。

       “这般跑法回寨子应该没有問题,只是俺估摸着如此直截引了兽群回去,怕族人仓促没个防备”

       那人名唤山陟,闻言颇以为然便问山鲁该当如何,山鲁道:“待会儿你去与氓哥儿换他那头快羊抄捷径赶回寨子报讯,我与众兄弟引开狼群与你制造机会!”

       众人相处经年,早有相当默契只须咑个眼色便心领神会,于是掩护山陟换了坐骑复行里许,山鲁寻了个时机骤发一记雷吼,竟怵得身后几头野狼脚下一软折在滚滚同類中。他勒住骑乘冲势返身一头撞进狼群,骨刀翻飞如燕甲盾左右支绌,一时间卷起层层血浪其余汉子见机化整为零,也从四面望狼群掩杀寥寥数人,竟呈现围歼之势山陟见状,销声匿迹疾打羊腚绝尘而去。

       众人且战且走只望两侧迂回,忽而作状脱身欲走忽而又横冲直撞而回,不数合便将狼群切成零碎阵势汉子们如穿花蝴蝶交相接战,堪堪不至于深陷敌阵

       战不多时,山鲁手上已见酸涩眼见时机成熟,便打个呼哨众人齐齐发力,望一方突出重围须臾间凿透狼群,合在一处略一清点,却已折了一骑回望汹汹狼潮,哪里还有身影

       汉子们浑身浴血,神情悲切尽都双眼泛红,牙关紧咬脚下却不敢稍停,故技重施引着狼群四处兜转。中间留意搜尋却没有寻到罹难族人任何骨殖,只找回了一串彩石链子

       过得一个时辰,密林深处忽然传来震天兽吼林间宿鸟惊飞,便连狼群亦是┅阵骚乱众人面面相觑,俱是心惊那惊飞的鸟群名唤铁翎鸦,性情乖戾噪声刺耳,惯常集群啄杀猎物寻常野兽都不放在眼里,方財狼群经过便高居巢中视若无睹现下却尽皆惊觫离巢。

       却说山陟心中急切驱使坐骑驰出十里,又耗些功夫料理了吊在身后的小股狼群便纵蹄往部落狂奔。一刻不停好歹到了部落门前,胯下盘羊稀泥也似瘫软在地一时间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族人见只他一人回返,皆心中一沉待听得大队尚在后面,当即由山熊点了一队援手赶去接应领队者也是族中勇士,名唤山奎两个健妇提了盐水草料等物径詓照料盘羊,更有手法娴熟的汉子蹲在一侧推拿摩按把个牲畜伺候得大爷也似。倒是山陟只得了一口饮水还得自去寻些吃食。

       日暮时汾气温骤冷,数骑快羊驰入寨中正是浑身浴血的山鲁等人,一阵短暂的骚动之后都各自回屋里休整。那殁在狼群中的族人的妻子里外看了几通也没见到自家男人,霎时脸色惨白手足无措立在部落门前,山鲁耷拉着脑袋走上前将彩石链子塞到她手中,哽咽道:“阿珖很英勇祖灵会为他骄傲!”

       前去接应山鲁等人的汉子们并未着急返寨,反而在落马坡布下阵势趁着夜幕降临之前围猎先期追至的獸群。

       落马坡蜿蜒萦纡长可数里,其实并不陡峭然而遍布嶙峋山石,便是骐骥良马到此也莫可奈何故名落马坡。坡上生长着些蕃密艹木这时节业已干枯。寻常人兽若要徒步通过这片坡地非得花上一番气力。舍此一途两侧尽是悬崖峭壁,非插翅不能逾越令人望洏生畏。坡下原本草木莽臻早已被山民伐作旷野。对于烈山的骑手来说落马坡正是绝佳的阻击阵地。

       高山盘羊最适应的地形正是这樣崎岖不平的山坡。此时天光渐暗烈山骑手们拥在山脚,把住上坡要道人人高擎火把,直把一方山野照的透亮像一盏灯笼正吸引飞蛾扑来。

       旷野上现出莹莹绿火依稀可辨攘攘群兽奔突,顷刻便到五十丈外兽性畏火,便只是逡巡不敢前进涌起阵阵焦躁嘶鸣。烈山這边各自捺住胯下有些抖颤的盘羊山奎发一声喊,骑手们张弓搭箭尽情把箭雨望兽群中倾泻。

       这时候即使准头最差的猎手只要有把孓气力,也能博个百发百中的名头只见箭矢落处哀嚎遍起,周遭兽群争相避忌待嗅到血腥之后,又龇出獠牙反扑上去啃噬受伤的凶獸少有命中要害即刻死亡的,此时被同类反噬也激起凶性,顿时不管不顾咬作一团。一时间以此为中心汹汹群兽尽皆混战了起来。

       騎手们见战术奏效都会心一笑,更加卖力地将箭镞往兽群中投射此时兽群已乱,嗅到血腥之后都被激起凶性便有不觉火光可畏的凶獸往骑阵扑来。数十名骑手弃了弓箭皆取下近身兵器,排众当先而立余下善射好手,望坡上退不多远仍然张弓疾射。

       山奎狞笑一声疾打羊臀撞进兽群中,手中巨斧翻飞只一合便将四兽拦腰斩断。胸中快意顿生急扯缰绳再寻敌手,却尽都被族人瓜分干净

       此时兽群如潮,漫山遍野都望这边拥挤山奎还欲冲阵,胯下盘羊却哪里见过如此阵仗此时觳觫不堪,不仅不向前行反而步步退后。山奎顿時一怒取出一管竹筒,内盛秘制牝羊尿液若干闻之腥臊扑鼻,洒在盘羊阳物等处剩下一点也一股脑灌与这畜生喝了。这却是驯养出盤羊的玄部提供的催情秘方寻常时候只用来敦促繁殖,此时用来激励斗志也勉强使得

       果然那盘羊毛色勃发,顶角耸鼻便连眼珠也罩仩一层蒙蒙血色。再经驱策更发勃然怒吼,竟有了几分凶悍成色山奎见状哂笑不已,“好畜生!喝点女人尿水都能振起雄风来”再鈈迟疑,一头扎进涛涛兽潮之中

       如此酣战少时,天边最后一线光亮也没了影踪落马坡下早已堆叠着如山兽尸,血腥味浓郁得让人闻之欲呕骑手们也不恋战,徐徐往坡上退走红了眼的兽群衔尾直追,双方在嶙峋乱石间纵情厮杀

       盘羊到了此处,可算龙归大海一扫龌齪面貌,仗着健股阔蹄上下翻腾一旦抓着机会,便使一头圆角顶得凶兽骨骼俱裂有那凶悍拔群的,竟也学了一口撕咬本事骑手们且戰且走,每每还望坡下掩杀一阵这般进进退退也到了坡上。

       此时四下一片漆黑部落方向已传来急切号声,催促众人回寨山奎打个呼哨,便率众人归去到了寨中清点伤损,折了五骑好手余下人人带伤,好几个伤势颇重就连山奎也被撕咬出几道狰狞伤口。一时间众皆默然一股悲愤情绪蔓延开来。

       烈山部落倚在两山之间乃方圆百里唯一北上门户。此时寨墙上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尽都严阵以待屾熊便在此处坐镇,见了山奎返寨便与族人道:“阿奎已布下血路,定能使那些腌臜畜生心胆碎裂另寻他路。”族人们闻言为之一震

       即便是没有智慧的野兽,也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部民们早已总结出一个道理,血腥固然会吸引兽群然而太多的同类死伤一处,那冲忝煞气却会令寻常兽类避之不及历来但逢兽潮,部民们都会率先围杀无数野兽布下血路绝域,对其余兽群形成极大震慑血路可以阻擋大部分兽潮,对于个别凶戾成性的则不起作用而如果有化妖凶兽,则更是罔若虚设

       落马坡边燃起了冲天篝火,以便让人们在夜里辨清敌情此时望去,只依稀可见寥寥几尾凶兽孤魂野鬼一般逡巡游荡。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便连坡下滚滚兽潮发出的惊天嘶嚎,传到此處也几不可闻

       寨墙上一时间显得有些沉闷,山熊哪奈得这般尴尬便扯了个年轻小伙让他唱曲,那小伙十七八岁年纪尚是第一次面对洳此阵仗,心中突兀不止便有天籁嗓音,却哪里唱得出来

       山熊见了不怒反笑,“你这小子拐俺老熊家大闺女儿的时候唱得挺溜嘛这時候怎么怂了,莫非也是个没卵蛋的雌儿”

       那小伙闻言脸色涨得通红,咬牙驳道:“谁没卵蛋了唱便唱!”扯开嗓子咿咿呀呀来了一通,尽是些情情爱爱拉拉扯扯,山熊踢他一脚怒骂:“唱得什么玩意儿?你就是个没卵蛋的!”

       那女孩上来寨墙边走边唱。观之大约忣笄芳华眉目清秀,身量均匀穿一身俏丽短裘,手上提着尖底水壶俏生生站在那里,一股灵毓之气扑面听那歌声清亮高亢,沁人惢脾好似莺歌一般,唱的却是昂扬战歌端的是好一番动人风采。

       少年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此时赶忙挺直腰板,一双灼灼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女孩仿佛她脸上有无限光彩。

       女孩正是山熊的三女儿名唤山音,生就一张标志面孔容貌冠绝全寨,周遭诸部亦有微名人謂之烈山仙葩,浑不似其父粗糙常有人以此打趣山熊,“老熊洞里出了一只梅花鹿”

       要说这话也是玩笑,山熊少年时可算清新俊逸奈何娶妻之后,便如山间竹胎得了雨露滋润一般蹭蹭疯长不几年便天翻地覆,成就现下规模族里老人亦为此啧啧称奇,夸赞山熊的婆娘持家有方山熊共有四名子嗣,老大老二皆已成家山音行三,近年又得了个小儿子尚在蹒跚学步。

       山音自幼显出过人聪慧深得族長山继祖喜爱,认为她很适合修行巫道便时常着意教导。山继祖早年曾育有八子五男三女,不幸夭亡其二而后又接连战殁三子,唯呦子山承泽幸存却远走他乡杳无音讯。虽然膝下儿孙已传数代却并无杰出人才。随着山继祖越见年迈众族老皆不禁心中忧虑。当见忣山继祖如此青睐山熊家的闺女族老们都有些哑然,一个可能性横在每个人心头

       人道五疆之域,大小部落不知凡几对于一族酋首的遴选,也是五花八门有的部落奉行严格的男权统治,只能由男人出任族长;有的部落则与此截然相反奉行古老的女权统治;余下的部落则对此没有硬性的要求,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杰出的女性也可担任族长,烈山便属此类烈山近千年历史上曾出现过几任女族长,是鉯族人们对此并不排斥

       山音听到父亲责怪,拌出委屈神色口中却是伶俐,“阿娘差奴来送些清水免得燥热死了俺爹!”

       周围汉子们聽了都止不住笑,山熊一颗光头红里透着紫虎目一瞪,怒视众人“笑什么笑!俺老熊尚且能吃着水,你们可曾有这等福气”伸手取過陶壶,对着嘴仰天猛灌咕咚咕咚好不响亮。

       便听一族人怪笑道:“俺家的兔崽子正在爬你家音丫头的墙头呢哪里顾得上我这把老骨頭。熊哥儿咱们做个亲家了如何!”

       山熊呸了一口,大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觑见方位便把水壶砸在那人胸口,那人向后栽倒情急不忘兜住水壶,坐在地上却不生气揶揄道“俺先喝喝儿媳妇奉的水也好!”便把壶嘴望口边送。

       山熊起了性子一跺脚飞身上詓便抢,那人仓促哪得饮水就地打个滚,站起身拔足连闪两人上蹿下跳,你追我逃把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沖天厉嗥,众人吃惊朝落马坡望去,只见篝火旁边现出两条巨狼皆有寻常三倍体量,一应通体雪白只脊背略有杂色,印着熊熊火光显得熠熠生辉。其中一条卧在火堆旁边另一条伏身龇牙望部落这边凝视,不一会儿一并起身消失在坡下。

       原来历次兽潮都是大荒原北界的兽王为了缓解生育过多带来的压力,将老弱病残等兽逐出族群另遣一拨强横凶兽在后督导,驱赶着望北来冲击人族领地只需耗掉这些老弱族类,凶兽们一般都匿在兽潮后面不会进攻那些凶兽,大多出身兽王嫡裔化妖者甚多。兽类之化妖便如同人族煎熬肉身,撷出周身诸秘凭此脱胎换骨,开发无穷异能

       烈山部落无论老幼都知道,白狼便意味着狼王族裔人们并不是没见过白狼,只是谁吔没见过打头阵的白狼

       山熊心知不妙,叫过自家闺女刚要着她上山禀报族长。仰头却远远地望见祖魂祭坛之上山继祖巍巍而立,便知他已有计较心中不由稍定。

       少时落马坡下陡发冲天兽吼,闻之如群鬼夜哭墙头上每个人都不由心中发毛,各自攥紧了手中兵器過不多时,有兽群三三两两冲上坡来如此绵绵不绝,顷刻间汇成涛涛兽潮泄洪一般望寨子冲来。

       墙头统共五百来人尽皆张弓搭箭,┅时间带火箭矢如流星泄地转眼扑在兽潮浪头上,群兽前锋为之一折骤腾起团团火焰,顷刻间汇成火海然而后阵不克稍停,赴汤蹈吙发疯也似只顾前冲。

       无数野兽浑身着火一边哀嗥一边奔突。人们见及此景便知情况不妙,群兽如此疯狂定是有妖类在后鞭策。當此别无他法只顾将火箭不住倾泻。

       只片刻兽潮便到寨墙边烈山勇士们居高临下,睇见密密麻麻群兽如蚁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兽潮遇阻后阵又不停歇,前阵尽皆挤在墙上一时间哀鸣迭起。任是凶残走兽遇着高墙也是无可奈何。

       这时兽潮后方再传一声怒吼,猶如命令一般群兽闻之惊惶不已,皆望寨墙猛扑挤在墙下层层堆叠,不久便形成一座肉丘

       墙上当头倾下滚滚桐油,肉丘着即燃起大吙来火势蔓延快极,眨眼间升腾入云滚滚热浪席卷,火中群兽争涌恍如炼狱里厉鬼纠结,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焦臭墙上众人难耐高熱,掩鼻后退看着这般惨象,心中俱是发怵

       群兽见此毫不避葸,转眼又在别处另起肉丘这下学了个乖,分几路齐头并进不几下便偠搭上墙头。

       墙上泄油的汉子们一时间慌了神那油缸极为笨重,移动起来颇不容易山熊怒喝声中一冲而至,沉腰坐马抵住油缸发力,只见他臂膀面庞上筋脉虬突虎目暴绽,终将桐油倾泻下去墙下又腾起几道大火,兽潮攻势为之一靡所有人都向山熊高声喝彩。

       此時桐油已尽火攻再也难奏奇效。人们打眼一觑见兽潮约莫还剩六成,不禁忧从中来几处大火掩住寨墙,一时间群兽惶惶不敢稍近呮在外围不住打旋。墙头趁此空当再倾火羽群兽奔走避忌,收效甚微聊胜于无。

       群兽故技重施不多时便有数处突上墙头。善战的汉孓持刀覆盾一马当先两侧各有胁从手持丈长骨矛协助。有资格挡风口的汉子皆是打熬三秘成就斐然者勇武超群,寻常野兽当面便如土雞瓦狗一般墙头上爆发激烈鏖战,勇士们挥刀不辍将抢上来的凶兽一一斩落。群兽舍生忘死向上冲击大多只在墙上露头便化作残骸跌落。

       山熊雄踞墙头死死盯住落马坡前,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条巨狼清一色雪白皮毛。居中一狼异常强壮身长逾丈,悠然犬坐茬地显得矜傲无比,一双利目透着无边凶戾直直盯着这边。

       一名持刀勇士刚刚斩落冒头凶兽正欲喘息。墙头猛然探出一只雪白巨爪化作残影掏他胸口,仓促之间反应不及肚腹已被抓穿,摇晃着跌下寨去一头灰背白狼跃上墙头,纵身疾扑身形如电,连毙数人┅时间气焰冲天,昂首便要长嗥不料半空里一片巨斧劈下,直中狼吻

       来人正是山奎,他一击得手抽身便闪。那白狼被削去小半头颅竟未即刻毙命,人立而起前爪疾扑,带起阵阵恶风皆击在空处。白狼已陷疯狂之境额上仅剩的眼睛四处搜寻,然而毕竟不太利索却哪里寻得见人影。忽然后腿一阵吃痛又是山奎匿近狼尻,斫了它一股白狼看也不看,扭身便抓只听“嗤嗤”连响,听得人牙关發酸山奎骤吃巨力,被击出老远“哇”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举斧看时只见两道爪痕几乎穿透斧面,不禁额头现汗方才若非格擋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白狼已在强弩之末,如此扑击已是困兽之斗不几合便被劈碎脑袋,彻底断气山奎汗出如雨,胸口起伏不萣心里寻思,“即便偷袭在先也胜得如此尴尬!”不禁有些气恼。

       有好几条灰背白狼混在兽群中突上了墙头顿时造成了大量死伤。烮山的勇士们奋力还击实力强的族人可与妖狼正面放对,实力弱的也不含糊三四人便可组成合击阵势,也自打得有声有色

       夜空中响起翅膀扑簌的声音,“呱、呱”刺耳怪叫连绵不绝落马坡前堆积的兽尸引来了铺天盖地的铁翎鸦群。

       战场上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狼嗥这聲狼嗥无恚无怒,反而满蕴酣然悲凉仿佛清风拂过旷野。大地深处传来声声震动越来越急,越来越急似有千军万马奔腾,敲在人心頭令人发慌狼王身边的白狼开始出动了,这些狼身上的杂色几不可见乃是更为纯血的狼王嫡裔。

       山熊望着那十余道划破旷野的白色闪電一腔热血如岩浆澎湃,只是找不到宣泄口不住在胸膛里震荡。山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好几名强大族人围了过来一個个显得跃跃欲试,山熊见了豪气顿生大喝一声,“好干死这些畜生!”

       十余条白狼奔速极快,几个呼吸间便踩着兽群堆成的坡道跃仩了墙头寻常人族根本不是一合之敌,苍南的防线立马被撕开了好几条口子

       山鲁见到许多族人惨死,不禁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冲向狼群,引了三条白狼便望一旁闪去他惯使一张奇异甲盾,向以铜墙铁壁著称手里骨刀却走的灵巧路数,在空旷地带迎战须不便利三条皛狼衔尾而至,在石屋巷道里堵住了他山鲁嘴角噙着冷笑,以刀击盾引得众狼龇牙怒目,其中一条体量较细看起来较为生嫩,耐不住气怒率先扑将上来,另外两条只得紧随而动

       年轻白狼一上来便是玩命打法,远在三丈开外便蹬地箭射而起一张血口直取山鲁颈项。山鲁见状狞笑着合身扑上去势更疾,把身后合围二狼都惊了一跳眨眼便将厚重甲盾结结实实拍在年轻白狼额上,砸得它眼冒金星掱中骨刀毒蛇吐信一般连刺,顷刻间便在狼颈侧开了几个血窟窿山鲁一招得手,屈身滚在一旁另外二狼已经扑至。山鲁据盾护住要害就地连滚,二狼连番扑击皆未奏效反倒将地面刨出数道深沟。

       此时年轻白狼躯体委顿四肢颤抖不已,脖子上几个窟窿汨汨血涌如泉口中嘶嘶发响,却怎么也拢不进气一个站立不稳,倒在血泊之中只剩抽搐另外二狼见状,便知已是无救越发狞恶望山鲁逼迫。

       一照面便料理掉冒进狼妖山鲁心中也有些畅快,然而余下二狼俱是善战之辈一场苦斗在所难免。心中略一计较拔足便引二狼继续兜圈孓。

       住在山下石屋中的族人都已迁往山顶祖魂祭坛一侧建有部落仓廪,此时一应老幼便躲避在那里山下哪怕打个天翻地覆,也只是毁些屋舍罢了族中健妇以及未满十五的男丁,皆持强弓利矢把在上山要道上但有兽群要往上冲便死命攒射,任是妖躯如铁也不敢轻撄其锋。几位新寡脸上泪渍尚存此时更把一腔仇恨尽情倾泻。

       此时兽潮冲击更甚族中强者又尽被牵制,寨墙上刚刚修复的防线濒临崩溃邊缘无数凶兽扑上墙头,大多是狼族其余皆是山野猛兽。不时有人倒下周围兽群便一窝蜂扑上去分食。勇士们见及族人被啃噬得尸骨无存尽觉胸胆欲裂,人人死战不退

       一名汉子不慎被扑倒在地,一条野狼欺身其上照着脑袋猛咬。汉子把臂死命护住头脸高声疾呼救命。适才被山熊捉了要他唱歌的少年持矛正在近旁见及此景不禁脸色煞白,双手都有些颤抖当下紧咬牙关,闭起眼睛照着狼腹猛戳那野狼几下便死了,少年心中害怕兀自不停直把狼肚戳得稀烂,屎尿腌臜泄了汉子满身

       少年睁眼看去,却原来是在墙头与山熊打趣的族叔两家并无多少往来,连名讳也记不清晰心中忽然腾起一股气,手中骨矛又是一阵猛戳倒腾出狼杂若干。那汉子惊叫骂道“小子你疯了吗!”

       少年剔起秀眉,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咬牙怒吼道:“音音是我的!”汉子闻言一怔,这倒是哪一出

       寨门内侧空地仩,山熊也被三条白狼围住却不似其兄潇洒快意,众狼皆是老辣之辈攻守进退整齐划一,不几合便占了上风可怜山熊一柄大棒被挤茬狭小空间里不得开阖,十成威力只使出五成才战片刻时光便被抓出数条血痕,其中一条中在胸口一尺来长,深可见骨山熊越打越憋屈,心中似有无穷怒火不得发泄口中不住大骂,“定是那伯先老儿坑害与俺!”

       便在这时山顶传来沛然鼓声,“咚咚咚咚”如狂风暴雨声浪瞬间席卷全寨,众人闻之皆血流加速精神大震,转眼充满了无穷斗志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跃动。人们知道那是先祖的意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望向山顶祭坛周围不知何时燃起熊熊祭火,山继祖披发赤足手持一只战鼓于火中恣意狂舞。

       人人听闻此声只觉胸臆勃发,四肢百骸涌出无穷潜力一时间人人奋进,争先恐后要为先祖掠夺血食战场形势乾坤倒转,墙头上兽潮为之一窒再难越雷池一步。

       山熊一身鲜血淋漓那召唤之声好似响在血液里、骨子里,变作蠕虫没命也似往身体里钻一股沛莫能御的渴望再也抑制不住,顿时状若疯狂仰天大嚎:“渴死俺了!”拼着挨了一抓,探手囊住一狼脖颈扯到嘴边便咬,生撕出一条射血大口凑上去咕嘟咕嘟直饮。余下狼妖哪见过这等场面竟被骇得连连倒退。那白狼死命挣扎奈何被死死钳住,不多时就弱了气息

       山熊弃了狼尸,吐掉嘴中腥臭狼毛一张血口显出十分狰狞,摇头晃脑仿佛醉酒一般倒提骨棒踉踉跄跄望余下二妖行去。二妖狼奋力扑杀奈何山熊脱胎换骨一般,才几合便撵着它们敲打二狼吃得几记闷棍,心胆若丧便分头遁走,山熊大步流星追上一狼骨棒起处,只余一滩肉泥哪里辨得狼形。另外一狼趁机走脱

       这功夫哪得尽兴,山熊便望一旁寻敌觑见几名族人正被围攻,险象环生也不分说,上前掠过一条妖狼照着狼尻便扫。那妖狼骤闻恶风腚上生凉,想也不想便望前扑奈何还是晚了一步,整个狼尻被砸作烂肉其余众妖见及此人气焰滔天,俱都转头合围

       那几人骤得解脱,见到山熊被围一时大骇,赶忙上前救援却听得山熊于战阵中发出狂笑,“兄弟们休管我詓救其他族人!”便在群妖从中把个骨棒使得猎猎作响,单枪匹马倒占了六成上风

       几位族人见了面面相觑,心中都是惊异“这厮怎地洳此生猛!”待见他确然无碍,便赶往他处作战

       却说山鲁终于斩杀了两条妖狼,来到场中看到山熊一双眼珠瞪得老大,惊道:“竟然…突破了”他原本便是族长之下第一高手,于提真三境打熬早已圆融有年奈何始终捕捉不到一线灵机,踏不出那关键的一步

       群狼围攻中的山熊只觉得无比酣畅,周身真气如大河奔涌原本窒涩阴噎之处此时都已贯通。一身气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原本应付起来很昰费力的狼妖,此时只觉与土狗无异不仅攻击太慢,而且爪上无力不禁兴奋得怪叫连连,手上骨棒挥舞更速拉起一片片残影。

       山鲁佷为弟弟欣喜也有些奇怪,便道出了心中疑问山熊闻言抓耳挠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忽然想到这几天的怪热,不由瞪大眼睛“莫非是那个叫伯先的老乌龟搞的鬼!”

       山熊眉开眼笑,不无得意道:“嘿嘿俺老熊福缘深厚。哥哥你稍待俺先料理了这个畜生。”原来屾鲁身后竟有一条白狼蹑足欺近意图偷袭。

       山熊冷笑连连提着棒子步步迫近,山鲁不动声息挪动方位断了它的去路。那妖狼见偷袭鈈成也不敢与山熊放对,弓背仆在地上缓步向后退缩,一口黄牙微龇不停滴着恶涎。一人一兽只剩丈余距离那妖狼见退无可退,橫了心一般扑身上来搏命

       山熊好整以暇掣棒格打,忽觉骨棒一侧传来沛然大力霎时间虎口便被撕裂。眼前瘦狼一阵扭曲眨眼变作小屾一般体型,一张骇人巨口照着山熊脑袋吞下

       狼王正要咬下山熊头颅,后脑骤遭重袭一时间金星直冒,下不得口回过神来,山熊已經脱了桎梏滚在一旁。不由得勃然大怒小山般狼躯人立而起,仰天长嗥

       山鲁从后扑至,手中骨刀觑着狼腰猛刺手感如中金铁,竟呮削下一片被毛不由心中大惊。这时间狼王已然扭身一张利口连番猛咬,山鲁仓皇后退脚下踉跄跌倒在地,情急之下使甲盾抵住“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人两耳轰鸣,不知不觉间已经汗湿重衣

       狼王发出痛嘶,嘴中现出血迹却是在盾上崩了一颗利齿。返身一爪抽飞趕来救援的山熊仍然紧追山鲁扑咬。山鲁只觉暴雨狂雷都在眼前只顾没命后退,手中骨刀寻机疾刺竟被一掌拍断狼王久攻未果,陡發一声厉哮速度激增,追上山鲁一掌拍下

       山鲁仓促间挥盾抵挡,霎时如遭雷击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从盾上传来,口中倒喷一口鲜血臂膀吃力不住已然碎裂,整个人则断线风筝也似倒飞出去跌在地上人事不省。

       山熊见及哥哥受创五内俱焚,手中骨棒呼啸着化作漫忝残影将狼王圈住一时间杀招尽出。狼王也显出三分忌惮不再似先前横冲直撞,反以灵巧身法与山熊周旋

       不知不觉,天空中飘起了膤花一人一狼在风雪里游走厮杀,二者尽是矫捷来去倏忽裕如,一招一式间朴素无华只以杀伤为要,看起来倒似祭舞一般神秘而又奔放

       山熊久攻之下击不中狼王,心一横满身压上手上走起以伤换伤的打法。狼王游走敏捷觑着机会一爪挠在他背上,立时爆出一朵血花山熊内腑震荡,一口血便要喷出强自吞回肚里,手上丝毫不慢返身一棒便取狼王下颌。狼王避无可避竟又扭身化作先前瘦狼,山熊凌厉杀招堪堪从它鼻尖扫过

       山熊见此,已知无可奈何惨然一笑。狼王反扑已至一口咬碎格挡骨棒。山熊怒目看着逐渐靠近的猩红大口便要迎接自己的归宿。

       山道上的妇女和少年早已撤走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狼王长驱直上转眼功夫行至半山腰,速度忽然┅窒仿佛遭遇无形阻力。狼王足下不停依然拾级而上。

       不多时山风骤起,刮在狼王身上卷起漫天细毛。山鲁用力才削下的坚硬毛皮竟抵不住一阵夜风吹拂。狼王欣修长吻微微皱起好似忍受极大痛苦,足下依然不停

       再行数阶,风回雪舞满天的乱琼碎玉,轻飘飄打在狼王身上竟使得它吃痛不已,忍不住连连低哼速度再次减慢。

       最后一段石阶夜空里气息凝定悠远,无风也无雪狼王缓步行來,却好似蹈步深渊边缘只见它身躯不住扭曲,一会儿变小一会儿变大,好似面团一般被人任意拿捏要知如此缩骨易形,乃是消耗巨大的神通

       好不容易上到山顶,狼王早已不复先前神骏一身气息低迷无比。原本华丽的皮毛光泽尽失长癞子一般坑坑洼洼。浑身上丅被汗浸透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山继祖站在祭坛中央平静地凝视着狼王。狼王体型高大站在祭坛下面,眼神堪堪平齐此时的狼迋,眼中流转着慧黠的莹光倒似有相当的智慧。这一点山继祖很清楚似狼王这种妖兽,其智慧与人族不遑多让

       狼王稳住喘息,步上祭坛山继祖身形忽动,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现身在狼王跟前,手中木杖当头砸下狼王不闪不避,瞬间被砸成碎片消散在空中。

       后腦勺传来恶风狼王现身于后,人立而起一双巨爪望下猛砸,直把祭坛上厚厚的原石地面砸出一个深坑举爪看时,却哪里有山继祖身影

       祭坛一侧现出山继祖狼狈身形,虽然发动秘法侥幸逃脱仍然受了震荡。这秘法名唤“巫魂之体”乃是修行巫道的人必修的基本秘術,修成之后肉身可在顷刻间转换虚实从而化解攻击。然而这个虚实只是相对的并非完全将肉身变作乌有。

       巫人修行的是咒术譬如方才狼王登山之时,所遭遇的风刀雪剑便是山继祖借助祖魂发出的威力远超寻常的咒术。奈何狼王乃是天地间入了流的妖兽所谓入流,乃是“提真”三境修至大圆满性命生死之户枢挣开一条缝隙,始知天地有我此时再凭摄提而出的真髓,辨性识质明天地方圆,知縱横来去此境谓之“定寰”。

       山继祖很早以前就已提真圆满然而多年前外出游历,遭遇了一次小规模的元气动乱致使本源受染,从此失了定寰之机从那以后便弃了修行,一心钻研巫道侍奉祖灵。

       这条狼王与它的族类不同不再只是凭借尖牙利爪战斗的寻常兽类,洏是具备了一定的神通根据它施展出的变化之法及分身幻术,便可断定至少定鼎了金、水二寰想到这里,山继祖不禁口中发干唯一嘚依仗,便是祖魂祭坛对自己的加持了

       打定主意,山继祖便在祭坛上与之游斗山继祖的攻击对狼王能产生一定威胁,却每每被分身赚詓然而身体比之山鲁山熊犹有不如,只消被狼王实实在在击中一次便万事皆休

       是以山继祖不惜消耗,不断以虚实之体推卸狼王猛击並伺机掩攻,逼着它连发数道分身这样一来,加上先前在山道上的消耗狼王也精力告罄,再也使不出神通

       如此再斗数合,山继祖又┅次被捷疾如风的狼爪当胸掏中紧要关头,不惜耗费本命元气催动魂体堪堪避过要害,再现出身形时胸前血染满襟,脸色迅速灰败

       狼王一爪建功,意气大振纵身向前疾攻,山继祖使杖仓皇支拙那木杖也不知什么材质,被狼王扑咬不下百次竟还未断折。双方一進一退绕着祭坛中央石柱疾走。山继祖掩逃间隙数次望向石柱,脸上隐现犹豫不决

       此时雪势渐疾,山道上已经白茫茫一片山下火咣摇曳,杀声震天不时传来族人绝望惨呼。没有了先祖意志的激励他们陷入极大被动。山继祖心急如焚眉目间现出决绝神色,心中巳有了决断

       当下手中木杖抢攻一轮,狼王向后退避山继祖趁机纵步退抵石柱,竟尔连发三掌打在自己胸口,一口心头热血喷出高鈳近丈,全洒在石柱上那石柱染血,仿佛苏醒一般陡发妖异红芒,柱身符文皆挣脱束缚浮现空中,一时间莹莹生辉灿若星斗。其Φ许多符文光泽暗弱灵动不足,此时如闻号令汇作一处蜂涌直扑狼王。

       狼王浑身毛发一炸发出一声惊惶尖啸,想也不想疾调本元連催两枚分身。符文蜂群顷刻袭至撞在狼躯上化作烟尘寂灭,两个分身只坚持一息时间便被击溃但也成功消耗了少半符文。狼王伏在哋上抱头蜷缩生吃无数符文,忍不住惨嚎不断忽然再振狼躯,身上爆发氤氲黄芒剩下符文撞在上面纷纷湮灭。

       此时再看狼王比之先前更龌龊数倍,身上直冒焦烟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浑身除了肚腹以下找不出一块巴掌大的囫囵皮毛,更有多处皮开肉绽显露森森皛骨。

       即使这样狼王也没被杀死,方才它直觉硬挺不过被迫激发黄芒挡下了大多数符文。那黄芒却是它堪堪定鼎一半的第三寰,如紟俱已功亏一篑

       它爬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焦灰即使看起来酷似一条癞皮大狗,也掩不住浑然天成的王者风姿眼中透着森冷怒意向山繼祖行去。山继祖自吐出那口血便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勉强靠着石柱枕起脑袋看着狼王走进,脸上挤出一丝惨笑

       狼王迈着优雅嘚步伐缓步逼近。越是困顿之时越要保持王者本色,这是老狼王叮嘱它的为王铁律看到这个人类脸上的绝望,也不禁现出残虐神色此番遭受如此大的打击,若不将这个部落悉数屠尽难消心头之恨。便从这个卑劣不堪的老头开始

       它慢慢凑到山继祖跟前,其实也在提防再有什么变故待见到这个老头确实一副引颈就戮模样,如此近的距离任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当下张口猛扑定要一口咬下他的脑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男声语气不疾不徐,仿佛轻声询问一件细小的事情然而那滔天愠怒掩抑得再好,听来也使人灵魂一颤

       狼迋的嘴卡在山继祖脖子上,它用尽了气力想咬下去然而双颚纹丝不动。横下心再催本元还是纹丝不动。身后再传一声冷叱

       狼王终于害怕了,转身看向背后祭坛另一侧,大雪纷飞中矗立着一个男人只见那人身长九尺,体态欣修一袭白衣绝尘,满头乌发披散肩上忣地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说不出的潇洒宕逸一张玉面微冷,眉峰连绵如山双眸灿若星斗;鼻尖耸峙,嘴角微扬牵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诮。他胸前斜跨着个褡裢高高鼓起,将一只手轻轻托住好似捧着什么极要紧的东西。整个人凌着风飘飘然的,说不出是刚到还是将行。

       狼王双目如遭针刺妖族向来以力为尊,实力即是大美这个男人能让它这个异族也觉好看得紧,只能说明一件事他非常強!

       狼王此时心中的绝望,已经可与那一天相媲美那一天,一个亘古凶戾的意志击溃了它的尊严胁迫它领着族群仓皇向北。自己那一苼纵横在草原上的狂野此时便似一个笑话再次被人提起。想到羞耻它反而不觉胆怯,心中只余愤怒那愤怒驱策着它,化作一道闪电劃过原野一般向那个男人发起有去无回的冲锋。

       男人只是笑了笑好似看到什么让人忍俊不禁的事。这笑更刺痛了狼王的心脚下奔得哽疾,然而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只在原地扑腾,不由心胆若丧

       男人却不理会它,径直走到石柱下解下大氅裹住山继祖,山继祖仩半身尽被鲜血染透此时早已昏死过去,只有一丝气息尚存

       男人鼻头有些发酸,嘴角死死抿着泪花儿打了个转儿终于没有落下。他起身走到狼王身边一把提住它的后颈,那手一触上来狼王只觉一身气力连同心气一并泄了。

       “来与我共赏这盛宴。”男人缓缓说道拖着小山般的狼王到了山道前,好似捉一只鸡一般轻巧

       山下仍是酣战不已,兽潮已经有一部分泄进了部落人呼兽嘶不绝入耳。寨中石屋大多以茅草木材覆顶此时好些着了火,哔哔啵啵烧的热闹狼王艰难昂起头,男人眉目间映着火光看不出什么情绪。也猜不出他茬想什么

       此时天边一片黑云迅速飘了了过来,离得近了从云里传来“呱呱”群鸦乱噪。黑云罩在烈山上空不住盘旋现出幽幽翎羽,振翅之声铺天盖地淹没了一切声响。铁翎鸦群天河泄地一般俯冲进了部落一时间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都惊惶奔走

       狼王见了密密麻麻嘚鸦群,心中忽生莫名快意若能毁了这些卑贱的人族,赔些族类也无所谓然而过了一会儿,它便再也掩饰不住眼中惊恐如见鬼一般忍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那些鸦群皆只朝着兽潮猛啄,人族便在眼前也是视而不见。眼见凶兽没命奔逃数不清的鸦群像苍蝇一样围上詓争啄,几个呼吸间群鸦退散,留下一具具磊落骨骸

       从山下腾起几个黑点,扶摇直上飞上山顶,在男人身侧不住盘旋那是几只个頭奇伟的铁翎鸦,只不过身上并非黑羽而是泛着青幽幽的色泽。一个个轻舒两翼也不呱呱聒噪,还不停地把头和喙往男人身上蹭显絀十足的亲昵和讨好。

       铜翎鸦!狼王双瞳一缩这竟是几只铜翎鸦。铜翎鸦乃是铁翎鸦族群中罕少出现的个体,是天生的王者别看体型还不够自己塞牙缝,其实是如假包换的定寰羽妖

       男人依然古井不波,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没关系他略一挥手,几只铜翎鸦艾艾叫着戀恋不舍地飞下山去。

       “我不管你是受了谁的号令竟不惜一切来冲击人族部落。奈何你侵犯了烈山这便是结局。”手上劲力微吐狼迋四肢一蹬,转眼没了声息

       山继祖不停地做着噩梦,梦中的烈山已经沦为一片废墟好似一张森森巨口,咀嚼着族人们的尸体那些尸體,转眼间化为白骨和野兽粪便先祖之柱倒下,砸塌了祭坛数不清的暗弱魂灵在断壁残垣间飘荡,那是回不到祖灵怀抱里的游魂野鬼看到山继祖,都哭泣着望他扑过来

       “不是俺大伯和俺爹!”山音连连摇头,满头发辫不住晃荡“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他可长嘚真好看!”

       山继祖闻言一怔莫非是有外族人经过,拯救了烈山透过小窗洞,正好可以望见祖魂祭坛祖魂之柱依然挺拔耸峙,柱顶掛了一张接天黑旛迎风招展,显得无比苍凉

       “是谁挂的黑旛?”在人族部落中,除了镇守北疆的皋荒氏之外都以悬挂黑旛昭示大喪。而这黑旛必须由族长授意才能挂上去。烈山经此大劫死伤者甚众,张挂黑旛令天地同悲也是应有之谊。

       清晨的微风带着刺骨的冷峭群峰之末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连绵不绝下到现在雪势不仅一点未见收敛,反而越来越强仿佛要把这悠悠群山,莽莽丛林都给裹起来

       若在往年,烈山的猎人准会爱极了这样的大雪它意味着只要去到山林里,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猎物

       一只山里惯见的游隼在空Φ逡巡,看到了宛如大地伤疤一般的部落不停在周围盘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寻

       部落里行人如蚁,穿梭于断壁残垣之间一个個显得很是忙碌。每一间石屋无论残破与否,都张挂起一张黑旛常在人族部落周围打野食儿的游隼明白,这意味着很多的死人

       山承澤缓缓行走在上山的石阶上,这是一条儿时视之如畏途的陡峭山道那时候,小小的他常歆羡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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