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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千山暮雪》----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注定有一个人,虽然他属于你的时光很短很少,但你如果想要忘记他,已经需要用尽一生。
&&& 我跑下楼去叫管家,他马上打电话给司机,两个人上来抬莫绍谦去医院。我打算回学校去,管家却朝我软语相求:&童小姐你也去医院好不好?&&&& &你说过我只来看看就行了。&我只觉得忍无可忍,&你给他太太打电话,或者给他妈妈打电话,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你为什么非逼着我做这做那,再说他也不想见到我。&&&& &你受伤的时候莫先生送你去医院,他连鞋子都没有换,是我带着鞋子和衣服去的医院。你在手术室里缝针,他也在急诊室里清理伤口---其实碎瓷片把他的脚也给扎了。他还抱你下楼,他伤得是右脚,还一路开车踩油门,最后那个瓷片扎进去有多深你知道吗?他那天走路的样子一直不对你知道吗?他能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能陪他去医院?&&&& 我都有点傻了,被管家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质问。我想起来自己被台灯弄伤的那次,他确实穿着睡衣就把我送到了医院,可我没留意过他的脚,我更不知道他也受了伤,他也从来没有说过。&&& 我讨厌他,我恨他,所有他的脚伤了,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还嫌我吵,我说伤口疼,他硬是给我吃了颗止痛剂。我这才知道那种止痛剂原来是他自己用的---他有药物依赖,普通止痛药根本不起作用。&&& 管家的话我反驳不了,我和莫绍谦的关系式一笔烂账,我父亲欠他的,他欠我的,我欠他的,纠缠不清,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算。&&& 我们去了医院,医生说是肺炎,情况很危急,需要马上住院治疗。&&& 安顿好病房,管家就赶回家取东西,要我留下了临时照顾莫绍谦。我担心回学校迟了,寝室要关楼门,所以坐在病房里,隔一会儿就忍不住看表。&&& &你走吧。&&&& 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我抬起头,才发现莫绍谦已经醒了。他睡着病床上,又挂着点滴,下巴上有些微泛青的胡碴儿,在病房灯光下猛一看,几乎瘦的不成样子,令人觉得有些突兀的陌生。&&& 我告诉他:&管家说他十点前可以回来。现在十点半了,估计是遇上意外堵车。&&&& 他没有理我,只是有说了一遍:&你走吧。&&&&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说实话我更不想看到你。&我说,&你放心,他一回来我就走。&&&& 莫绍谦一定又在生气,我知道他生气的样子,我发现他手背上又暴起了青筋。他望着天花板不再看我,其实我又不愿意呆在这里,他嫌我碍眼我更不愿意见到他。&&& &我见过你妈妈,她说过可爱的事,你也别伤心了。到时候再买条小狗养,反正你有的是钱,买什么样的狗都没问题。&我觉得有点滑稽,我竟然开导起莫绍谦来,我最讨厌的人,我巴不得永世不再见的人。大约是他这样子让我觉得很意外,为条狗伤心到肺炎,还不肯看医生。他前所未有的软弱的一面让我觉得,他也是个普通人,是个会伤心会生病的普通人,而不像从前,他永远是那副无坚不摧的样子。&&& 他没有理睬我。&&& 我很知趣地闭上嘴,资本家的情绪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他连生病都生得这样兴师动众,连我这个早就跟他没关系的人,都要被迫来陪他。&&& 病房里很安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他腕上手表走动的声音,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那块陀飞轮就像他的人一样,每个零件都精确到了可怕的地步,似乎永远不会产生误差。我觉得他会生病简直是奇迹,就像名表突然出了故障,连名表都会坏掉吗?&&& &可爱就是可爱。&他终于开口,声音冷淡得像是没有任何感情,&换条狗就不是可爱了,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我有什么不懂?&&&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什么叫做失去。我失去父母,失去萧山,失去我原本应有的生活。那些椎心刺骨的痛苦我全都忍了下来。&&& 我眼圈都要发红,这个人,我恨透了这个人。他总是在我要忘却的时候偏要提起,他总是在我以为逃离的时候还要牵扯。我几乎是狠狠地说:&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条狗!&&&& 他的声音,像是毒蛇游动:&有什么不一样,萧山不就是个人。&&&& 他提到萧山,我痛得几乎要发狂,我不允许,我尤其不允许他提到萧山。我站起来捏紧了拳头:&别在我面前提他,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又觉得痛不欲生了?&他的眼睛仍旧望着天花板,唇边却有恶毒的微笑,&你那初恋不要你了?嫌弃你了?我猜就是这样的结果。哪个男人受得了?你跟了我三年呢,还打掉一个孩子&&&&&& 我扑过去掐他,点滴管缠在我身上,我几乎是用尽力气想要掐死他,我恨透了这个人,他夺走我的一切,然后竟然还如此地嘲笑我。他只用一只手就抓住了我的两只手,他手背上的针头早就歪了,点滴管里回着血,可是他只是盯着我的眼睛,带着仿佛痛意的微笑:&现在轮到你想掐死我了?我一直都想掐死你!有多痛,你终于知道有多痛了?&&&&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却揪掉了那碍事的针头,然后一把将我抓住。我的手被他狠狠推在了我的胸口上,他的唇边仍旧是那种残忍而痛意的笑:&知道有多难受了吧?你爱的人根本就不爱你的时候,你爱的人根本就厌恶你的时候&&有多痛,你终于知道有多痛了?&&&& &莫绍谦!&我快被他气死了。天晓得他不受慕咏飞待见关我什么事,他爱他老婆爱的发狂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总拿我出气?&&& &这种时候你倒肯叫我名字呢。&他将我扭得痛极了,我脸上痛楚的表情似乎正是他想看到的,他整个人俯瞰般压视着我,&每次歇斯底里的时候,你倒肯叫我的名字。有时候我真想逼你,把你逼到绝境里,看看你会不会再叫萧山,叫他来救你。我真是想把你碾碎了,看看你的心是怎么长的。哦,你没心,你的心在萧山那儿,可惜他不要你了。&&&& 最后一句话让我觉得痛不欲生,我终于哭出声来:&你还要怎么样?就算我父亲欠你的,他早就死了,我爸爸妈妈都死了。这三年也够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说过你厌烦我了,你说过对我没兴趣了,你说过不要再见我了&&&&&& 他只是冷笑:&你以为我稀罕你?倒是你舅舅,当初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立刻对我说,我想把你怎么样都行。连让你去补课这种主意,都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有这样的亲舅舅,你可真幸运。这三年你觉得你自己很伟大吧?你觉得你是为亲人牺牲吧?你觉得是你救了你舅舅一家吧?你就是没想过,当年事他拱手把你送给我。你是什么东西啊,不过是我玩腻了的玩物,你以为我真稀罕你?&&&& 他的话像是战场上的子弹,又密又急,一颗颗朝我扫过来,把握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扫成千疮百孔。我连挣扎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笑得很愉悦似的:&没想到?这世上有什么是钱买不来的?这世上有什么人事不自私的?就你傻呢,就你像个傻瓜一样,被人玩得团团转。&&&& 我的嘴唇在发抖,所有的一切都在眼中旋转,我根本就不信:&你骗人。&&&& &对,我骗你。这世上谁不骗你?&他痛快地冷笑,&像你这样的傻子,死一万次都有余了。&&&& 我被他气得发抖,我的声音也在发抖:&我死一万次也是我活该,我活该天真幼稚!被你骗,被别人骗,甚至被自己的亲人骗。可是有一个人他永远也不会骗我,哪怕他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我知道他绝不会骗我。而你没有,你这一辈子活该被人骗,没有人会真心对你,没有人会爱你!&我想起慕咏飞,我吐出最恶毒的诅咒,&如果有报应,活该你这样一生一世都没有人爱!反正你也不在乎,反正你这样的人,永远不懂什么叫爱,什么叫善良,什么叫美好!&&&& 他死死地盯着我,在一刹那我想,他也许又想掐死我了。但他终究没有动,只是眼里的目光似乎凌厉得惊人。我毫无顾忌地狠狠瞪着他,他的双颊还有病态的红晕,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他的手抓着我的手,还有滚烫的温度。我想如果他真的要再扼死我,估计我是再也逃不掉了。可是他终于没有动。&&& 最后他放开了我的手,他筋疲力尽地躺回了病床上,似乎闭上了眼睛。&&& 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我走出病房,我想回学校去。&&& 我想悦莹,我想见到她,我唯一的朋友,她不会出卖我。&&& 想到莫绍谦说的那些话我就忍不住发抖,想到舅舅我就忍不住发抖,这三年我真的一位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可是如果是真的&&不,莫绍谦说的话,不会是真的。&&& 他因为我父亲而迁怒于我,他在茶里下了药,他强迫我最他的情妇,他毁掉我的一生。&&& 我唯一应该恨的人事他,只是他而已。&&& 我不声不响回到学校去。&&& 我没有去求证任何事情,因为我不愿意再触及自己的伤痛,我惟愿一切都已经过去。&&& 这仿佛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个季节。每月梅花盛开的时候,整个校园都会显得格外嘈杂热闹。我把自己湮没在那种热闹里,来来往往,不引人注目,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学生。事实上。这一天我盼了很久了,不必再担心手机响起,不必再遮遮掩掩。我很努力地记下老师说过的每句话,很专注地做实验,很认真地写报告。我比对国外所有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大学,研究自己符合申请条件的专业,我想考到奖学金,可以出国去。&&& 整个春天,时间对我而言都是凝固的,从周一到周五,上课下课,重复而简单。双休日的时候寝室通常没有人,我一个人去图书馆,自习室里永远放满了书占据座位,我的座位一直靠窗边。&&& 我喜欢窗前的那些树,他们郁郁葱葱,一些事洋槐,另一些也是洋槐。等到暮春时节,这些树就会绽放洁白芬芳的花串,一嘟噜一嘟噜,像是无数羽白色的鸽子。有时候复习得累了,我会抬起头来,那些葱茏的绿色就在窗下,放眼望去,隐隐可以看大搜远处市郊的山脉。&&& 远山是紫色的,在黄昏时分,漫天淡霞的时候。而天空会是奇异的冰蓝色,将云翳都变得瑰灿绚烂,美得令人出神。通常这个时候我也饿了,背着书包下楼去食堂。一路上经过操场,永远有很多人在踢球。春天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季节,春天也是这座校园最有离愁别绪的伤感季节,林荫道上不断有人成群结队高歌而过,他们是大四的毕业生,要去西门外的馆子吃散伙饭。&&& 晚上五食堂有紫心红薯,食堂的菜永远是那样粗枝大叶,红薯叶不是用蒸饭机一蒸,倒在很大的不锈钢盘子里卖。我买了一个配粥吃,掰开一半,看到他的紫心又细腻的纹路,比心里美萝卜要漂亮得多。我咬了一口,才想起以前可爱挺喜欢吃这个,香秀每隔几天总是要为他预备。我一直觉得奇怪,她为什么放这狗粮不吃,爱吃红薯。我一直不喜欢那条狗,它也并不喜欢我。可是有一次她救了我的命,就在我割开静脉的那次。如果不是他叫起来,也许我已经死了&& 可爱是怎么死的,我都没有问过管家。&&& 晚上的时候自习室的人比白天更多,窗外的树生了一种很小的飞虫,从窗子里飞进来,落在书上。白帜灯照着她小小的透明翅膀,隐约带着青色。翻页的时候如果不留意,它就会夹在了书页里,成了小小的袖珍标本。我总是吹口气,将它吹走,然后用笔继续划着重点的横线。&&& 远处的寝室楼上又有歌声传来,是那些疯狂的大四学生。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总是又哭又笑又唱又闹。我觉得我的心已经硬的像石头一样,百毒不侵。我离开的时候,一定不会有任何感触把,因为我现在都已经想要走了。&&& 四月的时候,我又考了一次雅思,这次成绩比上次好很多。悦莹说:&童雪。你简直要疯了你,考这么高的分数干吗?&&&& 悦莹最近的烦恼比我多,她爸爸反对她和赵高兴交往,理由是赵高兴是体育生,而且对商业完全没兴趣,最重要的是,他要求将来赵高兴做上门女婿.&&& &我那暴发户的爹,简直是旧社会封建思想作孽。我气得叫他去生个私生子,他气得大骂我不孝。&&&& &那你打算怎么办?&&&& &跟他斗到底。&悦莹愤然,&我谅他也生不出来私生子了,就算现在生也来不久了,他总有一天会服输,乖乖同意我和高兴的事。&&&& 悦莹和她那暴发户的爹斗得很厉害,她爹把她所有的信用卡全停了,连她本来是挂在她爹的全球通账户下的手机号,现在也停了。&&& 悦莹立马跑去买了个新号,然后短信通知朋友们换号了。她一边发短信一边恨恨地对我说:&我就不告诉我爹,看他找得着我吗。&&&& 我知道劝她是没有用的,所以我只是很伤感:&你还可以和他怄气,多幸运。我想和爸爸怄气也是不可能的了。&&&& 悦莹怔了一下,然后说:&别这样了,咱们快点想个招挣钱去吧。&她比我更伤感,&我就快没生活费了。&&&& 真的要找兼职机会还是很多,我们学校是金字招牌,在网上那些家教信息,只要注上校名基本上可以手到擒来。唯一更强大的竞争对手是师大,悦莹恨恨:&谁让他们学的就是教书育人,我们学的全是配剂啊分子啊&&&&&& 我对做家教有种恐惧感,所以我从来不找家教这类兼职,我只留意其他的。&&& 我和悦莹找着份展会的临时兼职,工作很简单也不需要任何技巧,就是把资料不断地补充到展台。我们在库房和展台之间跑来跑去,还得临时帮忙派发传单、填写调查表、整理客户档案&&半天下来就累得腰酸腿疼,忙得连中午吃盒饭都是风卷残云。悦莹比我想的要坚强得多,她一声都没吭,我一直觉得她是大小姐,吃不来苦,结果她很让我刮目相看。&&& 赵高兴根本不知道我们出来打工的事,悦莹说:&要是告诉他,他一定心疼拦着,我才不要花他的钱。&&&& 我觉得很庆幸,我的朋友比我要幸福得多,她可以遇到她真心爱的人,而那个人也真心爱她,两个人可以坚持下去,不离不弃。&&& 这是个大型的展会,很多公司都有展出间,来参观的人也特别多,尤其周六的下午,简直忙到脚不沾地,我连嗓子都快说哑了。隔壁左边展们是家卖滤水机的公司,他们拿了无数杯子,请客人喝水。等到人流稍减,那边展台有人跟我们打招呼:&过来喝杯水吧!&&&& 悦莹跑过去端了几杯水过来,每个人都有了一杯。悦莹一边喝着水,一边悄悄对我说:&要是右边展们是卖烤面包机的就好了,说实话我都饿了,&&&&&& 只有她在这种时候还可以苦中作乐,逗得人哈哈笑。&&& 到晚上收拾下班的时候,悦莹差点从简易椅子里起不来:&哎,从来没有穿高跟鞋站这么久,还不停地跑来跑去。&&&& 负责展们的经理是个女人,也是她招我们来做临时兼职的。她下意识地看着悦莹的脚笑了知,忽然又低头看了一眼,脱口问:&你这鞋子是chanel的双色?&&&& 悦莹大方地抬起脚来给她看:&淘宝上买的A货,仿得很像吧?&、&&& 我很佩服悦莹撒谎的本事,简直脸不红心不跳。&&& 第二天中午吃盒饭,隔壁展位也在吃盒饭,这次悦莹不用对方招呼,就跑过去蹭了几杯水过来。我看她站在那里和隔壁的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于是问她:&你跟人家说什么说?&&&& 悦莹朝我挤眉弄眼:&人家问我要你电话呢?&&&& &瞎说!&&&& &是真的!&悦莹悄悄指给我看,&就是那个男的,眉目清秀,看上去还不错吧。&&&& &你别把我号码乱给人。&&&& &当然没有,没你同意我敢给吗?&悦莹一边扒拉盒饭一边说,&不过你也可以试下,新恋情有助身心健康。你那个萧山也真是的,竟然石沉大海了,你白惦记他这么多年了。&&&& 我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隔了这么久,提到萧山的名字,仍旧是痛,这种痛深入了骨髓,浸润了血脉,成了不可痊愈的绝症。&&& 抑或我这一生都无法再爱上别人了,我已经灰心。&&& 做了几天兼职我们每个人挣到几百块钱,对悦莹来说这只是杯水车薪。她从来没有在钱上头烦恼过,而她现在每天都学着记账,无论买什么都小心翼翼。她那暴发户的爹打过一次电话到寝室,悦莹不肯接电话,是我接的,我撒谎说:&伯父,悦莹上自习去了。&&&& &哦&&&电话那端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任何感情起伏,&那你告诉她,这星期她要再不回家,就永远不用回来了。&&&& 为什么资本家都是这种似曾相识的的做派,我心里凉凉的,对方已经&啪&一声把电话挂了,我老实把这句话转告了悦莹,悦莹很不以为然:&不回就不回,他气死我妈,这笔帐我还没跟他算呢。&&&& 悦莹出事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以为他和赵高兴出去玩了,直到赵高兴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她那暴发户的爹等了大半个月看她还不肯低头服软,竟然派了几个人来直接把他绑回家,一路驱车千里扬长而去,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早就快到家了。&&& 赵高兴非常愤怒,买了张机票就追到悦莹老家去。我非常担心,可是悦莹的手机估计被他那暴发户的爹没收了,怎么拨都是&已关机&。她爸爸派来的人还拿着医院证明向校方请了假,说悦莹身体不好,申请休学几个月。校方自然答应得爽快,我们连报警都没有理由。&&& 我很担心赵高兴,不停发短信问他见着悦莹没有,他一直没有回我。第二天我才接到他在机场给我打的电话:&我已经回来了。&&&& &见着悦莹没有?&&&& &见到了。&&&& 我不由松了口气,可是赵高兴一点也不高兴:&等我回学校再跟你说。&&&& 原来,赵高兴找到悦莹家里去,悦莹那暴发户的爹倒也不拦不阻,任凭他们见了一面,然后开出最后条件:&想和我女儿在一起可以,但你要证明自己。&&&& &他要你怎么证明自己?&&&& 赵高兴苦笑:&他给了我三分合同,让我任意签到其中一份,就算是合格。&&&& 我一听就知道肯定不会是太简单的事,等拿到合同一看,更觉得悦莹的爸爸简直是异想天开地刁难。三个合同,一个是煤矿转让,一个是钢厂合并,另外一个则是化工厂建址.&&& "这年头谁会转让煤矿,煤矿就是金矿,就算有转让,我能跟对方谈什么?拿着这份合同请人签字?我什么都不懂......钢厂合并这种合同,我在机场等飞机的时候上网搜索了一下,这种案子基本得要一个律师团,还得跟国资委打交道.最后那个化工厂更难了,那得跟地方政府谈,甚至还要涉及到城市规划......" &&& 我也知道这是绝望,不管哪个合同都不可能是赵高兴可以谈下来的,我们只是学生而已.而这些事情牵涉到的不仅有商业,更要有复杂的任脉网络.&&& "他爸爸说,要做他女婿,就得有本事,我要是一个合同都谈不下来,就永远别想见悦莹了."&&& "悦莹怎么说?" &&& "她说她爸爸不讲理,拿这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糊弄我,她爸爸也黑了脸,说接受我们俩的事情才是不可能的.最后我怕悦莹难受,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赵高兴从来不曾这样无精打采,"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会努力的."&&& 慕振飞在香港,赵高兴说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我问赵高兴:"慕振飞怎么说?" &&& "他非常为难,在商业方面他不可能左右他父亲的决定,毕竟这些都不是十万百万的事情."&&& 赵高兴的家境只是小康,他的父母更不可能帮他谈成这样的合同.找高兴绞尽脑汁地抱头痛苦:"我要是有一个亲戚是大资本家就好了......起码能介绍我认识一下那些资本家们......"&&& 我没有作声,因为我想起来我其实认识一个资本家.&&& 可是这个资本家,我永远都不想再见他了.&&& 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睡在床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那是悦莹的铺位,悦莹其实一点都不张扬,大部分时间她都和普通学生一样,她爹起初曾专门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公寓,她都逼着她爹挂牌租出去了.&&& 悦莹说过:"走读哪里有住寝室好啊,住寝室才叫念大学呢!"&&& 我也爱住寝室,因为寝室里有悦莹.我和她在刚进校门搞军训的时候,就一块儿被晒晕,那时她就慷慨地把她的防晒霜借给我用,整个军训我们用掉整瓶名牌防晒霜,最后还是晒得和碳头一样黑;我们一起买水打饭,上课做实验,去西门外吃烤鸡翅喝鸳鸯奶茶;冬天的时候我们避着管理员用暖宝宝,夏天的时候用电蚊香;我去自习总会替她占座.上大课的时候她也会给我留位置.我们都是独生子女,可是在我心里,她像我自己的姐妹一样.&&& 她从来没有瞧不起我,即使我骗她,即使她妈妈的死让她耿耿于怀,可她仍旧选择相信我,并且在网上替我辩白.&&& 这样的朋友我只有一个.&&& 我一直觉得庆幸,她比我要幸福得多,她可以遇见她爱的那个人,并且两个人携手同心.我一直觉得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这一生已经非常惨淡了,幸好我的朋友她要比我幸福得多.&&& 我失眠了整夜,第二天早晨我怕起来就用冷水洗了个脸.&&&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眼已经黯然,看不出有任何青春的气息.这三年来的经历比三十年更难熬,我二十一岁了,可是心已经老到如同七十八十.从前我一直恍惚觉得,总有一天一觉醒来,我会生出满头白发,然后这一生都已经过去了.&&& 我走回桌子边坐下,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把手机拿过来,拨了电话.&&& 这个号码是我第二次打,上次他没有接,这次也没有.&&& 我收拾书包上课去,上午有四节课,排得满满的,每一节都是必修课.&&& 第三节课后我的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的号码非常熟悉,我从来没有存也知道是谁.&&& 我看了眼讲台前的老师,她正在奋力书写计算公式.&&& 我从后门溜出去,一直跑到走廊尽头才接电话.我跑得有点喘,听到莫绍谦的声音时还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又重新陷入某种梦境.&&& 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再接电话了,没想到他还会打过来.&&& 他单刀直入地问我:"什么事?"&&& 我有点讪讪的:"你有没有时间,我有点事想和你见面谈."&&& 电话那端有短暂的静默.我想他大约打算挂断电话了,毕竟我们的关系从来就不愉快,而且上次我还在病房里那样痛恨地骂他.&&& 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他问秘书,似乎是在问行程安排.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办公室,背景非常安静,连秘书的声音我都可以隐约听见.&&& "我明天下午过来,你如果有重要的事情的话,可以到机场来见我."&&& 我急着问他:"你大约是几点的航班?"&&& "三点或者四点."&&&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明天下午我没有课,可以去机场,可是三点是航班起飞还是降落时间?我拿不准主意,只好决定到时候吃过午饭就去机场守株待兔.&&& 我向赵高兴要三份合同的复印件,我说我有个亲戚是做生意的,想拿给他看看想想办法.找高兴估计也是急病乱投医,没多问什么就把合同都复印给我了.&&& 第二天中午一点我就到了机场,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莫绍谦.我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航站楼出来,我去柜台查,不知道航班号也不知道航空公司,什么都查不到.我打他的电话,已经转到了全球呼.&&& 天黑的时候我坐了机场快线回去,他放我鸽子也是应该的,毕竟我现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上次我还把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机场快线坐到了终点,我才觉得肚子饿.本来想去吃东西,又觉得没有胃口.地铁出口有不少的士在那里兜客,有人招呼我:" 姑娘,坐车不?"&&& 我本来摇了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 我打车到了公寓楼下,这里是酒店式的管理.门童上来替我开门,他显然还认识我,对我露出一个职业笑容:" 晚上好."&&& 大门密码我还记得,搭电梯上去后我却有点迟疑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也没必要再犹豫.我按了门铃,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用人,后卖弄跟着管家,见着我似乎也不甚以外,甚至还笑眯眯地:"童小姐回来了?"&&& 我很讨厌他的这种说法,可是我又不能不问他:"莫先生回来没有?"&&& "莫先生刚从机场回来,现在在洗澡,童小姐要不等下他?"&&& 我坐在客厅里等莫绍谦,用人给我端了盅燕窝来,这还是原来的做派,原来晚上的时候厨房总预备有.燕窝是专门给我的,我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 我很客气地对用人说:" 麻烦给我换杯茶."&&& 茶端来我也没有喝,我只是怔怔地想着事情,连莫绍谦下楼我也没发现,他走到我面前我才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他.他明显还要出去,穿着西服外套,转头问管家:"司机呢?"&&& 我硬着头皮:"莫先生,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十分钟."&&& 他不置可否,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我抓紧时间将事情简单地向他描述了一下,然后把那三分合同都拿了出来.&&&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如果可能,能不能麻烦你看下,哪个比较有操作性,起码可以让赵高兴少走点弯路." &&& 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更没接那三份合同:"我没兴趣多管闲事."&&& 我几乎是低声下气:"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我只有悦莹一个朋友......"&&& "我说了我没有兴趣多管闲事,你可以走了."&&& 我咬了咬牙,到如今山穷水尽,还有什么道路可言?&&& "如果你答应帮忙,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蓦地上铺的地毯很深,一直陷到脚踝,绒绒的长毛像是一团团的雪,我知道自己送上门来也不过是让他羞辱罢了.&&& 果然,他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忽然放声大笑:"童雪,你可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天仙?你觉得我离不了你?你从前对这我恨不得三贞九烈,光自杀就闹了好几回,没想到为了所谓的朋友,你还会跑来对我说这种话."&&& 我知道结果就是这样.我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省得让自己更难堪.我甚至牵动嘴角,想要苦笑:"你说得对,我真是太看得起我自己了."&&& 我抓着那几份合同,有些语无伦次地向他告别:"对不起,莫先生,打扰你了." &&& 我并不觉得后悔,能想的办法我都已经想过了,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得到的只有羞辱.我有点筋疲力尽地想,也许赵高兴自己还能想出别的办法来.&&& 我搭电梯下楼,这附近全是高档住宅,基本没有出租车过来.我也没有心思等出租车,只是低着头沿着马路往前走.&&& 走了不知道有多远,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一看竟然是莫绍谦,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越发幽冷,声音更冷:"你还打算去找谁?"&&& "没有谁?"我丧失了一切希望,只觉得心如死灰,"我自己命不好,谁也不会帮我的."&&& 他摔开我的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反正他也不会帮我,我转头走了两步,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路灯将金色的光线撒在他身上,他还是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样子,即使站在路灯下都不显得突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追下来.我从来都不懂他,他太高深莫测,信息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去揣度的.&&& 我刚走了一步就被他重新拽住了,几乎是将我整个人拖到他怀里,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狠狠地吻住我.&&& 从前他也会吻我,就像今天这样,带着野蛮的掠夺气息,霸道席卷得令人心悸.我闭起眼来任由他为所欲为,反正三年我都忍了,再忍一次也没有什么.&&& 他停了下来,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一个月."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某种厌憎,仿佛是在痛恨什么,"你再陪我一个月."&&& "你看下合同吧,"我根本没有情绪的起伏,"三个合同都不是那么简单,要不找你的律师看看."&&&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我知道自己很贱,我觉得已经无所谓了.他或者需要拿我来气慕咏飞,他或者现在仍旧需要我.但我和他的交易从来都不愉快,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拿我的舅舅来威胁我,三年里我们无数次假惺惺,在对方面前相互压抑着杀死对方的冲动,直到最后撕破脸.&&& 可爱死后,在医院里,我们彻底撕破了脸,但我没想到自己还是不得不回来求他.&&& 我没有指望他好好待我,我反正已经自暴自弃了.&&& 令我觉得意外的是,当天晚上他并没有碰我.他睡主卧,我睡在自己的那间卧室里.&&& 离开这里太久,我无半点睡意.&&& 衣柜里挂满了我的衣服,连梳妆台上都还放着我的化妆品和梳子.我原以为他会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扔掉了,没想到一切依旧.桌上花瓶里面插着满,满的紫色风信子,莫绍谦似乎很喜欢这种花,可是他的房间里从来没有花,倒是三年来我的房间永远都插着这种花,我都看得腻了也不曾换过.有时候他就是这样霸道,非要将所有的一切烙上他的印记.&&& 或者他早想过我会回来,甚至悦莹的事情根本就是个局.资本家与资本家是一伙的,谁直到悦莹的父亲是否与他相识.&&& 我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但哪怕是全套,这一切也是我心甘情愿.&&& 早晨我起来的时候,莫绍谦已经走了.合同他并没有看过,他也没有留下半句话.我觉得很忐忑,事情不像我预想的样子,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司机送我去学校,在去学校的路上我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天的课上完后我就跑到宠物市场去,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萨摩耶竟然那么贵,小小一条幼犬就要一千多,将近两千块.&&& 我卡里的钱不够,还差三百,磨了半天人家也不肯卖给我.最后看着我都要哭了,老板倒噗地笑了:"算了算了,你这么喜欢这只,我贴点利润卖给你得了."&&& 我把那只还在哆嗦的小狗抱在怀里,一路兴冲冲回去.&&& 那天晚上莫绍谦却没回去吃晚饭,大约是由应酬吧.厨房给我做了饭,我也没多少心思吃.我一直看电视看到十二点,他也没有回来.&&& 我只好上楼去洗澡睡觉,刚睡下没多大会儿,忽然听到楼下有动静.我知道是莫绍谦回来了,所以我连忙爬起来,抱起已经睡着的小狗迎出去.我在走廊里遇见莫绍谦,他走路的样子不太稳,明显是喝高了.&&& 我从来没见过莫绍谦喝高,所以一时有点发呆.&&& 他也有点意外地看着我,看着我怀里的那条狗:"你怎么在这儿?"&&& "我买了条萨摩耶......"我把小狗抱起来给他看,"你看,和可爱小时候很像吧?"&&& 他突然就翻了脸:"别提可爱!你以为你是谁---你买狗做什么?你想拿这个来讨好我?你把我当傻瓜?知道我会当傻瓜,你知道我会当傻瓜所以你才来找我."他的眼中怒火幽暗,似乎对我有着某种切齿的痛恨,"你别欺人太甚,也不要太得意,我是傻瓜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我有点呆呆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他会生气.我以为他会喜欢狗的,可是他一伸手就推开了我:"滚开!"&&& 我被他推得撞到墙上去,小狗也被撞醒了,睁大了眼睛在我怀里呜咽着.我的肩膀被撞得很痛,他再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走进主卧"砰"一声就摔上了门.&&&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小狗舔着我的手,一下一下,热乎乎的小舌头,它挣扎着想要把脑袋从我胳膊里挤出来,我低头看着它,它漆黑的眼珠也看着我.我确实不招莫绍谦待见,连累得它也不招他喜欢.&&& 第二天,管家倒把香秀招回来了,小狗在原来可爱的房间住下来,香秀非常喜欢它.香秀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我才知道原来可爱是被车撞死的.香秀那天带可爱下去遛,结果可爱看到莫绍谦下楼来,突然挣断了绳索疾冲过马路,没想到正巧驶过来一部车,可爱就被撞了.&&& "先生脸色变了,他送可爱去医院,可是已经没有办法。&&&& 我还不知道香秀会说中国话,我一直以为她只会说英文。&&& 给小狗洗澡很好玩,我负责按住它,香秀负责给它洗。小狗用它两只爪子拼命扒着我的手,当花洒的温水淋到它身上的时候,它只差哀嚎了,两只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我,让我觉得负疚极了:&是不是很烫?&&&& &小狗不喜欢洗澡。&香秀用她那生硬的中国话说,&洗完好。&&&& &&& 洗完澡后的小狗被包在大毛巾里,软软的像个婴儿,香秀用吹风把它的毛吹干。瘦弱的小狗渐渐变回圆白滚胖的模样。香秀突然说:&没有名字!&&&& 我也想起来,小狗确实还没有名字。因为一连三天,我见着莫绍谦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我本来是想让他给小狗取个名字的,可是他根本就不理我,也压根不理这只狗。&&& 第三天晚上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我不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他是否会真的帮忙合同的事,我下定决心想要求得一个保证。晚上他照例回来得很晚,我等他进了浴室,就悄悄溜进了主卧的衣帽间,我记得这里也有扇门是通往浴室的。&&& 衣帽间到浴室的门果然没锁,我在衣帽间里把衣服换了,然后找了件他的衬衣套上。我记得去年有天晚上他睡在我房里,早晨我随手捡了他的审议穿去洗手间,出来后被他看到,他缠着我不肯起来,害得我旷掉整整半天课。我有点忐忑地拉了拉衬衣的下摆,男式衬衣又宽又大,这样子够诱惑的吧。&&& 我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看到莫少谦躺在浴缸里,眼睛微闭像是睡着了。他今天应该没喝酒吧,我悄悄把拖鞋也脱了,赤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一直走到浴缸边,我忽然看到LED显示屏上闪动的画面,那是《网王》,这也太滑稽了,他这样的大男人,怎么会看这种片子?可是我顾不上想为什么莫少谦会看卡通了,因为他忽然像是觉察到什么,已经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既冰冷又无情,更多的是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我有点尴尬,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谁让你穿我衣服的?&他的声音也十分冷漠,&出去!&&&& 我看到他搁在浴缸边的手都捏紧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我心一横就豁出去了,在他打算干我出去之前,我决定豁出去了。我像只鸭子般扑腾进了水里,我本来是想去住他的胳膊,但因为浮力我有些站不稳,最后狼狈而本能地搂住他脖子。他很厌恶地想要挣脱,我们在浴缸里几乎打了一架,结果全身都湿透了,我像八爪鱼一样趴着他就不放,他气得连眉毛都皱起来了。我死皮莱脸地亲他,从下巴到脖子,他终于被我亲的不耐烦了,反客为主按住了我。&&& 最后我累得在浴缸里就睡着了,连怎么葱郁刚出来的都不知道。&&& 因为我听到吹风机在耳边嗡嗡地响,温热的风拂在脸上,最后温暖的手拂过我的脸,轻轻将我的头转到另一个方向。&&& 我被那暖风吹得很舒服,小时候妈妈也会拿着吹风机帮我吹头发,她总是说不要湿着头发睡觉,不然会头疼的。这种嗡嗡的声响很让我安心,仿佛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在家里,我喃喃叫了声妈妈,我想自己或者是在做梦吧,没过几秒钟就重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脖子发麻,因为没有睡在枕头上,而是枕着莫少谦的胳膊睡了一夜。他身上还有熟悉而清淡的香气,那种我最讨厌的气息。而我竟然窝在他怀里,毫无知觉,像只猪一样睡了整夜。&&& 我觉得很可耻,也许一次次出卖自己,我已经麻木甚至习惯,到现在竟然觉得自然而然。我不作声悄悄溜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上课。我倒了两次公交,结果迟到了。没人帮我占座,月莹不在,我独自坐在最后一排,觉得非常孤独。整堂课我都有点心不在焉,抄笔记的时候我总是看到手腕上的菩提串。我记得月莹当时说话的样子,病房灯光下,她的侧脸温柔而美好。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我想如果真的可以帮到月莹,什么都是值得的。&&& 晚上我回到公寓去,莫少谦难得在家里。我们两个一起吃了饭,我有点食不知味,这样加长的气氛真让我觉得格格不入。早上他没醒我就跑了,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不过他一直没搭理我,我也不好跟他说话,吃完饭后香秀来跟我们打招呼,她要去遛狗了。小狗连走路都还有点歪歪扭扭,酒会拿湿润润的眼睛看人,一脸的天真无邪。套上颈圈后不太习惯,他一直用爪子挠啊挠,香秀想阻止,它还是挠个不停。&&& 莫少谦皱着眉看着那只狗,我趁机问他:&要不要取个名字吧&&&&&&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终于开口说话了:&就叫讨厌。&&&& 我有点讪讪的,缩回去不做声。香秀却很高兴,以为讨厌是和可爱一样的词。&&&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讨厌这只狗,就像讨厌我一样。可是谁让我有求于他?&&& 我和莫少谦的相处陷入了一种僵持,他对我不冷不热,而我在他面前显得很心虚。从前他虽然对我不怎好,虚情假意总是有的,比现在这种冷冰冰的样子要让我好受得多。我担心的是他不肯履行协议,虽然他从前还算是言出必行,但他这样翻脸无情的人,万一要反悔也是易如反掌,反正我也被他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幸好快要放假了,我主动提出起来陪他出去玩,他也好像没什么兴致似的:&随便你。&&&& 我觉得很气馁,这一个月的日子显得很难熬。他似乎工作挺忙的,我不太能见到他,因为他回来的很晚,我在家他也不怎么搭理我,我几乎都有点担心了。等到放假的时候,莫少谦终于问我:&上次你说要出去,想去哪玩?&&&& 我很知趣:&你说去哪就去哪里。&&&& 拾玖&&& 我没想到他会把我带到海滨去,下了飞机我就开始觉得害怕,等看到海边别墅时,我简直就快发抖了。&&& 别墅和上次来的时候没多大改变,我只是不愿意回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海浪声让我觉得眩晕,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都让我觉得难受。我勉强对莫少谦说:&我就住一楼好不好?&&&& 没想到他说:&一楼没有睡房。&&&& 我痛恨二楼的那间卧室,哪怕落地窗帘关着,刚刚走进去的时候,我仍有种想逃的冲动。&&& 这边别墅里没有佣人,一切要自己动手,我把行李箱打开把衣服挂起来,我没带什么东西来,不过是换洗衣物。收拾好了后,我才鼓起勇气拉开窗帘。窗外是宁静的海,极目望去还可以见到岛屿隐约的影子。沙滩上有鸥鸟在散步,海浪泛着白色的花边,扑上沙滩,然后又退下去。我坐在床上发呆,三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再也没有勇气对着这片海。或者时间真是最好的良药,让我把曾经的一切丢淡忘。过去是从这里开始的,他是想再在这里结束吗?&&& 有人在开着的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我回头看,原来来的是莫少谦。大部分时间他都彬彬有礼,像个君子。他已经换了休闲的衣服,他问:&我要去买菜,你要不要一起?&&&& 买菜?&&& 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全是吃的外卖,我都不太记得了,那是一段太不堪的记忆,我被迫将它从脑海里抹去,所有不愉快的回忆我通通用忘记的方式去处理。我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这里,所以我老实地跟他去买菜。&&& 我做梦也没想到资本家没有车在这里,不,还是有车的。当莫少谦从地下室里把自行车推出来的时候,我都要傻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也想走着去?&&&& 这么大的太阳,这么热的天气&&好吧,我坐上了自行车后架,让他带着我一路沿着林荫道骑过去。&&& 在碧海蓝天的林荫道路上骑自行车,听上去还是挺有美感的一件事。&&& 只是骑车的人是莫少谦,他还带着我,这事怎么都让人觉得别扭。&&& 没骑多远就是一个很长的大坡,并不太陡,可是一直是上坡,虽然暮春时节,不一会莫少谦的T恤就汗湿了贴在身上,我一直觉得他不会流汗&&除了某种情况下。可是现在他背心里汗湿了好大一块,看上去像幅写意画,平常他太衣冠楚楚了,看到他这样我觉得简直太别扭了。&&& 我忍不住用手把他黏在背心上的衣服轻轻扯起来,风从他的衣领里灌进去,他的衣服像帆一般鼓起来。海边的风吹的人很舒服,我的裙子也被吹得飘起来,我一手按着自己的裙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角,觉得又滑稽又可笑,起先还想着忍住,可是没过一会我就忍不住了,我并没有笑出声,但莫少谦却仿佛后脑勺上也长了眼睛,他头也没回的问:&你笑什么?&&& &我没见过你骑自行车&&&&&& 自行车已经踩到坡顶,他似乎也放松下来,口气里仿佛带着某种愉悦:&你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然就撒开了手。车子因为惯性笔直地朝着坡下冲去,风呼呼地从耳畔掠过,迎面撞来海的腥咸气息。这样冲下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所有的树一颗颗分快递后退,吓得我抱住了他的腰。&&& 莫少谦却异样轻松般吹起口哨来,我从来没听过他吹口哨,也从没见过他这种放松的样子。他说得对,我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菜场里各种海鲜我有一大半不认识,虽然这两年跟着莫少谦吃的东西挺多,但我只知道那些东西做熟后的样子,而且常常对不上号。莫少谦挑海鲜到还蛮内行,他砍起驾来也是真狠,我觉得他可能把商务谈判的技巧都用上了,最后砍得小贩对这他直叫大哥。&&& 我喜欢菜场,比超市好得多,东西也更新鲜,全是附近渔民供的货。我们住的地儿太偏僻了,离市区还有几十公里。&&& 回去的路上当然还是莫少谦骑车带我,而我拎着好几只黑色的塑胶袋,里面全是鱼虾蟹之类,还有一大把绿绿的油麦菜。还有一只袋子里则全是油盐酱醋,让我有种过家家的错觉。只是过家家的对象是莫少谦,这也太诡异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也好起来。或许因为这里填特别的蓝,云特别的白,阳光特别的灿烂,空其他别的清新;或许因为来时冲下坡的那一刹那,风拂过我的脸,让我觉得有种撒手般的痛快与洒脱。&&& 等莫少谦再次放手任凭车往下破冲去的时候,我抓住他的衣角笑出声来。我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笑过了了,把一切烦恼暂时抛却,在碧海蓝天之下,在艳阳高照之下,所有的心事都被蒸发。&&& 回到别墅我也汗湿透了,而且晒黑了一层,我忘了搽防晒霜就跟他买菜去了。等我洗完澡,莫少谦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我一点也不诧异他会做饭,莫少谦是万能的,他会骑自行车,他会吹口哨,他会跟小贩砍价,他什么都会。&&& 我觉得不好意思坐享其成,于是把一张藤制的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然后又扛出去两把椅子。晚饭在外边吃比较凉快快,总比开空调好。果然,没有一会儿莫绍谦从落地窗里看到我在折腾,他在百忙之中给我另一个指示:&把蚊香先点上。&&&& 从来都是所谓烛光晚餐,从来没有过蚊香晚餐这种东西。不过事实证明莫绍谦是英明的,因为真的有蚊子,而且点了蚊香我还被要了好几个包。&&& 莫绍谦的手艺不错,当然比起专业厨师差远了,可是比我强多了。这顿饭吃得我受宠若惊,不过莫绍谦胃口非常好,我的胃口也挺好,我们吃了一大只海蟹,两斤虾,一条清蒸的苏眉,连那碟清炒油麦菜也吃光光了。&&& 吃完后莫绍谦下了另一个指示:&去洗碗!&&&& 我很老实的去洗碗,这差事不难做,厨房有洗碗机,把碗碟放进去就行。只是厨房被他弄得很乱,到处都是菜也和水渍,我忍不住拿起抹布收拾了一下。收拾到一半的时候莫绍谦走进来了,忽然从背后抱住我。他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有浴液的清淡香气,而他的动作近乎温柔,把我吓了一跳。拿不准时回头主动亲他好,还是就这样任由他抱着好。&&& 厨房对着大海,太阳已经落进了海里,可是满天还有紫色的霞光,天就要黑了。这里的景色非常美,连厨房都有这样好的海景。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体有点发僵,他把我的脸转过去,很温柔的吻我。&&& 三年来我们有过无数次接吻,他从来没有问的这样温柔,将我拥在他怀里,用双手捧着我的腰,缠绵的唇齿纠葛几乎像是水一般,可以将人溺死。我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今天我会觉得高兴&&因为萧山,我和萧山曾经有过这样的日子,在遥远的T市。那时候我们的快乐,那时候我们的情景,几乎是一种重温。&&& 我有点透不过起来,莫绍谦的眼睛很黑,非常黑,瞳仁里面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我自己的倒影,我突然觉得害怕,不是平常害怕他的那种恐惧,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有什么灭顶之灾即将来临。我不管像是什么事情,只觉得仿佛是黑洞,非常可怕,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让我的思维稍稍接近就恐惧的退缩回来。我闭上眼睛,却抑制不住微微发抖,他从来都非常敏感,立刻停下来,问我:&怎么了?&&&& 我勉强对着他笑:&没什么。&&&& 我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因为他连脸色都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笑:&装不下去了?&&&& 我不想解释什么。最后一缕瞎逛消失在海面上,没有开灯,厨房里的光线渐渐暗下去,她的整个人也陷入那种混沌未明,可是他的声音清楚地近乎森冷:&哪怕是敷衍我,你也敷衍的用点心。哦,我忘了,你没有新&&你根本就没有新。你以前不是挺能忍吗?就这么几天就忍不住了?还有十二天呢,你不是一直在忍,一直在装吗?怎么,忍不下去了?真是连一点耐性都没有?我还没在合同上签字呢,你就忍不住了?忍不下去你现在就给我滚,你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去!&&&& 他转身就走了,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听到远远传来他摔上大门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诺大的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有弄成这样,我其实一直想要讨他的欢心,可是讨他的欢心太难了。我没装,今天我是真的很高兴,可是后来我不应该想起萧山&&我不应该。萧山是这个世上最奢侈的事情,并不属于我的,我不应该去想。只是似曾相识的一切让我忍不住,如果莫绍谦对我坏一点儿,或者我又会清醒些。可是今天他偏偏特别温柔,让我有种恍惚的错觉与恐惧。&&& 我一个人站在黑暗里,觉得很害怕。摸索着把灯打开了,也不敢上楼去。我把客厅里的灯都打开了,然后把电视也打开。我的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一直又痛又痒,让我坐立不安。更让我坐立不安的是我又惹莫绍谦生气了。本来他今天心情似乎挺好的,可是我又惹她生气了。&&& 我不知道莫绍谦到哪儿去了。海浪的声音渐渐响起来,外面的风越刮越大,风声、浪声像是某种不知名生物的啸叫,我无法去想别的,因为对这种声音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心。我把自己所到沙发的角落里,我连电视也不敢看了,仿佛那屏幕里会怕出一个怪物来。我害怕,怕的瑟瑟发抖。我觉得这屋字里藏满了怪物,我觉得再也受不了了。&&& 我抱着电话开始拨打莫绍谦的手机,但手机在茶几上响起来,原来他没有带电话。他连手机都没有带,会到哪儿去了?&&& 这四周都是荒芜的海滩,只有零零星星的别墅,连邻家的灯光也看不到一盏。我害怕的把她的电话紧紧攥在手里,却无意间触动了键盘。那是通讯录的快捷键,我看到他的手机里,整个通讯录只有两个联系人,一个事&妈妈&,还有另一个孤零零的名字,而那个名字,竟然是我。&&& 我本能的按动着翻页,翻来翻去只有这一项,我的名字下面记者三个号码,一个是我的手机号,一个是我寝室的座机号,最后一个是公寓的座机号。我知道他还有一个手机是公事用的,这个手机只是私人号码,但我没有想到,他的私人号码除了他妈妈,就只有我。&&& 我知道我不应该动他的手机,我也从来没有碰过他的东西。现在我也应该把手机放下来。搁的远远的,他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回来就是一个交易而已。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的手指机械的按着,最近三十次通话记录:&童雪1,童雪2,童雪3&& &&&& 我一直翻到最后,看到的仍旧是自己的名字。&&& 也许他老婆的电话他都已经记熟到不用存在联系人里。我有点仓皇的安慰着自己,可是手机里存折两张照片,唯一的两张:一张是我,另一张仍旧是我。&&& 第一张我闭着眼睛睡着,照片拍的很近,连我的眼睫毛似乎都历历可数。第二张我在笑,笑得很灿烂,两个酒窝都露出来了,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样笑过,他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机会拿手机拍下来。这画面让我恍惚,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恍惚,他手机里的这一切痕迹,就像是凭空捏闹,不,是我的错觉,我不可能看到这些,他也根本不应该存这些。&&& 我一个功能一个功能的翻下去,我翻到邮件信箱,收件箱为空,发件箱为空,回收站里有一则短信,我调出来看。&&& 日期还是几个月前,一个字一个字排在屏幕上:&&& &莫绍谦,你不接我的电话你会后悔的。童雪怀孕了,不过你别高兴。第一,你知道她和她的小男友旧情复炽,这孩子八成不是你的;第二,是你的你也看不着了,她已经去医院拿掉了。&&&& 没有落款,发信人的号码非常陌生,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人是谁,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我把手机扔开,像扔一个烫手山芋。莫绍谦从来对我都不好,我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恨我,恨透了我,所以他轻易就会掉我的一生。慕咏飞说过,他因为爱她,做过很多事情,而我不过和苏珊珊一样,是他信手拈来的一颗棋。&&& 他一直恨我,而我一直恨他。&&& 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他是怎么突然找到酒店去的,现在才知道是有人告诉了他。可是这个人是谁,我根本没有力气去想。我只想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害怕,也许他是故意&&故意让我看到手机。他骗我骗的还不够,他折磨我折磨得还不够。他毁了我的一生还不够,他还贪婪的想要更多。我知道他有多恨我,我一直都知道。&&& 我终于从房子里跑出去,仓皇得像是落荒而逃。我沿着路一直往前跑,一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喘气。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有薄薄的雾正从海上飘过来,远处的一切都是漆黑一片,除了海浪噬食沙滩的声音。我觉得更害怕了。这里太僻静,走很远才看得到一栋别墅,大部分房子没有人住,没有灯光,路上连一部车一个人也没有。&&& 我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觉得害怕,我想妈妈,我想悦莹,我想有人来。可是不会有人来的,我跌跌撞撞朝前走,像走在噩梦里,这一切都像是噩梦,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莫绍谦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如果他在,或者会好点,虽然他可怕,但没有总比我一个人在这里更可怕的了。&&& 路面上有细微的石子和沙粒,我的脚被咯的很疼。我只是迫切的想要找到人,可是我更害怕雾气里会冒出个妖魔,海浪声令我不寒而栗。我的背心发凉,冷汗直冒,我连走路都不敢大声,觉得一切漆黑的地方都会跳出个鬼怪来。&&& 妈妈不会来救我,悦莹不会在这里,我想我都快要哭了,只有莫绍谦。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走了很久仍旧没看到另一盏灯光。我怕得要命,路灯是坏了吗?是我做错了路,还是这附近已经没有路灯了?&&& 我害怕寄了,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却觉得更害怕。突然看到前方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从雾气里冒出来。四肢蹄子踩在石子上嗒嗒作响,眼睛竟然发着红光。我吓得大叫一声,掉头就跑。我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那怪物竟然在追我。我越来越觉得恐惧,一切不好的念头全冒了出来,我跑的越来越快,终于跑到了路灯下,那怪物嚎叫起来,我才听出来是狗,原来是一条大狗。我一边跑一边回头,他朝着我直冲过来。路灯下可以看见他尖利的牙齿和身上斑驳陆离的皮毛,这是一条野狗,不,这是一条疯狗。&&& 我吓得要哭了,我大声的尖叫,可是没有人理我。我拼命的往前跑,疯狗一直追在后面,我慌不择路,根本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我脚下全是软绵绵的沙子,我逃到了沙滩上,沙滩上也没有人。四处都是嶙峋的怪石,被海浪寝室的千奇百怪。我一直哭一直逃,远处礁石下似乎有人,没有月亮,海面反射着细碎的星光,我看不清楚那是个人还是块石头,我抱着最后的希望朝那方向奔去。我胡乱的叫喊着什么,也许是在叫救命,也许是在叫妈妈。但沙子里有石头,我被重重的绊倒,摔在了地上。&&& 膝盖钻心一样的疼,我来不及爬起来了,我根本都不敢回头看,只会尖声大叫。那个黑影动了,世人原来真的是人。他朝着我直冲过来,一定是听到我在叫喊。而那条疯狗终于追上来。我胡乱的抓起沙子朝他掷去,他退了两步,然后又扑过来。有人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只看到他一脚朝疯狗踹去,然后又拾起石头,砸的它呜呜乱叫。&&& 疯狗夹着尾巴逃走了。我还上气不接下气,那人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她的声音熟悉而焦急:&有没有咬到你?&&&& 莫绍谦,竟然是莫绍谦!&&& 我从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要见到他,我从来没有这样庆幸是他。我扑到他怀里,把脸藏在他胸口。他的心跳的又急又快,我的也是,我根本喘不过来气。但几乎是马上,他就把我抱起来了,抱到亮一些的地方。我的膝盖流血了,他按着我的骨头:&怎么样?这样疼不疼?&&&& 我还在哽咽:&不疼。&&&& &骨头应该没事。&他问,&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害怕。&我哽咽着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他还在仔细观察我的伤口:&是摔得还是狗咬得?&&&& &是摔得。&&&& &它没有咬到你?&&&& &没有&我吸了吸鼻子。他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然后冷冷的说了句&活该!&&&& 我的膝盖还钻心般的疼,他已经扔下我要走开。我还抓着他的衣袖,他这么幸灾乐祸我都没觉得,我低声下气:&你别生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他淡淡的说,把我的手拔开,走到一边去看海浪。&&& 我哭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脚踝也崴了,根本站不稳。我刚跳了一步,就听见他说:&你要再乱动,等脚肿起来,你就一个人呆在这里。&&&& 我只好讪讪的蹲下,重新坐在沙滩上。&&& 他不再理我,我也只能默默的坐在那里。&&& 漆黑的海面上看不到任何东西,细碎的星光偶尔一闪,远处的岛上有灯塔,笔直的光柱朝着悠远的大洋。海风吹拂着海浪,一波一波地叠向岸边,我觉得很冷,冷得发抖。&&& 莫绍谦好像完全不为之所动,他就站在沙滩上,无数浪花碎在他脚前咫尺。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袖,仿佛黑色的羽翼。因为高,我从来都是仰视他,现在他站着我坐着,我更是仰视。&&& &你看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不冷不热,我一直怀疑他后脑勺上也长了眼睛,都没有回头,就知道我在看他。&&& 我含含糊糊的说:&我在看----,你在看什么---&&&& 他回过头来,忽然对我笑了笑,我不是很确定,因为它黑了。他伸手指着灯塔的方向:&很不错的天然良港,对不对?&&&& 这就是普通人与资本家的区别,资本家无时无刻不在想赚钱,而我这种人,永远只能惴惴不安的猜着他的心思。我一点也不懂港口,更看不出什么事良港。&&& &当年我的父亲就是看中这里,希望做一个油轮港。因为在附近沿海的省市,已经有了几个大型的深水港,所有从印度洋来的国际油轮,将比到宁波更节省航线。&&&& 我有点听不懂,但他声音中有种讥讽:&四十万---不过是区区四十万。我父亲那样信任你爸爸,你爸爸却为了四十万就出卖了他!&&&& 我瞠目结舌,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就是这片大海,原来就是在这里,我们的上一辈开始了恩怨纠葛。&&& &前期工程已经开始,而他们煽动村民闹事,抗议油轮码头会有污染,然后说服政府改变规划,重新选址建码头。一环套着一环,计划真严密对不对?我父亲冒着酷暑飞来飞去,试图阻止或改变这个进程,最后他倒在机场里---在没能张开眼睛。&&&& &最终在离这里二百公里的地方新建了油轮码头。招标被独揽,整座岛变成了一座大油库。整个投资比我父亲当年的标底还要多出几个亿,在商言商,这一仗他们赢得真是漂亮。&&& &每当走到这里,每当看到这片大海,我就觉得我这辈子也无法原谅,原谅害死我父亲的那些人。&&&& 我知道其中也包括我,因为我父亲,他永远不打算原谅我,所以才会对我说出这些话。他的眼中有闪动的泪光,或许是我看错了,因为他很快转过脸去。面对那一片漆黑的大海,波浪的声音像是一场疾雨,刷刷轻响着。&&&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又高,又远,天与海都是辽阔的背景,而他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我说不出来任何话我从来没有想过太多,我一直都觉得他是最恨我的那个人。可是他的手机里只有我的照片,那还是我睡着了他拍下来的。&&&&&&& 我还记得他给我吹头发,那样暖的一点点风,拂在我的脸上,我一直以为,那是做梦。&&& 他极力的压抑,压抑到我都觉得绝望,但现在我终于知道,比我更绝望的原来是他。&&& 我抬起眼睛来看他。&&& 而他只是看着海面。我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抱有怎么样的一种感情,从前我恨他,单纯而纯粹的恨他,后来我们相互厌憎,都希望对方可以在自己面前死掉,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么。我爱过萧山,那样深沉那样无望,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命运的灰烬。&&& 而我和莫绍谦,或许只是一场注定了纠葛不清的孽缘。&&& 我们在沙滩上一直坐到天色发白,大海渐渐露出它广阔的天际线。海和天的分别减减明显,大还是深蓝几乎墨黑,而天空是墨墨近乎深蓝。&&& 东方有很刺眼的彩霞。&&& 我的脚踝肿到老大,根本不敢落地。&&& 清晨的风比午夜的风更冷,我冻得都麻木了,试图自己站起来,努力了几次都是徒劳。他终于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我看着他的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是总不能在这里坐一辈子。我被他背在背上,背回别墅去。海浪还是一声迭一声的压上来,身后的沙滩上只留下他的脚印,清晰的烙在湿沙里,然后被海浪渐渐舔舐干净,再也看不见。我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摇晃的像个小孩子,快要在他背上睡着了。&&& 我的脚用冰块服了大半天,没有明显的好转,也没有明显的恶化。莫绍谦去买了正红花油,擦得我泪眼汪汪,她的手不是一般的重。&&& 可是不知道是正红花油有效果,还是他那手重的按摩有效果,到晚上的时候我的脚终于敢落地了。&&& 但我感冒了,在海边被冻了大半夜,可是只是嗓子疼,第二天起来就头晕发烧咳嗽,窝在床上软绵绵像是煮熟的面条。莫绍谦很快被我传染,我们两个各自碰着大杯子喝冲剂,然后根本懒得去买菜,只是煮白粥来吃。&&& 没有任何佐菜的白粥其实是甜的,我喝了三天的白粥,几乎喝得都快升仙了,感冒终于有好转的趋势了。吃过感冒药做什么都晕乎乎,我一时勤快把莫绍谦换下的衣服塞进洗衣机,结果把他的钱包也洗了。&&& 莫绍谦午睡起来的时候,我正把湿透了的钞票贴得满落地窗玻璃都是。&&& 我对他讪讪地笑:&银行卡估计没有事&&&&&& 我把他的照片也洗了。他放在钱包里很小的一帧合影,年轻的父母抱着小小的婴儿,婴儿漆黑的眼睛依稀可以看出成年后的影子,没想到莫绍谦小时候是个胖乎乎的苹果脸,脸上竟然还有红晕,看上去像个女孩子。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莫绍谦的父亲,成年后的莫绍谦长得非常像年轻时的他,两人都是典型的北方男子,眉宇间有种凛冽的气质。&&& 我本来把那张照片贴在玻璃上晒干,但晒到一半它就掉到窗台上。莫绍谦将它拾起来看了看,出人意料地没有对我发脾气。&&& 我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或许已经迟了十余年。莫绍谦没有回头看我,他只是低头注视着那张照片,过了很久,他才说:&和你没有关系。&&&& 在海滨的这段时间,可能是我和莫绍谦之间相处最平和的日子,虽然感冒占去了大部分时间,但难得不再吵架。我想他大约懂我的意思,我们之间也不过只有十二天了,这十二天像是凭空多出的一截生命,让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对方相处。虽然我看到那片广阔的海域会有种莫名的歉疚,如果我爸爸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或许这里早已经成了大型的港口码头,一切都会变得不宜熬夜那个,包括我和莫绍谦的生活。&&& 我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他手机的事,我更没有在他面前提起慕咏飞,他也不提,我想如果他与慕咏飞的婚姻真的是一场交易,那么肯定是他最难过的地方。&&& 而我和他只有这十二天而已。&&& 天气晴好的时候莫绍谦会去海边游泳,我被海边的太阳晒得又黑又瘦,但我学会了捉沙蟹,还学会了挖蛤蛎。这些东西每天被我们吃掉了,莫绍谦做蟹简直是一绝,我觉得他大有当厨师的前途。我虽然笨,也学会了用微波炉做蛤蜊,淋上一点点酱汁,非常鲜美。&&& 莫绍谦应该非常喜欢我系着围裙的样子,因为每次我在厨房做事的时候,他总会从后面抱住我,那是他待我未曾有过的温柔举动。从落地的玻璃里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我系着围裙的样子,或者像个最寻常的家庭主妇。而他的怀抱,其实很温暖。&&& 我们没有继续分房睡,好像是最自然的事情。我终于习惯了和莫绍谦同床共枕,或者说,他终于习惯了床上多了一个我。有时候深夜我偶然醒来,他总是还没有睡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的睡相老是不好,大半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他肯定被我压得睡不着,我觉得歉疚,往床里面挪了挪,问:&你怎么不睡?&&&& 他通常并不回答我,只是让我快点睡。&&& 在海滨的最后一晚,我照例在半夜醒来,莫绍谦却不再房间里。落地窗帘虽然拉上了,可是仍然听得到隐约的海浪声。卧室里格外寂静,听得见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我以为他去了洗手间,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台灯打开,温暖的橙色光晕中,窗帘被晚风吹得微微拂动,海风腥咸的气息我早已经习惯,海浪在安静的夜晚声声入耳。我不知道莫绍谦到哪里去了。&&& 我在楼下找到他,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抽烟。客厅比二楼卧室更漆黑一片,如果不是他烟头上的那点红芒,我差点都看不见他。&&& 我穿着拖鞋,走路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却偏偏看见了:&醒了?&&&& 我摸到沙发前,藤制家具特有的清凉触感,我摸索着坐下来,看他将烟掐熄了,有点上一根,于是问:&你怎么不睡觉?&&&& 他说:&我坐一会,抽支烟。&&&& 我磨磨唧唧蹭到他旁边,看他没有赶我走的意思,于是我胆子也大了点,把他嘴上的烟拔下来,我试着吸了一口,微凉,很呛。&&& 他在黑暗里笑,因为我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我靠在他身上,软软的是他的肚皮,硬硬的是他的肌肉。&&& &原来就是这味道&&&我把烟掐在烟灰缸里,&一点也不好闻。&&&& &那你以为是什么味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来吻他。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主动吻他,不沾染情欲,没有动机,只是纯粹地想要吻他而已。烟味带点苦苦的,他身上的气息永远是清凉的芳香,那种香水的味道很淡,被海风的味道淹没了。我抱着他,像无尾熊抱着树,他的胸膛宽阔,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好女孩不应该这样。&&&& &你这是什么古董观念?你没听电影里说,90后都出来混了,我都多大年纪了。&&&& &我是说抽烟。&&&& &我也是说抽烟。&我很鄙薄地斜睨了他一眼,反正黑漆漆地他也看不见,&你想到哪去了?&&&& 他没再跟我斗嘴,而是用行动告诉我他想到哪儿去了。&&& 早晨的时候我醒来,发现自己还睡在沙发上,确实独自一人。我睡得头颈都发僵,全身的骨头都似乎散了架。我真的老了,在沙发上趴一夜原来就这样难受。我爬起来上楼去,却看到莫绍谦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他看到我站在门口,连头也没抬:&走吧,去机场。&&&& 原来十二天已经过去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都有点发怔,他已经换了衬衣,虽然没有打领带,可是与海边休闲的气氛格格不入。我终于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一直以为这个月会非常漫长,直到一切结束,我才觉得没有我想象的码洋长。我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如释重负?也不觉得,反而有种异样的沉甸甸,甚至带着一些失落。他很轻易就从这一切中抽离,而我就像演员入戏太深,直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我想我大约是累了。最近这几个月,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真的累了。&&& 我们回到熟悉的城市,下了飞机有司机来接。天空下着小雨,北方的暮春难得会下雨,司机打着伞,又要帮我们提行李,莫绍谦自己接过那把黑伞,阻止了司机拿我的行李箱。他对我说:&你回学校去吧。&我选了化工厂那份,有个化工项目,正好谈得手头七七八八,你可以直接拿过去余下的事自然有人办。&&&& 我看着他,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也淡的,像在说件小事:&合同在你们行李箱里,你合给刘悦莹的父亲,他是内行,一看就知道了&。&&& 我怔怔站在那里雨丝濡湿了我的头发,有巨大的波音飞机正腾空而起,噪音里他的声音并不清晰。而细密的雨中,他的脸庞似乎出变得不清晰。&&& &童雪,这是最后一次& 他稍微地停了停,&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找我了。&&&& 他转身上了车,司机雨伞,颠倒是非他关上车门,车子无声无息地驶离。在我的视野里,迈巴赫渐渐远去。细密的雨如同一张硕大无朋的玻璃帘幕,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在浅灰色的薄薄水幕里。&&& 我看着我脚边小小的旅行箱,雨水丝落下,它上面全是一层晶莹的水珠,这只箱还是莫绍缣买给我的他说女孩子用刚刚好,正好装下衣服和化妆品,其实莫绍缣买给我的真的很多,这三年我拥有所有最好的一切,在物质上的。所有东西我都留在公寓没有带走,当时我一心只要摆脱与他的关系,再不愿意与他有任何交缠。&&& 我柃着行李搭机场快线回学校,中间要换两次地铁,不是交通的高峰时段,人也并不多。车厢里难得有位置可以坐,我这才想起拿手机给赵高兴打电话:&合同我签到了。&赵没有我想想象中的高兴,他只是说:&童雪,谢谢你,不过现在不需要了。&我的心猛然一紧,我问:怎么了? & 我追问他几遍,他只是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我出了地铁就打车回学校,出人意料悦莹尽然在寝室里。她一见到我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捶着我的背说&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你的手机一直关机,担心死我了。&因为怕辅导员发现我不在本地,所以在海滨的时候我把手机关了,一个多月没见,悦莹似乎一点没变。我又惊又喜的抱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先别说这个,我正想吃西门外的烤鱼,又没人陪我,走,快点,我们去吃烤鱼!&她拖着我跑到西门外去,等到香喷喷的烤鱼上桌,她才似乎异样轻松地对我说&我跟赵高兴分手了。&我惊的连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连声问:为什么?:&我爸得了肝癌,现在是保守治疗,医生不推荐换肝,说是换肝死得更快。&我傻傻的看着她。她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我那暴发户的爹还一直想要瞒着我,直到我发现他在吃药,才知道原来他病了快半年了。&我握着悦莹的手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回家一个多月,天天跟着他去办公室,我才知道他有多累,这种累不说身体上的,完全是各种各样的压力,那么大一摊子,公司内内外外,所有的事都要操心,我现在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我妈死了六七年了,我一直以为他会娶别的女人,所以我拼命花他的钱,反正我不花也有别人花。我就是败家,我就是乱花。二十岁的时候他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说要直升机,可是他还是卖给我了,我。我叫他别拼命赚钱了,他说我这么拼命也就是为了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把事情多做点,将来你或者可以少做点。这一个多月我陪着他一起,才知道做生意有多难,他这么大的老板了,一样也得看别人脸色,所有的矛盾害的处理,公司的高管们分成好几派斗个不停,外头还有人虎视眈眈,冷不丁就想咬上一口,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办公司陪着他,他说:乖女儿啊,侬要嫁个好男人,爸爸就放心了。&&我和赵高兴在一起,真的是很轻松很开心,可是我知道高兴不适合做生意。我以前觉得谁也不能拆散我和赵高兴,但是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出生在这种环境,注定要背负责任。公司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我怎么忍心在自己手里败掉,他现在顶多还有是哪五年好活,这三五年里,我只有拼命得学,学会怎么样管理,学会怎么样接管公司,我妈死的时候那样灰心,因为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我和我爸,而对我爸而言,最重要的是事业和我。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因为妈妈我恨过我爸,可我不希望我爸死的时候也那样灰心。&&&& 我想不出任何语言安慰悦莹,她这样难过,我却什么都没法做。她默默地流着眼泪,我陪着她流泪。过了好一会儿,悦莹才把餐巾纸递给我:&别哭了,吃鱼吧。&&&& 我们两个食不知味地吃着烤鱼,悦莹说:&我打算考GMAT,我想申请商学院,多少学点东西,然后再回国跟着我爸一段时间,能学多少是多少。&&&& &跨专业申请容易吗?&&&& &不知道,不行就拿钱呗。&悦莹似乎重新轻松起来,&我那暴发户的爹说过,这世上可以拿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回到寝室我整理行李,衣服全都拿出来,箱子底下果然有份合同。我蹲在那里,拿着它不由自主地发呆,悦莹看见了,有些诧异地接过去:&怎么在你这里?&&&& 我没做声,悦莹已经翻到最后,看到莫绍谦的签名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又去找他?&&&& 我看着这份合同,我再次出卖自己出卖尊严签回来的合同,到现在似乎已经无用了。&&& 悦莹说:&谁说没用了,你这么下死力地弄回来,再说莫绍谦本来就欠你的!我拿走,我给你提成!你别申请什么贷款了,这个合同签下来,我那暴发户的爹该提多少点给你啊!&&&& 她拿手机噼里啪啦地按了一会儿,给我看一个数字,然后直摇我:&童雪!童雪!有这钱你连将来出国的费用都够了!&&&& 我没有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我没有想到悦莹会放弃赵高兴,在我心目中,真正的爱情是永远不能被放弃的,而是悦莹的语气非常的平静:&我是真的爱他,而是真的相爱也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我选择的时候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离开赵高兴,或者我再也找不到可以这样相爱的人了,但我没办法放弃我爸用尽一生心血才创立的事业。&&&& 从她身上,我想到了莫绍谦,当年他中断学业回国的时候,是不是和悦莹一样的心态呢。&&& 蒋教授对我说过,结婚的时候莫绍谦说,他这一生也不会幸福了。&&& 一生,这么绝望,这么漫长,是怎样才可能下了决心,牺牲自己的一生。&&& 我的胸口那里在隐隐发疼,在T市离开萧山的时候,我也觉得我这一生不会幸福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时怎样的一种痛苦。&&& 我没有想过,莫绍谦也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可是我和他的一切已经结束了,孽缘也好,纠葛也好,都已经结束了。&&& 悦莹的爸爸还真的是挺慷慨,没过几天悦莹拿了一张银行卡给我:&你的提成。&&&& 我不肯要,悦莹没好气地塞在我手里:&就你傻!为了我还跑回去找那个禽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受过什么样的委屈。&&&& &也没有什么委屈。&&&& 悦莹说:&这样的合同莫绍谦肯随便签字吗?亏你还敢回头去找他,你也不怕他把你整的尸骨无存!&&&& 我说:&也别这样说,真的算下来,总归是我欠他的多。&&&& 悦莹戳我脑门子:&就你最圣母!&&&& 悦莹现在跟她父亲学着做生意,在我们学校所在的城市,也有她爸爸的公司。悦莹没有课就去分公司实习,一直忙忙碌碌,商业圈内很多事情她渐渐都知道了,有时候她也会对我说些业内八卦。&&& 可是有天她回学校来,逮着我只差没有大呼小叫:&原来莫绍谦是慕振飞的姐夫,天哪,这消息也太震撼了,我当时都傻了,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悦莹又问:&那慕振飞知道吗?&&&& 我又点点头。&&& 悦莹一副要昏倒的表情,说:&这简直比小言还狗血,这简直是豪门恩怨虐恋情深,这简直是悲情天后匪我思存&&幸好我和赵高兴分手了,很少有机会和慕振飞碰见了,不然见了他我一定会忍不住&&&&&& 她话说得非常轻松,可是我知道她还没有忘记赵高兴。&&& 有天晚上我和她到西门外吃饭,远远看到了赵高兴,我都还没看到,结果她拖着我就跑,我们俩一直跑到了明月湖边,她才松开我的手。&&& 她笑着说:&这叫不叫落荒而逃?&&&& 我看着她一边笑一边流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抱着她,拍着她的肩。&&& 那天晚上悦莹靠在我的肩头哭了很久很久,我们坐在初夏湖边的长椅上,湖中刚刚生出嫩绿的荷叶,被沿湖新装的景观灯映得碧绿碧绿。无数飞蛾绕着灯光在飞舞,月色映在水面,也被灯光照得黯然,湖畔偶尔有两三声蛙鸣,草丛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在吟唱。校园四季风景如画,而我们正是绮年锦时。&&& 我一直觉得我运气真的太差,可是也没想到不仅仅是我自己,连悦莹都没有办法和她所爱的人在一起。&&& 有关莫绍谦的消息也是悦莹告诉我的:&听说他真的要和慕咏飞离婚了。&&&& 我很漠然地说:&和我没关系。&&&& 悦莹白了我一眼,说:&这么大的事,能和你有关系吗?你又不是陈圆圆,难道是为了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不过我觉得莫绍谦这次真是犯傻了。对慕家而言也是一样。商业联姻互相参股,到了最后,其实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要是真的闹翻了脸,对他和慕家都没好处。&&&& 悦莹不再像从前那般没心没肺,说起话来也总从商业角度或者利益角度考虑。我觉得她也许可以做到,将来真的成为一个女强人。&&& 我想起蒋教授说过的那些话,她让我忘记的话,现在我却都清楚地记起来了。蒋教授说慕咏飞总是逼迫他太紧,试图控制他,结果终于闹成了眼下的僵局。&&& 周末悦莹和一堆企业家吃饭去了。我独自在寝室里,却接到了萧山的电话。&&& 看到他的号码时,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似乎站在非常空旷的地方,他的声音显得非常遥远:&童雪,你能不能来下附一医院?&&&& 我猛然吃了一惊,连说话都变的磕磕巴巴,我只顾得问他:&你还好吧?怎么在医院里?出了什么事?&&&& 萧山说:&我没事。是林姿娴想见见你。&&&& 我不知道林姿娴为什么要见我,萧山在电话里也没有说。他只告诉我在医院大门口等我。我满腹狐疑,匆匆忙忙就跑到医院去了。&&& 从我们学校北二门出去,隔着一条马路就是附属第一医院,我站在马路这边等红灯,远远就看到了萧山。他站在医院临着马路那幢五六十年代前苏联式红砖楼前,路灯将他整个人照得非常清楚,虽然远,可是无论在什么时候,我总是可以一眼看到他。&&& 萧山也看到了我,他往前走了一步,可是被连绵不断的车流隔断了。身边的行道灯在&噔噔噔&地响着。终于换了绿灯。&&& 我被人流狭裹着走过了马路,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我问他:&怎么了?&&&& 他的脸色非常疲惫,仿佛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事情很糟,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会糟到这一步。&&& 我在单人房里见到了林姿娴,她吞下整瓶的镇静剂,然后又割开了静脉,如果不是萧山发觉不对,旷课赶过去砸开门,她大约已经死掉了。&&&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没半分血色,她看到我后笑了笑,笑得我都觉得心酸。&&& 我安慰她:&你别想太多,现在科学发展这么快,说不定三五年后新药就出来了&&&&&& &我这是活该,我知道。&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只是显得有些呆滞,&这是报应。&&&& &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又没有做错过什么。&&&& 她径直打断我:&你怀孕的事,是我告诉了慕咏飞&&&&&&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从林姿娴嘴里听到慕咏飞的名字,他们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人,她们应该素不相识。&&& &那张照片也是慕咏飞给我,让我发到你们校内BBS上的。她说你再没脸见萧山,她说你贪慕虚荣被莫绍谦包养,你破坏他们夫妻感情,是可恨的小三。我一时糊涂,就用代理IP发了,然后又发贴说你是有钱人的二奶&&可是后来你一打电话,萧山就走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们,慕咏飞说&&让一个人痛苦,并不用让他死去,因为死亡往往是一种解脱,只要让他绝望,就会生不如死。我听了她的话,被他鼓动,我去找你们&&&她的脸上有晶莹的泪水缓缓淌下,&童雪,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萧山他真的非常爱你,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把他带回去,他抱着我说:&童雪,我错了。&说完这句话,他就睡着了。他根本就没有碰过我,就在我那里睡了一夜,仅仅就那一夜,他也没有碰过我。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永远也无法赢你。&&&& &我自暴自弃,每晚泡吧,跟很多陌生人交往&&我怀孕了,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一直觉得厌倦,厌倦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在T市的时候我对着你和萧山说我怀孕了,我看到你们两个的脸色,我就知道我错了&&童雪,这是我的报应&&是我对不起你和萧山&&是我的报应&&&&&& 我看着她恸哭失声,这样优秀的一个女孩子,其实也只是为了爱情,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还一直记得在高中时代的那个她。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美丽。她和所有的人都是好朋友,连我这样孤僻的人,都能随时感受到她的热情与活泼。&&&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过是区区三年,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没有办法再安慰她,因为医生进来催促她转院,理由是这里只是附属医院,希望她转到更为专业的医院去。&&& 医生穿着防菌衣,戴着口罩,口口声声说道:&我们不是歧视,只是这里大部分病人都是学生和老师,为了更多病友的安全......&&&& 林姿娴哭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我很冲动的抱住她的肩,拍着她的背。萧山很愤怒:&你还是医生,你比我们更懂得医学常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没医德的话来。&&& &请到办公室办理转院手续。&&&& 医生抛下我们走了,林资娴像个孩子一样,在我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 我和萧山帮她办转院,一直弄到半夜才弄妥,大医院的床位总是没有空余,最后还是萧山想起来,林姿娴帮他姥姥找医院的时候,给过她一个熟人的电话。&&& 最后靠那位熟人打了个电话,我们才等到救护车把我们接走。&&& 林姿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入院手续办完后,医生说她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可是看到她凄惶的眼神,我知道她再也回不到从前。她像孩子般苦苦地哀求我:&你不要怪萧山,他是被我骗了,你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求你了,你不要怪萧山。&&&& 我从来没有怪过萧山,哪怕他当年说要分手,年少气盛的时侯,我们都以为,对方不会离开。&&& 可是只是一瞬的放手,我们就被命运的洪流分散,再也无法聚首。&&& 我知道我和萧山即将再次分开。横在我们之间的,不止有三年时光,不止有我那不堪的三年,现在还有了林姿娴。&&& 我们无法再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起。我知道萧山,萧山知道我,我们都知道。&&& 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北方初夏的凌晨,夜风掠过耳畔,仿佛秋意般微凉。萧山在人行道上站住脚,问我:&想不想喝酒?&&&& 我点点头。&&& 我们随便找了家小店,是个四川馆子,大半夜了只有几个民工模样的人在店里吆三喝四,吃的有滋有味,我们点了盆水煮鱼,老板娘就很厚道的说:&行了,你们吃不完。&&&& 真的很大一盆,满满的不锈钢盆端上来,果然两个人吃不完,小店里没有太多种白酒卖,我说:&就二锅头吧。&&&& 清亮的白酒倒进一次性的塑料杯里,萧山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去了大半,他喝酒真的像喝水&样啊,我说:&别这样喝,这样喝伤胃。&&&& 他对我笑了笑:& &伤心都不怕,还怕伤胃?&&&& 我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所以我也喝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感觉从舌尖一直延伸到胃里,几乎是一种灼痛。& &&& 我们两个很沉默地吃着水煮鱼,很辣,味道还挺不错。酒也辣,鱼也辣,我被辣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连忙低头,可是一低头眼泪像是更忍不住,于是我又抬起头来,吸了口气。& &&& 萧山看着我,似乎是喃喃的说:&你别哭。&&&& 我胡乱夹了一大筷子豆芽谁说我要哭了,是辣的。&&&& 萧山说:& &别吃豆芽了,那个更辣,吃点鱼吧。&&&& 因为中学时代我又高又瘦,所以有个绰号叫雪豆芽。这还是林姿娴开玩笑给我起的外号,因为那时候我很白,这个绰号也没什么恶意,那时候我们班卜大部分入都有绰号。就像萧山叫罗密欧,林姿娴叫朱丽叶。&&& 想到林姿娴,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和我一样,今年不过才二十一岁而已。&&& 萧山没有再劝我,他只是慢慢地把酒喝完,然后又给自己斟上一杯。我胡乱地把眼泪抹了抹,也一口气把酒喝掉了。&&& 以前总听人说借酒浇愁,今天晚上才知道在积郁难挨的时候,能喝酒真是一件好事。我们两个都喝得很快,没一会儿一瓶就见底了,萧山叫过老板娘,又拿了一瓶来。&&& 这瓶酒喝没喝完我不知道,因为后来我已经喝醉了。&&& 我还知道自己喝高了,萧山跟老板娘结账,我还听到这盆水煮鱼要八十八块,后来他上来馋我,我说:&没事,我自己可以走。&话音没落,我就撞到店门玻璃上去了,幸好玻璃结实,我也就是被碰的闷哼一声。到了人行道上被冷风一吹,我两条腿都不知道该怎么迈了。&&& 最后我是被萧山背回去的,幸好凌晨两三点钟,路上没有什么人。我觉得晃晃悠悠,被他背在背上,还惦记着:&别回学校,被人看到了不好。&&&& 我觉得这晕晕乎乎的感觉似曾相识,也许小时候跟着父母去看电影,也曾被爸爸这样背回家。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整个思维都像是被掏空了,我觉得累极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比一辈子还要多,我真的觉得累极了。我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悦莹经常在我耳边念叨,大学女生宿醉醒来只需要注意两件事,钱包和贞操都在就行。我从宿醉中醒来,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只觉得头疼。上次喝得这样醉,好像还是陪莫绍谦吃饭,我还吐在他车上。&&& 酒店的床很软,而我穿着紧绷的牛仔裤睡了一夜,连脚都肿了。我爬起来,看到自己的包放在床头柜上,包上搁着张便条纸,我认出是萧山的笔迹:&童雪:我先回学校了。林姿娴的事你别难过了,你自己多保重。&&&& 我和萧山就是没缘分,连酒后都乱不了性。&&& 我用冷水洗了个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的眼睛肿着,整个脸也是浮肿的,我二十一岁,眼神却比任何人都要苍老。因为相由心生,我的心已经老了。&&& 我忍着头疼回到学校,周六的上午,整个校园都是慵懒的气氛,我走进宿舍楼里,连这里都安静得异常。有迟起的女生打着哈欠在走廊上晾衣服,有人耳朵里塞着MP3,走来走去似乎在背单词。我们寝室静悄悄的,另外两个女生都是本地人,她们昨天就回家去了。悦莹似乎也没有回来睡,我倒在自己床上,蒙上被子。&&& 我补了一场好觉,睡到悦莹回来才醒。她说:&你双休都不出去玩?&&&& 其实我觉得自己也蛮可怜的,双休日都没有地方可以去。悦莹一走我就落了单,现在她经常很忙,所以我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我没有告诉她林姿娴生病的事,因为她也不认识林姿娴,我想林姿娴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悦莹却一脸正经,坐在我床前:&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我勉强打起精神:&你昨晚的饭局认识帅哥了?&&&& 悦莹推了我一下:&去你的!我现在一心打江山,哪有功夫理会美人。我是听说莫绍谦他们公司最近财务报表有点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资本家做生意也会亏本吗?&&& 我向来不懂做生意上的那些事,我对此一点天分也没有,最后悦莹跟我讲了半天,我也就只听懂了目前莫绍谦处境困难,而且内外交困。&&& &听说他和他太太闹得很僵。你知道慕家在商业界的地位,哗&&上次上网八卦幕振飞他们家,那才只八出来九牛一毛&&&&&& 我不想听到&幕&这个姓氏,一点也不想。我想到幕咏飞三个字就害怕,真的,我害怕她。虽然只和她见过一面,虽然她是个大美人,但我一想到她那温柔的笑容,我就直起鸡皮疙瘩,我情愿一辈子也不要再见这位美人。&&& 这世上的事从来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等见到幕咏飞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幕咏飞和上次我见到她时一样,仍旧是光鲜亮丽,温柔款款,而我实在不明白她还要约我做什么。&&& 幕咏飞说话还是那样和气,她甚至替我点了栗子蛋糕:&童小姐,这家店的这种蛋糕最有名。&她的语气似乎是在向闺蜜推荐心爱的甜点,我却有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是警惕。我很客气地向她道谢,拿着勺子却对那块色香味俱全的蛋糕毫无胃口。&&& 幕咏飞漫不经心地呷了一口红茶,忽然对我嫣然一笑:&放心,这蛋糕不会有毒的。&&&& 我抬起眼睛来看着她,上次我一直觉得心虚,都没有敢正视她。这次我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她。她的瞳仁是漂亮的琥珀色,整张脸庞五官非常的柔美,是个标准的美人。可是她实在是高深莫测,比较起来,我觉得更多的是害怕,我本能地害怕她。&&& 我很直接地告诉她:&上个月我只是有件事情不得不请莫先生帮忙,现在交易已经结束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找他,他也不回再理我。&&&& 她对我露出迷人的笑容:&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也知道你已经达成了你的目的。至于更具体的,我没有兴趣知道。但是有件事情你或许不明白。我和莫绍谦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婚姻那么简单,他要做蠢事,可是不能拖着慕家陪着他一起,我也不打算奉陪,所以我用最有效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童小姐,我希望你可以知趣。&&&& 我脱口说:&他要离婚这件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看到幕咏飞的瞳孔急剧地收缩,在这一刹那她几乎失态,但她旋即笑起来:&童小姐,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原来我觉得你就是个傻瓜,现在看来,你比傻瓜倒还强一点点。&&&& 她的用词非常尖刻,我无动于衷。反正在他们这种聪明人眼里,我一直就是笨蛋,笨也没什么不好。&&& &是,他确实是要和我离婚,我父亲非常震怒,也非常生气。当年是慕家将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是慕家提供给他资本,让他完成对其他股东的收购。他现在这样做,明显是忘恩负义。&&&& 我说:&如果你要骂莫绍谦,请当面去骂他。&&&& 幕咏飞笑起来,她的声音又青又脆,她的笑容也非常美,可是她的声音就像是插进冰块的刀子,又冷又利:&你可撇的真干净,有时候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不过我也不想和你多说废话了,莫绍谦现在的情形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现在的局已经布的七七八八,随时可以将他兜进网里。这还得谢谢你,本来他在金融业上亏了一点钱,也不算动摇根本。可是这当头你拿了一份合同来,莫绍谦竟然还真的签了。真令我想不到,我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对你不多,竟然心甘情愿做这种蠢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剑,慢慢地一点一点刺进我的心口,让我吸了一口气:&你和悦莹的父亲是一伙的?&&&& &你是说刘先生?哦,说你傻吧,你也不傻,说不不傻吧,你还真傻。&幕咏飞完全是那种嘲弄的笑容,&不过看到你助了我们一臂之力,让我有机会将莫绍谦逐出董事会,我想我会很感谢你的。&&&& 我的心揪起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又中了圈套,我一直以为即使是合同的事的全套,也会是莫绍谦设下的,但我一直没有想过幕咏飞会这样。我知道事业对莫绍谦意味着什么,当初他就是因为他父亲留下的事业,才答应与幕咏飞结婚。如果失去这一切,可能会比杀了他更难受。&&& &你明明爱他,&我看着幕咏飞,&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幕咏飞出人意料地大笑起来,她似乎笑的畅快淋漓:&爱他?是,在这世上,只有我最爱他。十年前我对我父亲说,如果你不让我嫁给莫绍谦,我就死给你看!我逼迫我父亲动用财力帮助他,可是他是怎么对我的?从新婚之夜开始,他就从来没有碰过我!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对于一个妻子而言,还有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 我看着她近乎失态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他的婚姻是一种牺牲,而我又何尝不是?我忍了十年,在这十年里,我想尽一切办法,可是他根本就是恨我。他觉得幕氏当年的帮助其实是一种奇耻大辱,而他被迫接受这种帮助,更是奇耻大辱。为了这种荒诞无稽的逻辑,他将我拒在千里之外。因为爱他,我一直忍,我一次次满怀希望,然后又一次次失望。到现在我忍无可忍&&既然如此,我成全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对着这个近乎疯狂的女人,我内心五味陈杂,我一直不知道莫绍谦与她的关系原来是这样。上次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还一直信以为真。可是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那就是将莫绍谦逼入绝境。我喃喃地说:&你这样,他会死的。&&&& 她已经渐渐恢复那种从容和镇定,谈笑间甚至有种异样的妩媚:&是啊,莫绍谦是多么骄傲的人,十年前为了收购,他肯和我结婚,已经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如果这次我真的下狠手,没准他会从写字楼顶跳下去。&&&& 我心里猛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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