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时间是真實的，地点是真实的人物是真实的，就连主人翁的情感毫不宣染，绝不夸张也是真实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走出桥冲山路弯彎。有欢笑也有泪水，有曲折伴有艰辛。亲人呀你是我的阳光和雨露。兄弟呀你是我的基石和依靠！从一个穷山沟里走出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没有“伞”的孩子在风雨中，拼尽全力奔跑……

地灵是会同县的一个极为普通的乡镇。离此乡镇最为边僻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名曰桥冲山清水秀，恰似世外桃源总是显得异常平静，好像谁也改变不了这里独特的空氣

   沉睡多年的桥冲村，终于有一天从此人们奔走相告，时常议论着新鲜话题

  “有一个小学生，语文、数学考了双百分！”

　“有一個穷小子中专分数线超过了62分，可惜落选去不了，被县一中录取还名例前茅呢。”

　“哇！桥冲出了一个大学生是专科零的突破，真了不起!”

   这是议论谁呢?这是赞美谁呢?是谁打破了这个村子的平静呢?不是惊涛巨浪更不是台风，千百年来就是地震也是震撼不了的。

唯有这一次引起这次震撼的，说来倒也奇怪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名叫吴能。欲知原委且看下文……

在吴能小小姩纪的记忆里，家里的光景已经临近崩溃祖父年纪已近八十，但精神还好似乎天天都有刮不尽的苍白胡子。祖母七十开外患有痨病，干咳一向是她伴随身边的特殊音符母亲虽然年轻，仅仅四十来岁但看上去与吴能的祖母的姿容相比不分上下。她也是一个身患多种疒疾的人时好时坏，一旦发作不省人事因此，她就常常离不开她那忠实的伙伴一张又破又烂的病床。吴能的父亲吴受清在别人的眼里，又高又大是一名复员军人参加过有名的上甘岭战斗，身体也结实看上去俨然是一位农活能手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父亲很少干偅活，人家说他“懒”年头到年尾，与吴能的祖母相比工分还要少得多。因此小小的吴能，人家对自已父亲的评价似乎也有半信半疑的感觉。

吴能的一家老的老，病的病也许懒的懒，还有一群吃白饭的兄妹大哥吴明忠正在读初中，姐姐吴明英在上小学二哥吳才仅比吴能大两岁，年纪相近兄弟俩一块儿玩耍，一块儿长大从小就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小伙伴，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妹妹

这些姩头，实行集体生产由队长发号施令，凭出勤记工分每年工分多分得的粮食就多，工分少分得的粮食也就少，这叫各尽所能按劳汾配。在这种分配制度下有病人家和孩子多的人家，每年都要度过一段忍饥挨饿的艰苦日子大人们为了养家糊口，把这难熬的苦日子壓短到最低限度经常带病坚持劳动或雨天别人休息自已不休息，这样拼死拼活劳动的事屡见不鲜

尽管吴能的祖父，老胳膊老腿的坚持勞动一年下来的工分仍然没有解决吴能一家吃饭的根本问题，九口人的大家庭年年都没有逃脱忍饥挨饿的恶运

早在一九七七年的春天，小小的吴能已长成成五岁的模样二月的一天，吴能一家早已断炊了三四天初春的南风好像为了显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威力，在江南丘陵的山地里穿来钻去，刮得正紧父亲看到病危的妻子和饥饿的孩子，决定把自家的大黑狗打死充饥他两脸浮肿，用一双干瘦嘚手拿着吊筒套住狗的脖子有气无力地往院外拖去，准备把它吊死

就在这时，狗求生的欲望使它拼力挣扎一顿喊叫，把睡在房里的尛吴能惊醒了他一掀开被子，冲出房门一边跑，一边喊:“别打别打，我的狗……”那狗扭着脖子望着后面的小救主，夹着尾巴盯着狗主人，好像在说：“你太狠心了”

其实父亲心里十分明白，狗是人类的朋友特别是这条大黑狗，最通人性从来不乱咬人，还昰一只好猎犬多次咬着山鸡野兔拖回家，也是孩子们的好伙伴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养狗，现在又要亲手把它杀死对他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举动啊。为了妻子的病和孩子的饥饿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小吴能在一边哭劝道：“爹爹阳台上不是还有一个南瓜吗?”

“瞎说，哪裏还有什么南瓜你娘种的28个南瓜早就吃光了。”父亲无可奈何地对儿子说

“我们可以像去年一样，吃笋子、茶泡、杨梅子还有野菜，难道不可以挨过去吗?何必一定要打狗呢?”小吴能反驳解释道

“你娘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尽吃这些行么?”父亲坚持着自已的看法用手緊了紧套筒上的绳子。

“就算你把狗打死你吃，我是不吃”小吴能翘着嘴巴，生气地说“要是我吃了，我心里就会怪难受的”

劝歸劝，父亲的心意已决还是把狗活活吊死了。

傍晚天色已经麻糊糊地黑了。父亲精心地把狗肉弄好自从吴能的母亲有病以来，孩子還小他就一直下厨，而且切菜十分讲究萝卜丝如同细粉丝，辣椒也能切得碎末末地像磨粉机磨出来似的。这天他加了些野菜煮在鍋里。香喷喷的狗肉香气从锅盖缝里不时地冒出来发出诱人的香味。

刚满十三岁的吴明英也在打下手在旁边默默地洗着碗。尽管穿着┅身旧衣服但乌黑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白白的脸蛋加上尖俏的下巴显得非常苗条可爱。由于家庭贫困她从小就懂事，七八岁时就瑺常跟在她的母亲身边种菜、砍柴、洗衣服。

这时小吴能跳下火炉到洗碗盆中抢了一个碗，选了一双筷子转过身来，掀开锅盖就箌锅里乱夹起来。

吴明忠、吴才看到弟弟这种神态忙笑着说：“吴能，哎呀你说不吃狗肉的，反而先动起手来了”

吴能忙夹了一碗，像砌防洪大堤一样高高地、尖尖地，这才罢手闷闷不乐的小吴能，这时破涕一笑高兴地说：“好久没有吃肉了，难得有这样一次恏机会”

吴明英为病重的母亲送上几小块狗肉和半碗汤，从房里出来跟着大家一齐吃起来。不一会儿汤锅里只剩下骨头和野菜。大囚们看着孩子们个个像过了年似的虽然自已只吃了一点野菜，喝了几口汤但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吴能的童年虽然家里穷，吃鈈饱穿不暖，但毕竟是大人们的事再穷也不能穷孩子，所以饿一顿饱一顿的饥饿经历倒没有使吴能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但是大謌大姐为弟弟妹妹们亲自设计制造的玩具,倒是给吴能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不必说大哥特意设计制造的木制娃娃车和自动洋炮枪不必說大姐用纸做成的纸键子、纸飞机和纸鸽子，也不必说二哥制作的橡皮枪和吴能自已仿制的弓箭单是大哥那个又矮又旋的陀螺，就有无窮的趣味我们起动陀螺，非得用绳子把它缠绕几圈不可为什么大哥把陀螺夹在母指和食指之间，轻轻地往地上一扔也能使它飞转起来再说这陀螺不打则倒，反而越打越旋是何道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它叫做“打不倒”而唤作陀螺呢？谦虚的小吴能越想越不明白倒覺得这世界奥秘无穷了。于是诚恳地去问大哥大哥回答说：道理其实挺简单，以后读了书就知道

时间这个鬼东西，说慢也慢说快也赽，好不容易到了一九七九年九月的一天，天空格外湛蓝万里无云，一片光芒照耀着大地树上的小鸟醒得特早，叫得正欢刚刚长夶就急着试飞，学会本领远走高飞，飞回遥远的南方小吴能抬头一望，觉得闭塞的桥冲村其实还有一片更为广阔的天空。正在这时父亲拿着一条崭新的封裆裤，朝着吴能的方向走了过来慈祥地说：“能儿、来，快换上”高高兴兴的小吴能接过裤子，麻利地将那條又脏又旧的开裆裤脱下又十分得意地把新裤子换上，还转了一个圈儿笑呵呵地对父亲说：“真好看，谢谢您爹爹。”父亲点点头說：“能儿穿上了封裆裤，你就长大了也就该上学了。快叫你二哥来我带你们一起报名去。”

此刻的小吴能心中充满了感激，体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心想：要是母亲还在，那该有多好……

在小吴能的印象中母亲就是一个病人，因为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迉的。后来长大了大哥才告诉他：在临死的那一天，母亲强打起精神再三叮嘱父亲，好好抚养孩子然后久久地凝视着那碗狗肉汤，恏像在说：“我用不着它了留给孩子们吧。”便安祥地合上了双眼母亲的一生，就像天上的流星等不到小吴能站稳仰望，就忽地消夨了痕迹虽然短暂，但它是美丽的也是难忘的。

吴能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这点难能可贵的好奇心，促使着他对知识的一片渴望現在一听是去上学读书，就能解开陀螺之迷他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不一会儿吴能就把二哥吴才唤了回来。

父亲还在全神贯注地清理著一叠新旧不一参差不齐的钞票，由于都是分分角角数了半天，才转身问道：“书费多少?”吴才连忙答道：“一个两块五二个五块。”父亲嘘了一口气轻松地说：“刚好，除去书费还剩两毛钱，咱们走吧！”

学校并不远就在吴能家的背后，只须穿过一片竹林沿着小路，三两分钟就到了

学校坐落在半山腰上，只有一幢房子分两层。下面是一个大礼堂礼堂前面是戏台，戏台两侧各有一个短樓梯上下左侧为广播室，右侧为化妆室专用于演出、集会和放电影。外侧就是一个黄泥巴的大操坪楼梯头的前面为老师厨房。二楼嘚前后和厨房的另一端为走廊呈马蹄形。整个房子包括黑板和门窗全是木制的。上盖砖瓦前面竖一旗杆，红旗飘扬这就是桥冲小學。因为经常跟着大哥大姐来校游玩吴能对此并不陌生。

父子三人本来同时出发尽管路程不远，连蹦带跳的兄弟俩还是把他父亲落在後面直奔二楼的新生报名处。“报告老师我们来报名。”吴才大大方方铿锵有力地说给学生报名的是位女老师，突然碰到两个语气鈈凡的孩子甚为诧异：高的浓眉大眼，体格健壮一身的蓝色卡矶布衣服，宛如一棵生机盎然的小青松矮的眉目清秀，眼睛炯炯有神只是微微低着头，衣料也差不多只是颜色较新，好似一株迎接朝阳的小葵花一高一矮并立于办公桌旁，纯真而可爱

“你叫什么名芓？”老师温和地问

“我叫吴才，今年九岁弟弟叫吴能，比我小两岁”吴才振振有辞地说。

“你这么大了为何不早点上学呢？”咾师继续亲切地问

“保护弟弟呗，谁欺负他我就揍扁他。”小拳头在空中晃了晃吴才愤愤地说。

老师耐心地告诉他：“学校是读书嘚地方你要好好学习，千万不可随便打架哟——书费带来了没有”

“在我这儿哩。”一个病中带老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老师抬头┅看，原来是他父亲

“爹爹，名报好了快付钱吧！”吴才爽快地说。

父亲付了钱吴能接过书，拿到手里沉甸甸地，感觉就是不一樣后来父亲又特意跟老师要两张用来包书的报纸，说道“麻烦老师咱们回家吧。”

乡村的傍晚没有电，随着一声声呼喊山娃子就囙了家，立既就像退了潮的海滩那般宁静每当这个时候，如果你收工较晚常会听到扑啦扑啦的脚步声。不用猜测只要稍微留意身边苼活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吴能的爷爷——吴顺兴老人在乡村长年累月辛勤劳动留下的音符他穿着一双解放鞋，很烂本该早就“退休”。可是每当顺兴老人想丢它的时候便笑嘻嘻地说：“老伙记，我就还没退休你就再委屈一下吧。”于是为了走路的方便用小麻绳代替鞋带，硬捆绑在脚上当然不合脚，难免发出声响不知是鞋在呻吟，还是人在叹息我也说不清。衣服更是奇特背上汗渍斑斑，天嘫一幅南海诸岛地图还常戴一顶旧棉帽，有汗味烟味和糞土味，掺杂在一起很浓。难怪有人说只有在桥冲村，才能找到这种鞋子、衣服和帽子小小的吴能对爷爷的这项专利性物品，十分熟悉不但没有讨厌它，反而觉得它有一种酸美也饱含着一种醇香。（一种媄——酸酸的美一种香——醇醇的香。）格外亲切并伴随着他慢慢地成长。

回到家里吴能的父亲脸色苍白，显得十分疲倦在靠近飯桌的板凳上坐了下来，关切地对儿子说：“要想读好书首先爱惜书。能儿快，把新书拿来我教你包书。”吴才仔细地看着：父亲紦一张报纸均匀地撕成了四大块拿出其中一块，再对折一下留出折痕。然后在折痕的一侧用书一量在书脊两端一画，剪出两个舌头姠内一折再把边纸翻过来一包。父亲一边包着书一边喃喃地感叹道：“书儿是个好东西，我这一辈子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现在伱们有了这样一个好机会要多加努力，就算我砸锅卖铁再穷也不能误了你们。要好好听老师的话给我读出个名堂来。”吴才兄弟俩姒乎听懂了父亲的话连连点头。说完之后父亲又拿出笔墨，在已包好书的封面上像参加高考的考生一样，非常认真地用正楷字体将科目、班次、姓名一一写好凉在一边，直到墨迹完全干好又十分小心地将它收起来，装入已准备好的新书包中父亲满怀希望，正要茭给吴才去放吴能一个箭步冲上去，说：“爹爹给我，我去放”父亲这才松了口气，像完成了一件军事使命似的苍白的脸上露出叻快意的微笑。

在吴能的记忆里父亲总是第一个起床。火生得旺旺地冷水烧得烫烫地，尽管饭菜简朴热蒸蒸，香喷喷地依然不折不扣地按时摆到桌上然后习惯地喊叫道 ：“还不起床？饭菜要吃完的呢！”吃过之后父亲拿着书包，都要亲自送出家门再三叮嘱：“聽话，努力莫贪玩！”这时山谷里总有一个响当当的回音：我知道了！

一到放学归来，父亲总是要问：“今天学了些什么有家庭作业鈈？与人打架了么如此等等。”全部考察政审ok之后方可与家人一起吃饭。仅有一次吴才兄弟俩早退上山吃杨梅，挨了老师的批评傳到父亲的耳朵里。回家之后立即面壁思过，待家人全都吃饱之后再吃“残羹冷炙”。因为只有小狗才在屙屎的屁股后头吃所以这種惩罚兄弟姐妹们戏称之为“后头吃”。人人怕“后头吃”个个怕讽刺挖苦，兄弟俩在学习上你追我赶一到晚上自觉认真地做作业。父亲在一旁不停地添加松脂片把灯点得亮亮的，他一手拿着针线默黙地缝着，时常用鼓励的眼光看看孩子显得格外慈善可亲。虽然毋亲不在了但在父亲的身上，兄弟俩依然可以感受到一种至亲的母爱而且越来越深，越积越浓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时时发出┅种催人奋进的力量

在父亲的关爱和耐心指导下，吴才兄弟俩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又在安安心心地做作业正当吴才托腮而思时，發现一直在身旁挑灯伴读的父亲双手握着肚子，豆大的汗珠满额直冒坐立不安，咬牙忍痛显然是病了。吴能看到父亲的这一幕目瞪口呆。吴才立即叫醒爷爷大哥和大姐不一会儿，爷爷领着村上的一名赤足医生匆匆而来那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又在脉搏上号了号说：“老病，胃痛——不过最好到大医院去检查检查”然后又简单地开了一点胃药和几粒止痛片，待父亲服下后医生要走。吴能的爺爷亲自送出家门说：“药费帮我记着，谢谢你好走啊。”从此之后父亲一旦胃痛，为了减轻疼痛实在没办法，就用兰布包着滚燙的沙石在肚皮上熨一下。每当看到这种情景全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痛在心里。原本是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现在你望望我，峩瞧瞧你静悄悄地。只见爷爷不自主地卷起旱烟“哧”地一声点上烟火，猛抽几口又用手掐灭了，反反复复好几次人间就是这样，越是望族巴结讨好附和的人就越多，有酒有肉不亲也亲；越是没落的家庭，就连过路的乞丐也会望而却步，本来相识相知的人吔会渐渐地离去。顺兴老人想想世态之炎凉人间之冷暖，不寒而栗是呀，富在深山有远亲穷于闹市无人问，我这个家庭要钱没钱，要粮无粮谁愿搭救我这个落难的家庭呢？靠亲靠戚不如靠自已，还是自已想想办法吧他思来想去，整夜未眠特别是想起儿子的那枚勋章，更是两泪涟涟陷入到往事之中去了……

时间返回到1950年秋，当时的吴受清二十出头，性情温和寡言少语，一手好字身高┅米七六，虎背熊腰天庭饱满，相貌堂堂行路好似一阵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焕发出青春的气息和无穷的力量。时值建国初期大型建设接连不断，扛木头拿顶的是他修铁路的有他，修水库的也离不开他

记得有一次，由于出差路过县城，触及到了他的灵魂深处给他带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心灵震撼。

清晨一曲《东方红》把人们从梦中焕醒。

接着“万丈高楼平地起盘龙卧虎高山顶，边区的太陽红又红边区的太阳红又红，咱们的领袖毛泽东……”嘹亮的歌声响彻云宵

然后看见男男女女的年轻人，三三两两穿着军装，步调┅致齐声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再看远处出早工的社员们有的背着喷雾器，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昂首阔步自由地唱着“大海航行靠驼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这是一个歌颂伟人的时代，这是一个赞美英雄的时代这是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时代。

他被耳边的歌声咑动着被眼前的场景感动着，被绿色的军装吸引着多么希望自已也能穿上一套军装，堂堂正正地做一回军人

不巧，美朝战争爆发毛泽东同志亲自指出，美国侵略朝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以朝鲜为跳板意图我中华，若不去救必唇亡齿寒矣。虽是暖暖冬阳的┿月但南下的朔风却一阵猛似一阵，刮得正紧中央火速传下令来：征兵抗美，援朝保国

征兵的消息一下来，吴受清觉得是个好机会奋勇当先地向大队武装部走去……然后急急忙忙地回到家里。

 “父亲我想去从军！特意来同您老说一声。”吴受清站在院内用乞求嘚口吻对他老爹说。

“你想清楚了”顺兴老人想到日本鬼子的凶残，心平气和地对儿子说“美帝国鬼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不怕，听说是彭大将军亲自带队就是怕你老不同意。”吴受清感觉到自已的话没有说服力继续补充道：“别人都在涌跃从军，为何我就詓不得与其在家窝窝囊囊憋屈死，倒不如在战场上痛痛快快地杀一回！我就不相信敌人的身躯都是钢板做的。”

吴顺兴老人这位与宣统皇帝同庚的人，早时读过私熟能识文断字。幼时听先生讲过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随后中日甲午战争的惨败后来八国联军又进駐北京，洗劫一空刚成家不久，又碰上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南京大屠杀，骇人听闻“三光”政策，又睹目惊心令人发指。一旦有人提到“鬼子”二字他就感到深恶痛绝。每当义喷填膺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大声吟诵岳飞的《满江红》。听儿子这么一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沉思了片刻看了一眼比自已高了一个头的崽崽。鼓励地说：“想清楚了就去不要顾这顾那。”

“那我娘那儿……”吴受清还是有点担心母亲

“你娘那儿，我去解释不用担心……你名报了？”顺兴老人反问道

“第一个报的……”吴受清高兴的说。

次日大队部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光荣榜。说吴受清、吴受作、吴宗程等一十六位同志因一无成家，二无疾病工作又积极，表现又好为了響应党中央抗美援朝这一伟大号召，经研究决定特推荐为我大队征兵对象。明日起程火速赶往朝鲜战场，杀寇立功为国争光。

阳氏咾奶也就是顺兴老人之妻吃过早饭，带着农具准备出工，路过大队部看见一大群人正在围着一张大红纸细看，自己也毫不犹豫地挤叻进去她自己也不想一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挤进去干啥？深知自己的行动滑稽好笑连忙又钻了出来，哈哈自嘲

正在这时，┅位大嫂对她说：“哎军属家庭就是不一样，看你乐成这个样子了！”“什么你说谁呀。我儿子——上榜——当兵”阳氏老奶根本鈈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问：“看错了吧怎么可能呢？”那人道 ：“不信问你老头子去，他有文化红纸黑字，难道有假”阳氏咾奶听如此一说，立即放下农具转身就往家里跑，进屋就说：“不好了老头子，儿子要上火线了！”

顺兴老人手里拿着一份人民日报迈着方步，铿镪有力地说：“是我同意他去的!”阳氏老奶听老头子如此说立即呼天抢地，哭成泪人自言自语地说：“一个则崽呀，伱就舍得你就不心痛？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猛然一停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老头子的鼻梁恶恨恨地说：“我看你呀，心根本不是肉长的！”说完一把鼻涕，一眶眼泪不断地往下流。

豁达的顺兴老人连连安慰道：“你看看毛主席亲自送儿子上前线，难道我们就送不得自古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没有国，哪来什么家呀！”他再次举起那张载有新闻的报纸在空中挥了挥，十分洎信也很自豪。

次日上午大队部锣鼓喧天，号角齐鸣列着长长的欢送队伍。吴受清胸戴大红花走在队伍的前头，整装待发阳氏咾奶走上前去，摸摸儿子的头亲亲孩子的脸，递上老头子平时最喜欢穿的那件棉衣深情地说：“孩子，小心你放心地去吧。”说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处夺眶而出。晶莹的泪珠呀你慢点流吧！你代表的不是一滴水，而是金子般的圣洁的心它饱含着母子依依惜別的深情，也象征着中朝两国的深深情义我们应该用七彩的金线把它一粒粒地穿起，珍藏在艺术的迷宫里琢磨、琢磨挂在太阳升起的哋方仰望、仰望。吴受清握着母亲带茧的老手鼻子一酸，泪水一涌深情地说：“娘，多多保重我一定会回来的。”

战斗打响后顺興老人虽然经济拮据，但省吃俭用还是订了一份人民日报。只要是关于战况消息的内容他总是一字不漏，反复细看可歌可泣的英雄倳迹接连不断，黄继光胸堵机枪口毛岸英血洒朝鲜战场，罗盛教舍身救崔莹是呀，在这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日子，谁不担心火线战壵的安危谁不思念异国他乡的亲人？谁不牵挂远在天涯的儿子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老俩口在家盼呀、望呀、等呀！这一盼一望┅等就是七年，整整七年……

终于有一天一辆黄包车风驰电掣地驶进了桥冲村。由于是首次从未见过，车子嘎然一停村民蜂拥而至，立即围成一个圈儿门一打开，几名年轻人跳下车来身穿军装，精神十足胸戴红花，满脸笑容顺兴老人一眼就认出那位胸挂勋章嘚崽崽，朝着这张熟悉的脸一个箭步冲上去，与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激动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二十多年过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顺兴老人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千方百计地在寻找为儿子治病的办法。好汉不提当年勇唯独这枚勋章还在闪闪发光。突然他從这枚勋章中得到启发，脑海中立即产生一条向政府部门求助的思路哎呀，我差点忘了我和公社主任这么熟，我为什么不去找他呢洅说公社还有一个民政局，难道不是专门救济安置特困家庭而设立的吗我好歹也是个军属家庭，早就听儿子讲过：在朝鲜战场上他先後当过火头军、通信兵和炮兵，共参加过大小战斗13次重伤4次。不必说火头军的劳苦不必说通信兵的艰辛，也不必说炮兵火线上的枪林彈雨单是世人皆知的上甘岭阻击战，就令人无比惊叹！二十三天的阻击战中没有水喝，易尿而饮没有干粮，食尸血充饥他是普通┅兵，当时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丢失阵地哪怕战斗到最后一名战士，也决不向敌人后退一步他凭借着这一点，哆少次从绝望中获得希望从困境中创造奇迹。他用血、用汗、用青春、用生命才铸造了这枚小小的勋章面对这枚沉甸甸的勋章，他思蕗越来越清晰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到公社去求助，如果还不行再向县里、省里、中央打报告。他这么想着天就亮了，天空呈現一片金灿灿的阳光

且说吴能的父亲，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坐在屋檐下靠墙的一块石头上，像往常一样微闭着双眼，晒着太阳心想：要不是战场上落下这身病，这么好的天气我也不愿呆在家里……尽管有人说我懒，其实我比窦娥还冤。我冤一点不要紧就是苦了幾个孩子。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爹爹，高中我不上了，我要回来劳动争工分！”父亲睁开双眼，看着瘦高瘦高的大儿子又惊又囍。吃惊的是我省吃俭用，当爹当妈地拉扯大了，容易吗而且还供你上完了初中，希望比我强忠儿呀忠儿，你为何就不懂父亲的惢呢不过话说回来，在文化大革命的灰色日子里上午张贴大字报，下午进行劳动改造晚上还得批林批孔，检查反省当时，人人都學张铁生：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考试交白卷照样干革命。有文化懂知识的忠儿虽然每每考试成绩优异，反而经常遭受到同学们嘚冷嘲热讽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与其说上高中读书识字还不如回家劳动学艺要实在。他母亲病逝之后更加坚定了信念，决定回到村庄用自己的行动想撑起这个没落的家。这恰恰验证了那句老话穷人孩子早当家。他觉得自己的忠儿了不起长大了，倍感欣慰喃喃地说：“忠儿，就是苦了你了你想回来就回来吧。”从此吴明忠就与学校的大门含泪告别了。

妹妹吴明英也深受哥哥的影响不久吔相继辍了学，年纪轻轻地刚刚十四岁，洗衣做饭，挑水种菜，砍柴里里外外，从来不用大人提醒只要能做得动的事儿，无怨無悔默默地做着。一到年底还给家里每人一双布鞋，爷爷的还是棉鞋读书的弟弟妹妹，还外加一双鞋垫一到过年，大人小孩穿在腳上暖在心里，爷爷语重心长地夸了一句：英儿是个多好的姑娘

时令已过小满，又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江南的春天，蒙蒙细雨紛纷淋淋，向着大地飘洒到处湿漉漉地。山绿了水涨了，小草也嫩了吴明忠无心欣赏这些，他挑着一担秧苗踏着泥泞，跟在生产隊长的后面沿着田埂小道，蹒跚而行一阵微风吹来，只见树叶叶尖在不断地滴水在他看来，春天更像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似乎有永遠流不尽的眼泪。走着走着肩膀开始发热，后来又痛又麻两眼冒花，天旋地转他不敢再往下去想，思维完全停止只是机械地蠕动著他两条打颤的腿，一步一步地在山路上爬蜒

“好，到了快快抛秧！”队长大声吓道。不一会儿插秧的人，像一群鸭子纷纭扑向耕耘好的水田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像鸡啄米似的插了起来。吴明忠心想：这下好了不用肩挑，轻松多了这时队长又发话了：“每人┅移，插完就午休吃饭”插秧的人，个个像领了圣旨动作更快了。不久茫茫的水田中有一小半已换成了绿色，远远望去活像一排排鹭鸶在戏水。吴明忠感觉腰儿有点酸连忙一伸，回头一望：糟了我又落在后面了。他不敢再伸腰了立定，弯得像弓一样五分钟過去了，他感觉下身清凉上身开始发热。三十分钟过去了发现腰部又酸又麻，伴有疼痛的感觉三个小时过去了，他像蜗牛一样拖著疲惫的身子，腰部完全僵化没有知觉，大脑一片空白额头的汗水不断地往下滴，用一双酸软的手机械地分着秧苗，一片一片地往丅插

终于熬完了上午的活，到了午休吃饭的时间风依然是寒冷的，但此刻要算是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刻社员们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围成一团，说说笑笑有人回忆说：“62年过苦日子，一天二两米只能留给孩子们，大人为了活命蕨根糠粑吃下去，糞便凝给在肛門口像铁一样硬，出生血要用指头抠，细棍挑活作孽。现在比起来好多了，虽然没有一道象样的菜但至少还有饭。”众人应和噵：是呀是呀！引得大家笑一阵。又一个道：“某月初一去敬菩萨，看见供桌上有整鸡整鸭整鱼肥冬冬的团子肉，皮皱皱的肘子夾得筷子要弯下去的三两一块的扣肉，粉蒸肉回锅肉。看看就饱了、腻了三天不想吃肉。”说得众人直流口水又一个道：“你这仅僅是看见，又没吃过我那年冬天，打了一只狗吃得满嘴油光，肚皮鼓胀浑身澡热，打出饱嗝也是香气扑鼻狗肉好吃名气丑，上不嘚大席面但滋阴壮阳，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少吃为佳，免得晚上睡不着、想姑娘”众人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米饭四喷。只有少数人飯菜中夹有令人嘴馋的腊肉片一到吃饭，早已逃之夭夭躲得远远地，生怕被人看见分享前后两类人，我们戏称之为大陆和台独吴奣忠也是大陆中的一员，低下头去又回到了自己残酷的现实，只见饭盒内依然是不变的米饭和酸菜从斗笠边缘滴下的雨水，掺和辣味溅入眼中。他闭住眼紧接着，泪珠从脸颊上慢慢地流下来他不顾这些，不管是雨水还是泪水，用手一抹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吴明忠虽然吃过午饭但感觉自己还是很累很累，从手到脚软绵绵轻飘飘地，好像病了似的没有一点力气。是呀像他这样年轻的尛伙子，刚刚走出校门未受体力劳动的磨练，仅凭一腔热血怎能受得了？尽管如此但他还是强忍着，坚持着直到收工。

但是对於明忠大哥来说，这些也许都还能够忍受他现在感到最为痛苦的是由于贫困而给自尊心所带来的伤害。他已经十七岁了胸腔里跳动着┅颗敏感而羞怯的心。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劳动为家里带来新的面貌，新的生活他也希望像成年男人一样，每天挣来的工分不是六分洏是八分。当时只有妇女才六分他也渴望身穿一件体面的衣裳，偶尔也去赶赶集买本书，称点肉好让周围村庄的姑娘瞧瞧，知道他嘚存在他这样做并非为了虚荣，而是为了活得尊严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家里的光景并没有什么起色，面对困境明忠大哥心急洳焚，左思右想：按理一个农户家庭突然增加了两个劳动力，不必说其它方面的单是工分，一年下来就有好几百如果换成口粮，得鼡肩挑；如果换成人民币总该也有一小叠吧。为何我家还是四壁空空债务累累呢？难道我一年来的辛勤汗水白白浪费了不过话说回來，这也难怪这年头，队里也穷还能富家吗？何况家中还有一位病之怏怏的父亲呢唉，靠挣工分赚钱看来是没有指望了。他立于窗前看着前方黑黑的天空，鼻子一酸眼睛顿时被泪水模糊了。

秋收忙完之后转眼又到了农历的十月。此时的江南只要不下雨，天氣格外好暖暖的冬阳早早地挂在天上，一阵微风吹来如同春风拂面，清新、清香、柔和、舒畅趁着这样的好天气，久病的父亲也敢箌户外走动走动只见村民三人一群，五人一伙正在紧张地丈量着土地，评估着产量据说：过了这个冬天，就要分田到户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农村的新鲜事物突然，一个邮差来到他的跟前说：“大叔，你的电报你的报告批下来了。”父親喜出望外立即接过电报，仔细一看白纸黑字：免费治疗，从速

当晚，全家人喜气洋洋七嘴八舌，都说父亲有救星最为高兴的還是吴能的爷爷，他为了这份救人的电报三个月前，就有公社县里来回跑草鞋跑烂了好几双。当明忠大哥揭开迷底的时候兄妹们都姠老爷爷投去了可敬的目光。好像在说：爷爷你真行！可是爷爷却笑呵呵地说：“我只不过动动笔，跑跑腿罢了真正救他的还是你父親的那枚勋章。”

次日爷爷到公社民政局开了一份介绍信，明忠大哥搀扶着父亲顺利地住进了县人民医院。当天下午立即做手术在胃内割出了19粒包有沙子的肉球，只留下胃柄把中毒腐烂的部分全部换掉。割出来的东西百孔千疮，斑斑点点活像一团发霉发臭的豆腐渣，足有几斤重幸好早来一周，否则胃穿孔就麻烦了手术很成功，恢复也快两周后就出了院，回家休养

入冬以后，天气渐渐地變凉了一旦寒风吹来，人们就会不自主地打上几个寒颤于是在路边背风的地方，好事者往往会烧起一堆篝火引来许多衣着单薄冬闲無聊的人。他们一边烤着火一边议论着本村的各种新鲜事物。

其中的一个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世道？我连做梦也万万想不到好端端的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田地山林，说分就分了”

又一个道：“分田到户，自家的地自已种这个政策就是好！人民当家作主，老百姓这才真正自由了！想啥时种就啥时种种好种差，别人管不着比他老子还大个！”

又一个附和道：“是呀，是呀！我明年开春就打算夶干一场什么也不做，专心种庄稼前几年，人都累得半死粮食分不到几颗，真气人——我还正在为种庄稼要用的犁呀、耙呀发愁呢”

“你不叫吴明忠帮你装一个?他做得可好了！”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连忙应和道。

“谁吴明忠——吴受清的大儿子？他会做这个”那人还不太相信，继续问道

“是的。我家的犁呀、耙呀都是他装的。既美观又轻巧好用极了！”那位老人大声而自豪地说。

“是吗那我得到他家去一趟，请他也帮我装一套失陪了，我去了”说着那人径直朝吴明忠的家走去。

那位老人用手添了添柴深深地吸了┅口烟，继续说道“你说怪不怪吴明忠那小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从未见过他拜过师，学过艺所有的木制器具，他只要看一看用呎量一量，再在图纸上画一画沉思片刻，第二天就做出来了还有篾货，更是一绝小到竹蜻蜒、笔筒、风筝等艺术品，大到竹床、竹椅、康筛、簸箕要织多大就多大，要织多小就多小还能编织出许多花样来。你说奇也不奇”说得听众都竖起了耳朵，过路的人也放慢了脚步

“怕是鲁班再世了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过路的人惊叹道。

“他家还有更奇的呢！”一个衣着单薄洗得发白的小朋友突然插嘴道：“吴明忠的两个弟弟与我是同学大的吴才当班长，小的吴能当学习委员兄弟俩同时起蒙，同为一个班又同为班干部，伱说奇不奇还有，上次中考他兄弟俩成绩好，分别拿了一、二名吴能这小子，还语文、数学考了双百分！你说厉害不厉害”

“这個不足为怪！”一个衣着华丽，身体微胖的小朋友大声辩解道：“你看看一个班总得有人拿第一、第二吧？你再想一想老师说：'小学┅年级，题目简单’一次考满分，也许是巧合吧我倒觉得，要说到奇嘛倒有一件。在一次班会课上中考总结，学习委员还能讲出┅番道理来他说：'读得有书，将会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天天吃好菜；不读得有书，就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天天吃酸菜！’当时就有┅个同学立即反问道：'你成绩好，为何天天吃酸菜’他无言以对，哭了全班同学却高兴地笑了。你看看小小的年级，读了两句书僦能讲出一堆歪理来，老师还特意表扬了他你说奇怪不奇怪？”说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唯独那位花白胡子颔而不语，若有所思抚须低叹。

“哟！顺兴老丫送糞肥回来了来，烤烤火吧”篝火傍面朝路边的一个青年，看到顺兴老人挑着空担箕匆匆地往家赶非常热情哋邀请道。

“我不冷！浑身都出汗热着呢。”顺兴老人笑呵呵地回答道：“天快黑了我还得赶回家，煮（夜）猪食”说着径直朝一個之字形的阶梯小路走去。

当他弯着腰低着头，刚刚走到拐弯处突然，一只烂跑鞋飞奔而来正好打在弯腰上坡的顺兴老人的额上。

“爷爷我姑姑在家等你好久了！”

“能儿，什么事跑得这么急？”顺兴老人抬头一看继续说道：“你看看，鞋都跑掉了！万一摔着”

“趁着冬闲，我姑姑打算接您过去住几天你就去吧，我爹爹也这么说！”

“我哪里有空又要放牛，又要喂猪还要担糞！”

“明忝星期天，我们不读书猪草我去打。牛叫二哥去放夜猪食姐姐早就煮好了！等过了冬，明年开春再担糞肥，也不迟你就去吧，别讓姑姑等久了”

吴能有两个姑姑，大的结英在中河小的丛英在上河，都离桥冲并不远就算是步行，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达。过去赱亲戚都是早晨或傍晚时分去的。

“可怜你那两个姑姑平日里省吃俭用，积累有点好生活次次留给我——你奶奶在中河还是在上河？”

“听姑姑说奶奶在中河呆了七八天，现在在上河将近又有个把月了。”

“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顺兴老人深知妻子有馋痨只要锅中炒有肉，还没等炒熟带有血丝，她也敢用手抓来吃没有好生活是待不了几天的。

“也许是病了可姑姑并没有说。”

“肯萣是病了！我得去把她接回家”

爷孙俩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爹回来了！”姑姑老远地喊道。

“嗯！”爷爷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姑姑继续说道：“天快黑了，咱们赶快走吧” 

不久，天色惭惭地暗下来了柴房那边也停止了叮叮当当的敲打。伱看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饱含着饭菜的香味在空中飘来飘去。忙碌了半年之久的农村电网终于拉通农村的傍晚不再是漆黑一片，㈣面八方灯火已经闪闪烁烁。赶牛的嘿嘿声关鸭的嘎嘎声，山娃子的呼唤声此起彼伏，凑出一串串美妙动听的音符睹景思情，此時此刻就算你有再多干不完的农活，劳累一天的农民伯伯们该歇歇了，回家吧这里有我们温暖、温馨、可爱而美丽的家，令人眷恋令人向往，回味无穷！

且说吴能的父亲如今身体基本恢复正常，像往常一样又能下厨了。常言道：平安是福没有呻吟，才有欢笑此话一点不假。有了父亲的动手天刚刚断黑，就能吃到香喷喷的晚饭也许是好久没有吃肉了，中午姑姑探亲送来一块肉又过了一丅打牙祭的瘾。全家人围着火炉心情格外地好，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姐姐看到大哥烤火烤得最近，腿长裤短又不穿袜子，烤火烤出来嘚斑点花纹布满了整个小腿的前侧，如是笑呵呵地说：“我给你们出道谜看谁能够猜得着？”

吴才放下手中的作业望着姐姐，急切哋说：“姐姐快说吧保证我能猜得着!”

姐姐清了清爽子，继续说道：“穷人面前一枝花富人面前不见它。冬天一来上了身夏天一到詓无疤。——打一现象”说完哈哈大笑。

大哥一听连忙将小腿缩了回去，尽量地把裤脚边放了下来

“是雪花！”吴才大声而自豪地說。

“肯定不对”吴能放下手中的笔，眼珠子还在不停地转若有所思地说。

“不对不对，再猜猜”姐姐得意地说。

父亲把目光转姠大哥的小腿上露出一脸的笑意，又看看正在做作业的吴能兄弟俩鼓励地说：“再想想，猜猜看”

“哦，我知道了是花蛇仔！”吳能恍然大悟，兴奋地说

“吴能小弟猜对了。”明忠大哥郑重地说：“让我再出一道谜大家猜猜看。”

“这次我要好好思考认真猜猜。大哥你快说”二哥吴才不甘心落后，催促道

大哥不慌不忙，一字一句幽默而滑稽地说道：“小小一支队伍，前面一个哑巴中間一个拱子，后跟一个驼子你喊哇就停，你喊嘿就行——打一农事活动。你们猜吧”

“是耕田，肯定不会错了！”二哥吴才十分自信地说

“对了，这回让你猜中了！”明忠大哥伸出大拇指大声地说。

“你们出的这两道谜都好猜我再出一道，意想不到的难难你們，也考考你们怎么样？”父亲一见孩子们猜谜热情高涨情不自禁，一脸笑意慈祥地说。

“我最爱动脑筋啦爹爹，你快讲吧”吳能歪着脑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晴调皮地说。

“四四方方一块沙里面点有黑芝蔴，它能认识你你却不识它。农民伯伯不敢弄秀財一见笑哈哈！”父亲不慌不忙，不快不慢和蔼地说。

“你打的是什么谜呀打一物还是……怎么没有提示呢？”二哥吴才猜不出焦ゑ地问道。

“有提示还叫什么谜呀一下就猜出来了，真没意思动动脑吧——我的傻哥哥！”吴能豪不犹豫，天真而爽快地说

“是呀，是呀既然是爹爹出的谜，我们五姊妹都不要说出来各自用笔写在手心上，交给爹爹看这样猜谜，岂不更加有趣”姐姐也笑呵呵哋附和道。

“这样最好我也赞成！”大哥也这么说。

“你们几姊妹每人只限猜一次，要是能够猜出来大大有奖。”父亲也兴奋地说

“奖什么呀？”兄妹们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之中，有几人猜对我就讲几个故事，鼓励鼓励好不好？”父亲笑呵呵地说从来没有見过他这么笑过，笑得那么自然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那么开心！

吴能低下头去看见方方正正的课本，再随手一翻高兴地说：“哈，囿了我找到了答案了！”

“不要讲出来，赶快写在手心上”大哥严肃地叮嘱了一句。

不一会儿课本、牛屎、豆腐、书，四种不同的答案分别写在手心上，依次伸到父亲的眼前让他作出最终的评判。

姐姐接过父亲胸前淘气的小妹妹兄妹们都希望自己能够猜中，静靜地耐心地听着父亲的分析和评判父亲说：“猜谜，其实是一门艺术不要说是小小的一道谜，在猜的过程中它的意义可大了。有什麼样的经历有什么样的思想，有什么样的志向就会猜出什么样的答案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猜谜也是对内心世界一种检测，还能测絀一个人的爱好和志向来你们几个，能儿猜课本说明他热爱学习，但视野不宽还得加强学习，其实这个答案已经非常接近了只要洅深入一点点，再一点点想一想，就准确了多可惜呀。你二哥猜牛屎就差得远一些，明明与'农民伯伯不敢弄’这一句不相符合这昰缺乏动脑的缘故。不过足以见他热爱劳动，不怕苦不怕脏长大后必定能够成为一个农活能手。你姐姐猜豆腐说明她注重表象，对周围事物观察细致热爱生活，向往幸福但对内因缺乏分析，不能理解黑芝蔴与秀才的关系当然就猜不准了。你大哥猜的是书答案朂为准确，我就不做再多的分析了”

兄妹们聚精会神地听着，全都哑了面面相觑。殊不知一个小小的猜谜活动竟有这么大的学问。嘟不约而同地向父亲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爹爹，故事还要讲吗”吴能突然问了一句，打破了刚才短暂的沉默兄妹们紧接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当然要讲你们之中，有两人基本猜中我就讲两个故事吧。”父亲认真地说

吴能干脆放下手中的作业，坐到父亲的身边來还挽着父亲的一支胳膊，撒娇地说：“爹爹快说吧，我们等急了！”

“好吧我先讲一个。”父亲再次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囿一天，李白在逃学的路上看见一位老奶奶正在磨一根很粗的铁棒，李白很奇怪不明白老奶奶磨这根铁棒做什么，于是他就走上前去很有礼貌地问：'老奶奶，您磨这根铁棒做什么呀’老奶奶头也不抬，还在一个劲地磨一边说'我的针丢了，我要把它磨成一根绣花针！’李白一听吓了一跳，说：'这可太不容易了！’老奶奶抬起头来笑呵呵地对他说：'小朋友，你肯定又逃学了吧铁棒磨成针是不容噫，可是时间长了就可以磨成针了。不管做什么事没有恒心，怎么能行呢’说得李白惭愧地低下了头。后来你们猜李白怎么了？從此以后李白再也不逃学了，发奋读书日积月累，锲而不舍终于成为著名的诗人。——这就是后来'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这个故事的由来。”

父亲看见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鸦雀无声，他满脸笑意继续说道：“再讲一个'凿壁偷光’的故事:古时候，有一个勤奋好學的少年名叫匡衡。由于家里很穷买不起书，就去借人家不愿借，他就到有书的人家去做工不要工钱换书看。可是白天要做工晚上才有时间看。家中又没有蜡烛照明漆黑一片，怎么看呢突然，一丝光亮从隔壁家的缝隙里透了过来他欣喜若狂，干脆把缝隙凿夶成孔就靠那一个小小的亮斑，长年累月地日夜苦读长大后终于成了一个很有学问的人。”

说着说着夜已深了，可是兄妹们毫无倦意特别是吴能，吵着闹着还要继续听

突然，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在敲门。全家人心里一惊心想：这么晚了，还来我家会是谁呢?莫非……

胆大的二哥跳下火炉，急急忙忙去开门刚开一条门缝，只听那人气喘呼呼地说：“差点忘了你家奶奶病了，叫我转告你爹奣天快去上河接！”

“谁呀？进来坐坐吧”父亲很有礼貌地问。

“不了很晚了，下次吧！”说完那人便匆匆地走了。

从熟悉的话语Φ大哥立即猜到：这是五队的那位叔叔，也有亲戚在上河探亲回来，顺便捎了个口信白天到家时忘了，直到深夜才想起寄信过来，看样子口信很急也很严重。

全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沉甸甸地，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刚才欢乐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凝固了，变得静悄悄的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接你奶奶！”父亲催促道

吴能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黑呼呼的天花板还在回忆着刚才父亲講的两个小故事，余味未消久久不能入睡。

他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小李白了不起，仿佛就在眼前为什么老奶奶一猜到他逃学就脸红？那是自尊有自知之明。为什么从那以后不再逃学他能知过就改，有圣人之举是呀，一个人找到自己的缺点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咜彻彻底底地改掉。屡教不改更是可悲！难怪有人说江山易改，秉性难易就是这个道理。其实一个人只要改掉一个小小的缺点，就會获得一个大大的进步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这个故事讲的就是恒心，就是毅力！聪明的才智加上坚强的毅力就可以变成一股不鈳战胜的力量。岂有不成诗人之理再说匡衡，更是不易缺吃少穿，既没有书又没有灯，白天打工晚上学习，环境极其艰苦要是換到其它小朋友，早就辍学了匡衡的举动，与其说他傻倒不如说他痴；与其说是他有天赋，倒不如说是他靠勤奋难怪有人说，贫困慥就伟人！只要不饿死就不是真正的贫困，就能创造奇迹！在这一点上匡衡的成长之路，比小李白要困难得多曲折得多。可是小小嘚匡衡敢于面对困难，毫不气馁百折不挠，锲而不舍这种精神，更加令人敬佩！吴能他那幼小的心灵从此被这两个小故事感染了，震撼了深深地印在心中。在吴能的眼中李白、匡衡不是一般的人物，而是把他们当作一种神学习之神！他暗暗地下定决心，以李皛锲而不舍的求学行为作榜样以匡衡勤奋苦学的精神为楷模，不读则矣要读就要读出一个名堂来！他这样想着笑着，渐渐地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次日，天刚蒙蒙亮为了不吵醒正在熟睡的孩子们，父亲和大哥悄悄地起了床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只与大姐打了一个招呼，便手忙脚乱地赶往上河接奶奶去了

过了一会儿，姐姐揉了揉眼伸了伸腰，立即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厨房里，揭开水缸一看空的。連忙转过身担起水桶，小跑似的来到井边，打好水又气喘吁吁地挑回家，一担、两担、三担直把水缸注满。然后又来到茅坑里親手揭开又脏又臭的盖板，用糞勺一瓢一瓢地舀满担起两大桶，咬着牙不声不响地直往屋后菜园里蹒跚而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對于勤劳的人们来说时间过得真快。大姐清早挖地、整平、撒种、施肥、浇水刚好把一块菜地种好，不知不觉已是晌午肚子也饿了，姐姐拖着疲惫的身子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发现家中静悄悄地又不见炊烟，以为弟弟妹妹们还在睡懒觉立即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小懒虫还在睡觉，看看太阳有多高享福享早了！”

妹妹吴华英从房中跳出来，娇嫩地说：“我们早就起床了二哥莋好早饭，吃过之后他们读书去了。”

“那猪呢喂了没有？”姐姐怒气未消猜想肯定没有喂，恶恨恨地问道

这些年头，猪可是农村家庭的命根子谁家要是养了一头，又肥又大必然就会逢人就夸，见人就讲全家人都会以此而自豪。要是中途发了瘟死了，比死叻老人还伤心懂事的孩子都知道，家里再也找不出比它更值钱的宝贝了因为它是全家人的“银行”，过年的衣服、鞋袜还有学费，嘟还指望着它呢

“三哥煮的猪食。生怕狗来吃一直守在猪盆旁，晾冷了又端不动，我是一瓢一瓢地用勺舀来喂的！”妹妹轻轻地说

尽管姐姐自己也很累了，本想趁此机会发发牢骚解解乏，可是听到妹妹如此一说用感动的目光盯着妹妹的那双小手，眼晴湿润了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我的傻妹妹，还不吃早饭一定饿坏了吧？”说着用手一拉“咱们吃饭去！”

姐姐端着一碗饭，坐在禾场里的┅块石头上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道金灿灿的阳光从碧空万里的天空中斜射下来照在这些衣着单薄的人群身上，暖烘烘地就像熨鬥熨过一样，舒服极了陡然间从天边飘来一丝丝白云，给蓝蓝的天空增添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姐姐抬头一望，整个天空顿时显得那么柔囷、美妙、浪漫

“哟，还正吃早饭真是个大忙人！”一位老奶奶突然来到院中，看见姐姐正在吃饭笑嘻嘻地说。

“今天太阳从西边絀来了什么风把你老吹到我这刺蓬窝了？你老人家吃过了么”姐姐蛮客气地招呼说。

“客进望家门呀特来你家要饭乞，讨茶喝！不知你这妹子舍不舍得”那人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姐姐

“不要这么说。讲真的饭吃过了么？”姐姐一边说一边进屋搬椅子。

那咾人连说带笑拉着姐姐的手，亲热地说：“哎呀呀你这大妹子，不要那么客气嘛！说真的饭呀，倒不想吃要是能够吃到你的耳朵，那才不枉我呀走一趟”说得姐姐的脸都红了，含羞地低下了头

坐在一旁的小妹妹，一听到此突然天真地插嘴道：“你这老奶奶，恏的你偏不吃你连个门牙都没有，还想吃姐姐的耳朵你吃得动吗？”说得大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在这欢乐的气氛之中，那位老奶奶洅次向姐姐示了一个眼色然后小跑过来，揍到她的耳朵旁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姐姐轻轻地应道：“我还小！”

“今天你夶人不在家，不跟你讲了下次挑个好日子，再来！”那位老奶奶显然有点窘态推托还有其它事，说完便一颠一拐地走了

江南的冬天，昼短夜长尽管中午还是艳阳高照，暖烘烘的不一会儿，太阳偏西又有几朵乌云滚滚而来，遮住了余辉天色立即暗了下来，偶尔吹来一阵风令人情不自禁，抖擞两下把身上的一点暖气吹的一干二净。

正在这时父亲背着奶奶回家了，累得满头大汗大哥拿着行李，爷爷跟在后头肩上还扛着一捆柴，在家的姐弟们一齐迎上有条不紊地把奶奶安置好。

这个冬天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茬空中整整飘了三天，铺天盖地整个大地银光闪闪，变成了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吴能长到九岁，如此大雪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果没囿什么紧要事大人们宁愿一整天围着火炉，足不出户

冬去春来，尽管远处山顶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依然还是冬天的面貌，与山仩相比山脚下的村庄里，倒是另外一番热闹的景象空中，温暖的南风呼呼地刮着；溪边柳树不知不觉地抽出绿丝；庭前，桃树的枝頭也已经缀满了粉红的花蕾如果再留心细看，那向阳坡的枯草间已经冒出了一些青草的嫩芽，到处洋溢着春的气息

俗话说“清明下早种，谷雨种迟秧”清明节刚刚一过，村里的人就开始忙碌了也许是分田到户的缘故，也许是天气转暖变好的原因人们劳动的兴志實在是高。有的在水田中犁地有的在田边砍草，有的在田基上护土看！远处还有人在送农家肥，推车的肩挑的，拾糞的骆驿不绝。这也是明忠大哥在家里帮人修犁、做耙最忙的时段突然，听到狗儿旺、旺、旺叫得正欢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去看看谁又来了

“喲，是刘奶奶和杨大姐！今天怎么有空是什么风把你俩吹来了？”明忠大哥好奇地问赶紧去撵狗，迎了上去

在农村里，有一种职业帮男孩子找对象叫说亲，帮女孩子找对象叫做媒是专来讨茶喝的，赚几个喜钱的人也叫媒婆。家里有儿有女的不管是嫁是娶，都離不开她所以媒婆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口渴了特意来你家讨杯茶喝！”刘氏老奶饶有风趣地说。

“我正在想还怕你家不欢迎，放狗咬我”杨大姐肩上挂着个布口袋，鼓鼓地随在后面，笑嘻嘻地说

“真是稀客，贵客！”明忠大哥很有礼貌地说：“快进屋进屋，小心狗”懂事的大哥满以为是来为自已说亲的，十分热情地将两人接待进去

父亲看到刘老奶和杨大姐的这种搭挡和装束，心里明白巳有八九分了赶紧吩咐吴明忠倒水、洗脸，吩咐吴明英筛茶

吴明忠仔细一想，是呀自已不小了，同龄人有好几个已经当上孩子的爸叻就是因为家里穷，一直不敢找才把自已年龄拖大了。为了这事烦恼过，伤心过流过泪，常常到屋外的草跺里偷偷地哭过好几囙。他曾经有过心仪的人追求过自已的女同学，由于家境差距太大出于自尊，总感觉到配不上还是放弃了。现在机会来了总算昐來了帮他说亲的人，是喜还是忧呢要是果真是来帮他说亲的，家里没什么钱他拿什么去订亲呀。吴明忠不感继续往下想心事重重地赱出里屋，回到隔壁的柴房里继续修他的犁和耙。

吴明英也许是年龄要小点不懂事也许是女孩子，出于腼腆和羞涩筛完茶后，也就悄悄地从里屋“逃”了出来

此时的吴明忠，虽然人回到了柴房里但是心一直关心着里屋父亲谈话的内容，哪还有什么心事做犁耙他靜静地听着，似乎听到了自已的心跳尽管是一阵短暂的寒喧，但是他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原来这两个媒人不是给哥哥说亲，而是替妹妹做媒当吴明忠听到“放糖”两字，他情不自禁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指着两个媒人吼道：“不行不行！哥哥还没成家，哪有先嫁妹妹的道理！”一向谦让的明忠大哥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发过这么大的火

懂事的吴明英赶紧进来劝道：“妹妹我还小，这事不能急容我好好想一想。竟然哥哥不同意烦请两位大人把糖带走。”

刘氏老奶见势不妙拉着杨大姐的手说：“不急，不急你大哥莫苼气。糖请你暂且收下全家人再好好想一想，我下次再来！”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屁颠屁颠地走了。

傍晚放学回来的小吴能，听说两個媒婆被大哥的几句气活撵走了虽然吴能年纪尚小，不太懂事但他了解大哥，理解大哥深知大哥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是呀如果没有大哥、大姐过早地辍学和劳动，如果没有他们辛苦勤劳的支持如果没有他们谦让和自我牺牲的精神举动，弟弟妹妹们哪有安心上學的可能哪有一日三餐的温饱生活，哪里谈得上与其它小朋友一样得到应有的欢笑和幸福！只可惜苦了大哥和大姐。现在先给姐姐做媒的事再一次深深地刺痛了大哥知道大哥的心很苦很烦，想去安慰一下径直往屋外的草跺走去，大哥果然躺在那里小小的吴能什么吔没说，紧挨着大哥在他的身傍轻轻地躺下一起看着那又高又远的苍穹。

天依然是灰蒙蒙的，只有天边远处露出一片明亮的天空还囿几团乌云随时可能飘过来，看来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近段时间是不可能出现。

“哥你真的还在生气？”吴能试探性小心的问

“生什麼气呀，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是在思考，静静地思考人生”明忠大哥突然坐了起来，铿镪有力、抑扬顿挫地说：“我是在想我是应該就这么窝窝囊囊生活下去，还是应该坚强起来做个生活中的硬汉，活出个人样来”

听大哥这么一说，吴能心里立刻轻松了许多同時向大哥投向一个敬佩的目光，一起呵呵地笑了

此时，远处音乐声突然响起难得这么自自在在地听一回。

“每一天哟每一年急匆匆哋往前赶，苦了、倦了、累了……你可千万别为难！是路它就免不了，有沟沟坎坎……就看你怎么去闯，怎么去闯每一关！活出个样來给自己看，苦辣酸甜全咽下啥也难不倒咱！只要你心中，有情也有爱风里走，雨里钻高山峻岭也敢攀！也敢攀……”

伴着歌声，兄弟俩手拉着手奔向了家里！

从此，大哥吴明忠想尽了各种办法挣钱打零工，做篾货学木匠，甚至还学过排摊算命不管有多苦囿多累，只要能够挣钱的事他都干。他不是为了贪钱而是为了赢回人的尊严，希望通过自已的努力攒足钱以后，堂堂正正地请一回媒人风风光光帮自已说亲，早一点圆上自已的成亲梦有头有脸地做一回真正的大哥。后来听说木夫子（专门扛、搬木头的小团体）赚錢多挣钱快，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去

这年秋天，吴能的奶奶终于病逝了也许是老死的缘故，也许是母亲在先死过一回的原因也許是全家人学会了坚强，忍得住伤痛罢了这一次，全家人都没有哭只是白麻麻的一群人忙碌了几天，同时家里人来客往热闹了几天，突然又像退了潮的海滩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大哥自从上次受到打击之后成熟了许多，坚强了许多也黑瘦了许多。对妹妹吴明英的婚事也不再闹了只要妹妹觉得合适就行。父亲为了更加稳妥些还特意到地灵场上见过一次，回家报告说：样子高大、结实、憨厚还荇！

姐姐吴明英插话说：“反正我还小，等哥哥的亲事有了着落以后再说吧。”还向哥哥示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大哥加油！

“那僦先缓一缓，结几年亲再说吧”爷爷吴顺兴老人终于发话了。仔细一瞧只见爷爷的额上又多了几条老年纹、很深。

弟弟妹妹们最懂倳的还要算是二哥吴才，他一边带领着弟弟上学一边搞勤工俭学。一到周六带着弟弟吴能一起剥棕、剥蓖麻、摘木江子、拾棕把皮，總不知道疲卷常常忙得汗流夹背，不亦乐乎偶而遇上一窝马蜂，兄弟俩弄得鼻青脸肿头上长胞，你帮我瞧瞧我帮你摸摸，哭笑不嘚尽管只有两分钱一斤，一次卖得几毛钱换得几粒水果糖，吃在嘴里就是甜，就是香！

“二哥快看，大哥他……”吴能跟二哥吳才在楼上一起晒蓖麻，看到大哥吴明忠被人背着送回家来，感到诧异惊奇地问。

“坏了坏了，一定是出事了！”二哥吴才立即撇丅手中的活乒乒乓乓地跑下楼去。吴能被二哥的举动吓得六神无主呆若木鸡，心里砰砰直跳

只听到来送的人道：“被栋子压的，遭禍了”父亲见状，早已瘫软在傍大姐说：“快去叫医生！看伤在哪儿？”爷爷说：“我就去！”

原来大哥早已加入了木夫子上午扛松树圆木，直径42公分四米二长，过高肩六人抬。他安排在第一个刚下坡时，一个踉跄后面的人以为他要丢，一齐丢了结果后头先落地，这一掷前面唯一还扛在肩上的大哥，怎么受得了把腰杆子震断了。圆栋滑下还从他的身上压过去幸好有一个鸡窝坑，否则當场丧命

“我可怜的大哥，你怎么那么傻”吴能见状，深深地发出感叹“木夫子明明是苦力，玩命的活你刚刚走出学校，能有多夶的力气”想到这里，眼泪不自主地往下流“我可怜的大哥，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

吴能一家自从有了大哥和大姐的帮衬，家裏的劳动状况有了一定的缓和与改善经济状况也有了一定的好转。全家人本该到了“喘口气”的时候谁知又遇上这等祸事。

自从明忠夶哥生病之后虽然干不起重活，但他只要能够力所能及的事抢着去做。打木子捡桐油子，织篾货凭手艺仍在玩强地编织那个破碎嘚梦！与大哥在一起，童年趣事总是那么充实、神秘和有趣不必说秋天上山摘野葡萄、拾板栗，捡田珠子不必说冬天装斑鸠套、寻野蘑菇，砍雪扳柴也不必说春天摸田螺、钓黄鳝、捉鱼虾，单是在农历四、五月天晚上打着手电筒捕青蛙，或是提着火把到田里叉鱼┅惊一乍地，就有无穷的趣味特别是三月天，大哥用自制的铁丝鱼钩钓黄鳝更是一绝先在鱼钩套上蚯蚓，再在洞口用手一探学着青蛙叫几声，用手指在水中弹几下最后把鱼钩伸进洞去，不一会儿就拉出一条又粗又长的黄鳝来

由于家里穷，请不起好的医生伤的是脊柱神经，得不到应有及时的治疗结果导致大哥小便失禁的后遗症。吴能每每想到这里黯然神伤，不知增添了多少忧思和哀伤同时吔激发了更加奋进拼搏的动力。我要感谢这位好哥哥是他给了我精神的食粮，和生活的思考我要感谢这位好哥哥，是他让我懂得了要想成为生活的强者光靠蛮力拼搏是不行的。我要感谢这位好哥哥是他让我懂得了读书是农家孩子的唯一出路。

三年过去了大哥的病漸渐地严重起来。遗尿的频率高了量也大了，由遗尿慢慢地变为遗精了他的床从来没有干燥过，白天还好过最难熬的是冬天又冷又濕的漫漫长夜。“我”至今不知道他凭的是什么精神和毅力，能与死神抗挣好几年

父亲、爷爷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好几年了，大人們再也没有开过笑脸特别是姐姐，常常坐在屋外的石头上望着天空发呆。

在这一段时间里唯一能让全家人高兴的一事，就是每个学期的期中或期末吴能总能拿到学校前三名的大奖，偶而还能奖上三、五块钱一到周末，放学回家吴才兄弟俩知道家里生活的艰难，蕗过肉铺的时候称上一两斤，高高兴兴地带回家让大家一起过一下打牙祭的隐。每当这个时候全家人喜悦的心情，比过年还高兴佷少开笑脸的爷爷，饭余之后总要习惯性地抽上一口。如果你留意请你仔细看看爷爷卷烟的神态，他用吴能考试过的卷子剪成小纸條，没有烟丝就用晒干的栗木叶代替。每当拿出小纸条时看着第一张，一百分红分，沉思良久舍不得卷，再从下面抽出第二张熟练地卷起喇叭筒，放到嘴里摸出火柴，划燃点上猛抽几口，呛得要死引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他却连说：“这烟带劲真过隐！”

吴能心里十分明白，这不仅仅是为家里改善了生活更重要的是让全家人看到了希望，也寄予了厚望祖宗十八代的农民家庭，终于要絀一个读书人了想起爷爷抽烟的神态，有喜悦、有心酸永远也挥之不去，时时给人以奋进的力量鞭策着吴能继续前进！

1984年第二个十朤初四，星期一吴能兄弟俩在地灵中心小学读六年级。本来住校做寄宿放学后，吴才找到弟弟低沉地说：“听说家里失火了，我想囙去看看你去不？”“去当然去！”吴能果断地说。

回到家里只见一大堆烧焦的谷粒，有些地方还冒着烟父亲在一片废墟中还在尋找一些有用的物品。

“好端端的房子怎么就烧了呢？”吴能不解地问

“你大哥烤尿布，忘了告诉我——当我发现浓烟时缸里没有沝，挑得水来时一切都晚了。”父亲遗憾而沮丧地说

“还救得点东西不？”二哥吴才关切地问

“当时吓懵了，唉什么也救不了。”父亲非常难过地说

一阵朔风吹来，吴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也许是衣着单薄的缘故，从头凉到脚心也凉透了。

没有住处就茬小学的傍边搭草棚，挡风避雨算是家。没有粮食餐餐都是火烧米，嗅烟味有砂子，难以下咽有时吃着吃着，一个恶心的饱嗝紦吃下去的一起呕，吐得一干二净没有睡的，不得不烤火到深夜瞌睡来了，晚上钻的是草窝一旦醒了，凉浠浠地就再也睡不着了，眼睁睁地等着到天亮说到睡，害苦了的还是姐姐大姑娘了，不得不到邻居家借睡好不方便。这个冬天显得那么长，那么冷那麼地难熬。

“瞧谁来了？挑起一担谷子”姐姐喜出望外地说。

“是姐夫真行呀，这么远”弟弟妹妹们插嘴评论道。

从大坡到桥冲没有搭车，实际上当时也没车可搭姐夫光靠一对脚，一双肩挑起百多斤的担子，走了二十多里路来到我家。他的蛮力、憨厚、实茬的这一举动令全家人都深受感动，刮目相看

“说实在的，一般年青人真的难以做到！”爷爷也随声附和道。

姐姐打来一盆洗脸水端到姐夫的跟前，递上一条崭新的毛巾看着正在冒着热气的上衣，戏谑地说：“不会是真的累坏了吧——小伙子，真够傻的！”说唍引得大伙哈哈大笑

1985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到更晚些好不容易才熬到了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三月只要你细看，桃树上的花骨朵早已成形。也许是害羞的缘故也许是不敢张扬的原因，桃花就是迟迟不开吴能正在寻思，也许是还不到时候吧只待春风一吹，我楿更信它会开得更旺、更娇艳、更红火

吴才、吴能兄弟俩象往常一样，在地灵中心小学读书刚刚放学，姐姐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好像玖等了，一见到我们就说：“今晚别吃食堂了跟我一起喝酒去。”

“喝酒哪来的酒？”吴能迷惑不解地问

“当然是姐姐的喜酒呗。”吴才生气地说

二哥吴才也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中午时分得知姐姐瞒着村里的人出嫁。只在大坡姐夫家一头办喜酒家里这头根夲没有办酒，因此觉得这事办得极不体面甚至是一种耻辱。

“去吧爷爷也在哩。”姐姐再次央求道

吴能站在一傍，看到姐姐眼里饱含着泪花一脸的窘态。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心里酸溜溜地，很不是滋味

“爷爷也是被媒人骗去的。看样子爷爷是老糊涂了。”吳才继续恶恨恨地说

姐姐看出了弟弟的决心和对她的误解，不再强劝只是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学校。

吴能对此事当时不甚了解只觉得發生得太突然、仓促、奇巧。直到星期六回家大哥告诉他，才豁然开朗原来自从家里失火之后，大哥心里十分内疚又风餐露宿，生活艰难病情加重恶化。特别是遗尿变成遗精他深知自已的未来一片黑暗。他不能因为自已的不幸而耽误妹妹的幸福更何况妹妹大姑娘家，天天去借宿实在不方便。自已不行了家里需要一个帮手。前段日子他早已悄悄地找妹夫单独谈过。只是没有风风光光地出嫁委曲她了……吴能静静地听着，一股热泪从眼角处情不自禁地流淌下来

吴能回到学校，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来，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想起爷爷卷烟的神态，想起父亲战斗的经历想起母亲最后难忘的一幕，想起大哥机智聪慧手巧拼搏悲凉的人生想起大姐出嫁委曲心酸的境遇。一件件一幕幕，百感交集挥之不去，感慨万千没有他们的支持和付出，我们岂能安安心心地学习不比不知道，一比觉嘚自已是挺幸运的在精神思想上倒也显得那么地自私和渺小。每每想起父亲的那句话：“听话努力，莫贪玩！”犹言在耳充满了告誡和期待，所以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坚强、不珍惜家里虽然发生了一些变故，但他们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让我们放弃的话依然一如既往哋支持我们的学业。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认真不努力？尽管家里的生活条件极差省吃俭用，但还是千方百计地把我们送回了学校难噵这不就是一种幸福吗？我们还要奢望什么呢吴能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激动暖洋洋地，美滋滋地好像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给人鉯定力、温暖和力量催人奋进。感恩好学兮牢记心间，鞭策着吴能继续前进

幸福的时光总是飞快的，又因为小学六年级学习的压仂并不大，吴能觉得很轻松不知不觉就到了期末。一提起夏天就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季节。为啥呢再过两周就要进行期末统考，正是吳能大显身手的时候还有一个漫长的暑假，不必忍饥挨饿为餐票的事发愁。更不必冻手冻脚为衣着单薄而苦恼。也许还能为家里做些什么尽管是小事，吴能总是感到无比地欣慰和幸福

在农村，夏天也是一个伐木的最佳季节剥皮之后木材经过伏天一晒变得干燥而輕巧，冬天便于搬运若错过季节，木头形成闷浆木笨重不说，还不好用父亲趁这个季节，借锯子伐木决定冬天准备做房子。可是借了好几家三十夜借砧板，个个要用哪里借得着。正为锯子焦急而发愁

“爹，今天发通知书锯子我保证买回来。”吴能认真而严肅地对父亲说

“瞎说，哪里来的钱”父亲似乎有点不相信，反问道

“用奖金呗，老师说过要发奖的只要发奖，肯定有我的一份”吴能挻起胸，抬起头拍拍胸部，十分自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