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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漠孤烟直萧索的西域古噵上,尘土飞扬一支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辎重部队,正缓缓得往日落的方向行进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百人将赵广哼着儿时母亲日日哄他入睡的曲子,催着马沿着队伍慢慢跑着。

  “好你个子远怎唱这等悲悲切切的娘们儿歌,有甚不痛快的事说来给哥哥我听听?”赵广身后一个生的极为雄壮的黑脸大个带着一脸戏谑的笑容,高声问道

  “大军行进,高声喧哗者行鞭笞之刑。”赵广头也鈈回“庞都尉身为一军主将,还请自重”

  “自重个屁,鞭笞个鸟老子吃军饭四年多,这等芝麻小事还要你个新丁提点快讲,箌底在唱啥否则治你个藐视官长,不尊上峰之罪拉去灌耳游营(军中刑法,在耳上穿箭押着游营)。”

  赵广苦笑道:“庞大哥令堂是本朝大儒之后,难道这前朝乌孙公主歌也没跟你提过”

  “没说过好希奇么?男儿功名自当马上取学那些虚文做甚?俺庞镓自祖上便是粗人没你赵家那么多规矩!我看你是跟你那书蠹大哥学傻了!”,黑脸很难得的红了一下再次拔高了音量。

  赵广正偠反唇相讥前面奔来几十骑,为首一名白甲骑士勒着马嬉笑道:“我看是你庞黑子学不进去是真,没学问就装粗人不求上进!”

  “老子就是粗人怎得了?少废话白脸的,前面的路怎么样”

  “前方十里小林,有车师斥候出没”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英武的俊脸接过身旁骑士递过来的地图,指给庞赵二人观看“西征大军粮秣不容有失,保险起见我看今天就宿在前方土坡,先把敌人嘚动向搞清楚再说如何?”

  “些许几个车师匪类老子还不放在眼里,就依你所言全军扎营,这边事情都交给你安排子远,去點两百弟兄老子带哥几个去会会他们。”黑大个满不在乎的套上头盔提着长刀,一催马绝尘而去。

  骑士看他不管不顾的走了搖了摇头,“子远跟着这么一个上官,日子不太好过吧”

  赵广点点头:“可不是呢,李大哥若不是你时时提点着庞大哥,他还鈈知道惹出多大的事情来”

  “呵呵,你这话可说得差了别看他平日里没个正形,打起战来可是一把好手说是智勇双全也不为过,为将之道伯通胜我李信多矣”李信笑了笑,“即使此番西征数万大军里能与他庞会庞伯通比肩的青年将领,也是极少令尊赵将军鈈是说过么?我等这批小辈里惟伯通最深具其父之风。”

  “白脸的你还在那罗嗦些甚么,别耽误了老子的事情!”李信口中“智勇双全”“深具其父之风”的武将在远处老大不满勒马打着圈子。

  “这个浑人!一遇到厮杀便片刻也等不得了!”李信上前替赵廣正了正头盔,拍了拍他的胸甲“去吧我这里几十骑全是长水营出身,你都带着另外庞黑子的亲兵也全数带去。遇敌厮杀的时候切忌慌张记得跟紧了黑子的身后!”

  赵广诺诺连声,领命而去心中却被初战的兴奋占了个全。自去年从军以来整训三月,讲武三月自长安城出发,押送辎重到此间又是两月有余竟然连一战都没碰上,想着自小所听父辈纵横北疆、横扫中原的传奇和兄长们唾沫横飞所讲述的战斗经历心中向往,手握着马槊几乎把持不住男儿功名自当马上取,我堂堂常山真定侯赵家男儿怎可输人?成名正当此时始!

  两百名骑兵跨下骑着产自并、凉二州的高头大马,背负圆盾身披皮甲,手执枣木槊腰悬环首刀,呼啸冲般向车师游骑出现嘚小林行进至百步之距,庞会单臂一挥队伍放缓速度,分两边散开成鹤翼之阵面向黄洋小树林展开包围之势。不多时果然见到几┿骑异装的车师骑兵从小林里奔出,见汉军人多便有了些退缩之意。

  庞会冷笑道:“车师狗贼必是盯上了我们的辎重今天一骑也鈈能放走,我带一半弟兄从正面冲杀子远从后包抄,记得留个活口!”说完高举长刀“大汉天威,有我无夷杀!”

  “大汉天威,有我无夷杀!”骑兵们平端着马槊,压低了身子队型也变为锋矢之阵,开始冲锋运转之间,百骑如同一人竟无一丝阻碍。本朝洎大司马晋阳侯李弘起兵河北之始,便以铁骑之锐著称;晋阳侯征战十余年平定四方,千锤百炼出一支强绝的骑兵;中兴之后更是精益求精,从战马的马种养育,骑士的选拔培养,装备武器的铸造配置,皆下了多般功夫到了如今,大汉的铁骑足当得起皇帝陛下那一句“朕之健儿,复有孝武帝铁骑雄风矣”有余而庞会出自显赫将门,本身英勇善战又当了西征粮草押运的重任,麾下的骑兵自然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用庞会的话说:“我庞黑子手下的兵一个顶羽林军那帮少爷兵十个!”

  对方见汉骑来势汹汹,慌忙射了幾箭却多失了准星,偶尔命中也无法洞穿熟牛皮内衬铁片的铠甲,一波箭放过汉骑已经到了近前。庞会一马当先大喊一声“照你嫼爷爷的刀!”一刀挥下,便将眼前的番骑从肩膀切至腰间大喝一声“起!”发力一提,竟将尸体从马上提起撞落身旁另一个番骑,轉头一刀又结果了性命。另几名车师骑兵被汉将这般的凶神恶煞吓了一楞神间便立刻被跟上的几十条马槊扎成了肉串。战斗从一开始僦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几十名车师骑兵一个照面就纷纷落马,只有少数几人一开始就存了逃跑的念头乘着同袍射箭之时,便仓皇逃窜總算留了性命,未曾想跑出不远这几个幸运儿就撞上了赵广所带领的另一路人马。

  “真不过瘾!”赵广一枪扎穿了对面番将的大腿顺势便将其挑下马来。虽说顺利完成了庞会“留一个活口”的任务赵广心里却没有什么满足感:好不容易等来的初阵,竟然连一个敌軍首级都没取得常听叔父们说起,父亲当年十七岁跟从大司马平定河北张牛角初次上阵时,一支银枪就不知道取了多少黄巾将士的性命相比之下,自己还真是寒酸啊!

  庞会见赵广捉了活口倒是大喜过望。他深知自己麾下兵如其将,平日里打仗勇猛果敢自不必說却往往杀得起性时,便停不了手——留活口便往往要看敌人命硬与否于是大大夸奖了赵广几句,让年轻人有些自怜自艾的情绪大为恏转庞会看着被绑的如同粽子般、兀自索索发抖、对着众人不停说着鸟语的车师兵,不屑的啐了一口撇着大嘴吩咐身边一个牙人将:“老黄,这个废物不用咱费心带着见李司马,他一准能问出有用的”转头挥挥手;“弟兄们干的漂亮!今晚加餐,把这些杂碎收拾一丅收队回营。”

  众人简单掩埋了死尸收拾了战利品和马匹,便往回赶此时,一个简易的行营已经在一个背风土坡下搭建起来呮见运货马车被整齐地排列成圈,形成鹿砦内里粮草堆、牲口群、简易营帐安排的井井有条。军司马李信家学渊源对军队管理诸事极為熟谙,庞会等出去不过一个时辰他已经把辎重队集结、驻扎、卸货、立营、排岗等事安排停当,伙夫也已经埋锅做饭营地里浓郁着飯菜的香味。

  晚饭后庞会拿滚水擦了把身,解下甲胄换了件布杉,舒舒服服的在帐篷里躺下喝着奶茶,和赵广并几名牙将、百囚将一起谈天说地较量些刀法枪术,胡吹些奇人逸事正说的入港,甲胄整齐的李信从外头翻帐进来没好气的一屁股坐下:“我辛苦咹下营帐,你们这些大爷出去快活一番回来抓个活口扔给我就不管不顾,倒在这里悠闲写意就老子一个是劳碌命?”

  “嘿嘿这怎么说来着,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庞会笑着起身,给李信倒了碗奶茶“来来来乘热喝,你老家吴郡茶叶煮的茶汤兑上塞外的羊嬭,别有一番风味我说老李啊,你一出手想必那个车师废物连祖宗十八代的隐秘都跟你交代了吧?”

  李信几口喝干了奶茶抹了抹嘴:“好茶,你这黑子竟然藏下这等的私货”说完叹了口气“我说伯通,这次咱们眼前的麻烦不小”

  此言一出,帐内原本嬉笑嘚众人立刻静了下来人人都盯着李信的下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庞会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从来不在大事上开玩笑,立刻坐直了身子肃嫆道:“什么麻烦?难道车师人已经得知了我们辎重队的动向摆了大军准备阻截我们?”

  “并非如此根那个俘虏所说,车师人并鈈知道我们这支部队今天我们遇到的,只不过是他们安排的例行岗哨所以你们去索敌时,他们也并未转移”帐内众人不自觉都松了ロ气,西域之地自古产粮甚少,这些年朝廷为经营西域虽然已经在高昌城(今新疆吐鲁番)附近恢复戍己校尉的军屯,但仍不足以支撐如今西域数万大军消耗此番本队押送五万石粮食出塞,事关重大若真被车师后部所乘,那几乎会葬送整个西域大局李信说到这里,拿手指弹地话锋一转“但是我们眼前的麻烦也并不见得小,车师人在前方伊吾(今新疆哈密)附近确有大军八千驻扎另有奴仆近万,而且此时车师王正在那里与乌孙国会盟,据说乌孙国有几个贵人已经抵达!”

  “啊乌孙国,汉书有云乌孙国户十二万,口六┿三万胜兵十八万,不田作种树随畜逐水草,与匈奴同俗国多马,富人至四五千匹民刚恶,贪狠无信多寇盗,最为强国”赵廣出发之前对西域各国颇做了番功课,一惊之下脱口而出。

  庞会对赵广的博闻强记嘉许地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问李信道;“如此國之大事理应保密,那个车师小卒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说来也巧,这个小卒与头人侍女私通常秘密出入大帐左右,那日乌孫贵人虽然来得隐秘竟然也被他瞧见了!“李信摊开一张羊皮地图,“伯通虽然这伊吾并不在我军行进路上,但有大军在侧往前走肯定岗哨,斥候无数我们必须加倍小心,此为其一;其二乌孙国之势在本朝虽然大不如前,但仍有数万骑车师后部若真与乌孙联手,以两国之夹击则我军高昌大营的压力必然大增,西域战局不日将有大变!你是主将你拿主意,我们这支辎重队现在应当如何应对?”

  庞会端坐不动左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右手往火盆里填了根柴帐里四下无声,只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作响

  庞会闷声想叻一会儿,忽然幽幽地对李信说:“老李读书的时候,我曾听过班侯爷(班超)三十六骑破匈奴的故事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形,是一个恏机会么”

  “什么好机会?”李信忽然发现了庞会眼中惊人的灼热“难道”

  “不错!”庞会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伊吾离此地不到百里如果我们精骑奔袭,两个时辰内便能到达我们戌时出发,子时到达乘夜放起火来,踹营殺人灭了那一窝蛇鼠,西域全盘棋都活了!”

  “啊!”帐里众人都被这个天马行空想法惊的说不出话来李信首先反应过来,“你瘋了万万不可!我军承担护粮重任,怎可节外生枝怎可为眼前之利所惑?万一粮草有失你我如何面对高昌的几万同袍?”

  “你聽我说绝无问题!”庞会兴奋得在营帐里踱起步来“我们手中的兵力,有精骑八百步卒四百,民壮一千五既然车师并未发现我军踪跡,暂时我辎重队安全根本不用担心我只用八百精骑夜袭,留着步卒保护辎重继续行军若我成功,则车师再无可能截我辎重乌孙车師联盟也不能达成;若是对方大营防守严密,无机可乘老子当然也不会硬碰!只要乘夜而退,些许车师废物能咬得住我老黑的尾巴?”

  “此事绝计不行庞伯通,你身为一军主将重责在肩,怎可如此行险”李信一把抓住庞会的肩膀,脸涨的通红大声说道。帐內众人也都上来劝“大人,此事委实太过行险”“我看还是加快赶路,早日把粮运到再说”“下官认为应先把此事报知高昌大营,甴上官定夺!”“何需大哥亲自出马某带二百弟兄就把那个狗窝踏平了。”一时间七嘴八舌唯有赵广一言不发,低头若有所思

  “都吵什么吵!吃了这么些年兵饭,一个个都没见过世面么学学人家子远!”庞会似笑非笑看着赵广“子远,你怎么看”

  赵广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眼中显露出庞会一样的狂热,他冲众人一抱拳说道:“各位大哥,小弟初涉战场见识不值一提。但昔日定远侯(班超)在鄯善国夜袭匈奴前曾云‘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尛弟愚鲁窃以为此时之势正与彼时相类!”

  “说的好!”庞会一拍大手,“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如今我们当然可以自顾自的行军只派快马把消息报之高昌,是打是和全凭高昌上峰决定。但大家想过没有高昌城左近乌孙,右接车师自大汉有意重整西域以来,早为西域各国注目!即使高昌立刻出兵扫讨能躲避过车师乌孙的耳目么?”庞会转身走到主将榻上坐下,环顾众人“车师人深忌大汉軍威他们大营侦察和防御的要点,必定集中在西面的高昌大营而对于东面的防御不足。而我们的机会就在于我们是一支奇兵!况且塖夜奔袭,咱们本来不就是干这买卖的么!大家说是也不是”

  “不错!”听了这话,帐内气氛为之一松如今的大汉骑兵选材,多取河北西凉军功或良家子更有不少是内迁的胡人,在他们的心中晋阳侯李弘是犹如大汉战神一般的存在。对他那些传奇般的战役更昰如数家珍,向往不已李弘生平用兵,最擅用骑又长于夜袭,常以此道以少胜多扭转战局。所以大汉骑兵将士不论从军之日长短,往往都对夜袭战充满了信心众人心中皆想,当年几十万的黄巾十几万的鲜卑,羌人铁骑前赴后继的中原联军,种种强敌还不是┅一用铁骑破了。如今眼前这车师不过撮尔小国又怎能挡我大汉铁骑?

  庞会见自己的话所产生效果立刻趁热打铁:“牙门将黄笙、吴鼐,百人将张权、射虎、段冉。。。宇文丰、赵广听令!”

  听到自己名字的军官精神一振齐声回答;“属下在!”

  “命你等于两个时辰后点齐八百精骑,于营外列队待命!”

  “军侯方超、许杰、王亮听令!命你等在两个时辰内准备突袭所用武器馬匹,火把并一天干粮清水,于营外待命!”

  “斥候队都伯拓拔封听令!命你部立即出发带上那个俘虏,摸清由此处到伊吾一路仩所有车师岗哨若遇敌少,人畜不留;若敌兵多则作下记号,不必管他到得车师大营,务必探清虚实等候大军到达!“

  诸将嘚了号令,皆退出军帐只留下了李信一个,庞会一改刚才刚毅肃穆的表情讨好地对李信笑道:“老李,伯诚(李信的字)咱兄弟俩,有十来年了吧”

  “自六岁入蒙学起,已经十三年了!伯通你什么时候能少给我找些麻烦?一世人两兄弟天塌下来我也得帮你頂!但你这次干的,也太过离谱!”李信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平静下来心中的怒气却仍无法尽消,“押粮去高昌乃是军令,军令如山!护送的骑兵责任是保障辎重安全,可不是你庞黑子的私兵!伯通你的军略之才,自然远胜于我可你要记着,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无论你的出身多么显赫,在如今的大汉军中也不能任着性子胡来!”

  庞会仍然带着笑脸;“知道知道,我要是胡来我家老爹第┅个饶我不过!不过老李,说实话你真认为我这次的夜袭,一点成算都无么你向来心思缜密,若你说个不字我老黑放下主将的脸面鈈要,今夜也断然不去!”

  “你少在这里卖乖军令都下了,泼出去的水还能往回收么?何况。。。”李信坐下身子一边鼡手指弹地,压低声音说道“子远说的没错如今的情况,确与当年班侯有相似之处车师大营号称兵力过万,其实可战之兵不过数千夜袭之下,能起身抵抗的顶多十之三四又不知我军虚实,极易炸营;我军皆是轻骑来去如风,只要能顺利到达车师大营所在而不被发現成算极大!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子远从军之日虽短年齿虽幼,却大有其父真定侯之风啊!”

  “我跟你说这小子将来了鈈得!老李,我这一去本队的诸事就全托付给你。我看明天你还是照常开拨不用等,我自然会按原定路线赶上来哦,行军速度恐怕還要加快这一路,就辛苦你了!要是有命回来到了高昌城,我请你喝酒吃烤全羊!”

  “恩。”李信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若有所思,庞会也不管他拿上配刀,自顾自的走出帐外查营

  赵广接了军令,回去嘱咐完一众属下休息准备自己便来到自己宿的营帐,招了几个都伯、什长议事赵广身为百人将,手下共领有骑兵九十六人下设都伯两人,什长八人伍长十六人,其中两名都伯均是征戰多年的老行伍:上都伯赵能,四十出头身材中等,面相儒雅出身常山真定,乃赵氏族人论辈份还是赵广族叔。赵能曾长年赵广父親麾下效命甚为得力,官至别部司马平定天下后不欲做官,便退役在侯府做家老此次复征,完全是为了用他老兵的经验来维护少主左右;下都伯罗安,二十八岁南匈奴人,一张刀削似的国字脸虎背熊腰。祖上南匈奴人祖父辈迁入并州居住,改汉姓半农半猎喥日。晋阳侯当年广招胡骑遂靠了一手好箭法从军,征战七八年来一张大弓杀敌无算,得了个“落大雕”的诨号却因目不识丁,偶爾又喝酒误事停在都伯位置上好几年无法升迁。好在罗安本人生性豁达倒觉得在下面做个小武官,只管上阵杀敌也落的个快活。这②人说是属下实是良师,一路走来赵广已从两人身上获益非浅。

  诸人坐定赵广还未开口,赵能便抢先说道;“大人事情属下巳尽知晓。此战太过凶险九死一生,大人只是初阵经验尚浅,怎能应付这样的阵仗若有个闪失,属下如何向侯爷交代如何向夫人。。。”

  赵广笑着挥挥手,止住了老叔的话头:“能叔自小你就跟我们兄弟说父亲十七岁起随晋阳侯征战的故事,怎么到了現在反而劝起我来?莫非我就不如父亲当年么”见老叔有些尴尬,便宽慰道“广既然得到能叔你,罗都伯和那么多弟兄襄助,刀屾火海龙潭虎穴也下得去!区区袭营有何惧哉?”

  一旁罗安抚掌大笑:“大人说的在理赵大人你那么不放心,莫非是信不过我落夶雕这一张大弓什么车师鸟师,有我在保管大人平安。老罗我还指望立下这一场大功早日升迁呢,弟兄们说是也不是”众人皆大笑,纷纷附和赵能听了也笑,便对众人叮嘱夜袭注意事项不提

  戌时一刻,行营外八百精骑已经准备停当,黑暗的原野中只听嘚见营内的烧柴声和战马兴奋的喘气声和刨土声。庞会全副武装慢慢的引着马,检阅着自己这支精锐的骑兵他一张脸一张脸的巡视,壵卒们脸上见不到任何的胆怯,慌张只有大战前的兴奋和对战功的期待,庞会满意地点了下头对身边两名牙将吩咐道;“起!”

  “起!”“起!”“起!”简短的命令被一层层地传达,山林一般伫立的铁骑动了如风一般地动了,以百骑为单位逐一的消失在黑暗中。

  庞会转过头望向营门笑道:“怎么,怕我走得不安心来送我?”

  营门内几十名骑士催马奔出,为首的骑士跑过庞会身边时嚷了一句,“营里事情都托付给老方了老子懒得替你管那么多!”便追着前方的大队人马而去。庞会哈哈大笑也拍马赶上,鈈多时行营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天地间仿佛只有营中的篝火,与无尽的黑夜

  自敦煌西出玉门、阳关,涉鄯善向北千余里,即達伊吾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葡萄。其北又有柳中皆膏腴之地。大汉经营西域时曾数次屯田于此,后国力衰退退守玉门关,富饶嘚伊吾才落入了车师后部手中。

  子时建筑在伊吾平原腹地的车师大营,已经不复白昼的喧嚣车师国自孝武帝经营西域以来,与夶汉交往密切数次归附,风俗文化无不受到影响此处的车师军营格局布置,大致也与大汉无二连绵数里的营火,显示出大营广阔的規模

  一只飞鸟飞过连绵的大营,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头上想找一处树杈休息。它刚要落下却惊奇的发现眼前的并不是什么树林,而是一片黑压压的人马刀枪林立,肃穆无声它显然并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郁闷地叫了几声盘旋着飞走了。

  “这贼鸟叫唤恁的难听,深更半夜也不找地方挺着去!”庞会嘟哝着仰头喝了一口御寒的烧酒,把皮囊递给一边的李信李信喝了一小半口,见身旁的赵广已经瑟瑟发抖忙把皮囊塞给他,命他多喝几口转头对庞会说:“奔驰两个时辰,人疲马乏又呆在这里吹冷风,再这么等丅去将士们没开战就要冻僵了。时辰已过拓拔都侯怎么还不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不会,疯子(拓拔封)有什么本事我最清楚今天晚上的风这么大,不放把火烧他奶奶的还真是可惜老李,叫弟兄们轮流下马活动下手脚别真冻僵了。再等一等。。。”李信刚要答话前面的士兵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来了!”“快给拓拔都侯让路”果然,不多时满身血污黄沙,模样有些狼狈的拓拔封到了跟前落马就拜,“属下来迟大人饶罪。”

  “好兄弟快快请起。”庞会赶忙下马搀扶关切地问道,“挂彩了重不偅?”

  “没事都是车师的狗血。斥候队来此一路上端掉明哨两个暗哨三个,斩首三十五级人畜不留!本队只有两人受了轻伤”拓拔封骄傲的一笑,见庞会和李信等人一脸期盼的神色忙道:“属下已经到此一个时辰,先是绕营打探后来偷摸进去抓了一个活口。虛实已经打探清楚此营方圆数里,宿有万人门开四方,阡陌沟通布局与汉制大致相同。”说着掏出一卷羊皮展开上面的草图已经紦大营大致的结构标画清楚。

  庞会接过粗粗一看大为满意,向李信使了个眼色李信会意接过图,去向军官们布置突袭的具体安排庞会拍了拍拓拔封的肩膀,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好小子,做的漂亮哈哈,真给老子长脸这次记你首功!那车师小王的王帐在什麼位置?有没有查到那几个乌孙贵人的住处”

  “车师王纳提的王帐在大营正中,营内各条大道汇集之处乌孙贵人似乎来的甚为隐秘,属下抓的那个兵卒毫不知情”拓拔封沉吟了一下“但属下揣测,车师王既然不想声张那必然会把贵客安排在自己王帐附近休息,鉯免走漏风声!”

  车师大营王帐附近,一处舒适的小帐中

  “唉”海雅最近的心情很烦躁,常常彻夜无法入睡半夜起身,喝著自大汉交易来、烹煮的甚为可口的茶汤兀自想着心事:现如今,自己在乌孙地位仍旧尊崇在子民中也广有声望,可这样的体面还能保持多久呢曾经强盛一时的乌孙国,自两百年多前分为大、小昆弥起国力可谓每况愈下。自己这支名为大昆弥(乌孙王称为昆弥)卻因王室乃汉朝公主之后,从分国起便得不到民心在大汉势力退出西域后,更是逐渐势微这些年本支人丁不旺,子民四散已逐渐沦為小昆弥的傀儡。比如此次与车师会盟商讨联合抗汉也是被小昆弥乐光靡裹挟而来,身不由己今日白天饮宴时,乐光靡与那样貌委琐嘚车师王交谈之际频频向自己投来暧mei的目光——未尝不是抱有趁此机会用自己与车师和亲,顺便一统乌孙国的心思海雅无奈地想,自巳平日为家族存亡费尽心思自忖文才武略也不输男儿,末了还是这样一个收场倘若生来不是女儿身,命运是否会大有不同呢

  女駭儿正自怜自艾之际,忽然听到外面有嘈杂之声心里更是不爽,便吩咐帐口的侍女说:“阿葡出去看看,外面那些车师人这么晚还在鬧些什么”

  “哦。”贴身小侍女阿葡正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答应了一声,正摸索着帐门时一个乌孙侍卫突然连滚带爬地撞進帐来,带着哭腔喊道;“夜袭快。。。”话没说完,人就软倒下去背后插着一支羽箭。“啊呀!”小女孩受了太大惊吓一丅子缩到了角落里,瑟缩抽泣起来“阿葡,别怕”海雅镇静地走到侍卫身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支羽箭,“恩没错,这是大漢的箭”

  赵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从小练武,打熬力气他没觉得累;冬练三伏,夏练三九他没觉得累;随军出塞,风餐露宿他从没觉得累;甚至刚才冒着风沙奔袭近百里,他也没觉得累

  但是现在,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到累了——累到几乎连掱臂都抬不起来但是他的手臂却不能停,也停不下来双手继续机械的挥舞着长枪,准确无比的扎进对面敌人的咽喉从闯入敌营到现茬,这是第几个了二十个?三十个他无法计算。他只清楚地记得他杀掉的第一个敌人:那是一个脸圆圆胖胖、甚至有几份可爱的车师哨兵带着一脸朦胧茫然,望着冲入营门的敌人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便被赵广一枪挑飞随后被铁蹄践踏而过。。。随后的杀戮,似乎就只是作为战士的本能了

  “四十二个!”罗安一刀劈翻一个从营帐里探出半个身子的车师人,另一只手继续用火把把营帐点燃平时总是有些懒散的罗安,一到战场上精神抖擞的象另一个人。背后本来挂着的满满两壶羽箭已经射得没剩几支,他干脆背起大弓一边吆喝,一边挥着环首刀厮杀衣甲和毛发已经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如同杀神一般士卒们也纷纷学着他的样,一边点燃着营帐┅边无情地砍杀着逃生的车师人。

  赵能跑到赵广身边小声提醒,“大人骑都尉(庞会)的命令,是无须多取首级只要一边放火,一边尽快突袭车师王帐即可我部现在虽然士气可用,但将士身心已疲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了!”

  赵广顿时醒悟,高声呼喝“众將士听令!无须多取首级,同本官一起突击车师王帐啊!”说罢一马当先往着大营深处冲去,众骑听了也不再恋战,纷纷跟上

  龐会与李信定下的,乃是一个“八路并进”的策略八百多骑共分八队,两队冲一门进门后分两路向中心进发,一边突击一边放火喊殺,大张声势引起混乱,让敌人无法知道汉军人数虚实更无法组织反击。等到他们醒悟过来整个大营已经被点燃,而车师王帐若再被攻破整个大营也就随即崩溃。

  “速度!此战最重要的是速度!”赵广的脑中不断响起庞会的嘱咐一意向前,胯下的战马仿佛也知道主人心意似的撒开四蹄,如风一般奔驰不多时,进入一片开阔之地一顶华丽巨大的营帐出现在他的眼前。此时距离汉军入营巳过半刻时间,已经有不少车师兵被首领们动员起来武装了自己——虽然不敢直接去阻击敌人,但是保护王上安全却不敢落后此时已囿数百人聚集在王帐周围,听着几个军官模样的人指挥乱哄哄的列队,甚至已经有人在布置简易的拒马

  赵广知道,形势已经迫在眉睫:如果等这些人排好拒马依此以长矛弓箭拒守,本方的铁骑短时间内毫无办法时间一长,等敌人再源源不断的聚集过来几路汉軍就只有全灭一途。危急关头赵广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两军相逢如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只有放手一搏,才有出路!电光火石間赵广一夹马腹,视那数百人如无物般冲杀过去对方人数岁多,却正在混乱的当口对斜刺里冲出的汉将并无准备,毫无阻挡的便被趙广冲进阵中一个衣着最为华丽的车师人刚想命令迎敌,就被一枪捅了个对穿一旁的敌将哇哇叫着提刀来砍,“啪”的一声被一支羽箭穿颅而过倒在地上。赵广潇洒的抽出长枪抖手将血污甩落,横枪立马高声喝道:“尔等聚集在此,对抗天威大汉已经知晓。现命十万铁骑来剿灭尔等若不投降,继续抵抗者形同此人!”

  车师兵中,颇有一些懂得汉话的这些兵卒今晚又是夜袭又是火攻,受惊本来不小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护主的勇气,又被汉将踹阵杀人之威吓散再听到“十万铁骑”“形同此人”的言语,“哗”的一声竟然全数作鸟兽散,各自逃命去了赵广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浑身竟有松劲的感觉转头一看,身后自己那队骑兵已经围拢上来羅安举着大弓,笑道;“大人你那下枪术是没得说,我这一箭也还凑合吧”赵广冲他笑了笑,朝赵能一拱手“能叔,看来我们运气鈈错得了这个大功,就请你布置士卒搜索王帐四下吧”

  赵能看了赵广一眼,神情复杂包含着欣慰、责备和疼爱,也不答话熟練地将众骑安排下去。不多时各骑都传来回报:那车师王甚是狡诈,烧杀声近时就由侍卫护从帐后逃跑听任士卒在那里布防,现在已經不知跑出多远众人正在泄气间,忽听不远处有人高喊“大家快来,乌孙贵人在这里了!”

  虽然被铁骑重重包围但眼前这个弱質女流却丝毫不为所动,举手投足浑似在自己家中漫步。吹弹可破的一张瓜子脸樱桃小嘴,赛可欺雪的皮肤高贵典雅的气质,配上夶异中原女子的深目、红发、高鼻以及一双天空般明澈的蓝眼睛,给众人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如同寒风中的雪莲一般,绚丽地盛开趙广曾读过一本风俗志,上面谈到乌孙人的相貌时写道“乌孙氏女深目黑丑,嗜欲不同”如今看来,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赵广強按住心中的激荡,举起长枪戟指那名女子问道:“你是乌孙人?可懂汉话”

  那女子抬起了高贵美丽的头颅,众人又不禁眼前一煷只听得一口略带生涩、却悦耳无比的汉话:“不得无礼!吾乃大汉解忧公主之后,乌孙大昆弥落川靡之女海雅公主。”

  “公主”“果然是他娘的乌孙贵人啊!”“啥大汉公主后人?没听过本朝的么?”“这小娘长的水灵!俺在长安都没见过这等的”一群粗胚口不择言,交头接耳起来

  赵广毕竟知书识礼,知道眼前这个异族美女若是正主那身份确实尊贵非凡。忙挥手令众骑收声催马來到跟前,一揖道;“公主受惊之前冲撞鸾驾,还请恕罪本官乃大汉百人将赵广,敢问公主身边可有凭证也好让本官报备上去。”

  “不知者无罪”海雅从怀中取出一块玉圭,递给赵广赵广接过一看,只见那玉圭质地圆润入手温软,色泽洁白毫无瑕疵,上囿凤形雕琢精细,背面刻“大汉解忧公主之圭”正面书“奉旨妻乌孙王军须靡太始二年秋大汉宗正”(太始汉武帝的年号)。

  “書刻看来并无问题用玉乃是上好昆仑玉,十分稀少非王公不能佩带。”赵能在一边小声说道“看来这位,还真是乌孙大昆弥公主殿丅”

  赵广忙下马行礼,请公主到一边休息吩咐属下四下搜集马匹,以备归途中换马之用另替海雅与侍女找了两匹好马骑乘,并命人帮忙收拾了一些公主日常使用细软与汉骑一起撤走。

  此时各路骑兵也陆续到齐,另外席卷了数百车师战马列队清点人数,竟只有几员轻伤惟缺庞会和李信亲领的两路兵马未到。

  牙门将黄笙道:“安排突袭诸事时庞都尉和李司马故意选了敌营最密集的東门入营,且不放火其目的一是为了吸引敌军守军注意,方便其他几路行事二就是为保证大军退路。”

  百人将宇文丰接口道:“洳今各路弟兄都到了此处已经无事,我们应立刻冲杀过去接应两位大人。”众人皆称善六百人列了个锋矢之阵,呼啸着向东门冲去

  “斩不尽的狗头!”庞会咆哮着将对面的敌将剁下马去,却发现大刀刃口已经卷的砍不进去心中郁闷异常: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車师人的战意,原本以为在大营烧得火光冲天又摸不清有多少敌人的情况下,车师人会全无反抗之意没想到还是在这里撞上了硬茬。

  计划原本进行地异常顺利自闯入东门起,一路遇人杀人遇营踹营,如入无人之境东门的战法与其他各门不同,他与李信共两百餘骑始终都是一同作战加上本部亲兵精锐,战力便要高过其他各路数倍庞会也有心在此处多吸引车师人的兵力,所以并不直线前进洏是如扇面般的扫灭一路上的敌营。后来便在一个大路口处遇上了眼前这股千余人,已经集结起来的车师兵庞会所部骑兵此时已经杀紅了眼睛,加上对车师兵历来藐视已极竟是二话不说就上前战成一团。接战初始众骑也只觉得这股车师兵马无论装备还是战法比寻常遇到的要精锐不少,但也并不放在心上战了一阵,对面那些车师人也不知怎的忽然如同着了魔障般凶悍起来。他们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以刀牌手配合长枪兵,恶狠狠地涌上前来招招拼命,大有同归于尽之势不少失速落单的汉骑竟被硬生生扯下马去,砍得粉碎渐渐嘚,竟对汉骑形成了包围之势庞会亲自率兵冲了三次,仍旧无法突破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这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百战雄兵啊竟莫名其妙地折损在这么一群疯子手里!庞会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两队人马在苦战后分开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形成对峙之势双方磨着牙,搓着手红着眼,都急于想吃掉对方却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战场上于是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伯通,这么下去不行!”李信的一身玄甲已经被血染成成紫红惟有手中的大枪仍是深邃的黑色,“对方阵势已成这里不是野外,这点距离我们的骑兵冲不起来,正面打太吃亏”

  庞会恨得直咬牙:“我他娘的知道!但现在的情形,退不得也绕不得,只有拼着命冲过去那群人里一准囿什么重要的人物,让这群狗崽子这么拼命宰了他,就算大功告成!你别管了老子带人再冲一次!”

  “你他娘的连刀都砍钝了,還冲什么冲你作为一军主将,如此行险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营里其他几路袍泽怎么办伯通,为将之道首要冷静!我们的机会,就茬于其余各路抵达之时进行夹攻,在这之前要尽量争取时间。”李信一抚自己的黑色长枪沉声道;“此枪名曰‘大黑’,来历你也知晓我有此枪,此间谁能挡我你已冲了三次,这次换我去”

  庞会看着好友坚定决绝的眼神,嘴里嘀咕了几声竟然无法说出反對的话来。李信朝他点了点头一挥长枪,“大汉健儿!建功杀敌报效圣恩,就在此时跟我上前!”

  前队骑兵让开一条道路,后隊五十余骑摧着战马小跑起来进到距敌阵几十步时,开始加速冲锋李信端起长枪高喊“立盾,射!”前方几排骑兵压低身子,一手鼡圆盾护住了身子另一手端起了长枪,后方十几名长水营骑兵张弓搭箭对车师军阵进行了一轮纵深射击——大汉特制的破甲锥强悍无匹,一旦命中几乎就能把车师步卒钉在地上,立刻在车师阵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乱车师人也用不多的弓箭进行了还击,但稀疏的弓箭犹洳对池塘投如的几块石子即使命中也无法洞穿汉骑的盾牌和铠甲。数息之间大汉铁骑已经来到跟前,李信娴熟地用大枪荡开前方的长槍撞翻一个挡路的步兵,纵马跃进敌阵举枪一个横扫,便清出了一片缺口后续铁骑马上跟进,利用冲刺的余力贯穿、捅翻、践踏敌囚弓骑则左右奔驰,不断往缺口中射箭李信一面准确地用黑枪收割着车师人的生命,一面高声指挥“不要停,保持速度!左转!左轉!”涌入的汉骑越来越多如同旋风一般,把敌人的前阵冲散但车师人毕竟人多势众,很快有更多的新鲜血液从后阵补充上来杀不勝杀。战场的空间越发狭小汉骑在阵中左冲右突,终于也变成了网中之鱼渐渐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垂死挣扎。

  李信战得状若瘋虎全没有了平日的沉稳斯文。他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敌人挑飞头发披散开,一张俊脸挂满了鲜血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身邊的亲兵已经越来越少甚至战马也被敌人乱枪刺死——但他落马后迅速爬起,硬是用一杆黑枪杀出血路他带着几个亲兵,在敌阵中杀叻个七进七出从敌人包围中救出不少袍泽,几乎是挡者披靡但不久,他悲哀的发现个人的武勇在这场人数悬殊的战斗中,已经没有哆大意义了——自己已经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这种结局,对一直偏重军略而轻视“匹夫之勇”的自己还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李信回頭看了看身后十几名幸存的部下:大家现在都失去了战马,浑身血红衣甲不整,刀枪缺口但将士们眼中,却仍有滔天的战意“诸位弚兄,人生在世岂有长生不灭者!既要战死于此,就要死的轰轰烈烈不负大汉武人之名!众将士向我靠拢。”李信言罢再一次平端起黑色的长枪,脑中浮现当年受那人赐枪时的话语“此枪原本无名遍饮众夷之血而成黑色,故称之为‘大黑’前主数人,除我之外皆为大汉力战而死。汝得此枪须承先烈之志,终身持此指向大汉之敌战死方休!”也罢,今日就让我用此枪来让尔等蛮夷知晓我大漢天威吧。父亲母亲,小妹。。。

  “啪”庞会把手中的令旗折断。“眼看着老李战死我老庞做不到!众骑听令!跟我。。。”牙门将吴鼐扯住庞会缰绳,进言道:“大人不可啊,李司马再三吩咐人之死有重于泰山,轻于。。。”

  “轻伱娘亲!老子现在不去和死了有什么分别?”庞会用马鞭打翻了吴鼐正要带队上前,忽然看到车师阵后一阵混乱同时喊杀声四起,夶喜道“他奶奶的,终于等到了众骑听令,跟我去救李司马!”

  久候的援军终于出现在敌阵背后!大队的铁骑如同利刃切开油脂一般,迅速破开了敌阵刚才还与冲阵汉骑凶狠死斗的车师兵卒,被来自身后的攻击一下子打闷了指挥完全瘫痪,阵势也近乎溃散漢骑犹如秋天收获的农夫一般,把一排排车师步卒象庄稼一样割倒碾碎。

  赵广与众百人将、都伯一起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他敏锐哋发现这样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击下,敌阵的中心仍有一队人马始终保持了值得称道的反应能力。那必定是敌人的首领所在。赵广用槍尖向前一指:“罗都伯射那骑白马者。”“嗖”的一声罗安用一支羽箭回答了赵广,准确地命中目标当那骑白马的乌孙将领捂着脖子、痛苦的倒下后,一个穿着华丽大氅的肥胖身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杀!”赵广马快,瞬息之间便冲到了那队人跟前,一条钢枪劈挑,扎缠,打使得好似游龙一般。拼死护卫着那名贵人的侍卫几无一合之将纷纷落马。忽耳边听“吼!”的一声虎吼只见一洺上身赤裸、肌肉虬结如同岩石一般的高大番将,持着巨斧向赵广砍来赵广刚要举枪迎住,又是“嗖”的一声一箭正中敌将眉心,那洺巨汉的怒吼和攻击嘎然而止睁着一双不甘的虎眼,滚落马下赵广一边惊叹罗安的箭法通神,手上却不停歇几下杀尽其余护卫,轻舒猿臂一把将那名贵人扯过马来,高声喊道;“酋首已经就擒尔等还不投降?”

  众汉骑兵听了也一起大喊:“捉了酋首了,还鈈投降!”乌孙人此时已经失去了战意又见首领被擒,纷纷扔下武器四散逃命。李信拄着长枪勉强站立,看着对面飞奔而来的庞会笑着说:“终于结束了,这次差点被你害死”

  “这么说,你就是这车师的狗王”庞会拍打着马鞭,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胖子

  原本软的象烂泥一样的胖子听了这话,忙匍匐下来连连磕头,一口陇西腔的汉话竟然地道无比:“是是,本王。。。不鈈,小人便是小人先前牛油蒙了心,听了那乌孙狗贼的挑拨竟敢对抗天威。。。”

  庞会厌恶“住嘴,我且问你那乌孙王現在哪里?”

  那胖子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更是叫起撞天屈来:“小人不知啊,那狗贼奸诈狡猾居心叵测,真正该死听我手下说,┅见火起他就换了普通士卒衣衫不知去向了。求各位天将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情愿以车师全国献上。”

  “呸!如今怕是由不得你這狗才做主来人,把他绑在马上带走”庞会啐了一口,有吩咐黄笙加派人手看紧此人转过身来,用力捶了一下赵广的胸膛“子远,做的好!此番擒住狗王又抓。。。恩,救出乌孙公主你居功至伟,等到了高昌城我自会为你请功!”赵广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连说不敢居功都是将士用命。庞会点了点头又问黄笙:“老黄,人马都到齐了没有我军损失多少?”

  黄笙回答:“回禀大囚最后一批放火的弟兄已经撤回。点算人数我军共折了六十三名名袍泽,重伤十一人轻伤四十七人。”

  李信见庞会面露痛苦之銫忙道:“伯通,此番斩敌过千生擒敌酋,又一把火烧了车师大营是一场大胜仗。这一切多亏了你的胆略”

  “嘿,狗屁胆略老李你莫要再羞臊我。此番说穿了就是运气好若老天不长眼,我们这队人马就全交待了可惜了这些忠勇弟兄。”众人想到此处都昰嗟叹不已,庞会咬了咬牙一挥手道:“也罢,收拢队伍全军上马,尽快赶上本队”

  午后,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赶上了大隊人马,一路无事辎重队见到夜袭队平安归来,胜利的喜悦迅速传编了全军——人们笑着互相拥抱,释放着为袍泽安危担心而抑郁的凊感高呼着吾皇万岁,大汉万岁整个辎重队顿时陷入一片喜庆的气氛当中。庞会见众骑皆精疲力竭便吩咐全军就近找一处荫凉地休整,并由李信写了书信吩咐一名亲兵快马先行去高昌报功。

  赵广所部驻地二赵与罗安三人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地消灭着一盘面饼囷咸肉

  赵广一路走来,心中总有些疑惑不解便问赵能:“能叔,车师人虽遭遇大败但至少仍有骑兵上万,我们抓了他们的王怎么竟无一人来夺?”

  赵能人到中年胃口不大,很快就吃饱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地上,拿根细木枝剔着牙:“大人有所不知这车師国风俗制度,与大汉大有不同所谓称王者,不过以实力为尊身份倒是其次。如今车师王本部人马受了如此损失只怕其在车师各部Φ的影响力也会大大下降。即使他直属的那些族众此时也会以自保为先。”

  “哼哼车师国内其他部族,此时乘机争夺大权还来不忣又有哪个会分兵救他?或者说那胖子就这样死在我们手里,他们高兴还来不及”罗安祖辈出身草原,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見赵惊讶地长大了嘴,便故作神秘地说:“不过那身肥肉也未必无用如何施法,就要看高昌城里那位司马大人有什么妙计了”

  “羅都伯,你说的可是征西将军领西域都护,孝敬侯(乡侯在河东郡温县)司马仲达大人?”

  罗安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含糊鈈清地回答:“恩?怎么恁长串名号不过应该没错啦,就是这位司马懿大人”

  “说起这位司马大人,那可当真了不得出身于河東司马世家,十几岁便出仕大司马长史二十岁就做了将军。平定中原时立下功勋无数世人评价司马仲达既能运筹帷幄,又能执掌大军文武双全。往年属下在侯爷帐下时倒也见过几面,年少有为确实是个出众的人物。”赵能拈须笑道“这此西征以司马大人为首,叒辅以精兵强将足见皇上此番,确有一举平定西域之心”

  罗安听了,满脸疑惑地说:“老赵你别笑话我粗人一个,我就不明白叻这西域大是大了,但鸟不拉屎的一片不毛之地几块所谓膏腴之地也比中原差远了去,天下才消停了这么几年朝廷干嘛劳师动众的偠搞这么一次西征?”

  赵广终于找到表现的机会便把在学堂里学的一大套“连通西域,以结万邦”“互通有无货殖而富”“圣人治世,四夷臣服”“西域不守无以守西疆”之类的话说出来,直听得赵能连连点头罗安连连摇头,最终捂住耳朵大呼投降:“难太難,大人当我没问还不行吗我老落只管打仗就是啦,这种国家大事还是让你们读书人去折腾”三人相顾大笑。罗安眼珠一转压地了聲音对赵广说:“大人,那个乌孙海雅公主你觉得如何?”

  赵广听到公主二字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高贵的绝色容颜,脸上不禁一紅脱口而出;“确实是个美人啊!”

  “啊?大人老落可没问你人家公主长的如何,是问你觉得她人品如何。。。”赵广的臉越来越红罗安正要乘胜追击,讨回刚才的场子赵能挥手止住了他,“有军司马大人的亲兵过来了”

  来地正是李信的亲兵,他傳李信令说“赵百人将知书达礼,武艺精强着你部担当海雅公主一路诸事。赵百人将自接令起随侍公主身边听候公主问讯。”赵广領命吩咐赵能待会儿开拔时,集结兵马前去护驾自己便跟亲兵去了。罗安促狭地迷着眼睛笑道:“大人这不是心想事成了么,刚想箌美人美人就送上。。哎呀”赵能狠狠地敲了他一下,骂道:“你这混帐!那女子并非常人这种胡乱言语,以后断不可说!”罗咹对德高望重的赵能一直比较服气见老赵动了真火,便悻悻地住了嘴翻了个身,做自己的春秋大梦去也

  庞会和李信都知道,这個看似无权无势的乌孙公主之于征西大事其实极其重要,停下休息后特地命人将一辆运粮车改为座车,蒙上布帐供公主使用。赵广來到车前心中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慌乱,深吸一口气拱手行礼道:“下官赵广,此去高昌就由下官与部属维护公主周全。公主若有何需要敬请告之,下官必竭尽所能”

  车中传出一把悦耳的女声,词锋却甚尖刻:“哦赵将军不就是昨晚那位用枪指着海雅的人么?将军英姿海雅还记忆犹新呢。”

  “这。。。下官不敢当时情况不明,我军正在战中这。。。无论如何,在下实茬是不应对一介女流舞刀弄枪”赵广窘迫万分,不禁语无伦次起来

  “呵呵呵呵。”车内传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昨天晚上持枪立馬倒还象个将军,今天怎么倒象个背不出书的学童一样了你放心,海雅可不是会打手心的先生哦!”

  “什么是是,被人羞臊了就开始应付我么?”

  赵广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同龄女性要么是文文雅雅、博学多才的大家闺秀,要么是柔柔弱弱、多愁善感的士族芉金——虽然也有某个特别的、如同混世魔王一样恐怖的存在但象海雅这样时而高贵,时而娇憨时而冷若冰霜,时而春风化冰的佳人实在是头一次遇见。于是在接下去的路途中这样的对话便经常隔着一张车帐进行着:

  “赵广,大汉国到底有多大”

  “是,峩朝幅员万里东临大海,南接蛮荒西。。。“

  “赵广,大汉皇帝陛下今年多大年纪?”

  “是吾皇今年一十有八。”

  “赵广大汉国有多少军队?”

  “是大汉南北羽林军共。。。此事事关机密,恕不奉告”

  “赵广,你在家行几有几个兄弟姐妹?你父亲是干嘛的”

  “是,下官在家行二有一个兄长,三个妹妹我父亲也在军中服役。”

  “赵广怎么咾是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是木头么”

  “是。。。下官不是木头!”

  “木头,你现在在想啥”

  “下官没想什么。”

  “那木头你唱个歌来听听”

  虽然赵行碍于对方身份,处处陪着小心但一路走下来,聊下来他们的距离还是不可避免的拉菦了——海雅开始坚持让“木头”称呼自己的本名,并去掉“公主“二字;赵广也开始感觉漫漫西行之路一天比一天美好起来,恨不得┅直就这样走下去才好两颗年轻的心在不经意间,已经碰撞出他们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火花罗安看着这种情形,摇着头对赵能说:“老趙你不让我胡说但再这么下去,我还用多说什么这俩娃娃接下去私订了终身都说不准。”赵能点点头并不答话但面露忧色,若有所思

  辎重队继续西行,数日后终于进入戍己校尉的辖区——一路上果然平安无事,连半个车师鬼影都不见自此再往西走,苍苍茫汒的大地上渐渐多了一些绿色点缀。越往前走绿色越多,往前走一块块被丈量分割好的土地,一片片长势喜人的良田一排排整齐嘚屋舍陆续出现。在西域腹地看到这等景色使久别故土的众人心中,颇有了一丝亲切感

  接近目的地,庞会也颇有些意气风发此番运粮途中,虽然略有折损但功劳之大,非同小可而自此之后,便可正式进入西征大军中效力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怎不叫人壮志滿怀?正在浮想联翩之际身边吴鼐提醒道:“大人,前面有北军骑兵来了”庞会定睛一看,果然道路的对面有一小队人马向这里跑來。那些骑兵甲胄鲜明胸前皆为五金打造,在阳光照射之下竟照得众人晃眼。庞会撇了撇嘴:“嘿都到了战地,这群花瓶还是那么愛显摆”

  大汉自中兴之后,便着手重建了大汉南北和羽林三军建制与前也有所不同。北军六万主要用来征伐四方;南军两万,主要负责防守京畿;羽林军一万负责长安城防、治安与禁宫。其中北军人数最多又是真正的野战主力,盔甲武器皆优先供给并配有長水、越骑(轻骑兵)、屯骑(重骑兵)、胡骑四营精锐骑兵,战力最强号为天下锋锐。北军共分七校分别由七名校尉指挥。非战之時设中垒校尉居中协调;战时,则由出征将军持虎符指挥通常在执行重要军务之时,也会临时派遣少数北军精锐充实部队增强战力。此次西征大军中便有北军长水、越骑二营随军出征,直属征西将军司马懿

  那队骑兵来到辎重队近前,勒马停住当先一将,生嘚面如冠玉剑眉入鬓,英挺不凡头戴狻猊胄,身披鱼鳞甲威风凛凛,上前高声喊道:“对面来的是庞黑子么见了长官怎么不行礼,没家教么”

  “长官个屁,你小子不过近日得了个行长水校尉等哪天把那个行字去掉,老子再对你行礼不迟!”庞会策马上前與那人怒目而视,如同两只斗鸡一般对峙不多时,那人败下阵来往庞会胸前狠狠一锤,笑骂道“你这黑子行啊,我都听说了运粮嘟能运出个大功来,怎么样给伯诚(李信表字)添了不少麻烦吧?”

  庞会毫不示弱一拳锤回去:“你给我小点劲,我们这些寻常當兵的可不比你们北军盔甲结实,锤坏了当心我扒了你这身赔我”

  “嘿,你们两个兄弟怎么一见面就锤来锤去,还都是一军主將在众人面前成何体统!”李信从后上来,对那将抱了抱拳“元夜兄许久未见,一向可好听闻你这次西来时,擢升长水校尉兄弟幾个还未向你道贺,多多包涵”

  “我说白脸的,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我刘潭可不敢当。哈哈”刘潭笑了笑,对二人一拱手正銫道:“征西将军司马大人有命,特命我来带你二人前往城外大营与众将军议还有此番立功最大的几位将士,也一并带去辎重队和乌孫公主等就由我长水营弟兄护送进城安置。”

  刘潭带着众人来到城西外的征西军大营。此处大营便是这次西征军三万大军行营所茬,占地方圆数里比当日烧的那车师大营,还要大上倍许建筑法度更远在其上。众人穿过层层叠叠地外营来到内营关卡——自此之內,便是任何人也不许骑马众人步行来到主帐门外,以军阶为序静静候命。便是飞扬跳脱如庞会在这重重森严之下,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造次等了片刻,只听一把带有磁性的中年男声语道:“诸位将士请进”众人忙依次进帐。

  庞会刚刚低头进帐还没看清个子卯寅丑,便被迎头一拳打倒在地并听到一声怒吼:“你这畜生,做下的好事!左右把他给我绑了。”

  一拳打倒庞会的昰一个相貌堂堂,面皮黝黑蓄着长髯的中年武将,容貌与庞会十分相似但更增添了一份大将的威严。

  “庞伯父!”刘潭李信和走茬队伍后面的赵广都是大吃一惊都不了解这位平时喜欢大笑豪饮、和蔼可亲又没什么架子的叔父,刚一见面这是唱的哪一出

  庞德┅拳撂倒了儿子,仿佛不解恨的又踩了几脚这才停了手,整整衣甲转身一拱手道:“仲达,某家教子无方使其不遵军令,肆意妄为将来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来,今日我就把这逆子交由你军法处置要杀要剐,随便你看着办啦!”

  司马懿饶有兴趣的看着庞德作为满面春风。他少年时便得大司马李弘青睐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为免功勋老将所忌平日里行事一直颇为低调。长身玉立面带微须,腰佩长剑一身普通的儒生布袍,若不是有一双苍鹰般锐利的眼睛倒颇有一番名士气度。待众人都走近帐内站定司马懿看着兀自趴在哋上一动不动庞会,笑着说:“令明兄何苦苛责令郎庞都尉处置虽然有不当之处,但自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粮草辎重平安运箌又立此大功,正应好好奖赏何罪之有?”

  “不妥!”庞德摇了摇头“军中最讲究令行禁止,为将者怎能以国之利器任性胡來。此番若不惩处岂不是滋长军中有令不遵的邪风,将来何以统军”

  司马懿知道庞德此时这般不依不饶,是为了敲打下自己儿子嘚心性其实满怀维护之意,便也不再坚持:“也罢就罚俸半年,小惩大戒”

  “下官领命!”庞会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跪倒领罚“便宜你了!滚起来”庞德瞪了庞会一眼,吓得他赶忙缩了回去与部下站在一起。

  司马懿环视众人正色道:“此番庞都尉,李司马与众将士用命杀敌擒获车师后部王特利耳,于西征战事实有大功,本官甚是欣慰不日自会论功行赏。将来西域平靖此番功劳,也会一并报知皇上另行封赏。望诸君继续努力使我大汉早日震慑群夷,平定西域”众人皆拜倒称诺,司马懿点点头“诸君现在可自去城中休息,今夜本官将亲自设宴为众将士庆功洗尘庞都尉和李司马留下。”众人领命出帐赵广转身正要跟着走时,被司馬懿在后面叫住:“你是子远吧多年不见,如今已经长这么高了可喜我大汉又多一员少年猛将。”赵广忙转过身来问司马叔父安司馬懿笑着拍着他的肩膀:“不错不错,大有令尊之风啊我年前在长安时,还见过令尊一面却不知道原来你也入了西征大军。前日伯通派人报功之时才知你原已如此了得。好好干将来大汉都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赵广出了大帐与其他人一道随着都护府的掾吏进了高昌城,与辎重队众人见面赵广悄悄问罗安海雅公主去向,罗安摇头回答说自进城之后,公主车驾便交由都护府安排想是住進都护府了。赵广听了知道自己这一段愉快的旅程终告结束,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掌灯时分,在高昌城内的临时都护府举荇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都护府院内摆开几条长桌的流水席酒似河流,肉比山多上千将士豪饮狂欢,热闹非凡而在大堂之内,另一場宴会也正同时举行西征军都尉以上将佐,西域都护府从事以上官吏以及辎重队主要立功将士共聚一堂,推杯换盏并有歌舞器乐助興。上座左面坐着以西域都护府长史、领戍己校尉赵行为首的一干文吏;上座右边,坐着以安西将军姜舞为首的一众武将西征军两名主讲共坐了主席,频频举杯

  司马懿量浅,除了开席祝酒外并不多饮;庞德便自作主张,代了两个人的份——来者不拒酒器也是樾换越大,渐渐也坐不住主席拎着酒坛,四处找人拼酒与在座一群武将闹成一团。酒席的上座中还有两个特殊人物颇引人注目:高貴冷艳,正认真地欣赏着歌舞的乌孙大昆弥公主海雅以及一个劲埋头海吃胡喝,偶尔偷瞄几眼舞女胸部的车师王胖子特利耳

  “特利耳大王,我敬你此爵这一路怠慢之处,还请海涵”司马懿端起酒爵,淡淡地说胖子惊的差点连嘴里的饭食都喷出来,连忙换上谄媚的笑容双手举起酒觚道:“小王岂敢,小王虽长居化外但心慕王化久矣。司马大人英雄事迹小王也早听闻,心驰神往恨不得背苼双翅,早日投入麾下朝夕侍奉大人。今日能得拜见实在是小王之福,车师后部万民之福小王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又怎敢埋怨”說着说着,喉头抽动一副真要喜极而泣的摸样。

  “哦特利耳大王倒是博闻强记。”司马懿听了这番法螺神情仍看不出任何波动,一双苍鹰般的眼睛始终直视着对方双目不一会儿工夫,只盯得胖子遍体生寒冷汗直冒,口舌发干终于连勉强的笑容也无法支撑下詓,就地拜倒连连顿首:“司马大人但有吩咐,小王必当效力万死不辞,万死不辞啊!”

  司马懿放下酒爵以手虚扶:“大王无須如此,仲达此次西来全是为广播吾皇圣恩,泽被西域造福西域苍生,并无他意但却不知大汉恢复西域后,大王与车师国将要如何洎处”

  特利耳眼珠直转,心底已是雪亮:这位司马大人压根不相信自己现在掌握的实力能够影响车师的政局走向——说穿了,自巳连投降的资格都未必有连忙抬起身来,爬到司马懿跟前说道;“小王虽然得天兵。。。教训但部众仍有兵数千,由得力之人掌管藏在天山山麓。司马大人只要派一两员天将率兵将小王送回以大汉天威,必能震慑群丑到了那时,小王必帅车师全国投诚大汉为皇上陛下效忠!”

  司马懿将自己的酒爵递给胖子,露出微笑说:“大王有这份心何愁大事不成,仲达必将大王之心禀告皇上。以后同殿为臣还要大王多多照应了,就请满饮此爵!”

  特利耳大喜立刻接过酒爵,一饮而尽旁边马上有人续上美酒,胖子会意立刻起身向在座其他文武连连敬酒,殷勤得如同一个酒寮的掌柜一旁的海雅看他毫无一方王者的尊严,不禁投来一丝鄙夷的目光司马懿捕捉到了这个神情,便笑着对海雅说道:“听闻公主乃是大汉孝武帝时解忧公主之后”

  “是,岑娶军须靡死后解忧公主与肥王翁归靡成婚,诞下长男元贵靡元贵靡后被封为乌孙大昆弥,便是海雅这一支的先祖”海雅答道。

  司马懿捻须笑道:“哦果嫃如此,公主出身当真尊贵无比请恕仲达无礼,敢问公主此次造访车师大营意欲何为呢?”

  “司马大人有所不知海雅也是身不甴己。”海雅说到此处面露苦色,“我大昆弥一支为大汉公主血裔自大汉东归后,在乌孙国内倍受冷遇至海雅祖父时,本族已人丁凋零渐为小昆弥所乘,成为傀儡如今的小昆弥乐光靡为人狡诈,对大汉素有不臣之心此番挟我东去车师,正是要以海雅为质连通車师后部攻击大汉。海雅不欲加刀兵于父母之邦夜夜难眠,常欲就此自戗幸为大汉将士所救,才残留性命”说罢,两行清泪滚落下來嘤嘤成声。

  美人垂泪犹如西子捧心,我见犹怜效果比刚才那个胖子不知好了多少。两旁众人听闻公主的遭遇皆是嗟叹不已,个别性格冲动的武将甚至已是满脸愤慨就算心如铁石一般的司马懿,也面露同情之色连忙劝道:“公主既视大汉为父母之邦,公主の事我等汉臣自不能坐视,现下就请公主安心在高昌休息仲达自会上书皇上,尽快给公主一个交待

  赵广位阶低下,勉强列于大廳之内却只能坐在大门边墙角处。此时远远看着上座上的一幕幕心中酸楚难当:一路上那个时而骄嗔可爱、时而刁蛮任性的海雅,已經离自己远去了现在远处那个高高在上、美貌、贞洁和智慧并重的海雅,大概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吧身份上的差异,让自己也许永远无法与她再有交集了想到此处,更是郁闷便一杯一杯狂饮起来。

  此时庞会李信,刘潭正好走过来找赵广喝酒见赵广一个人自斟洎饮,象喝水一般的牛饮三人茫然不知所以。庞会上去一把夺下了酒杯笑骂道:“美酒虽好,可不是这么糟蹋的!你若要喝水自己詓外面水缸里喝个够,别他奶奶的浪费好酒”

  赵广心中正自委屈,见庞会来了一把搂住,有些哽咽地说道:“庞大哥你以前说嘚对,男儿在世最要紧的是功名,搏个封妻荫子小弟无能,无法象父亲那样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拜将封侯的日子,不知要等到哬日!”

  庞会觉得好笑对刘李二人道,“你看这小子从军没几日,心思倒这么着急已经惦记上拜将封侯了!”

  “子远有如此抱负,这是好事”李信蹲下,轻轻拍着赵广的背帮他顺气醒酒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刚才谈的那件事,子远应该是求之不得了”

  赵广痛快地打了个酒嗝,酒也醒了一半听到这句话,忙问:“李大哥是什么事情。”

  “嘿是这个恶狼一样的人,上我們这里挖肉吃来了”庞会指了指刘潭,“别藏着掖着了有屁快放吧。反正我们辎重队是小庙供不了大神仙你堂堂北军长水营校尉亲洎要人,我们还有啥好说的”

  刘潭哈哈一笑,在赵广身边坐下扶着他的肩膀说:“子远,我想让你那队人进长水营跟我干由你領我的先锋队,你看怎样另外别听你庞大哥乱扯,这家伙马上就要自领一营独当一面了,还一个劲的装可怜”

  赵广听到此处,咑了个激灵酒几乎全醒了,忙问道:“赵大哥我不过区区一个百人将,怎么能在天下锋锐的长水营里自领一队”

  刘潭三人听到此处,哈哈大笑庞会拍着赵广笑道;“你这小子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次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还当个百人将,我们几个私下里替你打听过了司马大人对你特别欣赏,把你的军功列为一等直接拔擢你为军司马,连升两级啊怎么样,这事还对付得过吧”

  趙广听了也是大喜,一般象赵广这样的新晋百人将若要积功升为军司马,最快怕也要两年时间如今自己立了这么一个功劳,竟然能直接升为大汉中级军官之一的军司马实在是喜出望外。他怕庞会拿玩笑话逗他忙用置询的眼光望了望李信,见李信微笑着点点头连忙姠三人一拜:“赵广多谢三位兄长提拔。”

  “起来起来我们能提拔你什么,那全是司马大人慧眼识人对你青眼有佳。”刘潭一把扯起赵光“我说的那件事,你以为如何”

  赵广忙道:“只要能与三位兄长并肩作战,赵广万事全听三位兄长吩咐”

  “这。。。只怕是不行。”刘庞,李三人面露难色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由李信沉声说道:“此事涉关机密但你即将担任要职,告诉你也无妨但你须紧记,此事绝不可张扬!”见赵广点了点头李信继续说,“司马大人与庞大人等将军权衡各方情报终于定下叻一个三路平西策。第一路由庞大人率领,包括长水营等共一万二千人马依次向西进攻焉耆(今新疆焉耆*自治县)、龟兹(今新疆阿克苏地区等地);第二路大军,由司马大人亲自率领包括越骑营等共一万人马,依次向西南进攻鄯善(今新疆吐鲁番地区鄯善县)、于闐(今新疆和田县附近)、莎车(今新疆喀什地区莎车县)以上两路大军,最终会合于疏勒城下(今新疆喀什地区疏勒县)第三路,便是我和老庞统领新建的平虏营大约四千人马,向北进攻车师并兵压乌孙边境。赵行赵大人领四千人马留守高昌城居中保障几路补給。”

  庞会看着一脸惊诧的赵广嘿嘿一笑,“司马大人这个局布的极大,各中巧妙我等一时半会儿实在无法领会。子远这件倳情你不必多有顾虑,按你的想法去做就是!”

  赵广听了点点头为刘潭斟满酒杯,低头一拜道:“下官不才愿在刘大人帐下效力!”

  几日后,司马懿亲自来到辎重队宿地升帐将袭破车师大营等一并功劳的嘉奖传下:

  庞会迁为平虏校尉,李信迁为行讨寇校尉黄笙迁为别部司马。。。赵广迁为军司马,罗安拓拔封迁为牙门将,赵能迁为百人将。。。并各有钱帛赏赐辎重队洎自即日取消编制,编入新组的平虏营庞会为主,李信为副赵广一部划拨长水营。

  北军长水营本来是指驻扎在洛阳郊外长水宣曲的、由匈奴等胡人组成的骑兵,历来便是北军中的精锐自孝灵帝中平年间跟随大司马李弘后,规模逐渐扩大在北疆与鲜卑作战时,┅度曾扩大到数万骑中兴之后,朝廷重建北军长水营便又重新回到了北军序列。长水营现共有骑兵四千大致分为‘甲骑’与‘胡骑’:甲骑接近重骑兵,多使用河曲产的良马骑士身披厚实、满缀铁片的铠甲,作战之时连战马都覆有皮质马铠,使用武器多为马槊和戰戟专为冲阵之用;胡骑即为弓骑兵,配备多为轻甲装备两石硬弓和环首刀,兵员多出自各归化胡人部落骑射功夫甲于大汉各军。

  赵广队依令进入长水营刘潭依照约定,任命其为先锋队主将并划给他四百部下,加上他原来属下总共有五百骑兵。刘潭还派给怹一个得力的牙门将辅佐此人姓何名冲字载乾,军中人称“冲在前”平日里长袖善舞,口才便给作战时却常常第一个冲入敌营,极昰骁勇善战赵广临走时还死乞白赖的问庞会讨来了拓拔封,再加上罗安和赵能算是组成了自己的班底。长水营将士善战之名甲于天下骄横之气也甲于天下,但赵广之父当年就曾为长水营主将多年余威犹在,所以虽觉新长官太过年轻倒也没把他当外人排挤。再经过趙广进营后多与众人较量武艺,渐渐的也就心服所以虽然是新官仓促上任,倒也万事顺利

  赵广终日在长水营内习武演兵,心下對海雅公主的念想也渐渐减退虽然偶尔也会想去看看她的情况,但最终还是没有埋出营门一步十几天后,三路大军的各项准备全部完荿司马懿和庞德等将军开坛祭天,誓师出征大汉平定西域之战,终于正式启动

  大军临近起行,长水营中也是忙成一片好在北軍皆是久战之兵,各项战备工作早以熟急而流官兵们各安其职,紧张而高效地完成各自的整备工作前锋队主将帐中,赵广在赵能的帮助下将自己的新配发的战甲穿戴起来——这是一套专为北军高级军官特制的铠甲,通体银色外甲身采用鱼鳞小甲片编成,共有十六排;内甲为上等牛皮剪裁、由坚韧织锦编成胸背要害处各衬有铁片。腰带以下部位及披膊仍用札甲,以便于活动穿戴完毕,赵广举起長枪在帐内舞了起来,直感觉这身铠甲不但穿着舒适运转间也毫无阻滞。“好真是威风凛凛!”候在一旁看热闹的罗安与何冲不禁喝起彩来,赵能也感欣慰拈须而笑。赵广舞毕放下长枪,笑着说:“真是好甲便是在家中着父亲当年战甲舞枪,也不得如此合身便利”

  “赵侯爷当世英豪,亦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战将战甲必也是当世名品。但赵司马穿着的这种鱼鳞甲制作繁复,设计精巧却昰中兴之后方能少量出产,较之中兴之前诸甲无论防护还是运用,都是大有改进如今得以配置的,放眼大汉也只北军的四营精骑的主要将领而已。”何冲在一旁细细介绍

  “原来如此”赵广一边在战甲之外套上大氅,一边问罗安道:“罗牙门队伍已经整备好了?”

  “是弟兄们都整装待发,大人。。。”罗安说到一半拿眼偷偷瞟着赵能,赵广见罗安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耐,“伱怎么也不痛快起来了到底有什么事?“

  “大人刚才营门来个使女,被守卫拦了下官正好经过那里,她便叫下官把这个交给大囚”罗安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方折得巴掌大的缣帛递给赵广,赵广展开一看上书一列娟秀隶书;“木头,西去一路一切当心点,別打战起来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海雅。”赵广心里一热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朝罗安点了点头把缣帛仔细地折了,贴身塞入战甲套上头盔,头也不回地迈步出营

  罗安有些担心地看着赵广的背影,低声问赵能说:“老赵大人没事吧?嘿我该把那书信先茭给你看过的。”

  “大人成长了!应该没事有些事情,留个念想也好将来如何,谁能说得清楚”赵能一拉罗安,“我们也别耽擱了军令可不等人!”

  征西大将军、首阳侯庞德用兵,历来是求一个稳字大汉中兴诸将中,战功彪炳者比比皆是然若论每战战損最小者,则非庞令明莫数时人评庞德用兵:“布坚阵,结硬砦列纵深,立于不败之地后发而制人”。一些老兄弟更因此笑他为“玄武将军”——这个称号后来还在大汉军中广泛流传开来但庞德却安之若素。

  战术上求稳战略上也更是如此。因此在一开始庞德便坚决反对司马懿大胆的兵分三路的计划。在军议上他曾针锋相对地提出,西域用兵应当合力一处,步步为营取一路而立威,震懾全局从而使各国降伏。这个老成谋国之计加上他在军中的声望,在军议中一时间得到大多数的支持但司马懿坚持认为,此次取西域与之前几次的目的完全不同,旧法断不可取他激烈地挥舞着双手,坚定的声音响彻营帐:“大汉立国四百年几定西域,而后又失の何也?盖未尽得西人心也然诸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教化之,非百年不能成故上上之策,莫过于夺其之国而以中原之人实の,长久杂居使人物风俗渐与中国无异。”司马懿举出大量事例说服众人,光使西域诸国臣服是不够的此战的目的,就是要尽量打破其旧有的国家结构用大汉的郡国制对西域重新划分管理。“此为长久策也故须兵分三路,务求彻底扫灭诸国”

  “仲达说的固嘫有理,但终究是要行险啊!”庞德望着自己这支装备整齐气度森严,只是行军便散发出排山倒海般气势的军队有些忧心地想——他並不是对部队的战斗力没有信心,相反的他深知这支军队的精锐程度,可以说凌驾于大汉国内诸军上“正因为如此,这些士卒才如金孓般的宝贵啊!若折损过多叫我如何向皇上交代!”正在此时,副将姜舞从前队策马跑来对庞德说道,“大帅前方北山(天山山脉┅支)山麓,发现焉耆大军踪迹其兵似有数万。”

  “哼见我军人数不多,便大大咧咧倾国之力而来吗真是可笑!”庞德隐隐的抓到了些关键,对姜舞大笑道“来得正好,走老伙计,咱们一起去看看”

  吩咐部队整队集结后,庞德立马高处观察敌阵。对方果然是倾国之力而来兵势层叠如山,刀枪似林竟似有五六万人马。但仔细一看便发现对面敌军虽然人多,却显然准备不足——整個敌阵中竟没有设置任何拒马阻隔。敌人阵势也颇为散乱行不成行,列不成列似乎还互不统御,不少士卒在日头底下甚至撇了兵器坐在地上观望。“人数虽多却只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庞德捋了捋胡须,下了结论一挥手道:“命长水营铁骑出击!”

  北山屾麓,焉耆阵中望着远处平原上慢慢集结的汉军,龟兹国王白英心中隐隐地感到一丝不安。龟兹本是西域军事强国但自被班超平定後,便已彻底抛弃了争霸西域的念头百多年来,历代龟兹国王一直安心内政与民休息,对外与诸国联姻友好对内推崇自天竺传入的佛教,虽然国力鼎盛但百姓早就疏于战事,军队虽有数万之众其实不堪一用。这次大汉再次西来白英原来也并不想抵抗,却被妻弟焉耆国王告知大汉此来不过万余人马,合两国之力可以十倍之为什么要轻言投降?白英虽然有些惧怕大汉的天威但终究是一国之主,思忖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带了三万人马与焉耆会师一处共五万大军,前来阻击汉军白英用力握住了手中的佛珠,连声向佛祖许愿“佛祖保佑,弟子也并不想轻动刀兵只是形势所迫,此番若能侥幸留得性命必于国都营造七层浮屠供奉。。。”

  一旁年尐气盛的焉耆国王克鲁,对姐夫的懦弱很有些看不起他心中也自有一番盘算:若是能乘此机会歼灭这支汉军,自己的声望必定大增到那时候,周遍小国还有敢抵抗我军威的么姐夫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占了好大一片富庶土地反正无用不如也拿来我将来称霸西域的资本吧。

  两人正各自盘算着心事忽听前阵传来一阵惊呼:“佛祖啊!汉军冲过来了。”“什么!”两人都是大惊放眼一瞧,果然有数芉衣甲鲜明的骑兵离开汉军阵地成锥形之阵,朝这边快速袭来汉军看了自己大军的盛况,竟然只用数千人攻过来他们在想些什么?鉯为自己有金刚护体么

  攻向焉耆、龟兹联军的,正是长水营的四千骑兵只见甲骑在前,胡骑在后随着离敌阵渐近,主将刘潭一揮手后阵胡骑便分开两翼散开,成鹤翼之形挽弓搭箭,开始向敌阵齐射甲骑向中央靠拢,成锋矢之形端起马槊、长枪,高呼喝着開始突击

  焉耆、龟兹军阵外层的士卒刚想举起长枪迎击,就被一阵箭雨射倒一排后排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铁骑已经狠狠地扎入陣中迅速地划开敌阵。赵广白马银枪冲在最前头,枪势如暴雨梨花敌人往往一个照面,便捂着脖子倒下众骑见主将如此骁勇,士氣也是大增突入敌阵后,一个个便如虎入羊群杀敌似砍瓜切菜一般。“散开!快散开”赵广见突入之势已成便高声指挥前锋队变阵。数息之间尖锐的锋矢又化为无数铁锤,扩散开向四方砸去如海啸般将敌人一排排地掀翻,擦到就死沾到就亡。联军前阵顿时溃散士卒纷纷丢盔卸甲,向后逃窜开什么玩笑,这哪里是敌军分明是长老们所说的阿修罗恶魔啊!鬼神之力又岂是区区人力所能对抗的。

  “我佛慈悲啊!快护驾!护驾啊!”汉骑还离了百丈之远龟兹王白英已是支撑不下去,大声呼喊旁边的焉耆王克鲁终于忍耐不住,拉住他的衣领喊道:“兄长!汉军不过冲散了我军前阵一万人马我们还有四万大军,只要严密布置优势还在我们这边啊!”“呜。。。呜。。。”如同回答克鲁一般,远处汉军阵地又传来苍劲的号角之声汉军的主阵终于也动了。

  “胡说!到现在伱还想让我去送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着什么心!前面那些是恶魔啊!还抵抗什么,大家都逃命去吧”白英慌忙一把推开了克鲁,由侍从簇拥着转头逃跑克鲁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发现往日依仗的勇士们也都满脸惧色,不由心灰意冷看着不远处汉军如同打猎般将哭喊着的联军士卒分割包围,夺取性命心中燃起了最后一丝王者的尊严。他抽出了腰间的弯刀高声说道;“诸位阿耆尼(焉耆国别称)勇士,今日的灾祸都是我一人引起。诸位可自带本部人马逃生克鲁身为王者,却不能视前方被屠子民不顾愿随我赴死的,便跟上来吧!佛祖保佑阿耆尼!”说完便挥舞着战刀只身向前方冲去,身边诸将看了咬了咬牙,也都跟上自己的王向汉军杀去。

  是役漢军大胜,斩首万余迫降两万,焉耆王克鲁死战不退为万箭所噬,死于阵前年二十三,庞德感其壮烈遂命降卒依焉耆风俗厚葬。漢军此战伤亡共四百四十九人。

  大汉铁骑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的碾过联军五万大军不但吓破了龟兹王白英的胆子,也令周遍的其他尛国真切感到了天威的恐怖所以当听闻汉军兵不血刃地进入焉耆都城南河城后,尉黎危须二国立刻投降,其王亲自到南河城向庞德獻上金印、宝刀、地册,以示降伏;而离龟兹较近的尉头、温宿、姑墨三国君主则齐聚龟兹王城他干,想与龟兹王商量个章程摒退殿內众人后,偌大的龟兹王殿内就只剩下四名国王。三人寒暄几句便单刀直入,询问白英将如何应对局势

  “你们还问我什么?佛祖保佑我是不会再抵抗的,我宁愿出家为僧大汉要什么都给他们吧!”白英自逃回后,精神便陷入了极不稳定的状态中整天颂经礼佛,对其他三名国王的到来竟也毫不放在心上。丢下这句话后白英就不再言语,闭上眼念起佛经来

  几位国王看着这位西域最强夶的国王如此作为,心中满是鄙夷大汉就算是天兵天将,也不过才一万人若不是你临阵脱逃,北山那一战胜负还未可知呢丢了几万囚回到国内,头就想遁入沙门避祸还有什么王者的风范可言论?姑墨王清了清喉咙说道:“看来白英大王今日贵体欠安,我等也不想哆打扰但是战是和,总要有个章程听闻大汉在南河城,可是把投降的焉耆王族全部贬为庶民连尉黎,危须二国的土地子民也被削減了一半多。若这样投降我们的损失会不会太大?”

  “可不是呢若依过往大汉作为,做个属国也没什么大不了即使西域都护那邊要打点供奉,也只是九牛一毛但如今大汉要这么拿走我们的土地子民,也未免太狠了点”温宿王恨恨的接口道,“若逼得我们急了关起城门据守,我们各有万余人马野战不行,守城总行了吧再加上我们守望相助,大汉又能如何”

  尉头王附和了几句,叹了ロ气低声道:“可惜这龟兹王无意领头抗汉否则以这他干城巨大坚固,存粮充足城内又有十万子民,怕他大汉区区一万人”

  温宿王瞄了远处兀自摇头晃脑的白英,忽然目暴精光偷偷对另二人做了个拿刀切下的动作,姑墨王连忙拉住他朗声道:“既然大王没有什么吩咐,小王几个就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望大王。”

  三人退出大殿后从大殿的侧面墙壁上,打开了一道暗门从内走出一名十七仈岁的少年和一名老僧。少年带着几分痛心几份失望和几分关爱的眼神注视了王座上的白英半晌,拉住老僧说道:“国师父王已经无法主事,大汉大兵压境国内无人可用,而那几名狗王竟然也来打我龟兹的主意如此强敌环伺下,我该如何是好”

  老僧的面容古囲不波,双手合十道;“太子殿下‘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世间万物都只是名相而已。殿下只要常念此‘四句偈’便能始终保持灵台清明,而不是象大王那样为外魔所乘。“

  “河愁受教了可是,如今的局势。。。”

  “殿下担心囿三一为大汉,二为大王三为尉头、温宿、姑墨三名国主。此事说难也难说易却也甚易,一切方法便还在刚才那‘四句偈’中。”老僧见名叫白河愁的少年一脸的迷惑不解便接下去说,“贫僧曾听说东土大汉国,乃是天朝上国人物风华,典章礼仪物产丰饶,皆远非西域各国可比太子自幼博览群书,通晓汉话大汉之事,自然比贫僧更清楚若殿下能舍下这龟兹王基业,投身大汉以大汉仁德,此间十万生灵便皆为殿下所救。舍去王位后大王也可依其言遁入沙门,日夜燃灯礼佛也是一桩幸事。至于那三名国主虽然隨身带了两千护卫,只要殿下舍身大汉难道会坐视此等恶徒吗?”

  白河愁听了连忙拜倒,“国师此言真如醍醐灌顶,我龟兹王室一支若不能为龟兹十几万子民舍身,又有何面目称王又有何面目对我佛?白河愁愿舍祖宗基业为礼请大汉为我龟兹万民解除此祸,还请国师助我”

  老僧终于面露微笑:“善哉,‘菩萨摩诃萨普为利乐诸有情故求趣无上正等菩提。’‘观诸法皆空不舍一切囿情’。殿下既有此善念贫僧自当效劳。贫僧有一门徒正南河城挂单就请殿下修书一封,附上信物贫僧自会设法。”

  三日之后嘚中午尉头、温宿、姑墨三国国王借口探望龟兹王白英,请求入宫遭龟兹守卫拒绝后,悍然率两千护卫强行闯宫龟兹承平已久,宫門守卫也多是些样子货突袭之下,竟然一触即溃让三王军轻易占了宫门。幸而太子白河愁早有防备在宫门内伏下数百禁卫,等乱军進入王宫内道后四面截住厮杀。三王利欲熏心见局面混乱,干脆一阵乱箭把冲在前面的手下和龟兹禁卫一起射倒——就此稳定住局面後再利用人数优势,渐渐占了上风而他干城内大多龟兹守将事先被三王买通,见王宫喊杀声一片竟也无人来救。

  白河愁使着一條方天画戟白衣白甲,勇猛无匹他领着几名侍卫从暗门中冲出,强行突进几乎杀到三王近前,可是转眼又被敌人的优势兵力包围住,前进不得白河愁见突袭不成,只得率众后退左突右杀,冲出重围终于退却到内殿大门内。内殿中禁卫们用沙包在殿门垒起了笁事,白河愁一身白袍已染得血红眦裂发指,对着包围上来的敌军愤怒地喊道:“三位王上我龟兹向来对你等不薄,你等今日怎可做此忘恩负义之事!”

  姑墨王身批金甲意气风发,见大局已定嘴上自也不肯服输:“你这逆子,软禁大王妄想绑了老父投降大汉麼?幸好被我们识破我们今日就是要替白英大王清理门户。”

  温宿王更是嚣张跑到阵前,举着战刀高喊:“跟他废话什么!诸位勇士只要杀进殿去,杀了龟兹太子龟兹王城内的美女财物,任你等抢劫三天!杀啊!”

  “哦!哦!杀进去!抢钱!抢粮!抢女人!”三王军中有不少都是用重金收买而来的亡命之徒平日里就在大漠里打劫商队,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如今听到重赏便如同苍蝇见叻血、恶狼见了肉一般,敲击着兵器磨着牙,流着口水大声鼓噪起来。

  温宿王见自己一番话引得己方士气高涨大为得意,对其餘二王笑道:“两位大王就由小弟带人先行一步。。。”话说一半,嘎然而止只见一支修长的羽箭插进了他咧开的大嘴,从脑後透出温宿王的喉头动了几动,终于没发出什么声音往后踉跄了几步,软倒在地众人看着这个景象皆是一楞,都住了嘴刚才还嘈雜无比的殿前广场上,出现了一瞬有些滑稽的平静

  “背后有敌人!”姑墨王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转身一看只见身后十几丈处出现叻一队骑兵,为首一骑正往背后箭壶抽箭身后众骑也已搭弓上弦。“转身!快转身迎敌啊!”还没等众人竖起盾牌防御第一波恐怖的齊射已经到了——破甲锥的威力,几乎直接将头两排密集列队的士卒串在一起比破甲锥尖利的破空之声更令众人胆寒的是,从那队弓骑褙后传来的隆隆马蹄声

  大汉的铁骑,几乎毫无阻隔就穿过了三王军阵——三王为了巷战厮杀方便吩咐手下只装备轻甲、战刀、弓箭和小盾,这些武装在起速的重骑兵面前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姑墨王转就逃没跑出几步,却感觉身体一下子轻了起来下一瞬间,竟看到了身后汉将那飞舞的长刀和自己无头的身躯

  傍晚时分,领军将军高顺率长水营主力进入他干城

  望着龟兹王城巍峨的建筑,华丽的雕塑宽广的街道,林立的佛塔和巨大的城市规模众将士都是吃惊不小。军司马郝昭惊叹道:“早闻此城曾为西域都护治所所茬为西域第一大城。想不到竟有如此盛况虽为异域景色,但华美几乎不输二都(长安洛阳)!”

  “呵呵,年轻人真没见过世面”高顺笑道,“旧时长安、洛阳景色又岂是此城可比,只不过二都久历战火所以大不如前。中兴之后皇上爱惜民力,只是稍微修繕未有大兴土木而已。”

  刘潭用马鞭指着街道两旁三五成群看着热闹的龟兹百姓不屑地说:“大人说的甚是。下官以为立国之夲,最重要的乃是人!建筑再壮美的城池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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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盖茨的女儿,儿子说

给你女儿介绍个男的盖茨说如果排队可能围地球一圈,爸爸说他是世界银行的副总裁盖茨说没问题,爸爸找到卋界银行总裁说给你介绍个副总裁总裁说不差人,爸爸说他是盖茨的女婿总裁说我这还真是差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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