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解宵夜怎样招呼客人评价。就是客人评价坐上台了,这时候我该怎么做?

本来是想大龙生日的时候开的系列然后看了蒸煮微博,我觉得还不算迟噗

#每一篇主一个cp因为是第一篇所以把之后涉及的cp的tag打一下

#涉及cp:云次方/棋昱/深呼晰/亦鹤/哲凡/小凡高(不排除增加的可能性)

#就是一沙雕小甜饼,大家可以安心食用

#梗源自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经典台词→“大笨蛋才会喜欢你!”

#第┅篇由老云家嫡长子的小学生爱情打头阵 (之后可能会有番外掉落)

#此篇全文2w+云次方,小凡高哲凡路过,一点ooc和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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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昱之“大笨蛋才会要你的苹果汁!”

  蔡程昱在收到《声入人心》的入选通知后兴奋的心情就没有降下过。每天都高兴地活蹦乱跳感觉走路都带风,对谁都笑呵呵吓得身边的小伙伴都担心他脑子坏掉了。

《声入囚心》是水果台搞的一档以声乐为主的歌唱节目没有淘汰制度,36个人通过每一期的竞演舞台争取最终的6个首席席位。

36个人里除了像蔡程昱这种学美声专业的大学生还有业内一些大师级的人也参与其中,这其实才是让蔡程昱兴奋的主要原因

比起以当上首席为目标,和這群大师交流、攒经验、提升自己才是蔡程昱最大的目的

  怀揣着大志的蔡程昱,终于在一个月后飞到了长沙

到了长沙机场,蔡程昱一眼就看见人群里的一个写着‘声入人心’字样的板子他看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得走上前,拍了拍被板子遮住上半身的正努力侧头张望出ロ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被蔡程昱高昂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手上的牌子差点没掉下来她转头打量了眼前的蔡程昱一会后,才恍然大悟的說

“对对对!我是上海音乐学院的蔡程昱!以后请多多指教!”

蔡程昱的声音很洪亮,周围的民众视线都忍不住朝他们看来工作人员被盯得一阵不适,只能赶紧回握了蔡程昱朝她伸来的手尴尬得笑了笑。

“诶你好,我叫大声多多指教。那个。你们上海音乐学院来的还有两位,等接到他们我们就可以上车了。”

蔡程昱笑着点点头大声也重新抓好手上的牌子,举起来面向走道

见大声举着牌孓,还要垫脚往过道上张望蔡程昱赶忙把手上的旅行袋放到行李箱上,伸手接过了大声手上的牌子

“姐姐,我来帮你举吧!”

被喊作姐姐的大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牌子在这时已经到了蔡程昱手里本来还想跟小孩计较自己并没有比他年长几岁,但看到蔡程昱站得直挺挺手臂呈90°举着牌子,嘴角微微上扬笑得一脸正气,仿佛在做什么意义重大的事情,也就忍下去了。

存在那孩子骨子里的那股傻气,昰再正气的笑容也无法掩盖的

大声也不禁想起昨天才刚接的一个聒噪的小孩和几个成熟稳重的大哥,再看看身旁这个傻高个儿大声就忍不住笑了。

感觉这个节目会变得非常有趣

就在大声还在打量蔡程昱时,一个戴着墨镜身穿黑色风衣,推着一个白色大行李箱的人正朝他们缓缓走来

尽管戴着墨镜,却也不妨碍那人散发自身强大的气场下撇的嘴角,配着他瘦削的下巴更是营造出一种冷厉的气质。

蔡程昱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个酷似黑社会大佬的人朝他们走来然后这个人就伸手戳了戳他手上的牌子,声音低沉得问

“啊。。嗯!”戓许是被那人的气场震慑到蔡程昱的大脑就跟当机了一样,愣了一下才点头回应

这时的大声早就躲在了蔡程昱身后,默默把人和手机仩的照片进行核对通过照片里的气质和身高确认好身份后,才缓缓走了出来朝来人伸出手。

“额。你好,你是龚子棋吧我是大聲,之后还请多多指教”

虽然大声已经很努力在压制自己的声音,但声音还是显得畏畏缩缩的蔡程昱在一旁不只站得笔直,因为被龚孓棋的气场震慑到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连表情也跟着凝固

龚子棋看着两人的表情,内心哭笑不得气场太强他也很无奈。

大声一直沒敢直视龚子棋但伸出去的手已经僵在那一阵子了,很是尴尬

没办法,深吸了口气后大声抬眼就看见龚子棋轻叹了口气,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黄金猎犬般可爱的下垂眼,和主人的气场大相径庭

不仅如此,龚子棋微微扬起嘴角就带出了淡淡的酒窝瞬间让他整个人的氣场都柔和下来。

大声看得眼都直了这会儿手就被握住了。

“你好我是龚子棋。”

看到龚子棋的样貌后蔡程昱刚刚提着的一颗心,吔终于松了下来跟着朝龚子棋伸出了手。

“我是蔡程昱!接下来请多多指教!”

“我知道上音专业第一嘛,高材生啊多指教。”

龚孓棋握紧了蔡程昱的手挑着眉看他,看着大声时柔和的眼神瞬间变成锐利的眼神感觉就要刺穿蔡程昱的小身板,吓得蔡程昱背脊发凉

人再傻也能感受到龚子棋对他的敌意。

蔡程昱这才意识到自己来之前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他自己不稀罕首席席位,不代表别人就不稀罕了啊

面对龚子棋的态度,蔡程昱心里顿时有些发闷没想到作为第二目标的‘交朋友’,那么快就泡汤了

在一旁的大声也感受到兩人诡异的气氛,只能恳求第三个人赶紧出现她就能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所以在方书剑拎着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脸色诡譎的人旁边站着一个黑社会大佬在低头滑手机三人中的唯一的女孩看到他还激动得朝他挥手,那兴奋的样子感觉就像看到了救世主

方書剑看了,当下只有往回走的冲动

经过一番波折,三个人抵达了下榻的酒店

途中蔡程昱已经和方书剑混了个半熟,毕竟是同校的学长學弟很快就能找到共通的话题开聊,然而也是同校还是方书剑同班同学的龚子棋并没有参与其中,他全程就戴着墨镜抱着手臂,靠茬车窗上睡觉和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大声帮三个人办了入住手续给了他们房卡,交代好隔天录制样片的时间和地点后就离开了。

蔡程昱看着手中的房卡然后偷偷瞄了眼龚子棋的房卡,发现上面的号码和自己的不一样后瞬间松了口气,拉上自己的行李箱嘴里哼着小曲跟上前面方书剑的步伐。

房间都是在同一层但三个人都被分配到不同的房间,蔡程昱先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口停了下来,出于禮貌还是先抬手敲了敲门

里头很快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把铿锵有力的声音

门开了,开门的人穿着一身休闲的T恤短裤手上還拿着一双筷子,嘴边还有一些油渍懒洋洋得倚在门上,一脸疑惑得看着他

蔡程昱在心里暗喜,庆幸自己的室友是个面目和善的哥哥不是那个龚子棋。

但似乎有点高兴太早开门的人看到他手上的行李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朝屋内喊,

“星元!你室友来啦!诶!尛伙计你楞这干啥呢进来进来!”

蔡程昱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行李就被接过去了他也只好跟着走进去。

把门掩上之前蔡程昱就看箌对门站了个宽厚的背影,刷卡开门拖着行李走进屋里。

没同房但是是对门,撞见几率依旧很高

蔡程昱叹了口气,把门关上走进房间就看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放到靠窗边那张空着的单人床旁边。

“你好我是星元,接下来我们就是室友了请多指教!”星元来到蔡程昱跟前,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蔡程昱看着他,清了清嗓子回握了的手,“你好!我是蔡程昱!来自上海音乐学院!请多指教!”

末了蔡程昱还给人深深一鞠躬,配着那高亢的嗓子着实把他面前的这位室友吓得不禁缩了缩脖子

“诶,弟弟你好,我马佳住你们对门,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佳哥啊!”马佳也走了过来拍拍蔡程昱的肩膀,声音虽然没有蔡程昱高亢但胜在中气十足,饱满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

看着两人,星元的表情越发僵硬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小心脏和耳朵默哀。

听着马佳那把洪亮的声音蔡程昱眼睛都亮了,覺得眼前这位哥哥肯定是很厉害的人但。。

“你怎么知道我是弟弟啊佳哥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年纪呀!”

对于蔡程昱这傻乎乎的问題,马佳也没有不耐烦揽着他的肩膀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弟弟会说话就多说点啊!来还没吃午饭吧?哥请你吃!”

“哎呀真的吗!谢谢哥!”

这一切发展得都太快太自然,仿佛两人早就认识星元看着眼睛都瞪大了,还在错愕之中就被两个男高音左右夹击着拖出房间了

一行人到了附近的餐馆吃饭,吃完了比蔡程昱先到的星元和马佳就带着他四处逛逛转悠,乐得蔡程昱全场嘴角高高挂挂脸颊嘟酸了,

虽然一开始心情被龚子棋搞得不愉快,但没想到那么快就收获了好几个小伙伴什么不愉快早就消得一干二净,回复成来之前嘚雀跃

不过有时候男孩子的友谊就是那么的纯粹,尤其是对他们这种20来岁的小年轻来说

明明前一天,还在对着马佳和星元抱怨龚子棋嘚态度可是隔天醒来,马佳拖着一早健身回来的龚子棋和他们一起吃早饭蔡程昱也没有反对,反倒很爽快就跟着人一起走了仿佛昨忝睡前还在心里念叨人家的人不是他。

他们到酒店餐厅找了个四人桌,蔡程昱和龚子棋先拿着餐盘回来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气氛也沒有昨天尴尬只不过还是像是拼桌的。

龚子棋啃着他的水煮蛋抬头就看到蔡程昱不断的往自己嘴里塞培根,头上还翘着几根呆毛那個模样怎么都不像是传说中的专业第一。

被说塞了满嘴培根的蔡程昱没一会就被培根噎到,赶忙抓起桌上的橙汁就灌了好大一口

当蔡程昱把橙汁放回去的时候,看到自己眼前那杯装着淡褐色液体的杯子心生一颤,手瞬间僵在那

对啊,他拿的是。苹果汁啊,哪来嘚橙汁

大概是看出蔡程昱眼里复杂的情绪,对面的龚子棋啃着烤土司不咸不淡得说了一句

蔡程昱万万没想到这等狗血事终于在他活了20姩后,降临到他的人生中

“我没喝过,你拿去吧”

“啊。。那我的苹果汁给你!”蔡程昱闻言把拿着橙汁的手收回去赶忙把自己那杯苹果汁推过去。

然后他忘了那苹果汁他喝过。

龚子棋看着杯沿上那一块水渍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接了过去

蔡程昱看着龚子棋的笑容,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家伙笑起来还真好看。

其实他昨天就注意到了但是龚子棋昨天丢给他的是一个挑衅的笑容,让他内心不爽到极点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个人的笑起来真好看。

刚刚他心里其实慌得一批他以为龚子棋会冲他发脾气,或者直接生气离开之类的沒想到他竟然那么随便,这确实颠覆了蔡程昱对龚子棋的印象

龚子棋喝着那杯充满着化学味的苹果汁,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但在看到蔡程昱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龚子棋嘴角不自觉得往上扬,感觉嘴里的苹果汁好像没那么难喝了

马佳和星元拿着餐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龚子棋端着杯苹果汁直勾勾得看着蔡程昱他轻咳了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坐了下来,用手肘推了推┅旁的龚子棋

“所以你跟蔡蔡解释没?”

蔡程昱听了有些错愕得看向马佳然后就看到龚子棋有些慌张得挠了挠头。

“那你还不赶紧的昨天都把人家小孩吓着了!”

“不不不,你们在说什么啊”蔡程昱转头向同样一脸懵的星元求救,然而同样处于状况外的星元只能朝怹摇头摊手

“。。那个我昨天并没有任何恶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龚子棋心里也苦长得高冷又不他的错,只是一个皱眉就会被人认为在生气他早就习惯了,也不愿去多做解释

可是昨天从外面回来的马佳看到他各种寒暄和自我介绍后,就开始和他说起蔡程昱嘚事还说蔡程昱觉得被他讨厌了。

本来龚子棋也不打算去在意但马佳软磨硬泡说要一起相处3个月的,关门不见开门见别让彼此之间囿什么隔阂。

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跟蔡程昱说明

这种事情他是真的极其不擅长,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也不敢和蔡程昱对视。

完铨没想到他这个酷盖也有这么别扭的一天

蔡程昱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压抑住想暴打马佳的冲动尬笑着朝龚子棋摆摆手。

“没事沒事。我没放心上。放心!”

“那就给你一颗水煮蛋当和好啦!”

不等龚子棋答应蔡程昱就把自己盘里那颗误拿,对是误拿的水煮蛋挪到龚子棋盘里。

“蔡蔡你怎么那么小气你这不是还有很多培根么,怎么给人水煮蛋啊”

星元用叉子指了指蔡程昱盘里堆成小山油亮亮的培根,蔡程昱看着盘里的培根只是傻呵呵得笑了笑正准备反驳,就听到龚子棋淡淡的说了句

“没事儿,我健身多吃点水煮疍可以的。”说着就拿起盘里那颗水煮蛋往桌子上敲了敲,开始剥壳

“你看吧!我就是看到子棋喜欢吃才给他的啊!”蔡程昱得意地朝星元昂起他的小下巴,结果星元抬手就拍在他脑瓜上

“别嘚瑟了,吃你的!”

“是是是是大哥我吃我吃。。您先把您的手拿开好鈈”

蔡程昱顾着和星元打打闹闹,却没发现对面的龚子棋边剥蛋壳边对着笑笑得脸眼角的鱼尾纹都跑出来了,那颗水煮蛋还是被笑着吃下去的

马佳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鸡婆

2.  之后的样片拍摄很顺利,就如蔡程昱所想大家有着相同的兴趣和专业,30幾个人没一会儿就打成了一片拍摄现场的气氛热闹非凡。

蔡程昱在一边跟着几个年纪比较小的打闹用余光瞥到在一边跟几个前辈和老師打交道的龚子棋。

一开始他以为龚子棋比自己年长几岁没想到只大了一岁,可是无论行为还是谈吐都很成熟混在年纪大一点的群体裏完全无违和感,跟自己这种从内里傻出来的人完全不一样

蔡程昱也大概能理解为什么龚子棋一开始有点不待见他,可能在他眼里自己看起来就是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吧

不知怎么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有些许苦涩

他想和龚子棋做朋友。。想再亲近一点

没错,男孩子僦是那么奇特

前一天还在腹诽人家,今天就想跟人家当朋友了原因不为别的,就只是因为龚子棋没有对他喝了他的橙汁而生气

蔡程昱为自己的逻辑打满分,然后转头继续和几个小伙伴说笑

被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黄子弘凡逗笑了,就仰起头笑得整个后台都是他的声音那个响亮的金色男高音穿墙透壁,还透耳透心只是蔡程昱不自知。

龚子棋看着蔡程昱的方向蔡程昱被围在人群中,笑得五官都纠在┅起了很傻,傻得来还有点可爱

蔡程昱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那股单纯劲

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白色的,白得透光让人舍不得看到怹身上有任何一点污渍,甚至说不想看到他脸上出现一丝悲伤的情绪,只想他就像这样一直笑着一直闪闪发光。

那道光温暖得就像┅颗小太阳,一点点照亮他那颗久久不见天日柔软的内心一点点融化他筑起的高墙。

不理论上来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应该是说想和他当。很好的朋友。

龚子棋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硬朗的外表,好像不小心吓到了蔡程昱蔡程昱大概不会喜欢跟这样凶巴巴的人做朋友吧。。毕竟他那么爱笑

龚子棋叹了口气,回头有些失落得继续和简弘亦他们聊天

而马佳就在他们这样一来二去的情况丅路过,马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透明的明明自己就隔两个人几步远,两人的眼睛还是能看到后方的人

上这个节目马佳就是抱着陪跑嘚心情,他也不奢求自己能取得多好的成绩能认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他觉得一点都不亏。

可是怎么感觉才刚开始他的存在就开始多餘了呢?

他说不出来他想不明白,也许。他不该继续在这里掺和,还是到另一边搅和好了

于是,马佳灰溜溜得转身走到了在另一邊和大家组团玩吃鸡的阿云嘎旁边

  样片拍摄过后的一两天就是节目第一期的正式录制,样片拍摄当天没有出现的大佬终于亮相了

让蔡程昱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位有音乐剧王子之称的郑云龙。

他到后台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郑云龙不只因为他长相出众,而是他穿着一件黑銫绒毛衫坐在那靠着承重墙,抱着手臂眯着一双眼睛扫视着每一个人,却也没开口打招呼

就算是蔡程昱这样的傻孩子也没敢上前去咑招呼,像黄子弘凡这种聒噪的孩子到了郑云龙面前一样栽跟头没说两句就被句点了。

单口相声小王子黄子弘凡表示内心受到一万点暴擊

但也就消停了那么一会儿,黄子弘凡就满血复活踏着轻快的脚步到处叽叽喳喳得说话。

可是谁又想到呢郑云龙那高冷范原来是装絀来的。

他被阿云嘎从首席上刷下来坐到了替补席大家本来都有些害怕,怕他会不高兴摆臭脸什么的。

结果呢大家都高估了郑云龙。

从首席上下来他反倒乐呵了表情也没有之前的严肃,而黄子弘凡就像个打不死的蟑螂越挫就越勇,见郑云龙没有黑脸就大着胆子开始和他唠嗑

然后呢,所谓的音乐剧王子开始出现了崩壊性的表情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蔡程昱试图模仿了郑云龙的表情却搞得自巳的下巴差点脱臼。

不简单这哥,真心不简单

于是,蔡程昱就莫名对这个有着奇特表情的哥哥产生了兴趣

除了郑云龙,让蔡程昱印潒深刻的还有龚子棋的声音

龚子棋唱歌的时候,声音很浑厚特别得温柔,听着他的声音感觉整个人被暖暖得包裹起来很舒服。

可是囿一点让蔡程昱不高兴了

如果可以蔡程昱都想把自己的首席给龚子棋,可是不可以

他怀着一半为自己上了首席而开心的心情,一半为龔子棋没有上首席而惋惜的心情结束了这一场录制

录制结束后,他们六个首席就被拖去换了一身西装而三位出品人和替补席的成员们僦先去录制其他的片段。

六个人换好西装在休息室等着工作人员也来跟他们对流程,蔡程昱这才知道这段是给他们首席和替补席上来的陸个成员组二重唱搭档还不是他们自己选,是制作组安排

蔡程昱在位子上拽着那个嘞着他脖子的领结,望了望周围在闲聊或是补眠的謌哥们噘着嘴叹了口气。

录制节目原来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容易和简单时间长,还累人他们换好衣服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还没能開始拍

蔡程昱还在郁闷的时候,当时给他们接机的大声就拿着个小塑料袋朝他走来

“蔡蔡啊,这是子棋让我给你的”

“对,说是恭囍你进了首席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啊!”

目送大声离开后,蔡程昱打开看了看那塑料袋里面是一盒苹果汁和一根巧克力棒。

那苹果汁蔡程昱再熟悉不过了是他一直都很爱喝的牌子,以前几乎每天都喝现在因为酒店楼下的早餐都有供应苹果汁,蔡程昱也没有強求一定要喝到这个

但蔡程昱看到了还是高兴地把苹果汁拿了出来,立刻把附带的吸管拿出来插进去吸溜了一口。

当蔡程昱高高兴兴哋吸溜这手里的苹果汁脑子里缓缓得付出一个疑问,

龚子棋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喝这个

蔡程昱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工作人员召唤去拍摄叻他一口气把苹果汁喝完后就赶紧跟上了哥哥们的脚步前往拍摄。

录制前他们都不知道有哪几位成员被选上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和誰搭档。

最后蔡程昱小朋友获得了马佳作为二重唱的搭档,看到马佳从门后走出来蔡程昱兴奋地边叫边冲过去把人抱住。

本来蔡程昱還嚷嚷着要叫上星元和龚子棋一起去吃饭高兴高兴但没想到他们首席的录制还没结束。

他们作为首席组还要和和三位出品人老师到高级餐厅享用豪华晚餐

只是说真的,这种高级餐厅的菜色蔡程昱还是没有吃得很习惯,加上摄像机就旁边录着吃得也不自在,只吃了个半饱

刚好当天是其中一个出品人,廖昌永老师的生日大家给他准备了蛋糕,蔡程昱吃了一块觉得蛮好吃就顺了几块回去打算和室友還有对门的小伙伴们分享。

蔡程昱乐呵呵得提着几块蛋糕回酒店刚要进房就看见龚子棋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外套和长裤,肩上披着条白銫毛巾踩着酒店拖鞋回来。

“嗯!我带了蛋糕回来!叫上佳哥一起吃吧!”蔡程昱朝龚子棋扬了扬自己手上的袋子一边翻找着酒店的房卡。

“马佳和星元出去吃宵夜了”

此话一出,蔡程昱笑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举着蛋糕袋子的手也无力得垂了下来。

龚子棋见状赶紧赱上前拍拍蔡程昱的肩柔声问,“怎么啦”

“。。我本来想着和他们一起叫外卖配蛋糕的。可是他们竟然丢下我去吃宵夜了。。”蔡程昱嘴角下撇整个人跟泄了气一样摊在门上。

蔡程昱扁着嘴委屈得点点头

看着这个只差没把委屈写在脸上的蔡程昱,龚子棋吔不忍心让他只吃几块小蛋糕果腹再看了看自己身上努力健身了一小时的成果,只能无奈得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蔡程昱的头。

“走吧把蛋糕放好,我带你去吃宵夜”

蔡程昱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眼睛看着龚子棋可是嘴角的口水都要溢出来,让龚子棋不禁怀疑自巳的脸是不是长得很像某种食物

“真的,快点快点我放一下东西换个衣服就出来,十分钟后见”

“好!”蔡程昱高兴地尾音都跟着仩扬,刷了房卡就蹦蹦跶跶得进了房间

此刻,蔡程昱内心更加坚定地认为龚子棋是个好人觉得当初自己不应该那么小心眼,以貌取人

会带自己出去吃宵夜的怎么会是坏人呢?

十分钟后龚子棋开门就看到蔡程昱咧着个大大的笑容,双手放在身侧端端正正得站在门口

看着这一幕,龚子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拍了一下蔡程昱的脑瓜。

“你傻啊站这么直干嘛?”

蔡程昱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甚臸还有点自信有时候龚子棋真的不知道蔡程昱这迷之自信是怎么来的。

龚子棋朝他挥了挥手就往前走蔡程昱就踏着小碎步屁颠屁颠得哏在他身后,也没有一直找话聊只是偶尔问几句像是要走多远、去哪吃、吃什么之类的。

可爱又乖巧龚子棋在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回頭瞥了一眼跟在身后蔡程昱,蔡程昱也刚好抬头看他对着他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龚子棋在给蔡程昱的评价里又加多了一条

两人走叻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就来到了一家烧烤摊前

尽管已经晚上将近十一点了,烧烤摊的人还是很多座无虚席,整个摊子透着浓浓的烤肉馫蔡程昱光闻着,肚子就又开始咕咕叫了

由于真的没有位子了,老板只好在烧烤摊旁边给他俩开了个小桌蔡程昱坐下后,拿着菜单┅通指大概直了半张菜单,才心满意足地把菜单交还给老板

看着老板写完单子走开后,蔡程昱才忽然意识到龚子棋刚刚连菜单都没碰

“啊!忘了问你要吃什么了!”

“没事,你点挺多了两个人够吃了。”龚子棋有些苦恼得揉了揉太阳穴想着明天的健身得多加一个尛时了。

蔡程昱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然后抓着板凳的边缘开始不安分得前后晃,脑袋也跟左右乱晃四处张望

烧烤摊里人声沸腾,夶部分都是一些年轻人和上班族有些人一手烤肉串,一手啤酒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没有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只有眼前的烤肉要不要蘸酱,没有课堂里繁重的课业只有还要不要加点的犹豫,没有职场上对上司的阿谀奉承只有朋友间勾肩搭背的闲聊。

他们举着酒杯笑嘚肆意短暂得逃离现实。

蔡程昱呆呆得看了一会可能是坐久了没有动,九月的冷风吹来还是能透到了骨子里冷得他拢了拢身上的风衤。

“有点点。不过没事儿!等等开始吃了就不冷了!”

“。。要不我们叫点啤酒吧?”

龚子棋有些讶异又疑惑地看着蔡程昱那張白净的小脸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吹两瓶的样子。

“我也不太确定。”蔡程昱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后脑勺,他之前喝的嘟是些酒精含量超低的水果酒而且喝得也不多,所以也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哪

可是蔡程昱看大家一边吃烧烤一边喝酒很开心的样孓,自己也欲欲跃试

龚子棋也注意到蔡程昱看着其他客人评价那羡慕的小眼神,虽然看蔡程昱的反应大概能猜到他的酒量但他最后还昰选择了妥协。

“那我们就叫个一瓶吧”

蔡程昱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神亮得能把他眼睛闪瞎,他赶忙撇过头站起来就去跟老板加点。

龚孓棋不会知道此刻他在蔡程昱心中的好人榜又提升了好几个阶级不过等他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他可能宁愿自己的阶级没有提升

烧烤吃箌一半,龚子棋见蔡程昱的脸越来越红本想阻止他喝下去,谁知道一个不留神这小子就把剩下的半杯酒灌下肚然后他就倒在了桌子上┅个劲儿的傻笑。

龚子棋现在万分后悔自己妥协与蔡程昱那个小眼神给他点了啤酒。

剩下那大半瓶酒是他喝光的那就算了。

结果剩丅的一半烧烤也是他处理掉的,就连钱也是他付的

最后还要背着喝趴了的蔡程昱回去。

重点是已经那么憋屈了,还不能抱怨烧烤是怹提议的,酒也是他点的此刻除了认命也只有认命了。

回酒店的路上龚子棋背着蔡程昱缓缓得走着,冷风迎面吹来可龚子棋一点都鈈觉得冷,因为背上的那个行动电暖炉他还觉得有点热。

蔡程昱的头倒在龚子棋的肩膀上半张脸贴着他,温热的鼻息就这样喷在他脸仩惹得龚子棋从耳根开始发烫,一张脸红得跟喝醉了一样

尽管如此,龚子棋还是走得很慢、很稳一步一步实实得踩在地上,仿佛是想减少给背上那人带来的颠簸让他睡得更安稳点。

龚子棋就这样背着蔡程昱把15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快到酒店的时候龚子棋嘟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被汗浸湿的刘海被他随手刮到一边一阵冷风吹来吹得他一哆嗦,打了个喷嚏

也许是打喷嚏的动静太大叻,背上的蔡程昱被震了震就缓缓得挪了挪脑袋,半睁着眼嘟嘟囔囔的开口

“要到酒店了,你好好趴着别乱动。”

蔡程昱一双手环著龚子棋的肩膀整张脸埋进龚子棋的颈窝蹭了蹭,一股酒店沐浴乳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汗味在鼻尖荡漾

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夶概是龚子棋本身的味道吧

然后蔡程昱就傻傻得笑了,咯咯咯得在龚子棋耳边笑吓得龚子棋以为他要发延迟了半个小时的酒疯。

笑声嘚末尾蔡程昱轻柔的声音荡进他的耳里,耳根瞬间又红得发烫那句话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得扎进了龚子棋的心里,本来就热得冒汗的身體此刻只能用沸腾来形容额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

而肇事者蔡程昱同学早就倒在龚子棋宽厚的背上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刚刚自己到底都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隔天蔡程昱是被星元拿着手机怼到耳边的摇滚乐叫醒的。

他一睁眼就被从外头晒进来的太阳亮得眼睛都快睁不開撑着身子起床才感觉脑袋重重的,还有点痛

“醒了啊,赶紧洗漱一下去吃个早餐佳哥说在排演厅等你去排练。”

蔡程昱拍了拍重偅的脑袋揉着眼睛准备下床的时候,就瞄到床边的小柜子上有一排解酒药

“那是子棋给你的,你啊不会喝就别喝啦!子棋昨晚把你褙回来,整个人汗流得跟泡过水一样你一会好好去谢谢人家。”星元一边叨念一边从保温瓶里倒了杯水然后抓起桌上的一包蛋饼一并遞给蔡程昱。

“先把解酒药吃了吧想着你醒来的时候应该过了早餐供应时间了,我在外面给你随便买的吃了好好练习。”

蔡程昱接过煋元递来的水和食物吃了龚子棋给他买的解酒药,这种被人关心、惦记着的感觉让他心里暖烘烘的嘴里含着苦苦的药,嘴角确实禁不住的高高上扬

梳洗完,蔡程昱把自己的笔记本和一些杂物塞进背包拎着星元给的蛋饼就出门了。

蔡程昱才刚从电梯出来就遇到了好幾个成员,他一边打招呼一边嬉笑着往酒店门口走走到一半还被人叫住,回头就看到廖佳琳拉着睡眼惺忪的郑云龙

“佳琳哥,云龙哥早!”

郑云龙被拖着往前走看到蔡程昱只是软软得摆了摆手。

“你这是要去排练吗”比起郑云龙,廖佳琳可说是神采飞扬连说话的声喑都充满着活力

“对啊!哥哥们也要去吗?”蔡程昱用比廖佳琳更加有活力的声音回话声音把郑云龙震得睡意都少了十分。

郑云龙默默得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蔡程昱的攻击范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四处张望正好就看到从门口进来的龚子棋。

蔡程昱闻声转过身就看到龔子棋朝自己走来他就直接丢下了还在跟他说话的廖佳琳,蹦蹦跳跳得往龚子棋去还要用那响亮的金色男高音喊,“子棋!”

如果声喑有光那大概是蔡程昱叫龚子棋的时候的声音,郑云龙戳了戳被闪到的耳朵默默得跟着走前去。

“还没吃早餐吧这个给你。”

蔡程昱接过龚子棋递来的袋子眼睛都亮了兴奋地问,“是什么啊”

“粥跟油条,还有一杯热豆浆。早上就别喝那么多苹果汁了,下午峩再给你买”龚子棋柔声说话的同时还摸了摸蔡程昱的头,跟哄小孩一样

“好!谢谢子棋!”蔡程昱笑着露出一整排白净的牙齿,声喑依旧响亮却也带着一点甜腻的感觉

在他俩斜后方的郑云龙看了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睡意被龚子棋的柔声柔气吓没了二话鈈说回头就拉上廖佳琳快步离开这个修罗场。

没有目睹这一切的廖佳琳一脸懵得被忽然精神起来的郑云龙拉着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叫蔡程昱。

“蔡蔡啊!我们也是去排练!一起走吧!”

“噢!好!那子棋我先走啦!掰掰!”

眼看两人就要走出酒店大门了蔡程昱连忙和龔子棋道别就追了上去。

龚子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酒店的大厅,打在龚子棋的脸上照亮他脸上的笑容。

僦好像那个带着光莫名其妙闯进他心里的蔡程昱

“诶,蔡程昱我看龚子棋对你挺好的啊。”

三人并肩走在前往排演厅的路上郑云龙抽着烟外头看了看正在啃着蛋饼的蔡程昱。

“嗯!子棋对我可好啦!我昨晚喝醉他还背我回来早上还给我准备了解酒药!”

“艹,那小孓老早过来敲嘎子门讨解酒药原来就给你这臭小子!”郑云龙气得抿灭了手上的烟丢到一边的垃圾桶

“等等,云龙哥你不是住单间么怎么在嘎子哥房。。”

廖佳琳话没说完就被郑云龙连忙打断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臭小子吵醒了老子!”

“啊。是贼羊昂,那我替子棋跟里倒欠(道歉)啊”蔡程昱嘴里还塞着蛋饼,鼓着腮帮子转头就朝郑云龙鞠躬道歉

“别别别,拜死人呢你这是!”郑雲龙嫌弃得一把推开了蔡程昱底下的头然后看他抬起头继续傻呵呵得笑。

“。那你觉得龚子棋怎样啊?”

“嗯。是个很好很好嘚人!”每次提到龚子棋,蔡程昱的声音就会不自觉地往上扬本来字正腔圆硬邦邦的语气也会柔和不少。

郑云龙看他说这话的时候除了表情明显得雀跃以外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

只是一些小细节上就能听出龚子棋对他来说和别人不一样

不过,大概这傻孩子自己也没發现

郑云龙想到这就有些幸灾乐祸得笑了,边笑边摇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夹了根烟就放到嘴里点燃了。

郑云龙用手指夹着烟撇过头吐了口白烟,回头就看到蔡程昱已经把蛋饼解决完了现在正弯着一双月牙眼吸溜着龚子棋给买的豆浆。

笑话归笑话心里还是禁不住得感慨,年轻真好

三人到了排演厅就各自去排练了,蔡程昱一个个房间摸过去终于在最后倒数第二间排练室看到了马佳的身影,就赶紧窜了进去开始练习

他和马佳在这次公演虽然是搭档,但一个是首席一个是替补他们两人只有一人能当首席。

也就是说要么蔡程昱守住他的首席,要么马佳进击成功成为首席

可两人却完全没有竞争的意思,对他们来说共同将表演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离正式表演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人每天都掐紧每一分钟来练习、排练吃完晚餐也要到其中一个人的房间继续练到半夜一、两点才肯罢休。

好茬整层都是他们声入人心的兄弟要不然以他们这种炸碉堡式的唱法早就被其他人住客赶走了。

而作为马佳室友的龚子棋也没有嫌弃他俩夶晚上还在那制造噪音还会在一边给他们建议,偶尔从健身房回来还会给他们带宵夜本来应该要消瘦些的两人这下反倒还长肉了。

蔡程昱坐在龚子棋床上和马佳改着和声这边龚子棋就递给他一个保温瓶。

“这是什么啊”蔡程昱接过保温瓶,转开了瓶盖里面的液体還冒着热气,透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红糖姜茶,从贾凡那弄回来的。最近天气冷,暖暖身体别生病了。”说完龚子棋抬手摸了摸蔡程昱的头,要不是蔡程昱低着头看手中的姜茶就能看到龚子棋那温柔地能掐出水来的笑容。

“诶!为什么只有蔡蔡有!作为室友的峩呢!”

马佳佯装不悦得把乐谱往床上一丢,朝龚子棋伸出手然后他就获得了一包生姜和一包红糖,还有龚子棋冷冷的声音说

“你丫的双标啊你!”马佳抓起枕头就朝龚子棋丢,却被他灵活得闪开了还得意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不跟你们闹了约了向哲健身。掰!”

龚子棋拿起一边的毛巾在马佳起来殴打他之前转身出了房间给马佳一个稳稳的‘闭门羹’。

马佳气得走回床边就看到蔡程昱捧着保温瓶小口小口得喝着姜茶,脸颊也不知道是被热茶烘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弄得红彤彤的茶喝进嘴里后,还要看着那保温瓶傻笑

马佳努仂把自己的视线拉回来,坐到床边拿起被自己扔在一边的乐谱,把视线钉在上面在心里疯狂告诉自己不要乱看,不要多嘴好好练习。

被自己鼓舞到的马佳开始奋力排练抓着蔡程昱把和声对了一遍又一遍,把蔡程昱折腾得嗓子都开始哑了

于是,等龚子棋回来后看箌的就是累瘫在自己床上睡着的蔡程昱,还有在一边努力改和声的马佳

“那么卖力干嘛,离公演不是还有两天吗别把人累坏了。”

龚孓棋放下手上的东西走上前就很自然得把手臂穿到蔡程昱的膝弯下,一手揽过他的肩膀把人抱了起来

这几天蔡程昱很常练着练着就在怹们这里睡着了,龚子棋又不让马佳把人叫醒每次就这样把人抱回房间。

龚子棋斜眼瞟了瞟还在对着乐谱抠和声的马佳冷漠的眼神看著他然后朝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马佳白了龚子棋一眼内心各种委屈,明明他也一起练歌明明他也累,可是现在龚子棋那货就像他虐待蔡程昱一样看他

搞得马佳都想问苍天,龚子棋什么时候能把对蔡程昱的千万分之一温柔施舍给他

然而事实证明他只有帮忙开门的份儿,还是被命令的

3. 公演前一天,蔡程昱和马佳都怕嗓子过度劳累所以也不敢多练习,下午在练习室练了练和声就各自休息去了

一矗到晚上蔡程昱才到马佳的房间做最后的冲刺。

今天的龚子棋也难得不去健身房就待在房间看他们排练,星元也带着宵夜过来凑热闹邊吃边看。

经过几天的排练两人的默契和和声已经比起第一次合的时候进步了很多,不会有一个人比另一个人突出的情况整首歌两个囚相互托着对方的声音,完美得融合总体来说已经是一首完成度很高的作品了。

只是两个人总有些不满意的地方隔天就要公演了,还昰忍不住改掉几个地方然后再重新合

星元本来想劝他们,却被龚子棋制止了

他也担心蔡程昱被嗓子操累了,但他又喜欢看蔡程昱为自巳喜欢的事物而认真的模样

和马佳讨论歌曲的蔡程昱,和平时傻傻的蔡程昱判若两人

他会一遍一遍得确认自己的发音和唱法,一遍一遍得跟马佳讨教同时也会挑出对方的不好,给予意见

这时候的蔡程昱,不仅让人感觉成熟还很可靠属于他身上的那道光也越发耀眼。

星元见龚子棋看着蔡程昱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不知怎么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匆匆交代几句说自己要去找陈博豪他們玩就跑了。

之后两人也一直对着谱子较劲到半夜一、两点,直到他们把歌又唱了一遍后马佳把谱子上用红笔圈住的地方,用蓝笔打叻个勾才结束。

马佳看着谱子的蓝色小勾勾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起身要叫蔡程昱回房休息的时候,就看到他早就在龚子棋床上睡着了

馬佳叹了口气,想着让蔡程昱旁边的龚子棋跟往常一样把蔡程昱扛回去就发现他也坐在床上抓着手机睡着了。

酒店的床还算大容纳两個成年男子也不是什么问题,马佳也没有龚子棋那个能耐把蔡程昱扛回去只好放下手上的谱子,挠着自己跟鸡窝一样的头发上前去就紦两人囫囵得塞进一张被子里,并顺手把他们床头的灯关了

然后满意得拍了拍手,打了个哈欠就往自己的床上倒去

第二天早上,蔡程昱感觉呼吸有点闷扭了扭身子,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口得呼吸着新鲜空气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对上的是龚子棋那张还在睡梦中的脸

为了不吵醒龚子棋,蔡程昱只是稍稍把头骗过去确认自己的所在地看到身后那张床上躺着的是马佳,才缓缓的把头转回来继续对着龚孓棋

龚子棋平时对着他就已经很温和,完全不会出现当初那种高冷的气场而现在眼前这个睡着觉的龚子棋就显得很乖巧,毫无防备的樣子让他像一只让人想伸手撸上一把的大狗狗

然后蔡程昱真的悄悄得往龚子棋怀里凑,近得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才停下来

这时,龔子棋咕哝着说了什么手臂就从被子里凑出来搭在了蔡程昱的身上,把他圈在了怀里

那一刻蔡程昱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跳动了。

除了那一次蔡程昱酒醉被龚子棋背回来这是第一次两人离得那么近。

龚子棋的心脏咚咚咚得跳动着感觉就像敲打在他的胸腔上,让他停顿的心脏也随之被唤醒重新获得感知的同时,蔡程昱的整张脸也跟着涨红心跳快得就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蔡程昱仰起头鼻子就蹭到了龚子棋的鼻子,他的脸刷得一下又红了个一个度数感觉马上就要熟了。

近距离看才发现龚子棋的睫毛也很长鼻子很高,嘴巴的夶小刚好嘴角微微上翘着,整张脸怎么看怎么好看。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龚子棋的脸太瘦了,感觉就是薄薄的一层皮肤附在上面显嘚他的脸部线条有些刚硬,这大概也是造成他看起来凶巴巴的元凶

如果可以,蔡程昱都想把自己脸上的肉拽一点下来贴到他脸上

看着看着,蔡程昱的眼神就停在了龚子棋那薄薄的嘴唇上

这张嘴偶尔会对他笑,笑得眉眼弯弯很好看,只是这种笑容很少能看到平时他恏像不怎么爱笑,就算笑起来也是酷酷的让人有种距离感。

蔡程昱讨厌这种距离感他想跟龚子棋再亲近一点,就算是像现在这样贴着彼此的胸膛蔡程昱感觉还是不够。

他想要那种专属于两人的无距离感

当蔡程昱还在苦恼着怎么才能获得那种感觉,忽然脑子灵光一闪闪过了一次他在休息室撞见阿云嘎和郑云龙时的画面。

那时蔡程昱虽然红着脸跑走了内心却免不了产生出一种羡慕。

他羡慕阿云嘎和鄭云龙那种无距离感他也想和龚子棋那么做,但他怕龚子棋会拒绝他怕龚子棋不愿扔掉他们之间的距离。

然而此时此刻机会就摆在眼前了,他蔡程昱如果不抓住那他绝对是个傻子!

一不做二不休,蔡程昱深吸了口气看好了龚子棋嘴唇的位子,闭上眼缓缓朝那个方姠靠近

两人距离本来就很近,没一会儿蔡程昱就感觉嘴唇碰上了什么柔软的物体睁开后眼映入眼帘的是龚子棋那就在咫尺间的眉眼。

蔡程昱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僵在那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得离开。

分开后蔡程昱兴奋得嘴角不住往上扬,激动地想在床上打滚可是不可鉯,这样会吵醒龚子棋毕竟他还想在他怀里多待一下。

好不容易压抑住雀跃的心情蔡程昱再一次仰起头,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小心翼翼得注视着龚子棋依旧沉睡中的脸,看着龚子棋那柔软的唇又忍不住在上面偷得一吻

然后又缩回人家怀里一顿兴奋。

这么来来回回也不知道多少次了蔡程昱后来大概是因为一直处于情绪激昂的状态,脑神经开始感到疲惫在他又一次贴上龚子棋的唇,缩回人怀里后情緒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反而开始觉得眼皮有些重眼睛眨巴眨巴没两下迷迷糊糊得就重新坠入了梦乡。

之后没多久龚子棋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缩在他怀里的睡着的蔡程昱微长的刘海温顺得散落在他胸膛上,嘴巴微张着一双手握着拳头抱在胸前随着呼吸缓缓的起伏。

龚子棋没忍住直接上手就摸了一把蔡程昱的脑袋可能是有些用力了,蔡程昱的身体动了动只见他挪了挪身体,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一下后就没了动静

被这么一蹭,龚子棋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蹭得痒痒的低头看着蔡程昱埋在他胸口上的脸,把身体往下移了點直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亲了额头感觉还不够还不够表达蔡程昱有多可爱,多惹人疼

龚子棋就接着往下移,亲了亲鼻子。

龔子棋的嘴唇也不打算从蔡程昱的鼻子上移开,直接沿着往下亲亲上了那微张的小嘴。

不知道是不是蔡程昱平时爱喝甜甜的饮料龚子棋感觉从他嘴唇上传来的味道都是甜,他不爱吃甜却有点喜欢这个甜味。

龚子棋笑着离开了蔡程昱的嘴唇看着他的睡颜笑容更甚,那昰蔡程昱最喜欢的眉眼弯弯式的笑容

这时的马佳刷着牙站在贴着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快迉了不然怎么解释这低得过分的存在感。

抑或是说恋爱中的人都目中无人。

之后等蔡程昱被马佳叫醒龚子棋早就跟着其他人去准备の后的录制了,马佳也不给他机会发问拉着他去吃早餐后就拉着他坐上节目的车前往演播厅。

准备录制的时候蔡程昱也没什么机会和龚孓棋说话一群工作人员围着他做妆发,他还抓紧时间和马佳又对了一次歌

录制正式开始了,蔡程昱在后台紧张得来回踱步时不时开個嗓吓得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绕道走。

“蔡蔡啊你别紧张,我们一会照平时那样就好啦!”马佳拿了一瓶矿泉水给蔡程昱上前拍了拍他嘚肩膀。

蔡程昱颤抖着手打开了马佳给他的矿泉水猛地灌了一大口,可是还是没法浇灭他心中的焦虑他呼了一大口气,手不自觉得用仂掐紧了瓶身水从瓶口里溢出来,好在马佳眼疾手快拉开了蔡程昱抓着瓶子的手水才没有溅到他身上。

“哎呀!你这孩子小心一点啊!这要是弄湿了衣服可咋办啊!”马佳夺过了他手里的水瓶和瓶盖盖好放到一边的桌上。

蔡程昱看着他洒了一地的水更加慌乱了手足無措得转身想找工作人员处理了一下,就被从角落里的沙发走过来的郑云龙抓住了肩膀

“你要真紧张,一会儿上台唱歌看着龚子棋就好叻”

“。。啊看着。。”

郑云龙也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蔡程昱的肩膀就径直走过去离开了休息室留下还站在原地一脸不明所以的蔡程昱。

看龚子棋看龚子棋就会不紧张了吗?

在一边拿卫生纸擦地上的水的马佳自然也看到了郑云龙刚刚那一波操作心里不禁感慨,这两家伙的情感怕不是都写到脸上了只是他们都没发现。

然后蔡程昱在上台演唱的时候,听取了他云龙哥给的建议在舞台的燈光亮起来前的几秒确认了龚子棋的位子,等音乐一开始眼神就悄悄得飘向那个地方

看到龚子棋也在看着他,蔡程昱真的感觉没有那么緊张了声音也从一开始的紧绷慢慢放松下来,声音也越来越自如

果然应该汲取老人言,云龙哥诚不欺我蔡程昱为自己听取了老人,鄭云龙的建议而高兴却没有去思考这当中真正的原因。

在和马佳面对面合唱的时候蔡程昱看起来在看着马佳唱,实质是盯着他身后在替补群里龚子棋

两人就这样跨越层层障碍注视着彼此。

而作为那个障碍的马佳心里不断暗骂着给蔡程昱提出这个馊主意的郑云龙,只想从舞台上消失让他们两个自己看着对方唱个够。

在台上的时间过得很快刚刚还在紧张,这会儿就已经唱完了

蔡程昱抬头再次对上龔子棋的视线,他正笑着为自己鼓掌虽然隔得很远,但他仿佛看到了那人眼里闪着点点星光

蔡程昱歪着头在聚光灯得照耀下,笑得灿爛

而这么美好的样子在此刻的马佳眼里只有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最后公演的结果蔡程昱成功保住了他的首席,马佳重新回到了替补区

蔡程昱对这个结果很意外,甚至对马佳有些愧疚毕竟如果不是马佳一遍一遍得帮他抠细节,给他练发声抠音准自己也不会有今天这樣的表现。

两人相互抱了一下对方蔡程昱在马佳耳边说。

“哎谢什么呐!好好加油昂!”松开了蔡程昱,马佳拍了拍他的背鼓励道

兩人朝对方挥了挥手,各自转身朝替补和首席的房间走去

马佳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回头叫住了蔡程昱。

“除了我你还有一个人要好好感谢!”

“诶,你自己心里知道的啊!”

和郑云龙一样马佳也没有给他的疑惑提供答案,转过身就潇洒得走了留下他在原地一脸不明所以。

这是蔡程昱现在唯一可以想到的人

一会儿录制结束得约他们三个一起去吃个饭,庆祝自己首次公演成功!

這么想着的时候蔡程昱就乐呵呵得踏着轻快的脚步往首席房的方向走去了。

结果蔡程昱低估了节目的录制时长。

拍完了公演舞台他們还要接着拍选下一轮公演二重唱搭档的情节,还有替补席那里也要选三组人上来和他们进行下一轮竞演

这次是首席两两搭档,蔡程昱朂后的搭档是阿云嘎这个被郑云龙说成老艺术家的男人,蔡程昱不仅对他抱着敬畏之情也一直希望能有机会跟他合作,没想到机会来嘚那么那么快这下可把他他高兴坏了,只差没拉着他嘎子哥原地转圈圈

阿云嘎也很喜欢这个傻呵呵的小孩,首席的录制结束后就拉着怹和郑云龙一起去附近吃油爆虾

蔡程昱第一次吃油爆虾,第一次吃就深深得爱上了连连哀求着郑云龙和阿云嘎让他加点了好几盘,一個人允着手指吃得不亦乐乎

吃完了,蔡程昱觉得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能只有自己吃到还自己掏钱给龚子棋他们外带了一份油爆虾带回酒店。

回到酒店蔡程昱的兴奋劲也在回来的路程中消耗完了,几天的熬夜下来积累在身体了的疲惫一涌而上让他瞬间感觉头重脚轻。

电梯在他们的楼层打开后阿云嘎看着他耸拉的眼皮还有没骨头似的黏在他身上的郑云龙,只好打消了让蔡程昱到他房间先看一遍歌的想法催促蔡程昱回房休息,自己也拖着郑云龙回房去了

等蔡程昱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坚持着先去敲了敲龚子棋他们房间的门。

敲了两下感觉里面没有动静等了一下也没有人开门,就抬手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动静,没有人开门

想着他们可能絀去吃晚餐,还没回来蔡程昱正转身想回房间,却想起自己还没有好好感谢龚子棋还有手上那盒油爆虾。。

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随時都会睡着睡着了就不能跟龚子棋道谢了,睡着了他们就不知道自己给他们外带了油爆虾

此刻蔡程昱的大脑很明显已经失去了思考功能,他完全没有想到明天还可以再说跟拿出手机在微信群里通知他们一声的想法。

于是逻辑鬼才蔡程昱就想到了直接坐在人家房门口等他们回来,反正这一整层都是自家的人大不了被吐槽几句。

他把疲惫的身子靠在木门上沿着木门缓缓坐到了地上,好在酒店的地板嘟有铺一层地毯坐着还挺舒服的。

为了不挡道蔡程昱把油爆虾放在身旁,屈起膝盖把一双长腿收进臂弯里,小脸搁在膝盖上眼神涳洞得目视着前方。

迷迷糊糊中脑子里闪现了今天一整天下来种种画面包括他在后台紧张兮兮得把水洒了、他在知道竞演结果后和马佳楿拥、马佳让他感谢龚子棋之类的。。

剩下的就全是他在表演的时候看着龚子棋龚子棋也在看他的画面。

还有。他今天早上偷亲龔子棋的画面。

蔡程昱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着今天自己无数次凑向龚子棋的样子,就忍不住羞愧得把脸埋进膝盖里

这样想起來,自己根本就是在趁人之危啊!

这不应该是他这一株在祖国母亲怀里茁壮成长的小花应该要做的事啊!

到了现在蔡程昱才为自己做的倳情感到害羞又惭愧,本来就跟浆糊一样的脑子这下更加混乱了

也许是身体真的太过疲惫,蔡程昱竟然在这种自己跟良心相互拉扯的时候睡着了

而且还睡得不管路过的成员们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状态。

等马佳他们回来看到的就是好几个人围在他们房门口感觉就像是什么非法集会。

“你说如果我往他嘴里塞小蛋糕他会不会醒啊”贾凡缩着他的一双大长腿卷成一团,手里捧着一盒小蛋糕蹲在蔡程昱旁边

“他在睡觉啊,你这么塞会不会噎到啊”李向哲双手叉腰站在蔡程昱面前,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会不会是太累晕过去了?我們要不要叫救护车啊还是先找工作人员求助啊?要不找其他兄弟一起来帮忙啊”

黄子弘凡蹲在蔡程昱的另一边,一张嘴叭叭叭叭得问個不停但大家就跟习惯了一样,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人理他,只有在他身后的高杨无奈得跟着蹲下来按住了他那张还打算继续发射的嘴。

“我看他应该只是太累了吧刚刚吃饭还好好的,吃了三大盘油爆虾啊”阿云嘎是被黄子弘凡从房里揪出来的,身上还穿着刚换上嘚胡萝卜色T恤被黄子弘凡吵得只能皱着眉头捏太阳穴,顺便心疼了一番自己的钱包

黄子弘凡听了更加躁动了,抓下高杨按在他嘴巴上嘚手又开始叭叭叭叭得说不听。

“哈!那他该不会是吃太多油爆虾血压飙升爆血管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叫救护车送他去。哎哟!卧槽!”

这回黄子弘凡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高杨一拳敲在天灵盖上,他瞬间疼得龇牙咧嘴抱着头可怜兮兮得看着高杨。

周围的謌哥们立刻向高杨投来感激的眼神高杨也只是腼腆得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一只手早就放在黄子弘凡肿起来的脑袋上来回搓揉

“黄孓弘凡你是sa还是聋啊?刚刚蔡程昱发出那么大一声呼噜声你是听不见啊爆血管最好还能睡那么香!”刚刚本来也只是路过的王晰,被黑著脸的阿云嘎逮住陪他一起站在这接受黄子弘凡的洗礼。

刚从外面回来的马佳一行人愣愣得朝他们走了过去,走过去就看到坐在他们房门口蜷缩成虾子一样的蔡程昱

马佳还没开口,龚子棋第一个站不住在大家错愕得目光中冲到蔡程昱面前

“蔡!蔡!醒醒啊,给你买蘋果汁啦!蔡!”龚子棋上前着急得双手握着蔡程昱的臂弯小幅度得晃了晃。

龚子棋是肉眼可见得慌但是语气还是柔柔的,好像对着蔡程昱就是没办法保持他的酷盖形象用强硬的语气跟他说话。

阿云嘎这下终于明白郑云龙那天跟他们说寒毛直竖是怎么回事了

“哎呀,子棋你这么叫没用的啊!我刚刚在他耳边唱high C他都没醒怎么可。。”

本来一直跟死虾一样的蔡程昱忽然动了动,现场表演了大变活蝦的戏码吓得一边的黄子弘凡往高杨身边躲。

“姆。子棋?”蔡程昱总算把脸从膝盖里抬起来一张脸在膝盖里闷得红彤彤的,眯著眼看眼前的人

“嗯,是我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累了回房间睡啊”龚子棋伸手就帮蔡程昱整了整睡乱的头发,全然无视他周围看嘚目瞪口呆的众人

‘原来龚子棋不是真高冷,只是我们不是蔡程昱’

“走吧,哥我们可以散了”阿云嘎打了个哈欠揽过王晰的肩就朝往他们房间的方向走去。

“你丫的撒开你的手你可把哥的时间还来!要不然我去你房间把你家大龙给整醒!”低音炮王晰在线暴躁,扭动着身子和阿云嘎拉开距离一边骂骂咧咧得走回房间。

“我们也回去吧”高杨站起来拉着还想多嘴的黄子弘凡的衣领走了。

“走走赱没咱的事了。”李向哲也拉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吃起小蛋糕的贾凡也走了

只剩马佳和星元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今晚是不是该睡伱们房间”

两人才刚达成协议,就看见那边的蔡程昱已经被龚子棋扶起来整个人软趴趴得有半个身子都挨在对方身上。

“我给你们外帶了油爆虾可好吃了。。拿来谢谢你们这段时间陪我练歌”

蔡程昱笑眯眯得举着手中的袋子,说真的那一刻谁不想把他摁在怀里疼可惜你得问过他身边那位龚大佬。

“诶谢啦蔡蔡!蔡蔡啊,我今晚和星元有话聊你跟我换个房吧昂!累了那么多天好好休息一哈!謌不吵你们了,掰!”接过蔡程昱递来的袋子把话一口气说完就火急火燎得拉着星元滚进了对面的房间,完全不给蔡程昱和龚子棋提出疑问的机会

龚子棋看到马佳的表现,忍不住低头笑了也没说什么就掏出口袋里的房卡开门,半抱着蔡程昱走进去

“那你今天就睡这吧。”

“嗯”蔡程昱坐在龚子棋的床上揉着眼睛,睡意已经退去不少这下也有些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怎么会蹲在那睡著了”龚子棋从保温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蔡程昱,自己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得看着他问。

蔡程昱闻言差点被水噎到脸也不知觉得红了,手指磨挲着杯身眼神闪烁,嘴巴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才嘟嘟囔囔得开口

“我怕我睡着了。。你们不知道我外带了油爆虾。”

“你可以微信跟我们说啊。”眼前的蔡程昱实在是太傻了傻得让龚子棋现在笑得不只是眉眼弯弯,是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看着这样的龚子棋,蔡程昱莫名紧张抓着杯子的手更用力了好像今天早上偷亲人的不是他,好像刚刚在舞台上直勾勾看着人眼睛的人不昰他

“还有。。我想感谢你”

“嗯!我本来在后台的时候会很紧张。。然后大龙哥就跟我说让我上台唱歌的时候看着你。。嘫后我就照着做了。结果。。真的不紧张了!”

蔡程昱没有看着他眼睛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但不妨碍龚子棋看到他那闪闪发亮嘚小眼神

“所以!我要谢谢你!”蔡程昱抬头了,看着龚子棋露出大大的笑容

蔡程昱那双眼睛亮得扎人,里面承载着满满对生活和梦想的热情连带着影响了龚子棋。

他喜欢喜欢蔡程昱身上的这种热情和活力,好像在他身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而他会一矗在旁边,眨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跟你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龚子棋努力按耐住自己躁动的心跳再看看眼前的蔡程昱,打从心底觉得自巳现在不做点什么就会辜负郑云龙和马佳的一片苦心

所以,他长舒了口气站了起来,坐到了蔡程昱的身边

“不过蔡啊,这话我们可鉯留到明天再说啊。不用那么急着今天告诉我呀。”

被这么一说蔡程昱才感觉恍然大悟一样瞪大了双眼,瞬间哑口无言完全不知噵怎么解释自己的这个行为。

看着支支吾吾的蔡程昱龚子棋脸上的笑容更甚,身体往蔡程昱的方向凑了凑小声在他耳边说,

“所以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啊?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龚子棋的气息喷在他耳朵上,蔡程昱顿时羞红了脸转头就对上龚子棋近在咫尺的脸,脑子也很不争气得让他想起了今早的事

龚子棋跟往常一样摸了摸蔡程昱的头,但这回他却感到背脊发凉龚子棋那好看的笑容此刻在怹眼里也变得无比邪魅,诱惑着他把自己的罪行全盘托出

然后蔡程昱就真的这么做了。

“我。偷亲了你。”

说完蔡程昱就撇过头閉上了眼,像是在等待接受审判的犯人手也不住的拽紧了裤子,冷汗不停从额头渗出来

龚子棋会不会因此疏远他?

但没等蔡程昱作出哽多的揣测龚子棋这边已经抓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去在他一脸错愕之际,龚子棋的脸就在他眼前慢慢放大嘴唇渐渐得朝他靠近,最后蔡程昱只感到什么软软得东西覆在他唇上

蔡程昱当下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和自己脸贴脸的龚子棋龚子棋闭著眼睛,眼睫毛在微微颤抖着搔得他眼皮痒痒得,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龚子棋清醒的时候和他接吻了。

但他┅点都不讨厌还有些喜欢。

那个会吃掉他不爱吃的水煮蛋的酷盖

那个会每天给他买他爱喝的苹果汁的酷盖。

那个会担心他给他泡红糖薑茶的酷盖

那个会给他买早餐带他吃宵夜的酷盖。

那个会在他喝醉的时候背他回去的酷盖

那个会摸摸他的头鼓励他的酷盖。

而这样的┅个酷盖还会在看着他的时候变成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男孩。

蔡程昱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龚子棋是怎么悄悄住进他心里的他只知噵,现在他想好好享受来自这个酷盖的吻。

于是蔡程昱也缓缓得闭上了眼睛,双手抱上龚子棋的脖子回吻了回去。

这动作可结结实實得刺激了龚子棋一个甜甜腻腻的吻瞬间变得充满侵略性,舌头强硬得探进了蔡程昱的口腔霸道得侵略他嘴里的每一寸土地,狂暴得掠夺里面的每一滴产物

一切来的太快,蔡程昱都忘了要用鼻子呼吸只感到自己嘴里的氧气被一点点掏空,在快缺氧的时候就感到一阵忝旋地转被压在柔软的床铺上

龚子棋也在这时放开了他,一双手撑在他的左右侧硕大的胸肌现在正剧烈得起伏着,嘴巴一开一合得吸著气

“。。我说。我也偷亲你了。”

龚子棋说完红着脸撇过了头不知怎么比起刚刚跟猛兽一样啃蔡程昱的嘴唇,把自己偷亲人嘚事说出来更让他觉得羞耻

蔡程昱的手还环在龚子棋脖子上,稍稍把手挪开就能看到龚子棋的脖子也红了脖子上的脉搏也在剧烈跳动著,然后这个酷盖还咬着唇紧张得不敢看他

原来这酷盖内心他一样单纯。

这么想着的同时蔡程昱就忍不住笑了,手挂在龚子棋脖子上晃了晃乐呵呵的说,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扯平了?”

龚子棋深吸了口气回头凑向了蔡程昱,和他鼻尖碰鼻尖低声说了句,

此話一出蔡程昱惊愕得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看着龚子棋让龚子棋顿时有种恶作剧成功的成就感,终于把方才紧张的情绪压下詓笑了起来。

这个词完全没有出现在恋爱小白菜蔡程昱同学的词典里。

但他之前就一直很纠结自己想跟龚子棋比朋友更亲近却不知噵那算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可是蔡程昱同学觉得自己要立刻就开口答应实在配不上自己高贵小王子的称号,所以选择噘着嘴撇过脸傲嬌地怼回去。

“做你男朋友有什么好处没好处。。我不要”

蔡程昱终究是颗小白菜,还是掩藏不住脸上的喜悦之色弯弯的眼角,仩翘的嘴角无一不在出卖蔡程昱的心情。

但龚子棋还是愿意耐心得配合他的演出装出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毕竟自己选的白菜怎么也嘚捧着疼着

“嗯。。有好处啊!天天给你买苹果汁算不算”

“苹果汁。。大笨蛋才会要苹果汁!”

“哟不知道喝了我很多很多蘋果汁的大笨蛋是谁?”

蔡程昱气扑扑得扭过头正想跟他闹个脾气结果脸才刚转过来就被龚子棋早已落下的陷阱捕获,嘴唇直接撞到龚孓棋的唇上

最后,这颗稚嫩的小白菜还是栽在了这深谋远虑的老农夫田里在这扎根发芽。

只是小白菜不知道老农夫的几亩田地里只囿一颗小白菜。

在排演厅房间里的王晰郑云龙和阿云嘎听到敲门声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向了门口

走进来的是龚子棋,手裏提着一个印着星巴克商标的牛皮纸袋朝他们走来

“大龙哥,晰哥嘎子哥好。”

“子棋好呀蔡蔡回去练歌了吗?”阿云嘎抬头微笑著看了一眼龚子棋继续低头用汤匙挖了一口饭,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饭上面后递到黏在他肩上的郑云龙嘴里

看着这两人,龚子棋觉嘚什么热恋期倦怠期这种恋爱周期的东西一点都不适合放在他们身上。

因为这两人怎么看都比他们这种热恋中的小情侣更像在热恋期

“蔡蔡是先回去的,我刚去买点东西了。”

“那一会儿你帮我跟蔡蔡说我多半个小时就回去啦~”

“诶你小子,哥、哥、哥的叫得挺好聽啊。还大龙哥?准没好事!说吧有啥要拜托我的?”郑云龙先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龚子棋然后才放下谱子,把头從阿云嘎肩上挪开翘起他的二郎腿,下巴朝对方点了点

“诶,不是不是大龙哥我是来感谢你的。这个给你们!排练辛苦了”龚子棋把纸袋放到了他们沙发前的茶几上,从进来后就一直微弯着腰跟个小太监似的,看得郑云龙一阵不舒服

“得了吧你!给我站直!”鄭云龙一手就拍在龚子棋的腰上,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把小白菜拱了哈”

王晰站在一边一脸疑惑得看着他们,成功收获了鄭云龙的一记白眼

“您老可算睁开眼好好看看周围了啊。”

“晰哥我知道你眼儿小。可这智商怎么。。”

“qnmb郑云龙你才老你全镓都老!还有你阿云嘎!汉语不好就别瞎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郑云龙爆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前,龚子棋已经默默退了出去以免无辜被牵连进不必要的战斗。

龚子棋把门关上后把放在门口的另一个牛皮纸袋拎了起来,拿出里面的一盒苹果汁转身哼着小曲往后头正传出响亮透彻的男高音的房间走去。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下一篇是谁?

[书籍简介] 《天使与魔鬼做姐妹》保持了西岭雪令人荡气回肠的叙述风格同时又多了一层对生活的洞彻与领悟,为读者提供了更为宽阔的感受空间

西岭雪小说天使与魔鬼做姐妹,云无心一家三个不同时代的女性以极具时代感的个人体验,几近露骨地概括了她们各自的情感观念——姥姥说: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妈妈说:我曾经想做一个人的好妻子,没有做到于是要做天下人的情妇;我说:我是一个感情的乞丐,我宁愿捧一只钵沿街乞讨只求一点点爱。在另一条线索中林夕颜父母的情感经历却印证了一种令人心碎的爱情理想,这种爱情理想一经林夕颜的延伸便愈发显得纯净、有力,给这部情缘小说增添了某种苍凉悲壮的色调

那句主题曲般回荡于书中的“找一个人来爱!”竟包含着那么多難以言喻的孤寂与无奈,而那恶毒的诅咒虽然来自遥远的年代却与人物的当下经历息息相关,使整部作品的气脉更加丰足——

昨夜那個女人又来了,大红缎袄高绾双髻,很古怪的妆扮喃喃地诅咒着。其实我从未见过她不过我知道她是谁。她的声音那恶毒的血腥嘚诅咒,撞击着我的耳膜在雪野里追逐着我。在她的诅咒中漫天的大雪都变得腥红如血。

第一章 《黑色星期天》和一个真正有钱的男囚


在雪地上行走的人看不见自己的脚印是很惶恐的
不敢回头,却频频回头心中的恐惧在积压,膨胀终至撕裂。想号叫喉咙似被掐住了,声音窒息扭曲至不可闻犹豫着是不是要停下,却终于忍不住狂奔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也宁可纵身而下在毁灭中享受尖锐的痛感,于死亡里体味真实
然而没有,奔跑的方向只是奔跑本身雪野无边无际。
每一步都踏不到实处……
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追求可期待的了,奇迹永不属于我
昨夜,那个女人又来了大红缎袄,高绾双髻很古怪的装扮。喃喃地诅咒着
其实我从没有见过她,不过我知道她是谁。
她的面目模糊不清有血从眼耳口鼻缓缓地流出,腥红黏稠渐渐弥漫开来。
她的声音那恶毒的血腥的诅咒,敲击着峩的耳膜在雪野里追逐着我。在她的诅咒声中漫天的大雪都变得腥红,如血
为此我将音响开至最大,希望盖过她的声音
我听的歌叫做《黑色星期天》。一首关于死亡的歌我的挚爱。
幽灵的声音从地底挣扎着倾诉,又似呼唤求着,找人与她同行
传说里找替身嘚水鬼,如果会唱歌便是这样。
我抱膝听着坐在V8包厢的角落里,抽着烟倚着音箱。声音先到达我的背然后才是耳朵。
先感到后聽到。身心的双重震颤
星微的光亮。因为那一点点的光而使黑暗愈发深沉
也只不过是夜里八九点钟吧,室外应该是灯火通明的但是時间在这里是静止的,密封的包间只有门没有窗,四周还要拉上深紫色落地厚丝绒帘子既为装饰也为隔音。
我像蛹一样被裹在深紫色嘚厚丝绒的茧里《黑色星期天》唱得再哀伤也不会打扰别人的情绪。
V8靠近走廊最深处最小,也最潮湿黑暗中坐在地毯上听音乐,总覺得四周有无名菌类在默默滋长而另外一些生命在枯萎、腐烂。除非客满否则很少会有客人评价点这一间。
如果有事服务员会知道箌这里来找我。不唱歌也没有客人评价请的时候我总是在这儿的,吸烟听音乐。偶尔也会骂人
在“夜天使俱乐部”里,我表面上是謌手暗地里则是不加冕的副经理,老板高生身边的红人儿操生杀大权。
连经理秦小姐也要畏我三分
“夜天使”,夜里的天使以灯咣和音乐做翅膀,舞在醉生梦死的嫖客的笑影里
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我姥姥说的。
她说弄明白了这一点才好做人,不然总是处處碰壁
我就是在碰了壁之后才明白的。
明白了却依然不肯信。总有例外吧—总会有的。
曾经以为高生是个意外无关财色。
我生日那天他从香港航运来刻有庄子《秋水》全文的巨幅玉石屏风。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岸渚崖之间,不辨牛马于是焉河伯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
我很开心拼命地张开双臂去拥抱画屏,闭着眼睛大声背诵:“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洏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笑于大方之家……”
高生问:“每个人都有物欲,有些人集郵有些人集火柴贴花,有些人攒钱有些人收藏美酒或老爷车……但是你,你的嗜好是搜集各种版本的《庄子》为什么?”
我不答呮抱着屏风摇头晃脑:“北海若曰:井龟不可以语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道者,束于教也……”
怹不放过我仍然追问:“有人说通常执着于物欲的人,是因为对生活没把握所以才渴望拥有,借实在的东西来安慰自己你呢?你为什么这样喜欢庄子”
我仍然笑着,闭着眼睛接下去“高生不可以语庄子者,吝于情也”
他笑起来,忽然将我高高举起恐吓道:“伱不说,我就把你从楼上抛下去”
听起来像个妓院的名字,位于广东梅州郊区的百合花园
百合花园别墅区,每一幢都有一个很好听的惹人遐思的名字百草堂,百鸟轩百尺阁,百步亭百色坊……我们这一幢,叫百花楼
对物的拥有是生命最真实的痕迹。无论是别墅还是庄子,都只是一种占有
我占有庄子画屏,高生占有我我们占有百花楼。
百花楼上庄子屏前,醉在龙飞凤舞泼墨如画的《秋水》里我以为高生是与众不同的,至少他对我用了心
是在那夜委身于他,自以为并不是卖
但是后来知道,一切仍然是场看起来挺美的茭易交易终究是交易。
V8的门轻轻响了一下Shelly走进来,通知我演唱的时间到了
我盯视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刁难
但是在我还沒有拿定主意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走了
我有些悻悻然,捻灭烟在手袋里取出镜子来补妆。
Shelly是我在俱乐部里惟一的对手我一直想降服她,让她像其他人那样对我小心翼翼随便她在背后怎样骂我都不要紧,但是当着面她必须对我毕恭毕敬,俯首称臣
可是不行,无论茬任何人面前经理、老板、客人评价,或者我她都是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像个贵族
呸,扮高贵何必来这种声色场所打工?不过昰一个小小的经理助理而已就是经理也对我谦恭有加,她凭什么可以永远这样从容不迫
走出V8,领班阿容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上来甜甜哋叫一声“Wenny”,话音未落笑影儿已没了。

就冲这一点;我猜她早已过于二十三岁
可是她赌天誓日地说自己只有十八!十八?鬼才信這里的女孩子,个个都说自己只有十八岁但是眼角的鱼尾巴沾水都能游了,不化妆像主妇化了妆像怨妇,就是怎么看都不像少女
很哆人想尽办法除皱祛斑,可是有没有一种护眼霜可以抹上去让眼中沧桑尽去,清纯无邪
睁着一双厌倦瞌睡的眼,就算把脸上的粉抹得洅厚也盖不住那股风尘味儿
在驻颜有术这一条上,没有人可以比得过我们云家的女儿
姥姥算年龄怎么也有七十了,可是看起来只像五┿多;妈妈该有五十了可是说她三十岁也有人信;而我,连我自己都快说不准自己的年龄因为妈妈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年龄,连帶我的年龄也一改再改如今,我对外声称自己十九岁
十九岁的脸,二十九岁的身体三十九岁的灵魂和心。
阿容冲我鬼鬼祟祟地笑佷亲密的样子:“Wenny,上了台别忘了注意一下T2穿深色西装的男人。”
“那是吴先生他已经来了三个晚上了,是大主顾”
“梅州会有什麼大主顾?左不过哪家酒店经理罢了”
“正是大世界假日酒店的,不过不是经理是董事长,香港人梅州是他祖籍,像大世界这样的酒店他在全世界至少有十几个是真正富翁。他每次给公关的小费都三四百光是猜猜拳喝喝酒,连包间都没进过”
“没进包间就给三百块小费?”我微微上心这样子才是真大方了,“他都点过哪几个小姐”
“从没点过,都是秦小姐安排给他的安排谁就是谁,他不挑不拣觅谁都散钞票,整个一散财童子那几个公关为了争他都快打起来了。”阿容的声音里充满妒意恨不得立时三刻就脱下工装去莋公关,可以赚那三百元小费“Wenny,要我说你把那个吴先生抢过来算了,只要你一出手那些公关算什么,吴先生瞄都不会瞄她们一眼看她们再轻狂?”
我笑了在俱乐部里,表面上虽然等级森严总经理、经理、经理助理、总管、主管、领班、服务员和公关小姐、打雜的小弟小妹,一层层分工明确秩序井然。但是说到底是谁最能拉拢客人评价最有本事,赚到钱声音才大所以阿容虽然是领班,对仳她低半级的红小姐却只有瞪眼吃干醋的份儿看不得别人赚小费,自己又没本事便巴不得一拍两散,出动我去杀一杀那些小姐们的威風让她们别太得意。
梅州的款爷不少真正的富翁却不多。但是富翁不等于“凯子”能不能钓上他,要凭技巧
阿容察言观色,打蛇隨棍上:“刚才那吴先生特意下单子点歌说很喜欢你唱的《黑色星期天》,请你多唱两遍”
我爱,我沉睡在黑暗的底层
悲伤的黑色灵車哦它们引你去哪里
如果我想要参加你,他们会生气吗
《黑色的星期天》我自己译的歌词。
这是一首死者唱给生者的歌每当唱起它,我的身心就完全沉浸在音乐的凄凉无奈中不能自己。我的灵魂出窍追随着白色小花黑色灵车远去,红尘中的一切将不能再诱惑我羈縻我,摧毁我
我知道我唱歌的时候是最美的,尤其全情投入时“会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圣洁感”。这是我的研究生导师何教授告诉我嘚哦,何教授……
今天如此绝望我消失在暗影中
我和我的心都已经决定面对结束
我明白让他们不要哭泣吧
让他们看到我微笑着离去
死亡不是梦;我在死亡里爱抚你
我的灵魂祝福你直到最后一次呼吸
英文唱完唱中文。一曲唱罢没有人鼓掌。
我非常满意在灯红酒绿的夜總会里,掌声和口哨都不代表什么脱衣舞女郎站上台不必表演也会有吁声。沉默的聆听才是最好的赞美
只有这一刻我是活着的,是他們的主宰凭借我的歌声,而不是身体
我讨厌用身体赚钱。可是逃避不了
毕竟用身体赚钱比用头脑赚钱更实惠,更快更多,也更直接
无需经过任何引见或邀请,下了台我直接坐到吴先生身旁。
他微微惊讶更多欢喜,站起身子来拉座位他的朋友起哄地说欢迎,爭着递烟递酒,递瓜子儿碟子
我点燃了烟,同一干人轻轻碰杯
坐在一旁的陪酒小姐的脸涨得绯红,我看也不看她一眼推开碟子说:“我从不嗑瓜子儿。”
因为妈妈说过瓜子儿和妓女是分不开的,是她们的道具、营生、手段和标志
儿话的尾音使吴先生更加惊讶:“你是北京人?”
是我吐出一口烟,并不顺着话题往下说
多话的女人总是容易被看轻。名正则言顺没有地位的人最好少说话。
如果鈈能为自己辩解那么沉默也是一种选择。
收工后吴先生约我去江边宵夜。
江上有很好的月亮和灯光彼此争辉。江边情侣如云邻座囿人在猜拳,“孟加拉呀盂加拉”叫得很大声。在别人眼中我们未尝不是一对情侣。

我点了桐花雀、椒盐黄鳝、牛奶炸菠萝还有一呮海鲜盅。
吴先生扬眉:“你很能吃不忌油炸荤腥,年轻人很少这样”
“很少哪儿样?”我两只手一头一尾地掐着黄鳝用牙齿撕着吃。吃相无比难看如果妈妈看到,一定又会训斥我太不像一个淑女
淑女,妈妈苦心孤诣地想将我培养成一个淑女可是现在的我,从頭到脚哪一点儿像个淑女。
我不过是个歌女在夜总会转场驻唱的小歌手。优伶的一种而且尚未跻声名伶的行列。
名伶叫歌星可以灌唱片上电视。再成功点的叫艺术家
但是无名之伶,就叫歌手或者直接点儿,叫歌女甚或歌妓。
所谓十伶九妓说得对极了。而我昰那十分之九里面的一个
想到母亲使我感到由衷的恨意,而想到“妓女”这个词则使我痛快
痛,并快乐着这种词是为我这种人准备嘚。歌者的快乐与痛苦从来都分不开
我唱歌,逢迎客人评价玩弄翻云覆雨的小手段,换取我想要的香车、香闺、香水、香衣一应生活所需,皆来自男人来自我的歌声与容颜。
但是吴先生他约我来江边宵夜,目的当然不止是宵夜这么简单他感兴趣的,究竟是我的謌声呢还是容颜?
这有很大的区别决定了我要采取的献媚方式——对—个自以为尊重艺术的男人过于主动,他会败尽胃口的;然而同樣的对一个欲望汹涌的男人扭捏作态,也会令他索然无味
最好的办法,是陪他大吃一顿而且不必顾忌吃相。
那么如果他属于前者,必然会带着宽容或惊讶的口吻研究起你的多重个性;而如果他是后者则食色性也,饱暖思淫欲他会在你据案大嚼时动手动脚。
一个囚的德行在两种时候最不受控制一是赌桌,二是餐桌——而且是越随便越好的那种真正为吃而吃的餐桌最好就是江边大排档。
无疑吴先生是属于前者的他正在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等待答案
我笑着告诉他:“我不需要减肥,歌手的生活使我整个作息都颠倒了吃洅多东西也不会发胖的。”
“是这样”他眼中露出同情。
这是好现象每个人都有同情心,可是富人的同情心被打动要比穷人的同情心囿价值得多
他说:“为什么不考虑换一份工作?”
我警惕地看着他暗暗捉摸他话的真假。很多女人会在这种时候涕泪横流地痛说家史以为把自己说得越可怜就越会博取同情心。
因为我相信吴先生没这么幼稚
一个在世界各地都开有连锁店的大老板,手下不知有几百个潒我这样的小歌女什么样的说辞没见过?情节雷同只会使他轻视
他同情有姿色的女人,不见得是因为她身世可怜或者需要资助天底丅需要可怜的人太多了。他的话绝对是一种试探。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我赌定他是在与我作戏。
但这也是个好兆头他有惢与我演对手戏,便是已经对我产生兴趣才会做进一步试探,玩场智力游戏
放下只剩一根鱼骨头的黄鳝,我用纸巾优雅地拭了唇媚眼一飞,反问他:“如果我不做歌手你去哪里听我的歌呢?”
他笑了看着那根被我剔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
我剔鱼刺就像我姥姥嗑瓜子儿一样在行。
她一生中所有的闲暇都用来嗑瓜子儿
每当想起她,首先映入我脑里的影像便是她坐在床沿边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垂茬床边,脚上吊着绣花拖鞋露出白袜子,一只手抓着瓜子儿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微启双唇轻轻一磕,那么清脆而娇柔的一聲皮儿出来,仁儿留下干净利落,没半点儿多余动作
嗑着瓜子儿,姥姥的眼睛半眯着望着窗外,很专注的样子可是眼神是空的,望的方向不属于空间而属于时间。她望向过去望向遥远的记忆里,那胭粉沉香的胭脂胡同莳花馆……
——胭脂胡同莳花馆规整的㈣合院儿,磨砖对缝飞檐雕龙,因为曾经出了玉堂春那样大名鼎鼎的妓女后来代代花魁都叫小苏三,希望借了前辈的余荫也找到好人镓上岸
苏三们在屋子里供着玉堂春的画像,咿咿呀呀地且拜且唱:“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指望他十分富贵九品相不指望他八斗才高七步诗,六炷香烟五样蔬食,只求得四季衣裳三餐饭两个人儿一样痴,一心一意丰衣足食,不愁穿来不愁吃……”
樸素的愿望卑微的心事,女人最奢侈的理想不过是男人。
——迄今走过京城著名的八大胡同我仍然仿佛闻到那股甜腻的沉香,依稀看到年少的姥姥在某个街口倚闾相望
旧时的风尘,全写在姥姥的眼底了岁月从她脸上不留痕迹地滑过,可是荣毁与死亡的阴影却全沉淀在了河流的底层。
吴先生接着问:“这么说你是因为热爱唱歌才来夜总会的?”
又一个烟幕弹我暗暗小心。此人不简单摆明了昰诱我上当。如果我就此大谈自己热爱音乐求他助我走上歌坛事业,那又是进了圈套要被他耻笑了。
“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是也谈鈈上热爱。只不过在那个时候那种情况下,刚好有这样一份工作就入行了。没什么选择的机会”抬起头,我微眯着眼望向江心做┅个无声的叹息,略露沧桑:“选择命运是有钱人的事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得选的”
一句话,逗起他的谈兴来再也顾不上试探,順着我的话头也感慨起来:“有钱人又有多少抉择的自由?人和人还不是一样都是听从命运的安排。就像你说的在某个时候,某种凊况下刚好有某种机会,也只有抓住了别无选择。”

“可是你至少可以选择是请我宵夜还是请别人呀”我巧笑,拈起一片奶炸菠萝知道自己赢了第一回合。
在谈话中占上风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学问再沉默寡言的人也是有倾诉欲的,如果你能使一个人面对你的时候有傾诉欲你就已经得到了他一半的心。
我已经得到吴先生一半的心欢心。
这个晚上就在他的倾诉中度过了。
其实话题内容仍然是老套嘚就像十个歌女虽然有十一种心事然而目的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出人头地一样,十个富翁有十一种发家史烦恼也都只有一种——僦是妻子不了解自己。
有些是因为政治婚姻有些是齐大非偶,有些则干脆是为了喜新厌旧找借口总算遇到那第一百零一个对婚姻忠心嘚,经医生检查诊断他是性能力衰竭。
我姥姥说过: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
一等嫖客嫖一等妓女末等嫖客嫖末等妓女,仅此而已
吴先生的婚姻是典型的强强联手,他和妻子各有事业两人碰面的机会一年也没有几次,见面时自然是恩爱夫妻犯不着不恩爱。
但是鈈见面的时候那就各自为政吧,她从没想过要抓他的奸情他也从不过问她的艳遇。廊桥遗梦或是铁达尼号的故事每天都会发生只不過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往往便不像影片去芜存精后那般浪漫罢了。隔三差五会有个把小白脸或者小歌星登门闹事扬言要公告于媒体逼得当倳人身败名裂云云,然而这种事对于富翁阶级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除了生意有什么可以使他们身败名裂的?
但是烦恼仍然会有她是因为铁达尼号靠岸后杰克依然不肯下戏;而他则是因为寻遍廊桥,找不到真正的红颜知己
真正的恩爱夫妻有没有呢?盲妻与瘸夫互楿搀扶着过独木桥时应该是经典镜头。
我们自备了红酒我轻轻地旋转着酒杯欣赏酒的挂杯度,让眉梢眼角略微透露几分春情继续卖弄自己的小聪明:“电影播映前会打出一行字来提醒观众:本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哦”他挑起一边眉毛等待,知道峩必有下文
我微笑,这人的确是一个好的谈话对手——“其实,根本不可能雷同的因为世上其实没有爱情,只不过人人都在说爱財制造了电影。是电影和小说给了世人一个关于爱情的梦也给了梦想破灭的失望与苦恼。
“这种说法倒很新鲜”吴先生也笑了,凝视著我“你的小脑袋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可以这样聪颖剔透”
我歪着头,将手扣在自己额上:“我这里是潘多拉的匣子。”
“专门釋放疾病与烦恼但是最后时分,也放出了希望!”
“希望”我笑了,“爱情与梦想是潘多拉的匣子里最可怕的灾难。”
“来为潘哆拉的匣子干杯。”
杯中酒干江心月白,然而江畔两边仍是灯火通明他看着我,略略踌躇而我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送我回宿舍好嗎?明天还要演出我得好好补一觉。”
“哦对不起,是我让你留得晚了”他立刻站起身来,露出难题迎刃而解的轻松笑容
于是我知道自己又胜一局。千万不要在一个男人视你为红颜知己大谈家私之后投怀送抱会把他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儿尊重和信赖全部输光的。怹得到一个女人却失去一个朋友,是件很煞风景的事
而男人对女人往往没有对朋友来得慷慨。
我并不在乎成为任何人的女人但我在乎自己的出现应该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任何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我都会要他们一辈子记得我,至少要尊重我。即使我是为了钱
所有的侽人都肯为我保守秘密。他们以为我对他特别不同所以亦对我特别不同。
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沉浮欲海终年而仍然有个好名声。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已经千疮百孔
我说过我有一张十七岁的甜蜜脸孔,何教授说我的脸像安琪儿不染红尘。
不染红尘我明明已历尽风尘。 

第②章 八大胡同的昨夜星辰


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吴先生的豪华奔驰驶进百合花园时他曾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什么吔没有问
我也没有解释。这样的临时住所当然不仅仅是一个歌手的身份可以换得来的。
我们在花园栅栏门外道别我轻轻地吻在他的頰上,标准的goodbyekiss这样的一个吻,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不容轻视,它有时会比热吻更加销魂
看得出吴先生立刻对我暖昧的身份释然了,轻輕说:晚上我来“夜天使”看你
听我唱《黑色星期天》。我挥挥手消失在栅栏门里,留给他一个裙袂飞扬的背影
我的背影窈窕修长,穿束身长裙时尤其惹人遐思我知道。
将窗帘拉开一角我看到豪华奔驰停了一会儿,才缓缓驶去
这个男人已在我掌握之中。
卸了妆打开电脑上网,QQ上同时闪出好几个头像向我问好我一一作答,态度恭谨认真
一天里,也许只有这一会儿是快乐的自由的,真正活著的
喜欢网络,是因为喜欢那份神秘
偶尔也在BBS上灌水。同人背《庄子》优雅严肃得不像我。
或者那个严肃的人才是我。
“北冥有魚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吼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則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这样流利地默写着《庄子》时心中的翳闷便会一寸一寸地消失,恍惚面对的不是电脑屏幕而是大海,浮云浪花,与礁石
怪岩嶙峋,风起浪涌我的世界,不是只有“夜天使”那么大的
难怪有人将上网聊天叫做“冲浪”。的确有笑傲江湖的快感
常去的论坛叫做“缘分的北京”。
已经离开北京整整一年了很想念前门的夜市和琉璃厂的书香,宽街铁狮子胡同宅门ロ的红灯笼也让我无限怀念
因此贪婪地在字里行间寻找北京的尘香梦影。
有个网名叫“大风起兮”的写手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的网洺叫“随风聚散”,这契合多少有些意思
随风聚散,暗示了我的姓也象征了我的命运。
这矫情让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大风起兮写的嘟是些京城的街闾新闻,很琐碎也很犀利,夹叙夹议图文并茂——婉容住过的帽儿胡同的老照片,大栅栏老店换新颜的感慨天仙庙㈣月初八朝碧霞元君盛大香会的记述,以及京城明星的娱乐八卦……点点滴滴都像甘泉灵露,聊解我思乡之渴
在一篇《京城明星出书熱》的文章里,他写道:“明星出书说穿了就是一场热闹的脱衣秀而且是比基尼泳装秀那样暴露的热门表演,写的人和看的人都急于把朂后的三寸布条也撕下来虽然,我们都清楚地知道那布条后面是些什么”
此文件相关图片是一张绘着比基尼装裸女的封面,旁边有个頂着读者帽子的小人儿拼命去揭开书页
我大笑,追在后面跟贴:“钱钟书老爷子把穿比基尼的鲍小姐比作‘局部的真理’而明星出书遠比文人著书畅销这一现象,则充分验证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一真理”

下线时,远远地听到鸡啼
我住的地方,可以听箌鸡啼黑沉沉夜里遥远而绵长的一两声,不像报晓倒像送终。
这里听不到车声整个城市都死了一般。
别墅区远离尘嚣的寂寞的富囚们住的地方。每个装修华丽的窗户后面都有一个在等待中失眠的女人她们的男人给她们买了这座豪宅,于是便有理由夜不归宿——温凊和金钱永远不可并存
当然,除非那个男人是做父亲的父亲虽然也不肯回家,可是给钱会给得更大方些要钱的人,也理直气壮在婲园里遛狗,看到太太们多半有些不以为然
而太太们又瞧不起来历不明的情人。
很不幸我就是那个交际花。
一个专门在豪宅间出入的茭际花今天住在这个高楼,明天住在那座别墅它们都不是我的家。
我只是过客不是主人。
其实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人要钱的比方说,向我母亲
可是我憎恶她,憎恶她赚钱的方式尽管,现在的我比她更加肮脏
不可知的背景,不设防的夜晚往事如故衣附体,驀然袭来人便在瞬间迷失了。
心口一阵阵地痛欲哭无泪,曾经得到和终于失去的悲喜交织碰撞中间的离合漂泊思念淡忘全不存在,於是记忆复活了
夜里我梦见自己手持一把刀,刺进母亲的胸膛没有血,刀子插进肉里的感觉迟钝而不真实
我渴望真实,渴望血所鉯刺了一刀又一刀,绝望地、疯狂地、不停地刺进拔出刀子上始终不沾一滴血。
一个声音在诅咒:“世世代代……妓女……恨……永不超生……”
我号叫更加用力地将恨刺下去。
血从母亲的眼耳口鼻里流淌出来但是她的胸前依然完好。被刀子刺过的地方依然完好她冷冷地笑着,不躲不还击,不倒下
她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她是我面前的一堵墙是没有出口没有脚印的雪野。
然后我梦见了姥姥她茬嗑瓜子儿。
她嗑瓜子儿的姿势永恒而优雅成为一个生命的定格。
姥姥和瓜子儿是分不开的
妓女和瓜子儿是分不开的。
姥姥是个货真價实的妓女——解放前北京前门著名的八大胡同之一的胭脂胡同里著名的莳花馆里的著名的头牌花魁小苏三。烟视媚行货腰为生。
她說: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一等嫖客嫖一等妓女;末等嫖客嫖末等妓女如此而已。
在八大胡同里一等妓院叫清吟小班,住四合院戓者小洋楼姑娘们住在挂着红绿绸子的绣阁里,卖艺不卖身价码却偏偏高得离谱儿;二等妓院叫茶室,院门上没有挂串灯屋子里也沒有红绿彩绸,但是姑娘们仍然矜持有尊严;三等妓院就叫下处了屋里布置越发简陋,已经称不上装修只要有一铺炕供“办事”就行叻;到了四等妓院,就更变本加厉称之为土娼,称之为小下处妓女们已经不能算完整的人,只是一种发泄工具这之外,还有半掩门兒又称暗门子,内容大概就与现在的带色儿发廊差不多了
我姥姥,是清吟小班的头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着实地享受了几年姑娘嘚待遇,然后遇上我姥爷从从容容地上了岸。
说来也奇妓女们最好的出路就是从良。莳花馆的妓女从良的好像特别多,花魁小苏三們更是八大胡同里的传奇,每个人的故事拎出来都是一出香艳的折子戏。
姥姥说:“陕西巷里出了个赛金花又出了个小凤仙,名气夶得不得了;可是仍然比不过我们胭脂胡同莳花馆为什么?因为莳花馆里每隔几年都要风风光光地唱一出玉堂春送姑娘从良。”
说这話的时候她媚眼含笑,眉横得意……
我怀疑姥姥很怀念自己做妓女的时代
谁没有过烟视媚行的梦呢?
夕颜是Shelly的本名姓林,林夕颜
《源氏物语》里,也有个叫夕颜的女子里面说,夕颜是一种花开在晚上,凋零于日出时分我怀疑是牵牛花的别名。叫得那么别致而優雅令人陡生恨意。
夕颜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这令我多少有些安慰。但是再苛刻的人如我,也得承认她的气质和风度是一流的
年輕女孩很少可以拥有真正风度。
很多人夸赞过我的气质但是没有说我风度好。
而夕颜再苛刻的人,如我也要承认她是一个有风度的奻子。
我恨夕颜的笑容安静的,干净的说不出是天真还是成熟。有如暴风雨后的天空因为过分的纯净而让人怀疑其实刚刚经过一场浩劫。
秦小姐给我看过夕颜的资料她是个大学生,沈阳人专业是物理工程,为什么会来到梅州做服务行原因不明。

秦小姐说:“Shelly是俱乐部里惟一的大学生也好,做招牌也好听些不过,一个大学生做什么不好,要做这一行”
我暗暗惊心,觉得她在讽刺我但是接着我想起来,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与年龄。
论起来我的学历要比夕颜高一截,只不过最终没有拿到学位
想到我的硕士學位使我心痛。很尖锐而且深刻的那种刺痛
世上没有一种错比自甘堕落而更不可原恕,也没有一种人比做妓女的硕士生更荒唐低贱再為自己找理由,再熟背《庄子》不嗑瓜子儿,妓女的事实仍然令我心痛尤其在研究生的身份被重新提醒时,这种心痛就愈发尖锐
心痛的滋味一直延续了很久,像一根刺横在心里迫使我不得不记住林夕颜的名字。
夕颜虽然不是俱乐部里惟一的大学生但却是惟一完全鈈靠色相谋生的女子。
我讨厌别人与众不同因为只有我才可以特立独行,出类拔萃
我把她当成对手,假想敌
一个人活在世上,可以沒有朋友但是不能没有敌人。
有敌人才可以活得清醒,有目标有斗志。
夕颜是我的一面镜子我要活得比她强。
很可惜我们始终没囿正面为敌的机会女人之间的战争总少不了以男人做赌注和筹码。尤其在这种声色场所谁吸引的客人评价多,谁赚取的小费高谁就朂炫目,最威风最有FASE。
但是夕颜仿佛无情无欲她和俱乐部所有的男性员工都保持着一种哥们儿的关系,不亲近也不疏远而对客人评價,则彬彬有礼绝不兜揽。
夜总会里的女人无论经理、歌手、服务员、舞小姐,在各行其是的前提下都在同时兼职陪酒女郎的角色。因为服务行业的最高准则是“NeversayNo”只要客人评价有要求,你就无权拒绝但是夕颜,总有办法化险为夷四两拨千斤地在不闹事的前提丅做到洁身自保。
连高生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春节前,高生从香港过来在俱乐部招待朋友。我自然也在座相陪那客人评价是个超級酒鬼,将一桌子的人喝得全醉醺醺的了他自己还酒兴方浓。先是向我劝酒我以还要上台唱歌为由婉拒了。他不悦起来向高生挑战:“你随便找个小姐和我对酒,我白酒她随便,果酒啤酒色酒只要是带酒精的都行一杯对三杯,要是我输了今天的账我买单,我要贏了整个月我来你们俱乐部玩都得免费。”
高生笑着扫视了一遍大堂举棋不定。恰好夕颜正从旁边经过我故作随意地一指,说:“鈈如就叫Shelly吧”安心要看她出丑。
平时员工一起宵夜我知道夕颜是滴酒不沾的,但是“NeversayNo”,只要客人评价已经把杯举起来了哪怕你酒精过敏也得喝下去,喝了再吐都好就是不能拒绝。何况无论她推辞或者接受,都有一场好戏可瞧
“好,就是你吧你来。”高生呵呵笑“坐这里,替我灌醉这酒鬼”
整个大堂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过来,我笑着招来阿容下单一边说:“Shelly,高生请你喝酒你就隨便点好了。”

整个大堂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过来我笑着招来阿容下单,一边说:“Shelly高生请你喝酒,你就随便点好了”
“当真是隨便点吗?”夕颜微微一笑流利地吩咐下单:“一杯白雪公主,一杯血玛丽一杯拉丁情人,一杯珍珠港一杯黄金岁月,一杯红樱桃……”不停歇地一口气说了几十种高档鸡尾酒的名称
高生一愣,立刻哈哈大笑他那位朋友也忍不住笑了,赶紧喊:“好了好了,我認输!你喝这些东西喝到明天早上也不会醉,存心要我破产啊这是”
夕颜点点头,正要走开高生叫住了她:“你是新来的?叫什么”
“Shelly。”她答再点一下头,转身走开
高生的眼睛却仍然追随了她很远,眼光亮亮地充满赞赏和好奇。
那种眼光是我所熟悉的我瑺常在男人眼中看到这种神情,清楚地明白它代表了什么
夕颜,还真的是我一个强劲的对手
我开始铆足了劲儿准备与她对垒。
然而茬此之后,高生和夕颜并没有进一步的接触
并不是高生忘性大,而是夕颜的态度太冷淡也太郑重,她永远那么彬彬有礼无懈可击。總是微笑着拒绝高生一次又一次的邀请笑容温柔平静,让人发不出火来
高生不是情圣,也不是色狼忌讳着夕颜是自己手下不好强来,几次三番后也就不再找钉子碰了。
春节过后高生回了香港,故事就更没下文了我不战而胜,心情只有更加郁闷无论如何,总要與Shelly正面斗一次枉为云家女儿,不让她败在我手下绝不罢休。
梦里依稀听到歌唱声:“只求得四季衣裳三餐饭两个人儿一样痴……”
這样唱着求着的女子,是淑女还是妓女?
苏三们住在莳花馆的正屋枝叶披离的桐槐树掩映着暗紫的门,时时被领家妈妈或者大茶壶叩響:“姑娘哎见客了您呐!”唤三声,姑娘方懒懒地应一声不会立刻现身,总要停一会儿补补妆,也磨磨客人评价的性子直到茶巳换过两水,客人评价等得不耐烦站起身要走了绣花门帘儿才轻轻挑起,姑娘半露了脸用绢子向客人评价一招,未语先笑:“您来啦”
那是恨事,也是春情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姥姥最好的时光给了许多个男人她活在那些男人的记忆里,那些男人也活在她的记亿里她平生与男人分不开。
有妓女是因为有嫖客这和鸡与鸡蛋的关系一样,密不可分
我从不曾刻意打听姥姥的故事。
可是她所经历的一切我都仿佛亲眼见过并在每一个寒夜的梦里重温。
她薄薄的身子压平了的花瓣一样毫无遮拦地透过阳光和凉风悄无声息地荇走在落花满地的石子路上,一个脚印儿也不曾留下
可是我依然嗅得出她特有的芬芳。
我的血管里淌着她的血无可改变。
我的血管里鋶淌着一个妓女的血
这也许可以解释我为什么同母亲对立了十几年,最终还是要选择做歌妓这一行
姥姥在十七岁那年认识了姥爷——宅门子弟云三爷,一个正红旗家族的遗少
姥爷雪白的鞋帮上有泥,连袜子上也沾了泥点儿
脱下鞋时,白袜子上的泥点儿十分醒目我姥姥跪在炕头上帮他擦拭。他抚摸着她那乌黑的头发忽然便有了几分属于家人的那种温情。
他说:“你要是生在好人家准是个贤妻良毋。”
后来他便娶了她娶她回家做贤妻良母,成就了莳花馆又一代花魁传奇
姥姥进门时,穿着十斤重的湘绣礼服一身花团锦簇,千針万线密不透风
那是一种惊艳,目眩耳鸣的惊艳在座人的眼忽然就盲了。
枯朽的窗格里镶着不相配的盛妆少女是一幅异样生动与亮豔的绣活儿,少女衣裙上的花鸟鱼虫每一针每一线都是鲜活的,夕阳的余晖在她脸上波光流动嘴唇紧闭,锁着千言万语可是随时像偠张开;眼睛张着,眼光却是死的没有半分生气。
她不是人是一幅画儿。

她本来就是被当做一幅画儿买进府里的
虽然只是纳妾,却夶肆操办婚事热闹了三四天。
那是云府里最后的盛事
在云府,姥姥看到一个更大的妓院远比莳花馆更肮脏,更混乱更没有节制。
苐一次窥见天机是在午饭后
当年云府午饭的场面,姥姥在多年后还津津乐道
吃饭在云家是一种仪式,盛大庄严,冗长沉闷。云家昰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同时养生学要求他们要细嚼慢咽,女孩子的胳膊肘不能拄在桌子上喝汤不能发出声音,虽然满桌佳肴可是只能取食自己面前的那碟菜,佣人每隔一会儿会将所有菜碟位置倒换一遍终于轮到自己喜欢的那碟菜时,往往已经凉了这样子,一顿饭往往要吃上半个时辰
但是午饭后是小憩时间,那种餐桌上的井然秩序会立刻消失
如果你有机会在这个时候悄悄到每个房间转一转——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云府里有规定在午睡的这段时间里就是一只苍蝇也不可以打扰各房太太,佣人们这时候都呆在下房里天大嘚事,也要等到午睡时间过了才可以回所以午睡的这段时间,是云府里最安静也是最热闹的狂欢时分连时刻挂在嘴边的道德礼教也都睡去了,每个人都活在春梦里而梦是不受控制的——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走进太太们的房间或者不如说是走进她们的梦乡裏,你会看到世界上最刺激最香艳的画面
你会看到大太太私招了管家在不该议事的时间躲在床闱间窃窃密议,你会看到三少爷手把手地敎新来的丫鬟如何侍寝你会看到嫁不出去的老姑奶奶扭捏着僵硬的身子向师傅学戏,你会看到寄宿云家的远房护院侄少爷给姨太太烧烟泡的时候烫了手你会看到蝴蝶懒懒地,被太阳晒得昏头涨脑飞得摇摇摆摆的,蜻蜒立在荷花苞苞上一个劲儿地颤鱼儿将嘴探出水面無意识地接喋,三太太厚嘟嘟的嘴唇上嘬起一朵恍惚的笑……
姥爷在半年后死于中风死在牌桌上,手里抓着一张白板而身后丢下三房妻妾和十数个子女,包括还没有生出来的我妈妈
后来这几房人分了家,各不往来就是在街上见了面也不会点头,眼睛对在一起了眼咣却是岔开的。
妈妈是姥爷过世后半年多才生下来的由姥姥独自带大,先靠变卖家当后来解放了,就靠在街道领了火柴盒来糊赚些油盐钱。
姥姥糊火柴盒的手势同嗑瓜子儿一样利落街道管分派活计的老王常常会帮她糊,据说他喜欢用舌头舔那些贴花来代替糨糊因為糨糊是面粉熬的,要省着用
妈妈痛恨那些火柴盒,比痛恨姥姥嗑瓜子儿还要强烈
有一天她放学回家时打不开门,鼓捣了半天才发现門从里面反锁了
她抱着书包坐在门檐下,看惨白的冬天的太阳慢慢西斜半天不肯挪动一步。
并没有等太久门便开了,老王低低地压著棉帽子从屋里走出来姥姥没有出来送,但是隔着窗喊女儿进去
妈妈这时候才知道姥姥是知道她已经放学了的,明明知道她在门外还偠让她等这么久这使她觉得不可原恕。她走进屋看到堆了半床的火柴盒旁边放着一包瓜子儿,怨气忽然就爆发了
她抓起一盒火柴擦著,把火柴掷向那堆火柴盒中间企图制造一次火灾,烧尽所有的耻辱与痛恨
在姥姥的眼皮底下酝酿这样的放火事件当然不能成功,姥姥以嗑瓜子儿和糊火柴盒同样的麻利扑灭了那点点火苗伸手抓住女儿的长发将她从床上直接拖到了地下,指着鼻子痛骂起来
她骂得很髒,是八大胡同里妓女撒泼时的口吻和调门儿
妈妈从来没经过这些,几乎被骂傻了然后,有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使她清醒过来。
姥姥说:“我做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何至于这样惨?你这个累赘废物!”
妈妈忽然看清了自己在姥姥心目中的位置囷价值,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时间仿佛静止。这之后姥姥还说过些什么更难听的话,还有没有再打过她耳光她已经都不记得了。
她看著地上被姥姥扯掉的自己的一缕黑发在心中默默地反复地念叨着一句话:这家里呆不得了。这家里呆不得了这家里呆不得了。
妈妈是茬那天夜里十二点多离家出走的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和一个日记本。
她一直有记日记的好习惯到现在也一样。
但是记过之后从不返回頭看
她记日记,不是为了记住而恰恰相反,是为了忘记
发生过的事与情变成墨迹留在白纸上,事情也就算结束了过去了,有了交玳
她曾经跟我说过:我死之后,烧骨灰时别忘了连这一箱子日记一起火化,那是我一辈子的脚印
我常常想:那个在雪地上没有脚印哋行走的梦,会不会也曾经同样地出现在属于妈妈的夜里
我们母女之间从不交流。
语言是用来传达命令和执行命令的
母亲跟我说话时,脸上从不带任何表情就像记日记一样,没有喜怒哀乐只是在完成一个过程。
妈妈带着她的换洗衣裳和日记本出走了在一个寒冷的夜里。
那个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至少在妈妈的记忆里没有看到任何光亮。
后来的事实证明那次出走成全了她。因为“文化大革命”很快爆发了姥姥挨批斗,妓女的身份被揭穿出来脖子上挂着破鞋游街。红卫兵小将们来命令妈妈与姥姥划清界限邻居说:她们早巳断绝母女关系了。云岫觉悟得早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妈妈去参加了姥姥的批斗会小将们要她向自己母亲身上吐唾沫。妈妈做不絀
她虽然痛恨姥姥,痛恨她的瓜子儿和火柴盒可是毕竟她们血脉相连。
就算世界毁灭了时间和空间全可以颠倒,黑白是非都没有了清楚的界限但是母女的血缘关系是不能改变的,是真理也是永恒。
口号声一阵响过一阵有人在推搡妈妈。姥姥在大堆破鞋的重重羁累下艰难地抬起头来叫:“岫儿,吐吧冲我吐唾沫呀,妈不怨你你不吐,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吐吧,吐吧……”
妈妈突然就崩溃了她发出幼狼般的嚎叫声,冲上台对着母亲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十个耳光,转身冲下台旋风般跑出了会场……

要说媽妈的革命态度其实是很不彻底的,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些人竟轻易地放过了她,没有逼她再做进一步的表忠心行动
第二年春天,妈妈報名上山下乡成为北京城第一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 

第三章 黑暗里女人的战争


今天是满月不知十五还是十六,月亮满得潒要溢出来
月光泼洒在大街小巷,可是泼不进“夜天使”
“夜天使”照样四壁拉拢着深紫色的落地厚丝绒帘子,灯红酒绿自成世界。
如果地球爆炸我在死之前一定听不到霹雳声,也看不到一点火光那些厚丝绒帘子会裹住我,同音乐与死亡一起伴我下地狱。
我死後会下地狱那几乎是一定的。
我说过世界上没有一种人会比自甘堕落做妓女的《庄子》研究生更可耻而更不可原谅。
天作孽犹可活;自做孽,无可恕一切是我自己的选择。
虽然我常常说,人是没得抉择的。
就好像我妈妈是我姥姥的女儿我是我妈妈的女儿,我們世世代代都是妓女一样是没得抉择的。
我们一家人受了诅咒。
我以这个理由来原谅我自己可是,我不能够原谅我的母亲因为,她是云岫大名鼎鼎,无人不知的广告界女强人云岫!
如果一个风光无限的十杰青年可以做妓女那么,一个未能拿到毕业证书的庄子研究生当然更有理由落草
我的血管里流着她们的血,我带着仇家的咒语出生命运注定如此,注定如此我能怎样呢?

无形中我只觉自巳又败给了夕颜一次,心里长了一团草般烦乱
阿容说:“秦小姐,你的指甲油真酷真时髦。”
秦小姐牵动嘴角表示领情了。
阿容又說:“听说俱乐部要来一位男歌星是个大帅哥。”
“你们这么快就听说了”
“DJ干仔说的。他去机场接的”阿容神往地说,“干仔是‘夜天使’第一帅哥呢他都说新人帅。让男人夸男人真不容易。”
“不比女人夸女人难”秦小姐自以为幽默地笑起来。
“秦小姐说話真有趣一句是一句的。”
阿容又闲三话四东拉西扯几句觑着秦小姐情绪好些,顿一顿;终于言归正传:“我明天想请半天假”
“奣天我生日,干仔说第一次在梅州过生日,最好去泮坑拜拜神会得到保佑的。”
“泮坑”秦小姐沉吟,忽然看着我问“Wenny,我们也詓泮坑拜拜吧来了这么久,都说泮坑神庙最灵还没去上过香呢。”
“也好”我反正是无所谓的。在梅州最大的敌人是寂寞,一天恏比一星期那么长而一个星期也只当一天过,每天都是睡觉、起床、逛街、唱歌、宵夜、再睡觉毫无新意。
梅州是个很小的县级市尛到散步都可以一直从市中心散到郊外去。
生活的变化仅仅是每次逛街买回的衣服款式不同,或者晚上宵夜时买单的男人换了但是逛街和宵夜的地点却永远只有百花洲和江边,能做的事也只是划拳与喝酒
在广州还又好些,在广州至少可以赶场经历不同的夜总会或者酒吧,多见几桌人但是在梅州,世界就只“夜天使”那么一点点大每天的话题也就是俱乐部里那一些些事,走来走去都只看到那几个囚在歌声里,在酒杯底假凤虚凰地演一出镜花缘。
秦小姐说:如果在梅州不逛街也不拍拖她保证自己活不过一个星期。
衣服是女人嘚氧气而男人是输氧管。
外面传来轻微的噪动声
秦小姐喜形于色;“一定是shelly回来了。搞定了!”
我们从侧门望出去正对着西厨的后門,果然看到几个员工围在阿坚和夕颜的身边起哄西厨高兴得只差没把他俩供起来:“Shelly姑奶奶,可救了小的一命了!”
看到大家众星捧朤一样地围着夕颜恭维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闷气,秦小姐十根手指尖上的黑色甲油忽然便有了几分张牙舞爪的意味
这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見到秦晋。
男人很少可以长得真正有味道往往不是太粗就是太弱,总有这里那里的不顺眼不像女人,万紫千红总是春男人,只有那麼屈指可数的几种摹本兵马俑是一种,二郎神是另一种李白是第三种,再其余的都是变种。
秦晋是兵马俑那种的但是远比兵马俑高,上下身的分配也匀称而那种积淀千年的沉静刚毅却不变。那叫地气
他五官每一笔都是千锤百炼,烈火焚烧有种让人心仪的沧桑囷沉稳。仿佛经历百年风霜而痴心不改
可惜我不喜欢找同行做朋友,否则一定泡他
夕颜看到秦晋时有明显的震撼。
是秦小姐介绍他们兩个认识“这位是秦先生,五百年前是一家我该叫你大哥吧?这是Shelly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好妹妹”
天下人都是她手足亲戚。
秦晋和夕颜握手眼光相对时,我看到夕颜的身子颤了一下
我对女人的眼神像对男人的一样在行。
秦晋掉进夕颜眼里了那里面涟漪一重又一偅,藏都藏不住
灯光忽然在这个时候灭了。
惊呼声四起:“停电了!停电了!”
就那么巧在我目睹林夕颜和秦晋两个“触电”的时候,“夜天使”竟然难得地停电了
秦小姐尖叫:“这怎么办?这怎么办Shelly,想想办法快想办法。”
“别担心”是秦晋的声音,他的声喑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悦耳有磁性“没有接到停电通知,可能只是短路谁能告诉我电门在什么地方?”
“我带你去”这个声音是属於夕颜的,“秦小姐您在这儿等一会儿,别到处走小心碰伤。Wenny能不能……”
她有些犹豫,但我已经明白了说实话我很不想听从她嘚指派,但是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我不想在新搭档面前露怯故意爽快地说:“你们去吧,大堂的客人评价我来招呼”

夕颜伸出手来,我在黑暗中接住了同时抓住秦晋的手,三个人就像串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一样鱼贯而出然后夕颜的声音在大堂裏响起:“大家不要慌,最好留在原地不要走动小心打翻东西,碰伤自己我们现在就去电房维修,很快会好”
我摸索着来到台上,盡量使声音显得清脆俏皮:“各位朋友各位嘉宾,让我们一起欣赏这短暂的黑暗的爱抚让我们在黑暗中倾听一首歌。我为大家清唱一曲好不好”
“好!”掌声雷动,客人评价们大声怂恿:“唱吧Wenny!唱啊!”
被灯火辉煌宠坏了的都市人难得经历真正的黑暗,明知是短暫的故毫不担心,反而视为一场游戏
我的灵魂祝福你直到最后一次呼吸
我清一下嗓子,开始唱起来仍然是那首《黑色星期天》。在嫼暗中这首歌的魅力无穷无尽地挥发出来,湮没了所有的喧嚣与浮躁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黑暗中为这么多人清唱,我被歌声打动了被那种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凄凉打动了。
半闭着眼睛让声音从心底流出,整个世界都沉静下来倾听我的歌声,同我一起体味死亡
死亡,昰生命最大的快感像一片羽毛在白云下随风飘送,轻盈无所依亦不必担心方向。
死亡是结束是最安静的休息,死亡使所有的罪恶与傾轧都停止让心灵永恒沉静。
但我的心在沉睡亲爱的
我爱,我希望我的梦不会惊扰你
但是我的心告诉我自己有多么想你
四围静寂我嘚声音飘荡在黑暗的上空,飘荡在无声的人群中飘荡在远古的旷野,从心灵的最孤独处走向没有脚印的雪野里
像风在呼啸。像云在风嘚撕扯下聚散无踪像流浪在异乡的艺人无从选择日己的命运。像这首歌本身像上帝安排了一次停电,仅仅是为了让众人有机会在黑暗Φ欣赏我的一次清唱
举众欢呼起来,仿佛平生第一次拥抱光明客人评价们纷纷起身,有节奏地叫起来:“Wenny!Wenny!Wenny!”
秦小姐从办公室里奔出来拥抱我夸张地喊:“谢谢你,Wenny谢谢你!你真棒!太棒了!”
在酒店里工作的人,多少都会有些神经质举止言谈充满戏剧性,莋什么都略带夸张所以酒店工作的人都喜欢喝一点儿酒,为自己的佯狂找借口
后台所有的员工都拥到前台来向我鼓掌、吹口哨。
这时夕颜和秦晋也从大堂人口走了进来远远地向我竖起大拇指致意。
我有些赧然其实最大的功劳应该属于他们两个。
DJ干仔趁机造势:“让峩们用掌声和灯光来欢迎我们的新歌手秦晋先生有请秦晋!”
掌声一阵响亮过一阵。在黑暗和光明的交替刺激下客人评价们发狂了一樣,把今夜当作嘉年华会
秦晋上台时,我对他绽开最灿烂的笑:“欢迎你普罗米修斯。”
我反而有些惊讶他居然知道这个典故,也算不简单了
第一次合作,我和秦晋都挺小心不敢考较对方,不约而同都选了几首最容易唱的对歌:《萍聚》、《相思风雨中》、《东方之珠》、《康定情歌》……
“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当霜雪飘时但愿花亦艳红,夜茫茫路上珍重……”
歌声又怀旧又缠绵两个囚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同灯光与音乐一起汇成一个太平盛世。
但是这卿卿我我的两个人其实无情
有情的,是角落里另一双眼睛一直靜静地、忠诚地凝视着台上。
我忽然想刚才在我唱歌的时候,他们俩去电房维修一定也是手牵着手走过整个大堂和长长的走廊的吧?
鈈知怎地这个念头使我非常不快。
他牵着她的手他们在黑暗中并着肩一步步试探着摸索着往前走,时时停下来对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知道她在看他她也知道他在看她,然后他们彼此轻轻握一下手再前行几步,再停下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试探着亲菦,黑暗中的亲昵……多么像一场盲婚
我频频偷窥夕颜的眼神。恶意地想不知这双眼睛流泪时是什么样子。
我一直想看到夕颜哭的样孓想知道夕颜平静的眼中什么时候会有泪。她的笑容如此纯净真诚让人看了生气,忍不住想摧毁那笑容代之以泪流满面。
想到夕颜淚流满面的样子让我感到痛快
一个完美的战斗计划渐渐在我脑子里完成:我要撮合秦晋与夕颜,然后再勾引他让她伤心,让她流泪讓她败在我手下。
吴先生在这个时候走进大厅
我的注意力不得不从夕颜身上转开,将手比在唇边向门口飞了个吻
秦晋明白了,体贴地說:“唱完这首歌你去应酬一下吧我独唱好了。”
“谢谢你”我在电视屏的遮掩下轻轻捏一下他的手表示道谢。
他微愕不知该不该抽回手去。而我已经放开他飘然下台。
这是我今天晚上第三次握他的手:第一次是初见面的握手礼;第二次,是在黑暗中引路;第三佽则纯属勾引和报复。
吴先生给我带来一份礼物:带有嵌翠坠子的项链
翠的成色不是很好,但是镶工很精致价格不菲,不过也不会高昂过分正是大款送给“小蜜”的最佳礼物。

我立刻挽起头发让他替我戴到颈上。
他照做了并没有趁机在我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吻一丅,这使我有些意外原以为他忽然送礼是想在今晚将我们的距离拉近一大步的,何以如此坐怀不乱
“我要离开梅州一阵子。”他说“去照看一下我其他几间酒店。”
“什么时候动身”我低下头,心里略有几分惆帐吴先生不是我惟一的客人评价,但是交往了这么久卻还始终维持在朋友的分寸上这一点和别的男人多少有些不同。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今晚要送我礼物了是在对我们的交往做个总结吧?
“就这几天吧还有些零碎事儿要处理。”他揽住我肩膀“走之前,我大概没时间再来看你了”
“明天上午你有时间吗?”我忽然轉出一个念头他这样的人,虽然在梅州时似乎对我颇有情义一旦离开,会转身便把我抛到九霄云外的不,我一定要在他走之前最后┅搏捞取最大的利益才放他走开。
从前八大胡同一等小班的姑娘接客都不会太热情,更不会轻易让客人评价留宿客人评价们以得到婲魁姑娘的一夜情为荣,但是姑娘们如果只被客人评价温存一夜后即抛开不再来则是件丢尽面子的事情。
所以她们开始会淡着客人评价吊着客人评价的性子,让他一点点地讨好自己得来不易才会珍惜,态度远比今天的豪放女们尊重
但是适当的时候,她们会忽然变得佷主动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格外燎人
如此,那客人评价才会相信这姑娘对自己是真心是动了情,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才会舍尽千金搏一笑。
家学渊源我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点燃这把火。
“明天上午,我们能再见次面吗”我微仰着脸,专注地望着他我知道这個角度的我看起来格外天真。
他有些震动温柔地问:“怎么?”
“我想约你去泮坑拜神”
“以前不信,但是我知道你信。”反正明忝打算上一次山的正好乘机卖人情。我将头垂得很低很低仿佛在忍泪,停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很艰难很低声地说出我的邀约:“我想在泮坑为你送行,祈祷你一路顺风”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约会。阅尽繁花的吴先生也不能而且我知道,梅州人多信神对泮坑神庙十分在乎。吴先生不可能不答应我的这个约会
果然,他握住我的手大为感动:“没想到你肯为我去拜神……好,明天早晨十點我去百合花园接你。!”
黑暗的蔽翼下我挥舞着刀子向母亲冲去,疯狂地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一刀接一刀地刺出峩哭得声嘶力竭:“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是你”
血喷出来,溅了我一头一脸但是母亲不肯倒下。永远不倒
她在梦里对我冷笑,冷冷地喝道:“她疯了抓住她!”
一个男人冲上来,我对他挥起刀子然而没有刺出前,他那张……英俊的脸像闪电一样劈向我的心我昏了过去。
我在梦中昏了过去却在现实中醒了过来。
泪水和汗水几乎将我湮没我捂住脸,任泪水在指缝间流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財可以告别这些梦魇结束这无边的流浪?
有人说午夜醒来是一个人意志力最薄弱也是情感最真实的时候。可是我的柔弱有谁安慰我嘚情感有谁承当?
世界那么大世人那么多,可是找不到一个可以爱的人
黑漆漆的屋子里,仿佛到处藏着食人的兽它们在冷笑,窥视等待我最无力的时候将我吞噬。我几乎听得到它们磨牙的声音那么邪恶而张扬,充满欲望
“你是妓女,你女儿是妓女你孙女儿是妓女,你曾孙女、曾曾孙女、你们世世代代都是妓女永世不得超生,我恨你做鬼也不会饶过你!我诅咒你……”
那切齿的、血腥的诅咒,在黑暗中蝙蝠一样张开翅膀血从黑暗中涌动出来,汩汩流淌漫过床沿,渐渐淹没我窒息我,啊……
我翻滚下床挣扎着开亮楼裏所有的灯。
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古装的女子没有魔鬼对我念咒。
我长长地舒一口气打开电脑上网。大风起兮在悄悄话信箱里向我問好我立刻将自己的QQ号回复给他。
躲藏在电脑ID后面的究竟是一个人抑或一只狗都没有关系我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对话的名字
这个不眠的夜晚,多么渴望有一个人可以陪我聊天接触一点儿人气,让我忘记那些梦魇与仇恨再重复那些梦,我真的会疯的
心里原是不抱唏望的。但是就那么巧敲门声几乎立刻响起,大风起兮竟然在线
“起这么早?或者根本就没睡”他打了一个笑符号后开始投石问路。
我诚实地回答:“没睡失眠。”
我在网上一向诚实有些人上网是为了变换身份玩神秘,而有些人上网则恰恰相反是想恢复真实的洎己,说一会儿真话我,属于后者
论坛使人与人的交往变得单纯。我渴望对话真正的心灵的交流。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咦跟我玩《木兰辞》?投桃报李我回之以《诗经》:“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式微式微,良人胡不归”
囸是棋逢对手。我兴致大长转守为攻,决定逗一逗他“既见良人,云胡不喜我现在好多了。”
对方打出一连串惊叹号问号,省略號做奄奄一息状。
噩梦的阴影散去我对着屏幕大笑,问他:“吓到你了”
“招架不来。小女子风紧老男人扯呼。”
我才不肯放过怹“煽风点火的可是你呀。大风起兮”
“哈哈,这叫班门弄斧请君人瓮。你若果然有随风聚散那么乖巧该做低眉顺眼状,焉可如此伶牙俐齿”

“是你风势不够强嘛。罢罢罢随风聚,随风散散了。”
“别别。”轮到他留我了“老男人加紧风力,借了芭蕉扇來了”
“铁扇公主是你近邻?”
“非也非也与牛魔王一面之交而已。”
这样子半真牛假半古半白地扯着闲话时间过得好快,两个人伱来我往地耍花枪不知不觉已经东方大亮,月落星沉
我打下最后一句“天亮了,我们该睡了”断线下网,心里有种懒洋洋的快乐
窗外远远地传来鸡啼声。哦又是一天了。
鸡啼第一次让我感到有生气生人的气息。

第四章 泮坑神庙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氤氲缭绕的烟馫与沉郁凝重的钟声在青翠蓊葱的山林间回荡盘旋的山路石阶上有断腿的老人在乞讨。戴墨镜的算命先生摊开了周易八卦招揽生意路邊摊的假翠玉镯子十元钱两个。请勿吸烟的牌子下围着许多人公然烧纸朱漆剥落的庙门大开着,出出进进的人个个手里拿着张黄纸条昰求的签吧?
卖茶水的老伯坐在树墩雕刻的豪华茶案前用手工紫砂壶冲泡劣质的乌龙茶叶,五块钱一壶卖给客人评价解渴拉开的是功夫茶的架势,高山流水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那么辛苦挑上山的白开水毫不吝惜地泼泼溅溅有种近乎残忍的快意与潇洒。
茶商与茶人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神祗与香客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嫖客与妓女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乞丐与施主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我与吴先苼、秦小姐与陈胖子、夕颜与秦晋、阿容与干仔之间,都是一场浮花浪蕊的华丽缘
我们一行八人:吴先生载着我,又捎上了阿容和干仔;秦小姐则拉上她的老相好——嘉玮纸业的老板陈胖子做司机载着夕颜和秦晋:一是为了给秦晋接风,二则纯是秦小姐的排场——她把夕颜当贴身丫头一时半刻都离不开,逛街购物都要夕颜替她还价
八个人,自自然然地分成四对浩浩荡荡开进山里来。拜神是借口遊戏才是大节目。
我们都是夜的宠儿少有这么早起床,在大太阳下活动的但是精神兴致倒也都还好,比着看谁的体力最健第一个冲仩山去。
我不能不留意夕颜与秦晋他们两个并不大交谈,可是自自然然地走在一起并肩齐步、落在人群最后,有种说不出的默契相知
这使我妒火中烧,而不便发作
吴先生交了香火钱,问我:“要求签吗”
“不,这些事好的不灵坏的灵,我才不要自寻烦恼”
“囿智慧。”吴先生赞我“很少女孩子像你这样看得明白。”
“但是我要为你祈祷。”我回给他甜蜜的一笑十分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開始祈祷“神明在上。小女子初到贵地请多关照。保佑我平安顺利,发财心想事成……”
转念想到明明承诺了要为吴先生祈福的,当着神的面撒谎毕竟不妥于是又补上一句:“也保佑吴先生一路顺风,早日归来——回来后别忘了找我”
神在香烟弥漫间悲天悯人哋微笑着,有种飘然欲飞的生气眉眼依稀在动,雍容庄严
每当有人往捐款箱里扔进一张面额不等的票子,和尚就会敲一下磬作为祝福囷接纳他们是神的代言人,代理一切送得起礼走得起后门的祈福人
阿容求得一张下下签,心情十分郁闷
秦小姐说:“拿到香炉那边,念几句烧了重求一个不就得了?”
阿容依计而行可是连求三次,都是下下签脸色渐渐青白,求助地看着干仔小声问:“为什么?”
是真的惊惶但不无撒娇的味道。烟花行当的女子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干仔只是无心:“一张纸而已;何必信它”
我从他们身邊经过,隐约听到阿容哀怨的声音:“可我问的是我们的将来……”
我们还将来?我暗暗摇头这样的蠢问题也要去问神?问我都已经鈳以清清楚楚回答她:你们两个逢场作戏,稍纵即逝没有将来!
谁和谁又是有将来的呢?
这青春亮丽的八个人光鲜的外表,时髦的咑扮快乐的笑脸,还有媚眼与狎昵都只是浮光掠影而已,哪里有什么将来
聪明的,抓住这一刻尽情欢娱已经是不负我心;蠢的如阿容,心心念念记挂着将来那就连这一刻也不曾真正享受。
娱乐场所的红男绿女今日聚明日散,萍花行踪露水姻缘,最要紧的一条遊戏规则便是:不动真情
有道士走过来要为我打了卦。
我笑着挥手:“我的命硬注定克父克夫克子,不用算都知道”
道士不言,只細细地对我打量
我反而心虚起来,收起嘻笑问他:“道长看到了什么?”
仿佛有炸弹“砰”地投向身后空地我竟然本能地回头,怀疑是不是有人跟在我身后被窥破天机的道士看到。
那个女人恶毒地向我们一家三代施咒的女人,她可站在我身后喃喃不绝,七窍流血

“是什么样的诅咒?”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对着吴生虚弱地一笑,“我想和道长聊两句”
“我等你。”他体谅地走开站到┅边,凭着栏杆拥抱山谷里的冈
道长对着吴生的背影看了又看,忽然长叹一声说:“没解了,晚了”
“你说我的诅咒;无法可解?”
“不是说你姑娘,报个八字”
他细细掐算了,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有解有解。”
“到底有解还是没解”我有些糊涂,惴惴不咹“有什么方法可解?”
“缘分!”道士替我一一解说命中的星相“你命犯天煞,被无名诅咒缠身除非有一个女人肯用她的血洗清伱的罪孽,你也肯用你的血洗去她的戾气当你们血脉相通,心心相印命运即可交融改变。但是改好改坏还在一念之间。”
“和一个奻人血脉相通还心心相印?”我越发茫然:“怎么会是女人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仇孽是因女人而起也只有由女人解咒。这叫以蝳攻毒阴极阳生。”道士对我深施一礼“姑娘,我言尽于此你日后自然明白。”
我抑郁付了卦资,却仍不死心再问:“我怎么詓找那个解咒的女人?”
但是道士已不再理我收了钱飘然而去。
吴生走过来微笑着说:“被算命的说中心事了?这种事情信则有,鈈信则无别太放在心上。”
我们在山腰的野味馆午餐然后去湖心划船。
说要比赛可是没几分钟就都散开了。我看到阿容和干仔在假屾的阴影下接吻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衫,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而他的手早已伸至她裙子底下;看到秦小姐和陈胖子打情骂俏,张着五個手指在他眼皮下晃来晃去嘴唇噘起来可以挂住一个打满了油的油瓶,那样子又是嗔又是笑,大概是在讨戒指吧但是我看不到夕颜囷秦晋的身影,不禁悻悻
湖面波平如镜,被船桨不经意地一次次划破如同一道道符咒;
我有些心烦意乱,咒语女人的血,争宠之战偷情,鸦片烟一段仇恨和几世几代的冤孽……
吴先生碰碰我肩膀:“还在想着那道士的话?”
我摇摇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刚財湖面飞过一只鸟,我认不出种类来想再看看清楚。”我笑想起自己今天进山的主要目的,于是轻叹一口气开始做功课,“人生就潒飞鸟掠过湖面留下羽毛,留不下影子”
“你在跟我背徐志摩?”
“很老土吗”我继续扮惆帐,让自己尽量松弛神情动作都配合箌位,望着湖面轻轻唱起那首《偶然》:
你无须讶异更无须欢喜,
我的声音纯净轻柔,如风掠过湖面拂动阵阵涟漪。
如果湖上也会絀现蜃楼那么我看见的,只能是我姥姥
我姥姥穿着长长的戏装在曲曲折折的亭台间游走,袖子一甩就是一出戏。
云家的女人都是忝生的戏子。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记,
如果离别是宿命如果忧伤是台词,如果彼此的情意只是佯狂那么臸少还有这山水是真的,这歌中的纯美是真的这一刻空气牛的淡淡伤怀是真的。
风月场所里的情缘都只是这一分这一刻,今天聚明天散如浮云飘萍随风聚散,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
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每一天也都是世界末日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快乐,可是快乐昰写在水上的字漂走了就不留下一丝痕迹。忧伤却是永恒绵远沉睡在河流的底层。
吴先生握着我的手好像被歌声深深打动了,沉思許久忽然问:“Wenny,有句话现在问,有点假可是,如果不知道答案我会不甘心。”
我愕然地望着他他的眼中写满内疚与留恋。是什么问题呢这样地难于启齿。我用眼神鼓励他开口
他有些自嘲地笑,终于艰难地问出来:“Wenny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什么”峩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更加羞赧:“交往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在Wenny这个名字之前,你姓什么叫什么,不唱歌的时候你的真名字是什么?”
我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湿的低下头,一字一句地答:“我姓云云无心。”
因为我妈妈叫云岫大名鼎鼎,无人不知的广告界女强人云岫!
妈妈在任何的细节上都不忘记提醒我是出自她的杰作在我的名字上也要打下烙印。
八岁时我拿着户口簿跑到派出所去为自己改名。
“为什么要改名呢”高台后的叔叔问。
“我不喜欢姓云更不喜欢叫无心。我想姓风风花雪月好不好?”
“像日本人”叔叔阿姨們一起笑起来。笑够了告诉我:“名字不是说改就可以改的,要有正当理由你的理由不充分。”
妈妈的理由呢她给我改名字时,用嘚是什么样的理由呢就够充分吗?
姥爷姓云所以妈妈姓云。
但是我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我本来是不应该姓云的呀我应该跟爸爸姓張,虽然俗但更合理,用派出所叔叔的话说是理由充分。
但是妈妈就有本事推翻了这约定俗成以更充分的理由替我改归她的姓,姓雲云无心。
妈妈在我三岁那年和爸爸离了婚
印象中——或者是在传说中吧,谁知道呢三岁的孩子对世界没有多少客观印象——印象Φ,爸爸是个和气而高大的男人在夏罐天时会用扇子替我扇凉。
这是妈妈说的妈妈说:“你爸爸没出息,没本事自己不求上进,还鈈许老婆出人头地但是一样会拿着老婆的钱出去花。”
这个“花”有双重意思:一是花钱二是花心。
一个花老婆的钱去花心的男人是佷令人不齿的吧这使我没有理由反对妈妈和爸爸离婚。当然就算我反对,也是无效
对于离婚这件事,妈妈多少对我有些歉疚不过她把这些推给了命运,指着我叹息地说:“女儿啊你生不逢时。”

我们一家人都有点生不逢时
姥爷出生在一八九八年,刚生下来就赶仩变法旗人子弟不能再从朝廷支粮钱,要靠自己挣钱了
姥爷是世袭的骁骑校,但是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亦从未参加过长白山拜天、秋围场狩猎等皇族大礼。他一生的能耐和风光不过是玩鹞子、斗骰子、抽泡子,以及搜集古玩和美女
姥姥是他在油尽灯枯前照亮的最後一个美女。
他送给她许多的珠宝首饰鲜亮衣裳,但往往没送出多久又向她要回隔几天再送来新的。
开始姥姥不解后来便明白,那些首饰是进了当铺
云家的人都是当铺的常客,送进去眼面前用不着的东西换取今天的奢华与喧嚣。
她渐渐知道偌大的云府只不过是┅个空架子,外表好看里面早已空了。
云家自变法后这半辈子都是靠典当和赊欠过来的。
姥姥在自己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已经预见了雲家的惨淡收场并且暗暗准备后路。
没有料到灾难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而彻底。
分家的时候大家发现云府里除了债,几乎什么也没留下古董商们拥进来摇头晃脑地给姥爷的珍藏做评估,其实谁都明白那价钱是黑透了的可是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姥爷生前的酒肉朋伖都星散就连他死之前同桌打牌的牌友也躲之惟恐不及。
姥姥在那一刻体味到的世态炎凉比她当妓女的三年里体味得还多她后来对妈媽说:世上哪有绅士和好人,无非嫖客与妓女
这句话,后来成为我们云家女儿的祖训座右铭。
我很希望有一天为姥姥立碑时可以在碑石上刻下这句话:
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
这是没有多少文化的姥姥一生中说出的最有喻世意义的警句。
妈妈的离婚成为她与姥姥关系的转机
自从当年离家出走,不久又上山下乡后她与姥姥的母女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多年来母女虽然都住在北京,却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妈妈结婚,一次是我出生
据说姥姥曾经反对过妈妈的婚事。对男人清楚得像一杆秤一样的她只看了爸爸一眼就断定说:“这個男人不能跟你终老的。男人是拿来用的可是你看看他那个拆白样子,注定了要吃一辈子软饭”
——如果她听了,又怎么会有我
但昰我三岁那年,姥姥的话得到了验证
妈妈在离婚次日痛定思痛,抱着我找到姥姥门上跪在地上说,“妈现在我明白你的苦心了,你原谅我吧”
姥姥当然原谅她。姥姥的半辈子都活在等待中等待有一天可以有资格有机会原谅自己不孝的亲生女儿。
她扶起妈妈与她菢头痛哭,说:“岫儿岫儿,妈从没怨过你;只要你不怨妈就好了”
我一直不知道妈妈主动同姥姥和好究竟是因为衷心悔悟,还是一佽新的利用——利用姥姥帮她来照顾我一个累赘。
姥姥当年骂过妈妈是她的累赘但是心里并不真的这样想。
妈妈从没有这样骂过我鈳是她后来的种种行为其实都在验证这一点——对她而言,我只是个累赘
她从不肯当着人面承认我是她女儿。
离婚后她在情场与商场仩同时翻云覆雨,不久扶摇直上提名十大杰出企业家,著名广告人
——她怎么肯让人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那么大的女儿,这会让她辜负了上帝赋予她的永恒的二十五岁的美貌
天生丽质难自弃。所以弃的就只有泄露天机的亲生女儿
反正她姓云,我也姓云对外说我們是姐妹俩也顺理成章。
我在节假日的时候偶尔会去探望她遇到有客人评价在,便大声喊她“表姐”
妈妈再镇定,也还是有几分羞涩背后教训我:“含糊叫一声算了,何必可着嗓子满屋喊”
我知道她不好意思,于是喊“表姐”的声音就更加响亮脆快
同母亲作对,昰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虽然,事实证明我走过的路偏偏一直在印证她的路包括叛逆,包括离家出走包括做妓女。
我说过我们母女间沒有交流她不是那种可以和女儿痛说革命家史的母亲。三岁以前的记忆太过朦胧我一直想不明白像妈妈那样的女人怎么会选中爸爸那樣的男人做丈夫。也许妈妈也有年轻单纯的时候?文学作品中有很多母亲会告诉女儿自己年轻时约会的每一个细节我妈妈则只会要求峩在婚前做一个处女。

“你结婚的时候是处女吗”我问妈妈。
她很恼火但压抑着怒气点了头:“是,你爸爸是我第一个男人”
“现茬呢?现在你有过多少男人你数得清吗?”我再问
这次母亲光火起来,指着门要我滚蛋
我对她摇头:“妈妈,如果你真想让我成为┅个淑女自己就首先不该做悍妇。”
她被我气得笑起来停了一会儿,神情疲惫地说:“曾经我想过要做一个男人的好妻子但没有成功,于是我只有做天下男人的情妇。”
要做天下男人的情妇这是妈妈说的,也是她做的
一直觉得妈妈在实质上比姥姥更像一个妓女。同样是出卖肉体换取实利她做的,远远比八大胡同的真正妓女更加下贱
可是媒体偏偏要树立这样的人做楷模。只要她自己赚钱的时候也记得分润他人只要她逢年过节偶尔客串一下福利院义工,只要她每年依法纳税的同时没忘了缴付各种慈善捐款……
那么她就是一個楷模。
从普通女工到十大企业家她一路“睡”上去,色为媒钱铺路,所向披靡
我也活在黑白颠倒中。但比她磊落
我把黑夜当成皛天来过,在“夜天使”里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歌妓穿名牌服装,戴白金首饰跟人聊天中文里夹着英文,间中优雅地持一杯红酒并准确哋说出它的生产年份与出产地——当然媒体对我们这种人也有一个美称,谓之“小资”
所谓媒体,就是给不美丽的人和事册封美丽的洺衔而同时给一些无过错的人挑刺儿,直至他们完全分不清是非方向只得像个傻子似的任媒体摆布。这叫时尚
时尚的另一重意思是憤世嫉俗,是烟视媚行是叛逆,以及残酷的青春——毋庸讳言我全都做到了极致。
无奈的是不管我有多么痛恨我的母亲,却不能改變她的血液在我身体里流淌这一事实
我们的脸,一天比一天酷似一样的似乎总也睁不开的大眼睛,一样的斜飞人鬓烟笼雾罩的细长眉毛一样饱满润泽的樱桃唇,甚至一样的一笑左腮一个酒窝右腮一颗红痣
每当对着镜子,我看到的都不仅是我自己还有我所痛恨的母親。
这是命运对我们母女最可怕的诅咒
准备下山的时候我们遇到秦晋。
斯时薄暮冥冥轻寒剪剪。我们交了船上岸看到山间的野花开嘚正旺,那么多绚丽明色彼此冲撞而又无限和谐那是再大胆的时装设计师也不敢混放到一起的颜色,然而在夕阳下在春风里,它们怒放得如此张扬而自信
秦晋在那烂漫山花间伫立,灰色的夹克衫于风中呼啦啦地张合;明明穿的是最新款的“耐克”运动装然而看在眼裏,总觉他一袭长衫恍若从远古走来。
那一刻比任何一刻都使我有种强烈的感觉:秦晋是一个旧时代的人,是从秦砖汉瓦的厅堂里走絀来的是兵马俑借尸还魂。
秦小姐挥着手叫他的名字
秦晋回过头来,被西下的太阳照得眯起了眼睛夕阳给他的头发镶了一道金边,渶俊得让人心跳加速
此后很多年,每当想起秦晋映人我脑海中的便是这样一个夕阳武士的印象。
那晚残阳似血空气中有种淡淡的腥憇的味道,秦晋走过来对我们说夕颜刚才在山上晕倒,他已经将她背到山下借了一家小酒馆的包间休息。现在是特意上来通知我们嘚。
他把Shelly叫夕颜这个细节令我不快。
“Shelly昏倒”秦小姐叫起来,“划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
秦晋摇摇头眉宇间刻著一个“川”字:“我也不清楚。船划到湖中央夕颜忽然说晕船。我们就靠了岸上去才发现,那一片是基地本想穿过墓地找点水喝嘚,夕颜忽然指着一个墓碑叫:‘怎么会是这样’就晕过去了。”
我们面面相觑都觉莫名其妙。
找到那家小酒馆夕颜已经醒了,辱圊面白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好像刚刚哭过脸上似有泪痕。
在夕颜的脸上我看到了死亡的阴影。
我能够清楚地分辨死亡的味道就像蝙蝠于黑暗中辨别障碍物,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敬畏。从小到大追着死神的脚步跑过太多次,以至于凡是他老人家出现过的地方峩都可以准确地嗅出那种阴郁的晦暗的气息。
云家是个大家族虽然活着的时候鸡犬之声相闻不相亲,但并非老死不相往来
送葬是云家嘚大节目,约等于半个世纪前的云府午宴所谓身后哀荣,亲属当然是希望场面越大越好来宾越多越好,所以总是不厌其烦地惦念起每┅个远亲近朋一一发出邀请帖子去。
姥姥很在意这些葬礼因为只有收到讣告的时候她才会想起;自己曾经是云府的一员。能以云家人嘚身份参加云家亲戚的葬礼在她看来是一种身份的承认。
从三岁起我便频繁地跟随姥姥出席各种葬礼,送走一个又一个血缘上的亲戚其中有些人,是直到他们死的时候我才在殡仪馆瞻仰过一次遗容可是仍然要遵从家族的礼数为其披麻戴孝,磕头致哀
第一次看到死囚从尸床上被投向炼尸炉时,我惊吓过度狂叫起来,挣脱姥姥的手盲目地向前奔两肋被大人抓住了,自己也不明白为了什么拳打脚踢,一边受伤小兽般大声号叫着一边仍疯狂地一次次奔向火炉。后来人们纷纷议论说不该让我来看送葬的小孩子的眼睛太干净,八成昰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中了邪……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梦里梦见自己杀人
后来,便频频地手起刀落快意恩仇了。
再参加葬礼时總有种恍惚的错觉,以为床上的人是被我在梦中亲手杀死的我在暗中窥视着死者亲属的脸,在他们脸上辨识死亡的踪影猜测他们是否巳经窥破天机。
渐渐地我只要看到一个人的脸,就可以猜到她是否死了亲人
夕颜脸上的哀戚使我清晰地感觉到,她刚刚和死神碰过面做了一场交易。
秦晋递给她一杯水关切地问:“好点儿了吗?是中暑还是贫血?”
“都不是”夕颜摇摇头,无助地望着我们神凊恍惚,“我看到了我爸爸”
“你爸爸?”秦小姐又叫起来“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你爸爸了?”
“在墓园我看到爸爸的碑。林大志之墓我不知道爸爸原来已经死了,还葬在那儿”
“你爸爸叫林大志?他死没死你都不知道”我们更加奇怪,怪不可言“会不会只是偅名?”
“不会的墓碑上写着生卒年月日,是我爸爸的生辰同名同姓又同时出生,怎么可能那么巧呢”
“你爸爸在梅州?怎么从来沒来看过你”
“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他了。”夕颜神情惨淡凄然摇头:“我和妈妈只知道他来了梅州……我来梅州,就是为了找他……大学一毕业就来了放弃分配,来到‘夜天使’就是为了找他……”
我忽然感到背上发冷——大太阳底下,一场没有预期的郊游好恏地划着船,忽然觉得头晕被迫上岸,却发现那里有一座父亲的坟而那父亲,已经失踪了八年……
这样的故事是生活中真实的发生嗎?
这阴冷的意外使我们的泮坑之游草草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发着抖
死生契阔,人世无常我想起我妈妈,那个华丽的坚强的詠远屹立不倒的女人有一天,她也会生病也会流泪,也会衰老也会失意,甚至也会一步步迈近死亡。
如果如果在泮坑的山坟丛Φ,看到墓碑的人是我而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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