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奇冰 狼 辅 助 谁 有 便 宜 ...

灾狼传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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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三千九百五十六年,这一年的冬天来的似乎比往年更加凛冽一些。  对于生活在冰临城里的人们来说,凛冬将至的寒意显得尤为刻骨,以及冷酷。  自入冬以来,关于北方冰原上魔兽异动的消息不断传来,御狼军一波又一波地往冰临城以北的北屏关进发,以防御有可能出现的大规模狼潮。直到三天前,大群白狼出现在北屏关前的消息传来,冰临城中人心惶惶,冰临城主不得不亲自率领御狼军精锐前去支援。  冰临城,这座位于大陆最北端的冰雪之城,意为防御北方冰原上生活着的无数魔兽而建立的北方外大门。由于位于北方苦寒之地、远离中洲,城中的常住居民倒不是很多,比起中洲那些繁华大城动辄十万百万的人口来说,只有八万余人的冰临城更像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镇。  在北方这片荒凉而残酷的土地上,这已经算是人类所能建立起来的规模最大的聚居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从未忘记,这片土地的主人并不是人类,而是魔兽。  夜。  此时,安静而又透着几分惶惶不安的冰临城,一座完全由冰块堆砌而成的梦幻一般的宫殿里。宫殿外如夜色一般蔓延的惶恐气息并未传染到这里,侍女们举火点灯将整座冰雪宫殿照亮。昏暗而温暖的灯光中,一名二十左右年纪的年轻女子正坐在一床厚实而华丽的皮毛中间,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神情温柔地喃喃自语着。  “呐,宝宝啊……那家伙又丢下我们自己去玩啦,这次回来说什么都不能再原谅他了……”  “你也想出来了么?呵……”  “是啊,都这么久了,你在里面也呆烦了吧?”  “因为你,妈妈已经好久没有出去玩啦,万一摔到你就糟了……”  “不过这样也好,有妈妈陪着你你才不会无聊嘛!”  “这样一来,以后宝宝一定是最粘着妈妈的吧?爸爸什么的有没有也没关系了对不对?”  “嗯嗯,说好了呢,以后宝宝不能叫那家伙爸爸哦!”  “唔……那叫什么好呢?啊啊啊!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啊?”  ……  对于服侍年轻女子的侍女们来说,这样的场景已经是习以为常了的。自从有了身孕以来,夫人便常常这般对着未出世的小宝宝说话。平常城主大人没事的时候也会尽量陪在霜华夫人身边,陪她小声地说着话,说到有趣的地方两人便一起笑闹起来。偶尔还会有些争执的时候,大概是为了孩子的名字什么的,也会很快平息下来。即便是在夫人怀孕的消息没穿出来的那些日子里,城主大人和夫人也是整天黏在一起嬉嬉闹闹,从未有过不和睦的时候。  在侍女们看来,这便是感情好得让人羡慕的一对小夫妻。  三年前,一个名为木狼的年轻人携伴侣霜华前来冰临城游历,却不想原冰临城城主见霜华貌美如仙,见色起意,假意招待二人于城主府中,伺机发难。那场设在城主府中的鸿门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直到如今依旧是个不得解的谜团。冰临城中的人们只知道,自此之后,前城主便不知所踪,二人则留在了冰临城,木狼也成为了新任城主,这一留便是三年。  大约半年前,霜华夫人怀孕的消息从城主府中悄悄传出,一时间让城中人们感到颇为振奋欣喜。毕竟比起之前的那些城主来,人们更希望这对性格温和、却又有着强大实力的小夫妻能够长长久久地留下来,继续守护这座城池。  只是,如今霜华夫人临盆在即,北方却越发不平静了,人们心中多是喜忧参半。唯有祈盼以城主大人之绝世武功,能够保得这冰临城一方平安了。  “夫人,夜已深了。”  待到侍女前来提醒的时候,快要当母亲的年轻女子才露出一丝恍然的神情,微皱着眉头道:“是么?这么快就到时间了啊?”随后抬头向一旁窗户外看去,窗外是一角深沉的夜空,近乎黑墨却又泛着一丝诡异的暗蓝色,低低地垂着,没有一颗星辰。  一片让人感到莫名压抑的沉寂夜空中,只有那一轮隐隐浸透着血色的圆月十分显眼。  “血色比前几天更加明显了……”年轻女子低声说道。月亮上所显示出来的预兆就连懵懵懂懂的侍女们都有所察觉了,更何况是她呢?如血狼月,大凶之兆。那些生活在冰临城的普通人不会明白这如血狼月的预示,却也知道北方兽潮异动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灾难。而对于她来说,预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大概便是上天对她命运的安排了吧?  “好吧,今晚就到这里啦,宝宝……”霜华轻抚着小腹,似乎是在安抚着腹中闹腾的小宝宝,又似自言自语地柔声说道,“陪妈妈睡觉啦!木郎不在,就只有你陪着妈妈了……妈妈知道的,你也想快点来到这个世……就快了,宝宝再耐心地等待几天……今晚好好睡觉,不要折腾妈妈了,好不好……”  侧身钻进柔滑而暖和的皮毛被褥中,霜华曲着身子、双手环抱着小腹,一番喃喃自语之后,她才带着一丝幸福而知足的微笑进入了梦乡。服侍夫人安寝的侍女直到她睡熟了之后才轻轻地吹熄了灯火,安安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窗外,一轮浸透着血色的圆月渐渐升高,那抹不祥之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霜华夫人的寝室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慌乱的呼喊声:  “来人!夫人……夫人要生了!”  一时间,整座冰雪宫殿都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侍女、稳婆、卫兵匆匆忙忙地来回奔跑,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头顶上那轮明月,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变成了殷红血色!  冰临城以北,一道自西向东蜿蜒数百里的高大山脉将北方冰原与南方雪林完全隔绝开来,山名北屏山,意为冰临城的北方屏障。正是因为这座山脉,冰临城才得以免受北方冰原的寒风和兽潮侵扰,在大陆最北端安然矗立千余年。不过即便这座山脉多么高大险峻,也依然挡不住小股魔兽自低矮山口翻越而来,于是冰临城人又在魔兽频繁出没的几处山口建起简单的关隘,这些关隘大多易守难攻,只需数十士兵便可抵挡强大魔兽的侵扰。  北屏关,便是这些关隘中最为重要的一个。  此时,狼月如血,淡红月光映照下,原本暗蓝色的天幕也变得越发诡异。简单筑起的关口上,一道身影正出神地举头望天,他身材修长匀称,身披黑甲、头戴全盔,就连脸部都戴着一张黑色面具,面具上空荡荡的一片不带任何装饰描画,看起来颇为诡异。在他身后,几名健壮士兵肃然而立,几只身形巨大如同骏马一般的灰狼驯服地站在他们身旁,焦躁不安地在地面上磨着爪子,时不时仰头看天,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咆哮。  “木狼大人!关前狼群有动静了!”  “嗯,知道了。”  与那名前来禀报的御狼军士兵脸上惶恐的神色相比,被称为“木狼大人”的年轻人显得平静许多,声音一如平常一般柔和,让士兵们心中大为安定。挥挥手示意卫兵退下之后,他再度仰头看着天上那轮血月,黑亮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茫然。在率领御狼军前来支援北屏关的那天夜里,他便已经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之后他还专门派了一名士兵连夜返回冰临城给霜华带了一封信,询问关于“狼月”的事情。回信里,霜华简单解释了几句,还安慰他多半是中洲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他安心守好北屏关,以免魔兽南下肆虐给冰临城带来灾难。可是越是这样,他心中那份忧虑和压迫感却变得更加强烈了,若不是对于霜华的绝对信任占据了上风,他说不定要立即放弃北屏关、率军返回冰临城了。可是在看到这月亮完全变为血色之后,他心中危机感反而平静下来了。  以霜华现在远超“界”境的实力,恐怕也只有九王那样的大人物才能对她造成威胁吧?在这片蛮荒之地上还有谁是她的对手?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或许是她即将突破所引发的天地异象也说不定呢?  “信使回来了吗?”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木狼向身后一名亲卫问道。两天前,心中惴惴不安的他再一次派人前往冰临城传信,想来信使今夜也该回来了。不过那名亲卫却摇了摇头,表示并未得到信使回报的消息。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面具下那清秀的面容反而变得坚定起来,木狼转过身来,同样穿戴着黑色铁手套的右手伸出往空气中用力一握,一柄长约九尺、通体墨色的长枪便凭空出现在他的右手中!木狼紧握长枪,一双黑色眸子冷冷地看向北方。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回去,那便听从霜华的安排好了!至少有一件事自己是确定的,那就是绝不能让关下兽潮南下侵袭冰临城!不管是因为什么狼月也好、凶兆也好,它们绝不能靠近冰临城半步!她所承担的已经太沉重了,这时候绝不能让她受惊分心!  一想到那张绝世容颜上所绽放的圣洁微笑,面具下木狼死死咬着嘴唇,努力忍住即将溢出的泪水,心中蓦地升腾起一阵漫天绝意。  狼月又如何?若是连这天这地都要压到她肩上来,那便由自己来毁天灭地好了!  
    自侍女们离开之后,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下了霜华母子二人。虽然未曾离开这房间半步,但此时城内城外所发生的一切并未瞒过霜华的灵觉。在第二次经历那番梦境之后,她的灵觉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尽管因为生产的缘故她的灵力已经接近枯萎。  尽管早早便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切真的来到时,她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肠还不够冰冷坚硬。此时被困在冰临城中的人们何其无辜?却因为她和孩子的缘故而卷入这场惊天兽潮中。可以想象,这次兽潮将会给整个北境带来多么沉重的伤害,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多少城池因此沦陷、多少平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她仍是太低估了此时正躺在自己怀里安然吃奶的婴儿所引发的动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便是自己,不也是这万物之一?  她无力救人,也无暇自哀。在明悟了自己命运的那一刻起她便抛弃了一切,她因此而来,也因此而去,只因为她被选为他的母亲,将他带到这个世间。  她不曾后悔。或许曾经惶恐、不知所措  ,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但在那三年里,无数次幼稚可笑、却又温馨暖怀的自言自语中,她似乎早已经熟悉了这个孩子,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吧嗒着嘴巴、他打着哈欠,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她知道他能听懂自己的话,所以她说了好多,从他开始懂事一直到长大成人,恨不得将今后对他一生的唠叨都在这个短暂的夜晚说完。  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嫌她太烦啊?自己明明芳华正茂、青春美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要是蓝青看到了又要取笑自己了……  说着说着,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再一次淌下,眼泪滴在婴儿额上,顺着脸颊流入嘴中。也许味道并不像奶水那么美味的缘故,婴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喂他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和无辜的眼神,她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收敛情绪,一边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一边逗弄着他,柔声说道:“所以啊,你千万不能像妈妈这样,还好你是个男孩子……不知道将来哪个女孩子不幸遇上你,还不知道要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呢……”  可惜自己多半是看不到了。  或许是只顾着和孩子说话,当一道白影缓缓走进房间的时候,霜华并没有注意到它,而是耐心而细致地将包裹着孩子的白狐皮襁褓整理了一遍,确保孩子的身体能够自由舒展,并且不会暴露在外。在这期间,那个白影便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对母子。  等到霜华将目光从孩子身上移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竟是一头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小雌狼。它静静蹲坐,一双暗蓝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落在霜华怀中的孩子身上,偶尔也会偏偏脑袋看一眼打量着自己的女人,不过完全没有一丝任何怕人的意思。  对于这样一位不请自来而且旁若无人的客人,霜华心中多少有些惊异,因为不管是以人类或者是狼的眼光来看,这头小白狼都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完美。一身如霜似雪的银白色皮毛,除了耳廓眼眶鼻尖等少数地方为粉色之外,再也没有一丝瑕疵。它的身材略显瘦长,四肢纤细,脑袋比一般的狼稍尖,肩高四尺(1尺约合0.23米)有余全身长近九尺,给人一种柔和的美感而非力量感。不过小白狼身上最让霜华感到诧异的,并非它那一身美丽至极的皮毛和身段,而是它眼神里所蕴含着的类似于人类的智慧,以及身上自然流露的冰雪空明的气质。若不是它还长着四只爪子一条尾巴,硬要说它是个绝世美人恐怕也有人欣然附和。即便是对于自己的容貌也颇为自信的霜华,在它面前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错觉,或许如此完美的造物只应天上才有,人间姿色又如何能够与之媲美?  霜华神色冷然,内心早已暗暗提高了警惕。以自己这般强大的灵觉,却仍在不知不觉间被这头白狼所惑,霜华哪能还不明白这头白狼必定有妖,便是北境人们世代相传的曾经吞食日月的天狼后裔也说不定。连什么通天宝树、灵力之海都见过了,天狼后裔也算不上太惊世骇俗了,更何况作为一个大灵术师,她对魔兽什么的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只不过相传纯色的白狼一般都只生活在北屏关以北的北方冰原上,极少会出现在冰临城一带,所以北方冰原又被冰临人称为白狼原便是这个缘故,说起来霜华也是第一次遇到北境人口中的“白妖”。  一人一狼默默对峙,此时宫殿外远远传来的阵阵咆哮、惨叫好似与她们没有一丝关系。自白狼走进这个房间里的那一刻,霜华就已经明白此时冰临城中所发生的一切,或许寻常人还纠结于这一大群魔兽是如何避过北屏关来带冰临城下,但霜华不会。在眼前这头近似妖孽的白狼带领下,兽群从别的山谷悄悄潜入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霜华现在只是担心被自己打发前去北屏关的蓝青,若是知道这一次兽潮会闹出这般动静她就不会让蓝青去北屏关了,她只是下意识地让蓝青远离自己,反倒让蓝青身陷兽潮之中。  如今也唯有希望,北屏关那边没有出现像眼前这头白狼一般强大的魔兽,以蓝青的实力从兽潮中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究竟为何而来?”  宫外战斗越演越烈,如此对峙下去只会对自己越发不利,霜华索性开口向那头白狼问道。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始至终白狼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的缘故,它虽然一直盯着她怀中的孩子看,眼神里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让霜华不舒服的意味。所以霜华才有意试探一番。  白狼歪着脑袋打量了开口说话的女人一眼,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但仍是回应了霜华的疑问。只见它细长狼嘴并未有任何动作,却有声音从中传出:“为吾主而来。”  只是它这一开口,霜华脸上反而露出了比它更加浓重的惊奇神色,因为霜华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而且白狼所用的语言并非狼语也非人言,而是霜华再熟悉不过的灵语——灵术师施展灵术所必须的神秘语言,相传为古代仙术师根据仙语变化而来,为的便是让凡人也能掌握仙人的力量。如今自一头白狼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饶是霜华自诩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却仍被它吓了一跳。更何况灵术师对于灵语的运用尚且处于施展灵术的高深层面,哪能想到灵语竟然还能用来沟通交流?而且还是同一头白狼对话……  但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吾主”这两个字。言为心声,灵语乃是使用者真实心境所化,唯其诚挚方能沟通天地灵力,故而绝无夸大虚假之说。白狼既然已经能说出“吾主”这两个字,那么它内心里便已全心全意地将自己的孩子当成了主人。这才是霜华最为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一头妖狼怎么会送上门来心甘情愿给自己的孩子当宠物?霜华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本就不是什么正常孩子,这一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然而眼前这幅场景与她预想中的可大不一样啊!原本以为狼月所引来的必然为大凶之兆,这场兽潮因自己的孩子而起,这些魔兽也应当将他视为天敌才是,怎么如今反倒跑过来认他为主了呢?霜华隐隐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猜测怕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但如今她却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作为母亲,她总不能凭着一句话就接受这头白狼认自己的孩子为主这个事实。  但这一次白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轻摇头,说出了另一句不相干的话语。  “汝期已至。”  霜华默然。她自己又何尝不知?在那个存在第二次召唤的时候她便已经明白,只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所以眷恋人间。如今被说破之后,她自然明白自己再也无可逃避,只是她这一去,孩子的命运将何去何从?之前她一直笃信那个存在既然借她的身体将孩子带到这个世间,必然也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没有亲眼所见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如今看来,孩子的命运便是应在这头白狼身上了。如此一来,她的职责也算是完成了。  可是身为这个孩子的母亲,霜华怎能说自己尽到了母亲的职责?她只不过才当了半个晚上的混账妈妈,从今以后这个孩子的一切便与她再无相关!这叫她如何接受?  “啊……”  “你说得没错,我是要死了。”  霜华无奈苦笑着说道,低头再看一眼躺在自己怀中的婴儿。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倒是淡定得很,趁着混账妈妈和大白狼斗智斗勇、没有时间逗弄他的好机会倒头便睡,这时候都已经睡着了。霜华用指头轻轻拂过孩子稚嫩的眉眼,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既愿意认他为主,也一定会好好待他的,对不对?”  “天意如此……他生来不凡,今后必多磨难,我不妄求他无灾无难、一生平安,只求他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若是他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那时他还能记得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便让他记着‘无暇’这个名字。只是,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去打听我的消息……”  白狼默然不语,它无法向这个即将失去生命和孩子的年轻女人承诺什么,或者说无论它给出什么样的承诺,都已经于事无补。  房间内,一人一狼默默无言,唯有孩子纤细而平缓的呼吸悠然绵长。  
    狼月之下,北境三大族群的使者齐聚冰临城外的这处荒僻雪林,那只属于强大魔兽的无形威压远远扩散开来,方圆几里之内再也没有任何魔兽敢靠近。  被白狼称为“雪熊”的大汉倒也颇有几分熊样,不管是从身形还是相貌都像一只两脚站立的半熊人,但若不是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股魔兽特有狂暴力量,霜华也不会将“他”当做一只魔兽而不是一个人类。通常情况下,魔兽的实力和智慧都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变幻人形对于它们来说就已经不是什么困难了,不过霜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一类的魔兽,而且一见就是两只。这倒让她有些怀疑白狼是不是也能变幻人形,只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另一位不速之客则是一个颇为奇异的女人,霜华原先看到的那雪熊族大汉便已经足够魁梧,身高逾丈、宽达六尺,活脱脱一扇人形门板。但比起后来的这位巨鲸族女人,“他”反倒是更加符合正常人了的模样了。因为那名为“海女”的巨鲸族使者足足有一丈六尺高,身材高而胖,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圆滚滚的柱子;淡青色的皮肤看起来滑溜溜的像是抹了一层粘液一般,身上穿着一件由海藻模样的东西织成的暗青色长袍,上面缀满颜色艳丽的贝壳和珊瑚。不过“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一身稀奇古怪的打扮,而是被“她”握在手中的那件兵器——虽然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那是一整根鲸鱼尾巴,但它的主人想必一定不会赞同这个观点,事实上“她”本来是打算将鲸鱼尾巴炼制成一面威力强大而且造型别致的宝扇的,只不过炼制过程中出了一点点小意外而已。  不知道高等魔兽们是不是以体型来划分实力强弱的,至少眼前这两只幻化人形的强大魔兽给霜华带来了这样一种错觉。相比起来,白狼一出场那美丽妖魅的形象就显得弱爆了,至少现在她就能感觉到身下白狼所流露出的紧张情绪。  “喂!狼族的那个小丫头!白牙的儿子是不是都死光了,怎么会派你这只小狼崽子出来啊?哈哈哈……”出乎意料的是,虽然此间的紧张气氛一触即发,但对面那熊族的魁梧大汉却率先打破了这份凝重的气氛,开口和白狼开起玩笑来。当然,就算是霜华也能看得出来,“他”这个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友善。或者说这头大笨熊开玩笑的技术实在有够烂的。只是“他”一开口便是十分流利的人类语言而不是像白狼一样的灵语,这倒是让霜华有些在意。  对此白狼仅是哼了一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它的目光落在那个巨鲸族女人身上。那个海女从一开始便没有任何动作,然而也正是这样,白狼才会对“她”更加防范。  “圣子,留下。”  “对!圣子绝不能交给你们白狼一族!”  海女冷冷开口,那肥嘟嘟的嘴唇上下一动便蹦出两个平板而生硬的词语,“她”说的同样是人言,那高贵冷艳的神态与高胖壮硕的模样完美契合,让霜华也不禁为之倾倒。只是“她”口中说出的话不是那么让人愉快就是了。而后面那句画蛇添足似的话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位熊族大汉说的,在场的人中也只有“他”的智力处在平均线下。  面对两大强敌的联手施压,白狼倒没有显出慌张的模样,视线在雪熊和海女身上来回转动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一双暗蓝色的眼眸闪闪发亮的模样显得十分妖异。  “喂,小白狼!你不会打不过它们吧?”  霜华对着三族使者互相对峙的局面十分感兴趣,很显然之前白狼有意隐瞒——或者说故意没有提及某些问题,使得她对这头白狼的狡猾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不过在这三方之中,白狼的实力并不占据优势却是事实,她倒想看看它是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  “逃。”白狼的回答让她有些无语,很显然它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武力来解决,当然了,论速度的话大概那两位加起来都没它一个人快,这个结论比较一下体型就能轻易得出。  不过这逃跑的过程肯定也不会那么轻松愉快就是了。  看着霜华与白狼在它们面前如无其事地交谈,熊族大汉和海女似乎这才注意到霜华的存在,以及她怀中的孩子。之前它们只是感应到圣子的气息便朝这边追来,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看来,多半是那只狡猾的白狼趁着它们还没来到的机会,已经和那个女人达成了一致。不过霜华的存在并没有给它们带来多大的困扰,因为它们能清楚地感觉到此时霜华的衰弱,即便是她曾经拥有着比它们更高的境界,此时也没办法发挥出来。所以它们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白狼身上,当然,还有彼此。圣子只有一个,总不能切开大家各拿一半吧?此时它们联手还是因为被白狼取得了先手,白狼退出之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起来它们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紧密嘛……”霜华心中暗想,白狼肯定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打算在这方面做文章?不过白狼的打算是一回事,她自己也是有一点私心的。之前熊族大汉和海女看向她和孩子的眼神她都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有了一点想法。  “你们也是来追随我儿的吗?”霜华面露冷意,声音清脆而威严,“既然如此,为何不速速过来拜见你们的小主人?”此话一出,她身下的白狼便扭过头来瞥了她一眼,看起来对她的这个决定颇为不满的样子。霜华不动声色,伸手在它脊背上轻轻拍了拍,白狼旋即领悟到了什么,十分配合地转过头去对着熊族大汉和海女恶狠狠地咧嘴龇牙,表示自己才是最先追随小主人的,你们想要加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先过了自己这一关再说。  霜华的话音刚落,那熊族大汉就有些蒙了,族长派“他”来时只是让“他”将圣子安全带回去,追随不追随什么的可没交代清楚啊!圣子在所有族群中的重要性和崇高地位“他”也是知道的,按理说自己能够追随圣子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不管是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名气都有极大的提升!不过自己一旦和白狼一样追随了圣子,那圣子究竟是归白狼族呢,还是归雪熊族呢?而且族长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圣子带回去,如果最后圣子去了白狼族或者巨鲸族,而自己却擅自决定追随圣子……  面对这等有深度的难题,熊族大汉那出于平均线以下的智力便有些不够用了。“他”的实力虽然已经到了可以自由幻化人形的地步,不过智力这方面一向都是熊族的硬伤,别说跟一向以狡猾出名的白狼族相比,就是身材相貌比“他”还要魁梧出众的巨鲸族也比“他”聪明多了。这一点从白狼对它们的称呼就能看出,巨鲸族女人好歹还有个“海女”的名字,而熊族大汉却只是用族名“雪熊”代称,因为整个雪熊族中也只有族长才有自己的名字。  不过自己想不明白的难题不代表别人想不明白,雪熊大汉这点小聪明还是有的,于是“他”满眼期待地仰头看向那位巨鲸族女人。  “圣子,留下。”只见那异常高胖的巨鲸族女人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之前已经说过的话语,肉呼呼的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语气比之前更显生硬冷漠。只是这一次,“她”终于认认真真地看了霜华一眼,那双眯得极细的浅灰色眼睛里划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寒意。  “原来如此。”看着大汉和女人迥然不同的反应,霜华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小白狼,我不得不承认你比它们聪明多了,而且更加了解人类,更加了解一个母亲的想法。”  对于她的夸奖,小白狼哼哼唧唧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并不满意霜华把自己说得那么奸诈。  “圣子什么的,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只希望我的孩子今后能够平安快乐、顺顺利利长大成人。”霜华深深凝望怀中熟睡的婴儿,声音如微风一般轻柔。“我只希望代我照顾他的人是真心实意对他好,愿意为他遮风挡雨,让他不受伤害。”  “这是一个母亲的一点点私心,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我是不会将我的孩子交给你们的。”  “因为你们只会当他是什么圣子,而不是一个刚刚出生就要离开母亲的可怜孩子!”  说到最后,霜华一向带着柔柔微笑的俏脸上已然浮现出罕见的怒意。之前海女看向孩子时那暗含贪婪的眼神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三族使者中白狼狡猾、雪熊憨傻,却也是真心实意要侍奉她的孩子为主,唯有这个深藏不露的海女最让她不能接受,“她”从未提及奉主之类的话语便要将孩子生生夺去,甚至对自己都忍不住起了杀机。她怎么可能将孩子交给一个如此贪婪而凶残的“人”?  随后海女的反应也更加印证了霜华的看法。眼见霜华心意已决,海女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右手中那形似鲸鱼尾巴的扇形兵器往地面上猛然一拄,一道无形压力便随之轰然炸开,方圆数里之内的灵力皆因此而沸腾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等等!海女你这个蠢女人!万一伤到了圣子怎么办?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你们巨鲸族承担得起吗?!”就在白狼炸毛龇牙准备挡下海女的愤怒一击、顺便找机会逃之夭夭的时候,一个最让人意外的声音在这最让人意外的时候响了起来,雪熊怒气冲冲地扯着雷霆大嗓对着准备动手的海女便是一顿大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狼和霜华都愣了一愣。  “老熊我虽然不愿意看到圣子落到白狼手上,但也绝不会伤害圣子一根头发!你这又蠢又胖的老女人发了什么疯?今天要是圣子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这些咸鱼就算是躲到海底下我老熊也要把你们捞出来晒成咸鱼干!”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短短五个字,还是那么高贵冷艳,十分符合海女的冷酷形象。  “鲸——王——覆——海——击!”  随着充满苍茫浩瀚气息的灵语吟唱结束,暗蓝色的天空轰然崩塌,无穷无尽的冰冷海水自天空灌下!霎时间,茫茫雪林已然变成了一片无尽冰海!  
    “哇哇哇……”  稚嫩的哭声在黎明的薄雾中远远散开,白狼仰头望天,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此时狼月已经落下,东边天际微亮,黑褐色的大树披着雪白大衣木然而立,某个树洞中一只睡眼惺忪的松鼠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一眼,便又缩回温暖舒适的小窝里。这一切不过是北境普普通通的一个清晨,冷冷清清、安安静静,昨夜的疯狂和躁动都已经宣泄完毕,一切回归平淡。  要是没有这个麻烦的小东西就好了,白狼有些烦恼地想道。  狼月落下之后,孩子身上属于圣子的气息便消失不见了,此时的他看起来不过是个正常普通的人类婴儿,之后任何魔兽妄图通过气息来寻找他都是不可能的了。一口气跑了数百里的白狼也终于能够稍稍放松一下,停下来休息一下,顺便考虑考虑之后的打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熟睡的孩子突然醒了过来,而且一直哭个不停。白狼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停下来让他哭个够,等他哭累了自然会停下来的。  裹着孩子的襁褓便这样稳稳地浮在白狼身前,襁褓里的孩子哭归哭,但是对白狼来说终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新鲜事物,它还没有和人类有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所以白狼便一直抱着一种好奇的情绪静静观察着这个它名义上的小主人。  突然间,孩子停止了哭声,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头顶的天空,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十分有趣的东西,让他忘记了哭泣一般。白狼歪着脑袋看了看孩子的眼睛,又抬头往天空的方向看去。  一颗流星在渐渐淡去的深色天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白线,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不知坠落何方。孩子张着嘴巴哇啊哇啊地乱叫了几声,听起来不像在哭闹而是在呼喊着什么,随后便有一点微光自那流星消失的方向朝他飘来,似缓实快,一眨眼的功夫便钻入了孩子眉间。  白狼悚然一惊!它有种十分微妙的感应,这孩子刚才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它又完全感应不到,而它作为唯一的见证者不知道是该感到幸运还是恐惧。因为这孩子的能力远远超过了它所能触及的境界,尽管他才刚刚出生,还是个柔弱婴儿。  不过若不是这样,这孩子又怎么配得上“圣子”这两个字,怎么做得了它的主人?  吸收了那一点微光的婴儿又重新陷入熟睡,白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便又开始发愁了。  这孩子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看起来好美味的样子啊,不如偷偷吃掉吧?白狼在孩子脸上舔了一下,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一个诱“狼”的念头。海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圣子,多半是因为吃掉之后对它有什么天大好处,既然它可以吃为什么自己不行?于是白狼又舔了好几下,细细品味着圣子的味道。  不只是孩子本身的味道,还有那个女人的味道。  一想到那个女人,白狼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唉,吃掉肯定是不行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果然是不可能的。不说自己在那个女人面前用灵语许下了誓言,就算是没有那个女人的存在,自己也不可能对圣子有任何非分之想,谁叫它们白狼一族一向忠心耿耿呢?  把他带**里?族长并没有说明一定要带回去,只是让自己见机行事。为什么一定要派自己来呢?难道是因为它平时就喜欢研究人类、对人类最了解的原因?可那也不代表自己会抚养一个人类小孩吧!族长果然是老糊涂了……  要不然就把他带回去交给那群母狼抚养吧!听说以前也有母狼将人类的婴儿抚养长大的,不过婴儿长大之后更像是一头狼而不是一个人类而已。  不不不!那样绝对不行!那样的话圣子为什么不是狼族而是一个人类呢?  对对对!人类小孩就得交给人类来抚养!白狼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虽然这孩子注定不可能由他的母亲来抚养,但它可以给他找一个新的母亲嘛!抓一个女人回来,让她带孩子!自己竟然能想出这么完美的主意,果然太聪明了!白狼顿时有些得意洋洋。  想到就做,白狼便叼起重新陷入熟睡的婴儿向南方奔去,经过昨晚的兽潮袭击之后,人类肯定都退往南方了,这时候也只有前往南方才能找到它要找的女人。一路狂奔,白狼脑海里不断拼凑出它心目中理想的女人模样。首先绝对不能像那个女人一样整天又哭又笑的!然后也不能像那个女人一样喜欢啰嗦!不能像那个女人一样漂亮!不能……  到最后白狼只能得到一个结论,那个女人才是最不合适的!圣子没交给她抚养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仅仅相处了一个晚上不到的女人,白狼就是有诸多不爽。看来不讲道理的不只是女人,母狼也丝毫不差。  白狼速度极快,在天色还是一片朦胧的时候便遇到了一群南下逃难的人。人群中多为青壮男子,剩下的也是年轻女人和半大小孩,老人和婴儿几乎没有。除此之外便是大群大群的猎狗和大角鹿。以白狼对于人类的了解,他们应当是生活在冰临城附近村子里的猎户。小时候白狼也曾经多次造访过他们的村子,那时候它的身形还只相当与普通白狼,趁着夜色靠近村子偷偷观察借以了解人类的生活也很方便。不过在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白狼却很不喜欢这些人类——虽说出来没有一个人类能够赢得它的喜欢。因为他们本就是以狩猎魔兽为生的猎人,与魔兽从来都是水火不容;而且他们生性冷血,对待自己的亲人甚至比对魔兽更加残酷,凡是不能干活的老人和残疾都会被他们赶出村子自生自灭、体弱多病或是有缺陷的婴儿一生下来就会被遗弃;每到冬天饥荒的时候,他们就会互相争斗抢夺为数不多的食物,所以每次冬天过后他们的村子总会少许多人,只有少部分是饿死的,多数都是因为争斗而死。  白狼怎么可能会把圣子交给这样一个连狼都不如的人类?在这种村子里生活下来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尽心抚养一个完全陌生的婴儿?她们可是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拿去喂狼的!  白狼继续前行。太阳渐渐升高,虽然被重重灰云所遮挡完全看不到影子,不过雪地还变得越来越明亮了。天空也变成熟悉而正常的灰白色,倒是地面看起来干净得多,永远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白狼一路前行,不断嗅闻着风中传来的气味、观察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它发现的人类很多,不过符合它要求的却是少之又少。  途中它又遇到了一大群人,看起来像是从冰临城里逃出来的。虽然之前冰临城被魔兽重重围困,大部分人都死在了魔兽破城的混乱中,不过也有少数幸运儿逃了出来。这群人便是其中之一,他们中有实力强大的男人也有不少老弱妇孺。她们也不是白狼的目标,那个女人以前就生活在冰临城中,它可不想让人知道圣子和她的关系。如果有可能的话,它一定会将所有和那个女人接触过的人统统杀死以绝后患!不过现在它可没那个闲工夫,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反正还有那么多魔兽追在他们身后,这群人中又有几个能够安全逃到南方呢?这种小事自然有小兽去解决,哪轮得到它这只大白狼来烦心。  就这样,白狼一直向南走了一百多里也没遇上一个合适的女人。北境苦寒又多魔兽,生存环境如此恶劣,女人比男人更加难以生存,往往只有村子、城镇里才能生存下来。经过昨夜的兽潮之灾,村子城镇不复存在,想要找到她们也更加困难了,更何况是合适的女人。  白狼停下了脚步,它知道自己在这样找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自己固然了解人类,但终究还是一头狼,只能依靠狼的本性和智慧行事,并不能完全地以人类的思维来思考问题。就算自己抓来了合适的女人,难道连她也一起带回去吗?如果那样的话,估计那女人没几天就得冻死吓死了。好吧,不能把女人带回去就要把圣子交给女人抚养,那样的话——那个女人会尽心抚养圣子吗?她会不会把圣子当成怪物丢掉?她能不能保护圣子不受其他人类的伤害?如此细细一想,白狼发现自己之前的办法根本行不通,果然还是高兴太早了。  不行不行!自己不能离开圣子但是也不能暴露身份,要不然会给圣子带来麻烦的。那些人类灵术师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绝不能让他们注意到圣子的存在!  而且圣子也不能离开这里,至少长大之前绝对不能离开!在这里它还可以依靠白狼族的力量,被人发现了也能逃回白狼原;如果到了南方人类领地,那就是无路可逃了。  最好还是能在北境找到一个可以接纳圣子、但又不会暴露他身份的人类族群,这样圣子既能作为一个人类长大成人,又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嗯,最好是跟魔兽关系好一点的,这样它混进去也更加方便……  于是,最终答案便出来了。白狼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北方疾奔而去。  
    北屏关以北,北境居民口中的“白狼原”上,一支奇异的队伍正在缓缓向南前行。  这支队伍由数百辆狗拉雪橇和大群大角鹿组成,穿着古怪皮衣的男人们驱赶着狗群和鹿群,女人们在坐在雪橇上照顾老人和小孩,雪橇上还堆放着大捆大捆处理过的皮毛、一卷卷厚厚的帐篷、冻成石头一样硬的肉干、以及骨矛骨刀铁斧之类的武器,更有无数石碗木碗、铜锅铁锅,看上去便知道是某个正在迁徙的蛮族部落。  所谓蛮族,便是那些生活在蛮荒地域、远离人类主流社会的异类。在普通人类的心目中,他们往往等同于半人半兽的邪恶生物——他们生活在人类难以涉及的蛮荒之地,与魔兽为伍,崇拜远古大妖魔以获取它们的力量;他们的身体相貌与常人大不相同,有的像狼有的像熊;他们如同魔兽一般残忍冷血,尤喜生食人肉,视人类为猎物而非同类。  而事实上,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生活在偏僻之地,不为人类社会所接受的苦命人。因为不容于人类社会,所以远走蛮荒;因为需要生存,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力量。经过千万年的艰苦斗争,蛮族终于在魔兽和人类的夹缝中获得一席之地,渐渐发展成为这片天地间独特而且唯一的一道风景。但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依旧将自己当成人类的一员,只不过因为大多数人类的偏见,蛮族极少会离开自己的家园进入人类主流社会,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普通人对于他们才会有着诸多误解。  而这一支正在迁徙的蛮族部落属于北境最大的几个部落之一,披狼蛮。  所谓北境,既是南屏山脉以北的广袤地域,其中包括南屏、北屏山脉之间数千里的北境雪林、北屏山脉尽头的碎海群岛以及北屏山脉以北的白狼原。普通人类大多聚集在南屏山脉一带,越往北人类的聚集地也越少;而蛮族却刚好相反,他们大多生活于白狼原甚至白狼原以北的北海,只有少数散布在北屏山脉和北境雪林中。而居住在白狼原上的蛮族又以披狼蛮和披熊蛮两只最为强大,他们所崇拜的魔兽正是上古大天魔天狼、苍熊,与这两只大妖魔的后裔、白狼原上最为强大的两个魔兽族群白狼和雪熊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至于崇拜巨鲸的海民,他们祖祖辈辈从未离开北海,在蛮族中也属于极为少见的异类。  因为狼月出现,生活在白狼原上的魔兽受到莫名召唤结成兽潮南下为祸,白狼原上维持千百年的平衡也被打破,往日的平静生活不复存在,这一支披狼蛮也不得不因此南下避难。事实上,不只是这一支,也不只是披狼蛮,白狼原上所有大大小小的蛮族部落早在数天前就开始向南迁移。因为早在狼月之前,白狼原上的整个魔兽族群便已经显示出了某些不平静的迹象,在蛮族中掌管祭祀占卜的灵巫据此得出警告,于是带领族人南下避难。不过这些蛮族终究是在魔兽中间生存了千万年,对于如何躲避兽潮显然有着无与伦比的经验和智慧,所以这一路南下的路途中并未遇到太多危险,几乎没有族人死伤。  这支披狼蛮一共三千余人,在所有部落中算是中等大小,看上去也没有丝毫特殊的地方。  不过对于白狼来说,这个部落是最好的选择。  日落二分,已近黄昏。北境昼短夜长,此时虽然才是午后二分日时,但是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在雪地里赶了一天路的人们也累得精疲力竭,只想赶紧找个避风处扎下帐篷,生火吃饭休息。好在兽潮已在他们之前越过了北屏山,在这附近并没有太多魔兽,至少不用时时刻刻警惕魔兽的袭击。最后,披狼蛮族在一处十分古老的白鬼林找到了合适的宿营地,一行人连人带够乱哄哄地挤作一团,而鹿群则被放进了树林,任由它们自己去觅食。  夜色渐黑,一顶顶密不透风的皮毛帐篷已经搭好,安排好狗群、吃饱喝足的人们纷纷钻进自家帐篷,一大家人挤在一起御寒取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些蛮族一向没有守夜的习惯,因为他们驯养的猎狗便是最尽职尽责的守夜者,一旦有什么动静便会唤醒整个部落。  不过,这些猎狗对白狼来说完全构不成一点阻碍。  它静静走进一顶看似普通但又极为特殊的帐篷,这顶帐篷位于营地正中间,周围一丈地之内再也没有其它帐篷,是属于蛮族中最有地位的灵巫的帐篷。  这个部落的灵巫是一个女人,好几十年前白狼曾经偷偷造访这个部落,在这里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和那个女人也算是有一段“交情”了。  当白狼走进帐篷的时候,帐篷里的女人就已经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帐篷是披狼蛮通用的帐篷,女人看起来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披狼蛮女人,但作为这个部落的灵巫、一个一生下来便能够与“白狼神”交流的狼灵,这个女人自然有着她的特别之处。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妪,对于白狼来说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对于一个正常寿命不过五、六十年的蛮族来说多半就是一辈子了,当年那个烦“狼”的蛮族小女孩已然变成了垂暮老人。不过好在这个身为蛮族灵巫的老妪倒还没有老到记不起白狼的地步。她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神色,似乎回忆起小时候那些天真美好的回忆,干瘪瘪的嘴巴无声咧开,露出里面没剩下几颗的黄牙:“你又来啦,小白狼,好几十年啰……”  其实论起年纪,白狼还比她大了一百多岁,不过对于寿命悠长的魔兽来说,白狼这个年纪才刚刚接近成年,所以老妪有如此态度也属正常。  面对几十年前的旧相识,白狼却没有丝毫叙旧之意,一进来便直奔主题。它松开嘴巴,那包裹着婴儿的襁褓便静静地浮在它和老妪中间。老妪在它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它嘴上叼的东西,不过却万万没想到那是一个婴儿,初见之下也是有些吃惊。自从早晨莫名其妙地吸收了那一点微光之后,这孩子就一直熟睡到现在,总算没有给白狼再惹出什么麻烦。白狼心情大好,嗷呜嗷呜地乱叫一通,将自己的打算跟老妪说了个大概。它这一次用的事狼语而非灵语,不过老妪显然能听懂它的话,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  “你不是一向都很讨厌人类吗?怎么会捡了个人类小孩回来,而且还要交给我抚养?”  说话间,老妪已经抱住了孩子细细打量。是个男孩子,眉清目秀的,看得出绝对不是蛮人血统;襁褓用绝好的白狐皮制成,只能推测出孩子的父母应该不是普通人;不过以老妪的眼力也没发现孩子本身有什么异常,这倒让她更加疑惑了。  白狼见她抱着孩子脸上不自觉露出慈爱的模样,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又嗷嗷嗷叫了几声,既没有解释自己和这孩子的关系也没有解释自己突然大发爱心的缘故,只是说自己也会留在这部落里一段时间,等到孩子长大一点之后再作打算什么什么的,根本没有顾及老妪还没答应这件事,而且看起来它也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好在老妪似乎十分了解它的脾气,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再加上白狼身份特殊,披狼蛮一族在它面前都得客客气气地尊称它一声“白狼神”,所以这个要求倒也不算什么。  “白狼神”留在部落里对于自己和族人也只有好处,身为部落灵巫的老妪自然懂得。  “这孩子的身份怎么办?他长大之后总会问起自己的身世,那时候我该怎么回答他?”  既然已经同意了这件事,老妪也开始关心起这孩子以后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问白狼可得不到什么好的答案,反正白狼是不会把圣子的身份跟她说明的。  “这样啊……就说是路上捡到的孤儿吧,可怜的孩子……”  “明天我就把他交给十一狼的女人,他们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  “希望他们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吧!”  自言自语中,老妪便已经给孩子安排好了归宿。这期间白狼一句话也没有说,任由灵巫老妪安排,不过看得出来它对这个安排还是挺满意的。随后白狼无声离去,正如它悄然而来一般,部落中没有一个人发现它的踪迹。不过老妪知道它并未走远,只是不愿意让族人看到它的存在罢了。这孩子毕竟是它带来的,虽然不清楚和它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不过白狼对这孩子的关心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一想到这里,老妪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究竟有何特别,他的到来究竟是福是祸?便是她自己也完全看不透,这对于一个习惯了先知先觉的灵巫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一夜平安无事,直到第二天众人纷纷醒来,才知道部落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婴儿,而且还是个有着南族血统的孩子。但随着大巫亲手将孩子托付给十一狼夫妻照料的消息传来,部落中就再也没有人议论这件事,所有的披狼蛮都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对于这些披狼蛮来说,大巫才是这个部落的最高统治者,因为她是“白狼神”的仆人,她的话便是“白狼神”的旨意!  
    一个月之后,这一支披狼蛮越过了北屏关、穿过半个北境雪林,在“白狼神”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块十分适宜的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村子。从此以后,这里便是他们的家园。  在这一个月之中,兽潮自北屏关一路向南席卷整个北境。虽然在那晚狼月消失之后兽群的行动明显变得散漫了许多,但仍旧给整个北境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仅是在兽潮中丧生的人类就超过二十万,这还是因为北境地广人稀,人口原本就不是很多的关系。受此影响,人类在北境的势力范围急剧缩小,普通人只能抛下城镇村庄向南屏山脉以南地区迁移。  为了防止兽潮继续向南扩散,南屏山脉一带最大的城池忘南城联合附近大小城池,派出大量灵术师越过南屏山阻挡兽潮,同时在南屏山脉北面建立起一道永久性的防御线,终于将此次兽潮的影响限制在了北境范围内。但此时整个北境已经成为了魔兽的乐园,来自白狼原和冰海的大量魔兽盘踞于此不愿离去。想要完全清剿这些魔兽收复北境已经变得十分困难,至少要花上几十上百年、付出无数牺牲才能实现。以忘南城为首的一众势力不得不放弃南屏山脉以北的北境雪林,任由南下迁徙而来的蛮族占据这片广阔雪林。  在这之后十几年间,由蛮族和魔兽占据的北境雪林倒是成为了猎魔人活跃的狩猎场,每年冬夏两季都有大群猎魔人自南方而来,在此狩猎魔兽以获取魂晶和材料。更有灵术师千里迢迢来到这雪林中历练,或者通过战斗修炼灵术、或者寻找灵药灵兽。  不过眼下,这里依旧是一片被南方人视为禁地的危险地域,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的也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猎魔人,以及茹毛饮血、崇拜妖魔的蛮族。  在这一个月之中,白狼和孩子也渐渐融入了这个披狼蛮小村子中。  孩子被托付给一对年轻的披狼蛮小夫妻抚养,因为就在兽潮袭来的前几天,他们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孩子夭折了,这孩子也算是“白狼神”对他们的补偿吧!  虽然名叫十一狼的年轻男人对于这个莫名而来的南族婴儿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抵触情绪,但他的妻子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孩子,并且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孩子一天天长大,身体健康、能喝能睡,甚至比正常的蛮族婴儿更加生龙活虎。  而时不时出现在孩子和大巫身边的白狼也渐渐为披狼蛮众人所熟悉,只不过相比起被众人默默接受的孩子,白狼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就要妖异许多了。  尽管白狼并没有显示出自己的本相,而是伪装成一只普通白狼的模样,不过它并没有刻意、也懒得掩饰自己,所以在经过一系列诡异事件之后,众人多多少少都猜到了它的身份。只不过大巫在这件事情上一直闭口不提,众人既不了解这位“白狼神”的脾气也不敢随意冒犯它,便只能当它不存在,任由它在村子里自由晃荡。  不过渐渐地,便有人将孩子的由来与这位“白狼神”联系起来,关于孩子的来历也有了比较靠谱的说法,那就是这孩子是“白狼神”带来的,他乃是狼子、狼灵、狼神的仆人。  对此白狼和大巫也没有任何表示,任由这种说法在村子中蔓延。  渐渐地,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十一狼那个捡来的儿子是一个狼灵。  在蛮族的传说中,所谓狼灵、熊灵等此类的兽灵一向是以白狼神、苍熊神等兽神的仆人身份出现。他们一生下来就能够与魔狼魔熊交流,可以驱使魔兽、化身魔兽;他们能够倾听兽神的旨意,代兽神统治大地上所有的蛮族;他们可以掌握神之力量,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这个传说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每个部落的大巫必须是兽灵才能担当。  但对于兽灵,普通蛮族的态度却又显得非常矛盾。一旦发现某个婴儿具有兽灵的潜质,他们便会将他遗弃在他们所崇拜的魔兽领地附近,他们将这视为是对兽神的献祭;如果这个婴儿没有被魔兽吃掉而是被魔兽养大,那么他们就会将他带回部落并且当将他奉为大巫的继承人。但若是这孩子的父母舍不得将他献祭给兽神而隐瞒下来,或是这孩子长大之后才会显现出兽灵的潜质,那么他必然会被逐出部落,不为族人所容。  所以当十一狼的儿子是个狼灵的消息越传越真的时候,部落里的人对于这个孩子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改变,只不过碍于大巫的沉默以及白狼的存在,众人总算没有提起要将这个孩子逐出部落,或是拿去献祭。但对这孩子,人们不自觉地带上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身上所显示出的与一般孩子截然不同的古怪反常,也更加肯定了蛮族人们对他的偏见。自从来到这个部落,他便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不管是饿了还是尿湿了他也从不哭闹。刚开始人们都以为他是天生聋哑,直到他三岁那一年,他当着他名义上的父亲、那个被部落里人称为十一狼的男人说出了一句话。那时候人们才骇然发觉,这孩子不仅不是聋哑,而且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他便自己学会了蛮族的语言!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因为在他第一次说话的三天后,十一狼便在一次狩猎中葬身狼腹。“你快要死了。”——据说这便是当时那孩子对他说过的话!  从此之后,部落里的蛮族都叫那孩子为“灾狼”,意为灾祸之狼,视之为不详之人!  果然,在孩子五岁那年,十一狼的女人也不明不白地死去。早在十一狼死去那一年,这个深受打击的女人就变得有些不正常,对孩子的照顾也不像之前那样尽心尽力,有时候甚至不理不睬,任由孩子饿肚子、满身脏乱。孩子对于女人的感情并不像一般孩子对于母亲那般亲近,至少在她死的时候人们也没有发现他有任何悲伤难过。或者说,人们从没有发现这孩子脸上出现过任何情绪,永远都是那般呆呆傻傻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睛里时不时出现的某种光芒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以至于没有任何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在养父母都死掉之后,孩子的生活顿时变得无比艰难,因为部落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他,即便是大巫也无法强迫众人再一次接受他。不过对此白狼却没有任何表示,它对于孩子的境遇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或者说它身为魔狼的想法跟人类本来就不一样。只要孩子能吃饱穿暖、健康成长,那些蛮人对他的态度是恶劣还是和善它都不在乎;从某些考虑出发,它甚至不允许任何人类亲近这孩子,也不允许这孩子和其他人类有任何亲密关系,这也是它当初一定要将孩子从那个女人身边带走的原因。  好在这孩子与普通孩子不一样,他似乎对任何人类的反应都很冷淡,反倒是对蛮族们驯养的猎狗和大角鹿更感兴趣,人们将这归于他身为“狼灵”的身份上。  自从两岁半那年,十一狼的女人为了纠正他喜欢发呆的毛病而送给他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开始,他便喜欢上了这些比人类更加单纯的毛茸茸的生物。不久之后,人们便发现他经常带着他的小狗伙伴在部落里到处探索,虽然人们总是远远地避开他,但部落里的狗群和大角落却很喜欢他,以至于在他饿肚子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只母狗将自己的食物叼过来给他吃。只要他出现在猎狗们的视线里,猎狗们便会违背狗主人的命令聚集在他身边,仿佛他才是所有猎狗的主人,而且猎狗们对他永远忠心耿耿、永不背叛。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他六岁那年的某一天,他的小狗伙伴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在那之后,人们发现他更喜欢发呆了,经常整天整天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他身上似乎沾染了某种让猎狗和大角鹿感到万分恐惧的气息,它们再也不敢靠近他了。  有一天,孩子正在发呆的时候,白狼如同往常一样悄悄出现在他不远处,安安静静地趴在一处干净雪地上打瞌睡。自从将孩子交给大巫之后,它便再也没有跟孩子有过任何接触。虽然这些年来它一直留在部落里,只有出去猎食的时候才会离开几天,但它一直跟孩子维持着某种距离,既不出现在孩子面前也不引起他的主意,影子一般安静地跟随在他左右。  这一天孩子的情绪有点不正常,或者说他终于表现出了某种和正常孩子一样的情绪,他感觉到了孤独的滋味,他想要一个能够与他分担这种孤独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低着头匆匆走过的人类、畏怯着不敢抬头的猎狗和大角鹿、部落正中间那个散发着某种熟悉气息的普通帐篷,他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这些都不是他的同伴。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趴在那里眯着眼打瞌睡的白狼,那双呆滞的黑色眼眸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动的神采,他看穿了白狼的伪装,终于看清了它的本来面目。  “你是谁?我好像记得你……”  孩子喃喃自语道。与此同时,白狼蓦然睁眼,一眼便看到了那双分外熟悉的眼眸。  “吾主……”  白狼伏在孩子身前,谦卑而顺服地献出自己的灵语誓言,只是内心却郁闷不已,这孩子的眉眼怎么如此熟悉,竟让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早已经死去的女人。  
    上一次白狼如此认真地注视着这孩子还是在六年前的那个清晨。这六年间孩子的体型还是相貌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的相貌完全遗产了霜华的温婉清丽,身形和一般南族孩子显得偏瘦,不熟悉的人多半会将他误认为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只是这孩子的脸上总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从来没有任何表情,若不是他偶尔显露出某些不凡,众蛮族多半会以为他是个痴呆儿。他有着和他母亲完全一样的黑亮眼眸,因为很少有人敢和他对视的缘故,所以人们很难发现那双眼睛里蕴含着的智慧光芒——好似看透沧桑、大智若愚,又似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但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孩子已经有了这么多变化,白狼对他的印象却仍然停留在那个哭个不停的烦“狼”的小东西上面。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再哭泣,开始认真打量这个世界了。  其实这些年白狼一直关注着他的成长,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过多介入圣子的命运中,它也只是隐藏身份暗暗观察,既不主动暴露自己也不让圣子发现自己。在白狼的印象中,这孩子真正和它在一起的时间似乎还不到一个晚上,如果说孩子对它还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就只能是发生在那天清晨孩子哭着醒来的那一段时间里了。  至于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记住那点时间里发生的某一件事,那就不是白狼能想得明白的问题了。反正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人”清楚,上一次圣子出现已经是好几万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最长寿的魔兽也不可能活那么久。  不过孩子终究还是认出了它,那只能说明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的力量开始苏醒了,已经能够察觉到白狼身上属于魔兽和仆人的气息。这对于白狼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因为圣子一直不觉醒它就没办法离开半步。自从接到命令出来寻找圣子到如今,它已经离开族群六年多了,也许应该回去向那个老家伙汇报一下?  白狼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时候离开一趟,既然圣子已经觉醒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因为一旦圣子觉醒,他的命运便已经注定,自己在不在其中都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有哪个倒霉家伙愿意来招惹圣子那就好玩了,白狼绝对会袖手旁观,悠悠然在一旁看着那个倒霉鬼的下场。虽然不知道圣子身上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白狼的本能还是给出了一个最正确的直觉,那就是不要和圣子发生太多联系,否则必然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只是白狼心里嘀咕着要找机会回去一趟、顺便离圣子远一点,但现实似乎偏偏不如它所愿。自从发现了白狼的与众不同之后,那孩子似乎就黏在了它身上,不管白狼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说到底,即便是圣子又如何,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纵然有诸多奇奇怪怪、与一般孩子不同的地方,但也会有一般孩子的某些共同点,比如说粘人。  自从那天白狼伏在孩子身前说出了“吾主”这两个字之后,就像突然沾上了什么甩不掉的霉运一样,狼尾巴后面多出了一只跟屁虫,不管它走到哪里那只小跟屁虫都会跟着。原本每天吃饱喝足懒洋洋晒太阳的美好生活一去不复返,现在就连走路都要当心别蹭到这位笨手笨脚的小主人,尤其看到那双熟悉的黑眼眸闪闪发亮的眼神,白狼就感觉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美好了。虽然是认了主人,但保姆什么的它可一点都不想当啊!  只是不管白狼如何不情愿,它也没办法违逆自己的誓言,甩甩尾巴丢下这个烦狼的小主人跑掉。好在孩子只是喜欢呆在它身边而已,白狼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安安静静地不说一句话。没多久白狼就发现,只要自己当他不存在就可以了,以前该做什么还是一样,完全没必要为这个问题烦恼。  不知不觉间,孩子在披狼蛮部落里又过了四年。  这十年间,狼月之灾已经被人们所遗忘,在兽潮中深受重创的北境南族恢复元气,再度越过南屏山脉进入北境雪林,北境又开始热闹起来了。猎魔人作为南族先锋早几年前就已经在雪林各处出没,普通人避之不及的魔兽对他们来说反是财富和力量之源,为了魔兽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在猎魔人的不断探索下,从北方迁移而来的众多蛮人部落也渐渐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不过和普通人不同的是,猎魔人对于蛮族的态度既是尊敬又是畏惧,唯独没有歧视和疏远。因为早在普通人类来到北境狩猎魔兽之前,这些蛮族便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千万年,他们与魔兽为伍也以魔兽为生,千万年的艰苦生活早已经将他们锻炼成为强大而熟练的猎魔人。最早的人类猎魔人便是从蛮族手里学习到了诸多魔兽习性和狩猎技巧,才能在这片蛮荒之地生存下来,渐渐发展出了大量的人类聚集地。而作为交换,蛮族也从猎魔人手里得到了钢铁、食盐、茶叶等生活必需品;而且在与猎魔人的交往过程中,蛮族也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和力量传承,不再像以前一样蒙昧无知,如同野兽一般生活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互惠互利,蛮族和猎魔人之间的往来远比人们所知道的更为密切,即便是在狼月之灾前,也会有猎魔人冒死进入白狼原与披狼蛮部落往来交易。如今披狼蛮随着兽潮南下迁移定居在北境雪林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更加方便了猎魔人的来到。  所以当第一批猎魔人按照他们与披狼蛮之间的古老约定,前来部落拜访送礼的时候,这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正常。只不过猎魔人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披狼蛮部落的异常,他们注意到了那个和周围的披狼蛮完全不同的南族小孩。  此时那个被披狼蛮叫做“灾狼”的孩子已经十岁,自从五年前十一狼的女人死去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照顾他,这几年他完全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当猎魔人们看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破旧大皮衣,头发如同野草一样杂乱,浑身脏兮兮的,完全就是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小野人模样。尤其他脸上那从未改变的痴呆神情,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为之心酸。但从那依稀可辨的清秀小脸上依然可以辨认出南族血统的特征。  这十年来,披狼蛮们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更加畏惧疏远,再加上大巫一直对他不闻不问,众人也就习惯了完全忽略他的存在。直到某个好奇的猎魔人问起时,那个被问到的披狼蛮才恍然想起这个孩子,但他却没有向猎魔人透露任何有关那孩子的消息,反而警告猎魔人千万别靠近那孩子更别想动什么歪脑筋,因为这孩子受到部落大巫的守护。  只是那个心思单纯的披狼蛮哪能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好心警告,那个猎魔人才会对这个古怪的孩子越发地感兴趣,才会引出之后那一连串的事情。  在那之后,那个猎魔人便开始了对这个出现在披狼蛮部落里的南族孩子的暗中关注。在这样的关注下,他很轻易地发现了这孩子的异常之处。  他首先发现了披狼蛮对孩子的奇怪态度。要知道披狼蛮虽然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属于人类,但长期孤立与人类主流社会之外的蛮荒生活,早已将他们铸造成为一个与南族人类完全不同的种族。他们虽然同猎魔人之间有所往来,但骨子里却是十分排外的。至少猎魔人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披狼蛮会收养一个南族孩子之类的传言。而根据他旁敲侧击的打探来看,这个孩子来到这个披狼蛮部落至少已经有十年了,披狼蛮早已经将他当成了部落一员。  更加让这个猎魔人感到奇怪的是,披狼蛮不只是接纳了这个孩子,而且还表现出了一种极为反常的敬畏态度,竟然连提都不愿意提起有关他的任何话语!  再通过进一步的观察推测,这个猎魔人才终于揭开了这个疑问的答案。  因为这个孩子乃是天生狼灵,是被披狼蛮们视为“狼子”的存在!而与此同时,他也终于从一个披狼蛮口中知道了这孩子的名字,一个充满了不详的名字,灾狼!  那一瞬间,这个猎魔人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突然停止了一般。不是因为震惊或是恐惧,而是一种贪婪而激动的心情,作为一个猎魔人他太清楚这个孩子的价值了!  在发现这个“宝藏”之后,这个猎魔人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而是召集了几个与他有着生死交情的猎魔人暗中商议。众人听他说了“灾狼”的信息之后都是激动不已,纷纷表示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这个孩子,即便是抢也要把他从披狼蛮手里抢走!但这里毕竟是蛮族部落,披狼蛮人数众多而且实力强大,猎魔人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对披狼蛮部落宣战。正面不行就只能智取,于是众人开始暗暗筹划,做足一切准备。  一时间,原本平静安宁的蛮族部落也因为一个猎魔人的意外而变得暗流涌动。  不过,这对于早已厌烦了这种平淡生活的白狼来说,正好是可以打发时间的小乐子……  
    猎魔人,既是那些以狩猎魔兽、售卖魔兽魂晶材料为生的特殊猎人。因为魔兽远比一般野兽强大,即便是最弱小的一等魔兽也比任何狮熊虎豹都要厉害,所以任何一个猎魔人都有远超常人的实力和战斗经历。但即便如此,猎魔人的伤亡率依旧高得吓人。每次狩猎成功猎魔人都会损失十分之一二的人手,若是失败了,全军覆没也是常有的事情。长期游走于生死边缘、早不保夕的危险生活,也让这些猎魔人的性情与常人不同,以至于普通人对于猎魔人的了解多半都集中在穷凶极恶、亡命之徒之类的词语上。  确实,若不是穷凶极恶,又怎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力量、财富?  所以对于猎魔人来说,只有能提升自己的实力、取得更多钱财,即便是杀人放火也不过是眨眨眼的小事情,更别说是拐走一个流落蛮族的痴呆孤儿了!  想好就做!这几个猎魔人早已经观察好了,披狼蛮对这孩子的关注和保护远不符合他狼灵的身份,所以将他偷出来远比他们计划的简单得多。他们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趁着大多数披狼蛮男子外出捕猎的机会,便将坐在村口晒太阳发呆的孩子套上皮袋扛走。随后他们便做出进雪林狩猎的模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披狼蛮部落。  待到第二天披狼蛮发现孩子失踪时,他们已经走出了百十里地,再也无法追上了。  这一切顺利得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那可是一个天生狼灵啊!在那个披狼蛮部落,他就是大巫的继承人,长大之后便可以统领整个部族,部落中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如果是在中洲,不知道有多少灵兽师会争着抢着要收他做徒弟!就算是他是个痴呆儿也有人抢着要!如果落在那些大商人手里,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培养成灵兽师!一个身为天生狼灵的灵兽师,那就意味着一头又一头顺服听话的魔狼!唾手可得的强大灵兽、数也数不完的金钱财富!  如今这一切都近在眼前。只要他们将这个孩子带回中洲,不管是自己养大,以后让他去收服魔狼还是将他卖给灵兽师换取钱财灵兽,都能够给他们带来想象不到的收获。  在这般念头的驱使下,这几个猎魔人出了披狼蛮部落之后便马不停蹄一路往南逃窜,直到天黑时分才停下来休息。安营生火之后,几人围在火堆边吃着炖得疏懒的肉干和豆子,那孩子早已被他们从皮袋中放了出来,和他们一起享用着相同的食物和温暖。这个孩子在这些猎魔人看来就是一个人形宝藏,自然不能冻了饿了。而且这一路上孩子那呆呆愣愣、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表现也着实让他们放心了不少,至少不用担心他又哭又闹的。  然而便是在这火堆旁,正当他们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高谈阔论开怀大笑的时候,这个被他们视为痴呆儿的孩子突然开口说出了一句很让人莫名其妙的话“不是你们,你们是坏人”,说完之后便站起身,往那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森林走去。  孩子的嗓音很特别,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几乎分辨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很是悦耳。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孩子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最早发现这孩子的那个猎魔人突然想起他从披狼蛮那里听到的奇异传闻。这孩子似乎不需要人教便学会了披狼蛮的语言,而且他的话语中带有诅咒,每次说话都会有人因此死亡。  但刚才他说的明明是南族人类的语言啊……那个猎魔人疑惑地想道。  不知道为什么,不止是他,一听到那孩子的话语,其他人也都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和恍惚中,竟然没人想着要阻止那孩子离开火堆走入黑暗中。等到他们都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众人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无法理解的恐惧和不安。  便在此时,营地周围突然浮现无数青色黄色暗红色的幽光,有如一片诡异的星辰将他们团团包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无数脚爪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显得格外刺耳。周围的寒风蠢蠢欲动,篝火摇摇欲熄,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猎魔人都能从渐渐变得冷冽刺骨的空气中闻出那股气息,掌控着冰和风的白**狼的气息!  这时候他们才蓦然记起,那孩子是个天生狼灵!  人类的惨叫声绝望而凄厉,之后便是连绵不尽的咆哮狼嚎。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魔狼涌向那堆小小的篝火,瞬间便淹没了那几个利益熏心的猎魔人。  不远处,孩子慢吞吞地走向那头懒洋洋的大白狼,大白狼咬住孩子的后领将他一把甩到自己后背上,随后一人一狼静静离去,那几个人类的命运跟他们再没有半点关系。  天快亮的时候,白狼就已经回到了披狼蛮部落附近。就在它准备回去的时候,它背上的孩子突然俯下身子抱住它的脖颈,小脑袋抵着它的耳根,小声说道:“我不想回去了。”  孩子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知道是还在想着刚才那几个人的缘故,又或是想起了这十年来在披狼蛮部落里度过的苦闷生活。白狼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它的脑袋里可没有人类的多愁善感,所以想要让它理解这么复杂的情绪确实有些困难。不过这些年来孩子在部落里的生活它也看在眼里,平日里就是呆呆傻傻地跟着它,对什么都不关心也不说话,就连白狼都知道这样的状态很不正常。只有偶尔几次跟着白狼跑进雪林里狩猎的时候,孩子才会表现出比较正常的一面,对雪林里的任何生物都充满了兴趣,就像整个人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这也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不想回到那个充满苦闷和疏离的地方。  经过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若说白狼和孩子之间没有任何感情是不可能的。刚开始的时候它只是觉得人类小孩子真是麻烦,特别是对一头还未成年、没有任何抚养幼儿经历的小母狼来说。但在习惯了这烦“狼”的小东西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在不知不觉间,它也从一个忠心耿耿的守护者逐渐向着劳心劳力的全职保姆转变,一切正如将孩子托付给它的霜华所希望的。只不过白狼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样的改变罢了。  所以看到孩子露出这样的情绪,白狼很是烦躁,但身为魔兽的局限又让它不知如何是好。在这样的心情下,它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让这个碍眼的披狼蛮部落彻底消失。  “我们离开这里吧,白!”孩子露出坚定的神色,“我们去北方,就像以前一样。”  白,是白狼的名字。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姓,因为白狼还没有成年还没有自己的名字,所以孩子一般都会这样叫它。北方,则是北方冰原。这几年间白狼曾经带着孩子前往北方,一方面是去狩猎,一方面则是为了和族里取得联系。那几次北方之旅给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那茫茫荒野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未有过的舒畅,以及那名为“自由”的强烈渴望。  只有白狼知道,圣子其实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呆傻,他比自己这头在人类社会中流浪了百年的白狼异类还要聪明、更加了解人类,仿佛天生便是为了作为一个人类存在着。但它也能感觉到,圣子在人类社会里过得并不开心,不管是披狼蛮还是南族,圣子都不喜欢他们。  因为了解,所以才会厌恶。或许只有那个死去的女人是个例外……  看着孩子稚嫩的眉眼,白狼想到了那个晚上那个女人跟它说过的那些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它总是想起那个女人。每当它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它便想到如果是那个女人,她又会怎么决定。在这样的心情下,那个女人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想到这些,只是短短一会儿白狼便做出了决定,它扭头在孩子脸上舔了舔,露出一个让孩子忍不住欣然欢笑的表情。这些年孩子似乎从来没有笑过,便是为了这个笑容也值得了。白狼如此想着,示意孩子在自己背上坐好,便要转身往北方走去。但在离去之前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又停下来,在孩子疑惑的目光中朝着部落方向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那声长嚎代表了离别之意,它在和部落大巫道别,随便感谢她这十年来对孩子的收留。  狼嚎声响起的时候,那位灵巫老妪正在帐篷里闭眼凝神,身前摆着几样用于占卜的灵物,她正在向“白狼神”祈祷,祈求“白狼神”能解除她心中疑惑。冥冥之中,这一声道别似乎便是“白狼神”对她的回答。老妪睁开浑浊双眼,一些含义不明的破碎思绪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她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将来,即将发生的某一件事。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发出一声落寞长叹。  “再见了,小白狼……”  
    七十三年冬,北方之旅。  在平缓前行的马车上,叶盈霜在她那本特殊的笔记本上记下这几个字。自前几天渡过忘南河之后,这段北方之旅才算得上是真正地开始了。只不过北境的辽阔和荒凉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这几天一直走下来居然没有遇到一点人烟一只魔兽,触目所及都是皑皑白雪、黑褐色的树木和阴霾的灰色天空,以至于她的笔记本上到现在还是空白一片。看来富宝所说的至少还要几天才能抵达蛮族的聚集地应该是不会错了。  叶盈霜所在的车队是北地常见的魔兽商人车队,车队由一百多辆式样古怪的“马车”组成,在广阔的雪地上绵延一里多地,犹如白纸上一道歪歪扭扭的黑线。因为北地多冰雪,所以在这里通行的“马车”也与别的地方不同,它们扁而宽,车底没有轮子,全靠只有两条首尾两端翘起的木板在雪地上滑行。这种类似蛮族雪橇的马车在平常路面当然无法行驶,却十分适合在雪地上行进,所以北地商人大多都会采用这**车。  不光是车,连这“马”也与寻常拉车的牛马不同。这些“马”不像马,倒是和牛有几分相似,只是身形比人类驯养的牛马都要高大许多。它们乃是北地特有的一种一等魔兽,名为白牛羚。白牛羚体型健壮,脖子短而粗,全身覆满白色的长毛;四肢短而有力尤其前肢更粗,蹄子宽大长着一圈厚厚的绒毛,十分适宜在雪地中行走。力量大、耐力好,又能适应北地寒冷环境,再加上驯养十分简单,所以白牛羚便成为了北地车队的首选畜力。  每年往来北地与中洲的白牛羚车队不计其数,这一支便是其中之一。  早在狼月之灾以前,北境雪林便是闻名大陆的魔兽狩猎场。每年冬夏两季,猎魔人便会从大陆各地来到北境雪林狩猎魔兽,随之而来的便是收购各种魔兽材料的商人。他们就像苍蝇一样追在猎魔人的身后,享用着被猎魔人杀死的魔兽的尸体。如果说猎魔人是为了金钱和力量才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猎杀魔兽,那么驱使这些魔兽商人不远万里来到北地的,只需要金钱这一样就足够了。北地人们都说,穷凶极恶猎魔人,不过奸商两扇门。事实上,猎魔人出生入死所能得到的报酬也不过是他们猎杀的魔兽总价值的十分之一,剩下的那十分之九自然便入了魔兽商人的腰包。正是因为有着如此惊人的利益,所以每年前往北地的魔兽商人车队并不少见。不过人们通常只看到这些魔兽商人赚得满腹流油的表象,所以魔兽商人在北地人们的心目中多半没什么好印象。据说每年死于北地的魔兽商人并不比猎魔人少多少。  这些都不是叶盈霜所要考虑的问题。她这一次北上也不过是搭个顺风车而已,之所以找到富宝这一支商队还是因为跟他的东家有些联系。那位东家听说她打算北上便殷勤地安排了这件事,她本着多少能省点麻烦的原则也就顺从了对方的安排。  这一路看下来,能搭个顺风车果然是方便了许多,不然就凭她一个人想要来到这里,肯定要多费上许多功夫的,算起来也不会比这支慢悠悠的车队快多少。  而且一个人风尘仆仆地上路,哪能像现在这么惬意地享受这段旅程呢?  这天车队停下宿营休息的时候,这支车队的领头人之一,灵宝阁的大商人富宝老爷照例来到叶盈霜所在的马车旁,神色十分恭敬。这些日子以来随从的猎魔人、商队伙计、护卫都已经习惯了富宝老爷的这幅姿态,自然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了,该搬东西的搬东西,该搭帐篷的搭帐篷,片刻之后,一个像模像样的野外宿营地便搭建了起来。  北地昼短夜长,虽说到了宿营休息的时候,但实际上才是日下二分时辰左右。天色倒是很快就会暗下来,但此时天色还算明亮,叶盈霜不想闷在马车里发呆,便随着富宝老爷到处走走看看,多见识一些北地风情风光。  富宝老爷人如其名,长得一副讨人喜欢的富态模样,那张胖脸一笑起来就让人忍不住为他的小眼睛担心。不过作为一个在北地和南方之间往来了四十年、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老资格魔兽商人,富宝老爷在猎魔人和同行的眼里可不想他看起来的这般人畜无害。但在眼前这个天仙一样的年轻女子面前,他却恭敬谦卑如同刚入行的小伙计对待自己的老板一般,不敢有半点怠慢。可想而知当初人们见到他这幅模样的时候受了多大的刺激。  不过当人们稍微了解到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份之后,他们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比富宝老爷还要谦恭,恨不得将女子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才好。  关于这位半路来到的女子,人们所知道的并不多,甚至连她的真实相貌也没见过。因为她大多数时间里都会在马车上度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露面也是用一条雪白围巾挡住自己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明丽动人的眼眸。即便是平日里能跟她说上几句话的富宝也只是知道她姓叶,是一位来自通天塔的灵术师。当然,这些消息还是少东家透露给他的,为的就是防止他走了眼,怠慢了这位仙子。有了少东家这般郑重嘱咐,他富宝就算不明白“通天塔”这三个字的涵义,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了;更何况“通天塔”这三个字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通天塔里出来的灵术师哪个不是法力高强、本领通天?  有了这般觉悟,富宝对于这位仙子自然无比殷勤,每天像个小伙计一样地守在仙子车前。有了这般姿态,再加上富宝暗地里放出的一点风声,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打这位仙子的主意。叶盈霜这一路上的轻松惬意还多亏了这位人精一样的富宝老爷。  像如今这样闲逛一样地在营地里四处晃悠,周围干活的汉子看见了这位清丽脱俗的仙子远远走来都赶紧避开,等到她走过之后才敢抬头偷偷看上两眼,暗叹一声果然是人间仙子如何如何,哪里还有平日里大声说着荤段子的粗豪模样。  “叶仙子,此地距离那披狼蛮部落还有两百多里地,只要不遇上白狼天,再走上三天就差不多到了。”叶盈霜问起路程,富宝老爷便耐心地给她说明。这条路他走了几十年,路上的每一片森林每一条河每个湖泊都刻在了心里,这种小问题自然难不倒他。  “白狼天?”叶盈霜饶有兴致地问道。  “白狼天是北地人的说法,指的是北地特有的一种的暴风雪。因为这暴风雪一起来啊,眼前就是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到,耳边全是狼嚎一样的风声,十分恐怖。在这种天气里就算是魔狼都不会外出捕猎。所以一旦遇上了这种天气,我们也只能停下来休息了。”  这一路上富宝老爷也算摸清了这位仙子的脾气,她不只是对魔兽魔植感兴趣,对于北地的风土人情、景色奇观也有着浓厚的性质,在他接触过的灵术师中也算得上是个异类了。  “原来如此……”叶盈霜一边听着富宝的介绍,一边拿出那本小小的笔记本,只见她打开笔记本,戴着毛茸茸手套的手掌在纸张上轻轻抹过,那纸上便多出了一行字。富宝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平常这位仙子跟他闲聊的时候就喜欢记这些东西。  “这样的暴风雪在这里很常见么?”她抬起头继续问道。  “可不是嘛!”富宝叹了一声,“北地气候就是如此,冬季里几乎每隔两三天便会有一场大风雪。夏季要好上一点,不过也是常常下雪,根本没有停的时候。”  “哦……”叶盈霜继续在笔记本上记下。  “风雪还算是比较客气的了,关键是北境雪林这一片一直以来就不怎么平静,十几年前才刚刚来了次大兽潮,三年前又闹了一次狼月。据说那时候忘南城那边还打算收复北境雪林的,结果那些魔兽都发了疯,损失惨重啊!差点连屏南关都守不住了……”  “嗯?三年前狼月又出现了?”本来是由着富宝侃侃而谈,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突然跳出来的一个词却是引起了叶盈霜的注意,她忍不住打断了富宝的话问道。  “对啊!整个北地都看到了那血红的月亮,那时候还是大中午呢!我回到中洲之后跟他们一说,他们都当我在开玩笑,后来我才知道那次狼月不像十几年前那次,只有北地才能看到。”  “只有北地才能看到?”叶盈霜沉吟道,在笔记本上郑重记下了这件事。  “可怜那两次狼月都让我遇上了,能保得性命已经算是万幸咯……”  富宝老爷再次拉开话题说些北地奇闻,之后的谈话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引起叶盈霜的注意,她便当是奇闻异录一般听着,不再提问了。  如此走了一圈,天色将暗,叶盈霜回到马车上休息,富宝老爷告辞之后回去打理商队事物。这时候营地里才算是热闹起来,篝火一堆堆地烧起来,赶了一天路的人们终于可以坐在火边,或煮肉烹茶,或热酒暖身。不久之后,有侍女给叶盈霜送来了烤得酥脆的鹿肉和香气四溢的热茶,叶盈霜吃过之后便开始静静打坐,一边回想着白天的见闻,一边闭目休息。  然而脑海中那关于狼月的信息却始终如阴云一样笼罩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狼月啊……果然是不祥之兆呢……”她低低叹了一声,像是回忆起什么让人不快的往事。  
    三天后,车队如富宝老爷所预料的那样按时抵达披狼蛮部落。最后几天路程他们都没有遇到那可怕的白狼天,富宝老爷倒是庆幸了,叶盈霜则是有些遗憾没能亲眼见证这一北地奇观,让她的笔记本上又少了一行内容。  经过前后两次狼月之灾,以南屏山众城池为首的北境人类势力损失巨大,再也不敢越过南屏关、收复北境雪林。而自白狼原迁徙而来的一众蛮族在狼月之灾中却没有遭受多大损失,经过这十几年的生息繁衍,俨然已经成为了这片雪林的真正主人。只是随着近几年猎魔人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雪林中,蛮族的主人地位也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由此蛮族渐渐改变了以往的生存方式,由众多小部落渐渐凝聚成一个个大部落,以抗衡日渐强大的猎魔人势力。这些蛮族最终形成了披狼蛮、披熊蛮以及其余杂蛮联合三大蛮族部落,其中又以披狼蛮最强,披熊蛮次之,杂蛮联合部落最弱。随后,与三大蛮族部落关系良好的猎魔人和魔兽商人也渐渐分为了三个势力,在各自合作的蛮族部落周围建立起了人类在北境雪林的三大聚集地。  富宝老爷选择合作的蛮族是披狼蛮,所以他的目的地自然便是披狼蛮部落。  虽然如今所有的披狼蛮都已经联合成为一个大部落,但除非遇上关系整个部落生死存亡的大事,全部的披狼蛮还是按照原来几千人一个小部落的方式分散而居,不过各个部落之间相去不远,全都在周围这数百里范围内的披狼蛮领地上。  经过这几年与猎魔人的频繁交流、来自中洲人类文明的各种事物和文化也渐渐改变了披狼蛮原有的面貌。至少叶盈霜来到他们所谓的村子之后,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用冰雪堆砌而成的冰屋,大多数都是用原木和皮毛建成的木屋,还有一些比较原始的皮毛帐篷。在来的一路上,叶盈霜也没少跟富宝问起有关披狼蛮的事情,知道这位仙子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感兴趣,富宝自然完完全全地将他这几十年来收集到的信息一股脑地倒出来。  披狼蛮据说是数万年前的天地大劫中流落北地的人类后裔,而事实上大多数蛮族的来历也确实如此。那在场天地大劫中,中洲人类世界被无穷无尽的魔兽所攻破,因此流离失所、逃亡各地的人类不在少数。但这些人大多数都逃不过最终的死亡命运,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存活下来。数万年过去了,人类再一次将魔兽驱逐恢复了中洲世界,但那些流落在外的人类却选择了与魔兽共存,形成了如今散布在大陆各处的蛮族。  由于人类对于魔兽的普遍仇恨情绪,信仰着据说是天地大劫的罪魁祸首远古大妖魔、与魔兽共同生活的蛮族,自然受到了大多数人类的仇视,因此中洲人类世界有着极差的名声。不过对于那些只要钱不要命的猎魔人和魔兽商人来说,蛮族是不是人类的叛徒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能从蛮族身上得到利益他们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更何况蛮族也并不像大多数人类所说的那般野蛮残暴,他们本质上和人类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作为一个出身通天塔的大灵术师,叶盈霜对蛮族的看法自然不像一般人那样偏颇。事实上北地蛮族也是她这次北方之旅的一个研究对象之一,不只是披狼蛮、披熊蛮,甚至连那些远在冰海上的海民,她也是非常感兴趣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说不定她也要前往冰海一趟。  当然,此时她还在披狼蛮的部落里,所以就先开始了对披狼蛮的研究。  披狼蛮有一个极为显著的特征,他们部落的每一个成年男子身上都会披着一件古怪的狼皮大衣。大衣是由整张魔狼皮制成,从狼头到狼尾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所以穿上这件大衣之后,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一只直立行走的魔狼。这也是披狼蛮这个名字的由来。  这件狼皮大衣源自于披狼蛮的习俗,部落里每个男子成年之前都要独自前往白狼原亲手猎杀一只魔狼,剥下它的皮制成这样一件狼皮大衣,只有穿上这件狼皮大衣才能证明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披狼蛮。从此之后这件大衣,或者说这张狼皮就将陪伴他的一生,直到死去也不能脱下。据说通过猎杀魔狼、披上它们的皮这种充满蛮荒气息的成年仪式,披狼蛮便可以获得“白狼神”的认可,得到“白狼神”所赐予的力量。  而事实上,披狼蛮确实得到了力量,不然他们也没办法在如此艰苦危险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只是关于这种力量的本质,即便是普通的披狼蛮也完全说不清楚,富宝老爷对此更加一无所知。在听到这一点之后,叶盈霜又在笔记本上认真地留下一笔。  披狼蛮如此,披熊蛮也差不多,但当叶盈霜问及海民的时候,富宝却只能表示他无能为力了。海民远在冰海,要去冰海首先就要穿过白狼原,对于他们这些只求利益的商人来说,白狼原便是一片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地。更何况冰海也不比白狼原好多少。  在富宝老爷这里得不到任何信息,叶盈霜有点失望,不过今天的收获还算不错。在打发了富宝老爷去打理他的商队事务之后,叶盈霜便打算在披狼蛮部落里逛逛。富宝老爷毕竟是商队的领头人,不可能一天到晚像个跟班一样跟着她。所以她只向富宝老爷要了一名精通蛮语的小侍女便将他打发走了,毕竟小丫鬟总比胖老爷来得赏心悦目一些。  此时正是一年两季的狩猎旺季,这个披狼蛮部落里至少还有三、四支其它商队,以及更多依附商队生存的猎魔人。人多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就随之产生,更何况是猎魔人大多都是无视法纪的凶恶之辈。叶盈霜带着一个小侍女,两个女人走在一群粗野汉子中间想不引起注意都不可能。没过多久,就有几个色胆包天的大汉率先找上门来,其余的多少还保持着些谨慎或者是实在没什么想法的,也跟着一齐过来看热闹。  这样的场面叶盈霜一点都不陌生,甚至比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小侍女更加熟悉。只见那双明丽动人的眼眸眨了一眨,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面前那几个来找麻烦的大汉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荤话便已经被冻成了几根冰棍。随后叶盈霜如无其事地带着小侍女继续向前走,只是身后再也没有什么胆大之徒敢跟在她们身后。  被冻成冰棍的几人倒没什么大碍,只是通过这点小小的警告,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这个看起来年轻又脱俗的女子可不是他们所能惹得起的厉害角色。想成为一个猎魔人可不只是要有无视生死的觉悟,谨慎和眼力也是必须的。那些既不谨慎也没眼力的家伙,大多都已经进了魔兽的肚子。而眼前这个女人,可是比魔兽更加可怕的灵术师。  没人过来找麻烦,这正是叶盈霜想要的效果,她可没功夫打理这些无聊又无礼的家伙。在披狼蛮部落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叶盈霜时不时停下东看看西看看,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模样。披狼蛮与猎魔人、魔兽商人的合作大多体现在以物易物的交易上面,所以部落里随处可见披狼蛮和南族人类混在一起,或挑选货物或讨价还价。披狼蛮主要以捕猎和驯养为生,平时狩猎所得的兽皮、牙骨角筋都是魔兽商人所喜爱的商品;尤其成年的披狼蛮男子比起猎魔人普遍要强大许多,所以猎魔人不敢去触碰的魔兽他们也能猎杀,手头上的货色自然也更受魔兽商人的欢迎。要不是蛮族人数不多而且太死脑筋,猎魔人这个职业早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虽说蛮族和猎魔人之间有着一定的竞争关系,但这并没有妨碍他们之间进行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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